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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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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傳來陣陣細碎清脆的鳥鳴,朦朧中仿佛嗅到了空氣中一縷淡淡的茉莉香,這味道雖清淡,卻氤氳著繾綣意。

但這香氣又讓她莫名心煩意亂,眼前依稀有迷蒙的影像在飄搖。

顧昔睜開了眼睛。

霎時映入眼簾的,是頭頂上淡藍色的月霓紗繡梅紋帳頂,這是她第二次在睜開眼時看見它。

昨夜的記憶瞬間如潮水漫延而來。顧昔的臉有些發燙,抓著被子抿著唇慢慢轉眸看向了身旁的位置,不過瞬間心裏已經轉換過數種對即將發生那一幕的想象。

——但身旁卻空無一人。

她不由楞了楞。

忽然有人輕輕推門進來,她一震,立刻抱著被子坐了起來。

“長柔夫人,您醒了麽?”原來是檸兒。

顧昔有些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

檸兒笑:“侯爺在前院請了幾位將軍和家眷來參加家宴,吩咐婢子來侍奉夫人梳洗。”

“家宴?”她不太確定今天是什麽重要的日子。

“侯爺沒有正室夫人。”檸兒走過來掀開帷幔,一邊掛上束帶一邊道,“所以如今您便是侯府的主母。按照規矩,新婚後是要舉辦這樣令部將攜家眷參加的午宴的,目的也是為了您啊。其實原本新婚第二天就應辦的。”

難怪那位李夫人昨天會那樣說。顧昔恍然大悟,心上卻忽地踏實下來,仿佛終於確定昨夜一切並不是在做夢。

待她梳洗完畢換好了衣服來到花園時,正遇上葉之洵在送禮。

“喜歡就好。”他微笑著對在場的諸位夫人小姐說道,“這是長柔特意準備的。”

言罷擡眸,看向顧昔:“來了?”又道,“想讓你多睡一會兒,所以你備的禮物我已經先幫你送了。”

她瞬間覺得身上被紮了數道目光,不由有些羞窘,卻也只好強壯著內心讓其他人免了禮,然後走到葉之洵面前行禮道:“見過侯爺。”望著他的目光有些嗔怪。

葉之洵卻揚起唇角笑了,向她伸出手:“來。”

顧昔把手放在他掌心裏,任他拉著引導自己旋身走到他身旁坐下。

待落座後仔細一看,她這才發現葉之洵打著她名號送的禮不是別的,正是西境出名的三寶——新雲茶、西繡,和酸棗酒。

顧昔轉眸望向葉之洵,鼻尖微酸,心裏卻一片柔軟,唇邊不自覺蔓延開一縷溫柔的笑意。

“侯爺,”忽然有人來報,“王都裏送來了上示。”

葉之洵接過信折,展開,看著看著,勾了勾唇角。

“侯爺,可是君上有什麽指示?”李延勝問道。

“是喜事。”葉之洵淡淡笑著合上了折子,“少君殿下要和傅國相的孫女定親了,八月十五便舉行花朝之禮。”

“少君殿下?”顧昔先是不以為意,隨即驀地怔了一下,腦子裏倏然將這個名號和一張臉對上了號。

湛容要定親了?那雲姐她……

顧昔蹙起了眉,想起此時應該在湛容身旁做著近身護衛的晏滄雲,不知為何,心裏竟有些隱隱的不祥之感。

***

然而此時此刻的王都之內,其實並不僅僅只有湛容的婚事在令人關註,作為使節的智月國齊王一行的到來,無疑成為了晏滄雲這時最為頭疼和反感的事情。

這個叫做索致遠的所謂齊王,自打在驛館裏第一次見到陪同湛容來迎接他們的自己時,便一直愛有意無意地盯著她瞧,晏滄雲覺得那目光陰鷙又狡猾,十分之令她不舒服。

一想到今日去上清苑又要見到那人,她只覺煩悶無比,於是稱病向湛容告了假,領著綠蘿宋祁上街閑逛。

宋祁一路都想著討好綠蘿,一會兒問她想吃什麽,一會兒又問她想要什麽,晏滄雲被他肉麻的不行,轉身走到了一個玩射箭奪寶的地攤前,正張望著情勢,忽然身旁傳來一個溫和柔婉的聲音:“晏姑娘。”

她回頭,楞住。

“傅……”她正要行禮,卻被對方輕輕攔住。她覺得自己還沒有習慣和傅煙雨親近起來,雖然她分明已經做好了要像忠於湛容一樣忠於儲妃的準備。

“今日少君殿下要代君上在上清苑宴請智月國使節,”傅煙雨看著她,微微笑著,“你怎麽不在他身邊呢?”

