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鐘，唐峰給徐素發了個短信，約她出來吃早茶。

徐素已經知道他來上海了，也想見一見他，很快就答應了。

兩人約在一家茶餐廳，唐峰點了早飯，沒什麽心情吃。徐素穿了件BF風的白色衛衣，下頭搭一條牛仔短褲，穿著雙運動鞋，顯得港味十足。

周圍的人不少，聲音喧鬧，恰好能夠把他們的談話蓋過去。

徐素摘下墨鏡，坐在他對面道：“說吧，找我有什麽事？”

唐峰直接道：“那天晚上的事，是孟雲輕指使你做的吧。”

徐素就知道他要問這個，沒怎麽驚訝。她說：“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關鍵是你的照片在他手裏，你不聽他的，難道想身敗名裂嗎？”

唐峰道：“你也是當事人，如果那些東西傳出去了，你也不好過。”

徐素垂著眼笑了，說：“他想做的事，我都會成全他。我的一切都是他給的，只要他開心，我什麽都不在乎。”

唐峰看著她，忽然發現這個看似潑辣的女人，其實在愛情裏也很卑微。他皺眉道：“你這麽愛他，他知道嗎？”

徐素道：“他知道……他說會保護我，承諾會把對我的傷害降到最低。”

唐峰覺得她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道：“你覺得可能嗎？”

徐素沈默了片刻，沒有回答。

唐峰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產生了防禦心理，於是暫緩了對她的攻堅戰。

兩人沈默著吃了早點。唐峰看著外頭的風景，閑聊地說：“你這身穿搭不錯，要是上衣再短點就好看了，正好把臍環露出來。”

徐素莫名其妙，下意識道：“我哪有臍環啊，是孟總穿的，呃……”

她覺得自己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唐峰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心中的猜疑得到了證實，臉色有些不好看了。

他記得那晚的那人是戴了臍環的，一個銀色的小圓環，上頭鑲著鉆，光芒十分刺眼。他即使在不清醒的情況下，仍然對它有印象。

他確認了那人是孟雲輕，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唐峰斷然道：“那天晚上不是你，那張化驗單也是假的。”

徐素沒說話，似乎陷入了兩難的困境。她確實很愛孟雲輕，旁觀了這麽久，實在不想讓他在這場沒有希望的愛情中再掙紮下去了。

她希望孟雲輕能夠走出來，想讓他停止這種自虐的行為，讓他看清現實——他和唐峰不是一路人，不可能在一起的。

徐素安靜了很久，終於道：“我又沒跟你上過床，當然不可能懷你的孩子。”

唐峰心裏的疑惑終於全都解開了。如果是孟雲輕，他做的一切就能解釋的通了。但唐峰不想欠他那麽多。他要是欠徐素還有可能還的清。可欠了孟雲輕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唐峰有些惆悵，徐素也沒再說什麽。吃完飯，唐峰把她送到門口，道：“謝謝你告訴我真相。”

徐素笑了笑，說：“我是為了我自己……他有多愛你，我就有多愛他。”

唐峰有點動容，徐素戴起墨鏡，道：“走了，再見。”

她穿過馬路，大步走了。唐峰覺得身上的壓力減輕了一半，擡頭看著晴朗的天空，心想：“沒有那麽糟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唐峰確認了那晚的人是孟雲輕，便知道他手裏沒有視頻了。孟雲輕不可能讓自己成為醜聞的主角。至於他手裏的照片也都是擺拍，沒有實際的內容。就算他要爆料，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

他回了青島，準備跟林河一起面對接下來的暴風驟雨。

三天的期限很快到了，孟雲輕給唐峰打了個電話，說：“想好了嗎？”

唐峰道：“我不接受。”

孟雲輕沒想到死到臨頭，唐峰居然還是鐵板一塊。他有點惱羞成怒了，道：“你不怕爆料嗎？小視頻想不想看？”

唐峰道：“你沒有視頻。”

孟雲輕沒想到他這麽篤定，懷疑他知道了什麽。

唐峰道：“到此為止吧，再鬧下去只會兩敗俱傷。幾張擺拍的照片說明不了什麽，我不會向你妥協的。”

孟雲輕靜了片刻，笑道：“好，你很有骨氣，那咱們就周一見吧。”

星期一，蘇葉從淩晨就開始值班，帶人守著各大八卦論壇和微博，準備第一時間應對孟雲輕的發難。

眾人等了一天一夜，沒有等到想象中的風暴，整個周一風平浪靜，什麽事都沒發生。

蘇葉有點莫名其妙，頂著黑眼圈說：“怎麽回事？”

林河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說：“沒準備好？還是他猶豫了？”

唐峰沒說話，覺得孟雲輕對自己還有一念之仁，很有可能是放棄了。

三人都覺得孟雲輕可能是心軟了，畢竟相好一場，最後關頭下不去手也是有可能的。

林河不放心，說：“先別放松警惕，也千萬別刺激他。觀察幾天再說。”

蘇葉答應了，叫人輪流值班，時刻註意風吹草動。次日沒有情況，再過了幾天，還是沒有情況。蘇葉道：“看來他是放棄了。”

唐峰松了口氣，蘇葉最近為了他的事提心吊膽，累得不輕，揶揄道：“唐總魅力挺強啊，人家都把小辮子攥到手裏了，還是舍不得揪，你給他灌了什麽迷湯？”

