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上半年過得差不多了。這天林河去蘇葉辦公室坐了一會兒，了解藝人發展的情況。

蘇葉把數據總結了報表，倆人看了一會兒成績，發現三個女生的吸金能力都不錯，三個人上半年代言加片酬掙了九千萬。男生這邊的情勢還不明朗，只有劉錚跑綜藝、接代言，上半年掙了兩千萬，周筠和薛十方的發展都沒有設想的好。

林河對於薛十方的沈寂挺意外，說：“薛十方是怎麽回事，我覺得他挺有能力的，演技也不錯，怎麽起不來呢？”

蘇葉手裏夾著半截煙，看著資料，心不在焉地說：“野心太大，路人緣不好。他對女性群體的目的性太強，對男性群體又有種排斥的態度，兩頭不討好，廣告商爸爸能喜歡他嗎？”

蘇葉在圈子裏摸爬滾打久了，看人挺準，說話一針見血。林河就算要包庇這個親師弟，此時也沒話說。

蘇葉說：“他真該跟周筠學學。別看人家現在不溫不火的，妹妹粉和親媽粉一大票，都是死忠。前陣子公司給周筠出數字專輯，一群粉絲等到零點給他刷銷量，自發去各大論壇幫他安利，才一個星期就把他的歌刷到月榜前三了。薛十方呢？你上網看看，到處都是嘲他的，人緣太差了，花錢公關都救不了他。”

林河陷入了沈默，覺得有必要跟薛十方聊一聊了。

蘇葉嘆了口氣說：“所以說，成長曲線發展的緩慢不要緊，重要的是得穩步上升，急功近利要不得。”

這時候林河的微信響了，他看了一眼，是唐峰發來的。

上頭寫著：“今天好累啊。”

林河心想：“蘇葉忙了好幾天了都沒喊累，你在辦公室吹了一天空調還好意思抱怨。”

他耐著性子回覆道：“幹嘛了這麽累？”

唐峰很快回覆了他：“想你想了一天。”

林河心想：“從哪學的土味情話，有毒嗎這是？”

他回覆道：“不會撩就不要尬撩了。朕還有公務忙，你跪安吧。”

片刻唐峰不甘心地又發了信息過來：“老婆，晚上吃什麽？”

林河說：“今天夏至了吧。晚飯吃涼面，我讓小喬去買材料了。”

蘇葉見他一直看手機，敲了敲桌子，故意說：“忙正事呢，跟誰聊的這麽熱乎？”

林河鎖上手機，說：“唐峰，最近閑的要命，一天到晚就琢磨著吃什麽好。該把他放出去讓他幹點活了。”

傍晚林河打電話問薛十方有空沒有，請他過來談一談。

薛十方正在宿舍裏昏天黑地的打游戲，聽見招呼，立刻下線去找林河。

林河在辦公室裏沏了壺茶，要給薛十方斟一杯。薛十方受寵若驚，說：“師哥放著別動，我來。”

他給林河倒了茶，兩人坐在小茶幾邊上，透過落地窗，放眼看得到整個城市的全貌。黃昏時分，外面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林河開門見山地說：“你對自己的未來有什麽規劃？”

薛十方覺得他這麽問挺奇怪，答案是明擺著的。他半開玩笑地說：“我想拍戲，當大明星。最好是享著實力派的名，賺著流量的錢，哈哈哈。”

林河皺了皺眉頭，沒打算跟他同樂。他說：“你演技不錯，公司給你規劃的是實力派演員路線，但是就你現在的成績來說，你離這個目標太遠了。”

薛十方終於認識到林河是要批評他了，但是他最近有孟雲輕撐腰，情緒有點飄。他覺得就算雪峰不提拔他，新律也能給他角色，沒必要非得在一棵樹上吊死。

他坐正了點，不甘心地說：“我挺努力的啊。我拍戲挺認真的，就是機會不多。師哥你給我幾個好角色行不行？”