“我……”晏滄雲覺得有些尷尬,“早些時候身子不大舒服所以已經告了假,這會子正打算去醫館瞧瞧。”說完便註意到了停在路邊的馬車和候在一旁的侍衛,霎時了然,“傅小姐是要進宮赴宴吧?別因為我耽誤了時辰才好。”

傅煙雨忽然靠近低聲道:“殿下已經告訴我了。接下來這數日,你便伴在我身旁吧,想那索致遠也不敢拿你怎麽樣。”

晏滄雲怔了怔,有些沒反應過來。

但傅煙雨已經笑盈盈地退開:“那你便好生歇息,我先走了。”

馬車漸遠,晏滄雲卻有些出神地望著那通往皇宮的方向,心中五味雜陳。她因為不願顯得仿佛在對他撒嬌或者使手段引他在乎,所以並不曾對湛容說起過這些,但他卻竟然知道。他都看在眼裏,還特地囑咐傅煙雨照顧她。

他對我真的很好。晏滄雲這樣想著,又想起傅煙雨:她模樣好,還沒有小姐脾氣,也對自己這樣溫柔親和。心中雖有些澀澀的,但這也是她第數次在心中誠懇確認——他們真的很般配。

“雲老大。”宋祁不知什麽時候湊了過來,一邊咬著烙餅一邊道,“傅小姐人看起來蠻好的,你們以後應該能夠妻妾和睦相處。”

晏滄雲聞言,皺眉:“你胡說什麽?”

這回宋祁還沒說話,綠蘿便接了腔:“雲姐你不是喜歡殿下麽?我看殿下心中也有你的,不然那時在寨中怎會……以他的身份,等到娶了傅小姐穩固了地位,遲早便是要迎你入府的吧。”她說的完全不帶疑問,仿佛篤定了那就是晏滄雲與湛容的未來。

但晏滄雲卻陡然生出了一些惱怒:“誰說我要去給人做妾了?難道我是孤兒是土匪頭子就應得去給人做妾?還有,別人還沒成親呢你們就在盤算著要去插一腳,也不嫌自己膈應人麽?!”說完氣呼呼地轉過了身,心裏有點惱,也有點內疚。

宋祁仍自大喇喇地道:“少君殿下將來是堂堂一國之主,哪裏會沒有別的妃子。雲老大你雖然心高氣傲,可是論出身,著實也沒有辦法去做人家的正室。做個側妃也是很好的嘛!”他自打跟了湛容回都之後,幾乎已是對他頂禮膜拜,一口一個少君殿下,全然把自己當做了湛容的心腹。

晏滄雲狠狠踹了他一腳。

“雲姐不願意做殿下的妾室,是……”綠蘿試探地看著她,“因為君公子麽?”

不等晏滄雲說話,宋祁已經不爽地跳了起來:“管他什麽事?人都走了你還念叨他做什麽?我早就說了他和我們根本不是一路的!”

“人家當然和你不是一路的。”晏滄雲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論外貌論身手論一技之長,你哪裏比的上人家?是我們高攀不起他才是。”

宋祁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著急地擠眉弄眼看著晏滄雲,一副希望她把這段話吞回去重新說一遍的樣子。

晏滄雲懶得理他,又不經意看見綠蘿仍望著自己等待著回答。她頓了頓,其實並不想再提起君意揚的她只好說道:“與他無關。以後我們不要再把他掛在嘴上說了,他那樣灑脫的人,不應該被我們拿來在這些事上糾纏。”

綠蘿垂眸不語。

“喲,這是誰呢!”一個熟悉的,令晏滄雲一聽見就忍不住虎軀一震的聲音驀然傳來。

“這不是晏護衛麽?”一副吊兒郎當姿態的索致遠正在向她走來,到了近前,上下饒有興致地一打量,“你脫了衣服更顯美貌。”

晏滄雲怒而擡眸。

“哦,錯了,是脫了侍衛服更顯美貌。”索致遠沖著身邊一圈人哈哈一笑,“瞧我,昨夜喝了點酒,又宿在外頭,嘴皮子都跟不上心了。”又湊近晏滄雲調笑道,“你生氣的樣子最好看。”

晏滄雲忍著沒理他。

“不過你怎麽還在這兒?”索致遠左右望了望,“不進宮麽?”

她暗暗深吸了口氣,盡量保持語氣平衡:“回齊王,在下已向少君告了假,今日有事要做。”

“躲著我?”索致遠笑著一語道破,又朝她靠近了些,幾乎在她耳畔說道,“你看,你跟著湛容也不過是個辛苦奔波的侍衛,不如從了我,往後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又追著她僵硬躲避的頭續道,“其實你躲我也沒用,難道你以為你們少君殿下會拒絕我向他要一個女人麽,恩?”說著,手已經在背後觸到了不該碰觸的位置。

晏滄雲眸光一凜。

“嘶——”索致遠猛地收回手,倒吸了一口氣。

身邊隨侍連忙湧了上來。

晏滄雲冷眼看著他手指上被自己趁著假裝尷尬摸頭發藏在手裏的一枚小簪紮出的血,不由揚了揚唇角,然後假模假式地道:“哎呀,齊王是否是昨夜酒喝多了所以手指頭也不靈活了?來人,你們趕緊送王爺進宮找禦醫啊!”又拱手道,“不妨礙王爺尋醫,滄雲這就告辭了。”言罷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轉身飛快地就溜了。

索致遠咬牙半瞇著眼狠狠盯著她的背影,一怒拂袖而去。

但晏滄雲沒有想到,她以為不過是小懲大誡也是助自己擺脫困境的這一滴血,竟然會成為了日後她災難的根源。

而這一點,直到她被關在智月國齊王府的地牢時,才終於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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