唐峰有種絕處逢生的感覺，道：“你就別開我玩笑了，我差點就被他玩死了。”

林河道：“你不是去見過徐素了嗎？我覺得她可能也起作用了。她那麽喜歡孟雲輕，肯定也不想看事態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唐峰覺得他說的有可能。不管怎麽樣，事情看起來是過去了。他們幾個最近都緊張兮兮的，終於能緩口氣了。

又過了一個星期，依舊沒什麽動靜。唐峰覺得可能這場風波要這樣無疾而終了，這天早晨，忽然接到了孟雲輕打來的電話。

他接起來，孟雲輕道：“我來青島了，來跟我見一面吧。”

唐峰道：“見面……幹什麽？”

孟雲輕笑了笑說：“做個了斷，你不想嗎？”

他的態度平靜了很多，已經冷靜下來了。他給唐峰發了他下榻的酒店的地址，在住處等他。

唐峰覺得他們之間應該有個了結，便去了。

他去了酒店，302號房。孟雲輕的狀態比之前好了很多，那種魚死網破的態度消退下去，看起來趨於正常了。

孟雲輕看著他，目光柔和道：“最後問你一次，願不願意接受我？”

唐峰笑了笑，輕聲說：“對不起。”

孟雲輕知道他還是這個回答，也笑了。他說：“我就是不死心，想再當面被你拒絕一次。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唐峰覺的是自己對不起他，輕輕搖了搖頭，道：“是我不好。”

孟雲輕眼睛有些濕潤，沈默著沒說話。他轉過身去，擡手迅速地拭了一下眼角。唐峰心裏隱隱作痛，想問那天晚上到底是不是他。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沒開口。

他其實已經知道答案了，何必再去問呢。

孟雲輕說：“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唐峰沈默著沒回答，目光卻有些閃爍。孟雲輕笑了，說：“就沖你沒有否認，就算我沒白跟你糾纏一場。”

他望著唐峰，說：“最後一個要求。”

唐峰覺得自己沒辦法答應他任何要求，皺起了眉頭。孟雲輕道：“能在清醒的情況下，抱我一次嗎？”

唐峰一怔，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道：“不行……我做不到。”

孟雲輕笑了，說：“我逗你的。那至少，給我個吻吧？”

唐峰沒忍心拒絕，垂下了眼。孟雲輕湊過來親吻他，把手搭在他的腰上，身體緩緩地靠在他的懷裏。

唐峰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的情緒失去了控制。愧疚和惆悵像棉絮一樣堵在他心裏，讓他居然有些舍不得。

孟雲輕的吻像他的人一樣，充滿了欲望，然而情緒漸漸從濃到淡，繼而克制到仿佛從未發生過。

他放開了擁抱著他的手，倒退一步，深深地望著唐峰，仿佛這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眼。

他微微一笑，輕聲說：“再見。”

唐峰仿佛結束了一場很長的夢，整個人都恍惚了。他從電梯裏出來，見徐素坐在酒店大堂的沙發上，好像在等什麽人。

她見唐峰下來了，露出了笑容，似乎有話要說。

唐峰走過去道：“你這裏幹什麽？”

徐素看了一眼手表，說：“我在等人，你也一起來坐會兒吧。”

唐峰坐在她旁邊。十點整，林河從酒店大門進來了。他進來就左右環顧，好像在找人。

徐素站起來向他揮手，說：“這裏。”

林河走過來，唐峰道：“你來這兒做什麽？”

徐素笑道：“是我叫他來的。”

林河也對唐峰的存在感到奇怪，道：“你來幹什麽？”

唐峰道：“來有點事，回去再說。”

徐素從包裏拿出一個白色的信封交給林河，說：“這是孟總讓我給你的。”

林河打開了，見裏頭是張一百萬的支票。還有張紙條，上面寫著祝你們幸福。

林河道：“什麽意思？他……這是要放手了？”

徐素笑道：“他的意思都在信封裏了，你可以隨意理解。”

唐峰看到包裏面還有個黑色的信封，有點在意。徐素註意到了他的眼神，微笑著取出那個黑色的信封，對唐峰說：“孟總交代了，如果十點鐘你沒下來，就讓我把這個信封交給林先生。想知道這裏頭是什麽嗎？”

徐素把黑色的信封遞給唐峰，他打開了，裏頭是一張房卡。

302號房，正是孟雲輕剛才跟他見面的房間。

林河不解其意，唐峰的背後卻瞬間生出了一層冷汗。

他就知道孟雲輕沒這麽容易改變心性，蠍子到死都要蜇人。剛才要是他一念之差做了錯事，現在恐怕已經被林河捉奸在床了。

徐素面帶微笑，對唐峰低聲說：“這是孟總給你的最後一個考驗，恭喜你通過了。好好享受你的人生吧，他不會再打擾你們了。”

孟雲輕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他這次走，真的從他的人生中離開了。

一切愛恨糾葛都煙消雲散，如同他闖進來時一般，走的也決絕而毫無預兆。仿佛是個任性的孩子，倦了便拋開一切，瀟灑地離開。

唐峰如釋重負，又覺得悵然若失。或許自己會在未來的某個地方遇見他，希望到時候對這段經歷釋然的彼此，能夠坦然地祝對方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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