林河說：“有合適的角色我會考慮你。但是目前最重要的是你得收斂性格，你的侵略性太強了，很敗路人緣。”

薛十方對此完全沒有意識，甚至自我感覺特別良好。他說：“怎麽會呢？我對粉絲挺好的啊，完全是良性互動。之前有人說送我跑車我都沒要，還有小姑娘往我手裏塞電話號碼的，我轉身就扔了。我是個特別嚴於律己的人，真的師哥，我的人品你還不相信嗎？”

林河跟薛十方分別站在利他和利己主義的兩個陣營裏，平常不牽扯利益沖突時還不覺得有什麽，一旦跟他探討道德方面的問題，就是一場拉鋸戰。

林河有些生氣了，說：“不幹壞事就叫嚴於律己了？不收高價禮物、不跟粉絲有不正當關系，這都是做藝人的基本準則。我聽你這口氣，拒絕了還挺惋惜的？”

薛十方覺得有點無趣，一時沒說話。

林河說：“我希望你能把心思放在演戲上，別整天想那些沒用的東西。身為藝人要多傳遞正能量的東西，發展才能長久。培訓的時候怎麽說的，要用心尊重你的觀眾。”

他指著窗戶說：“把這裏當成舞臺，想象你的觀眾就在下面，找找你的初心。”

薛十方沒聽他的，反而冷冷地說：“師哥，我覺得你活的太累了。做人自我一點不好嗎？你尊重那些人有什麽用，還不是被他們玩弄！”

林河的臉色有點不好看了，薛十方根本無視他的不快，繼續道：“我聽說前幾年你被經紀公司冷凍，在酒吧唱歌，你的那些觀眾是怎麽對待你的？一萬塊讓你陪酒，不喝不行，喝了又說你便宜，要錢不要臉。你尊重他們，他們把你當人看了嗎——”

他話沒說完，就被茶水潑了一臉。

林河把茶杯撂在桌上，脾氣完全控制不住了。他呵斥道：“你說什麽！”

薛十方抹了把水，心想反正不該說的也說出來了，不如把話說完。

他說：“師哥，我是為你鳴不平。你做人講良心，這世界不對你講良心，你能怎麽辦？逆來順受地過一輩子嗎？”

林河氣的臉色發白，怒道：“你給我出去！”

薛十方站起來說：“好，我出去。你是老板，我沒資格跟你平等地說話。不過我打這兒替你難受——”

他用力地戳了戳自己的心口，說：“我是真的心疼你。”

薛十方出去了，林河獨自坐在辦公室裏，覺得那些刺耳的話還在腦子裏嗡嗡作響。

“你尊重他們，他們把你當人看了嗎……這世界不對你講良心，你能怎麽辦，逆來順受地過一輩子嗎？”

林河覺得渾身像被火灼燒一樣疼，尊嚴受傷，意志力也受挫敗。

他憋了一肚子氣，最要命的是他隱約覺得薛十方說的不錯。他找不到話來反駁他，只能用憤怒來掩飾自己的虛弱。

他原本是想讓他改變，卻沒想到反被薛十方揭了傷疤。

晚上林河回了家，吃飯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吃了幾口就回房歇著去了。

唐峰覺得奇怪，說：“他怎麽了？”

蘇葉說：“沒什麽事啊，下午我跟他規劃了一會兒藝人發展的事，挺正常的。”

唐峰說：“然後呢？”

蘇葉兩手一攤，說：“不知道啊，我又不是他的人形掛件。”

小喬尋思片刻，說：“是中暑了嗎？我熬碗綠豆湯給他喝吧。”

他煮了鍋百合綠豆水，加了冰糖。唐峰端了一碗送過去，敲了敲門說：“睡了嗎？”

林河沒理他。唐峰躡手躡腳地進屋，發現林河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唐峰坐在床邊，說：“外頭天熱，小喬煮了鍋綠豆湯，你喝點。”

林河沒理他，翻了個身，扯過毯子開始睡覺。

唐峰把毯子掀開，哄道：“聽話，喝了湯再睡。”

林河說：“不想喝，你出去吧。”

唐峰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說：“怎麽了，心情不好？”

林河說：“沒有。”

唐峰去關了門，坐在床頭說：“不想說就不說吧，我陪你待一會兒。”

林河雖然嘴上不說，其實心裏挺需要他的體貼。唐峰的氣場平和穩定，有他陪著，林河能感覺到自己的情緒漸漸平和下來，沒有剛回來那陣子那麽焦慮了。

唐峰給他揉了會兒肩膀，能感覺到林河的身體逐漸變得放松下來。

林河轉過身，發現唐峰正低頭看著自己，目光平和溫柔。

他笑了笑說：“好點了嗎？”

林河想起白天的事，心情又沈重起來，說：“累。”

唐峰說：“怎麽回事，能跟我說說嗎？”

林河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良久才感嘆道：“人選擇了一種活法，就總有些疙瘩跟著，這輩子都無解。”

唐峰安靜地看著他。林河沒再說話，翻身縮成一團，閉眼睡了。

次日林河沒去公司，唐峰倒是認真打卡上班了。

蘇葉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笑道：“你們倆怎麽反過來了？”

唐峰說：“得讓他覺得我也有靠譜的一面吧。有什麽活給我幹嗎？”

蘇葉想了想說：“他管的那些你接不了手。要不然你買點吃的，帶員工們玩會兒，給他們減減壓？”

唐峰答應了，讓小喬點了不少外賣，挨部門去慰問員工和藝人。

蘇葉打開監視器後臺，發現唐峰送溫暖還挺認真的。他待人隨和，有凝聚力，加上帶著好吃的到處分發，走到哪裏都是一片尖叫和歡迎。

中午吃完了飯，天氣還算涼爽。蘇葉吃著唐峰帶來的章魚丸子、芋圓兒湯、炸雞腿和可樂，心情很好。

他拍了拍肚子說：“吃的太飽了，幹脆搞個運動會消消食吧。”

唐峰覺得沒問題，兩人風風火火，搞事情一拍即合。蘇葉打開公司內部廣播，一本正經地說：“各位員工，基於上半年大家工作辛苦，表現良好，董事會決定，下午放半天假——臨時開運動會。”

員工們本來還要歡呼，聽說放假是要集體活動，頓時又唉聲嘆氣。

蘇葉說：“項目分為兩人三腳比賽跑、踢毽子和拔河。獲得各項目前三名的，獎金分別為，五千元，三千元和一千元。所有參賽選手都將獲得一百元參與獎。請各部門組長匯總員工報名情況，半小時內把名單交到我這裏來。”

蘇葉讓小喬去附近的體育器材店買了拔河用的繩子和毽子。兩人在辦公室裏喝了一會兒茶，陸陸續續有人把員工的參賽名單交了上來。

蘇葉讓秘書把賽程安排好了。五十來個人聚集在公司前的廣場上，都躍躍欲試，不管能力怎麽樣，先報名混個參與獎再說。

蘇葉本來就是打算找個借口發點錢，安撫一下員工的心情。他算了一下，花錢上限不超過五萬，成本不高還能促進大家的感情，挺值得的。

下午兩點鐘，比賽正式開始。兩人三腳每組一男一女，倆人把腳腕綁在一起，直線跑一百米。小喬在旁邊吹哨子，員工們尖叫著往前跑。場上的人慌慌張張的，場外的人覺得他們太笨拙，一邊喊加油一邊放聲大笑。

片刻比賽結果出來了，劉錚和白雙雙跑了第一名，宋怡和前臺的一名姑娘跑了第二，周筠和洛瀟跑了第三。

蘇葉叫人在場外拍了不少照片，準備發到官博上去，是不錯的宣傳材料。

拔河時唐峰和蘇葉各帶一隊。唐峰往場下一站，一群人就呼啦啦地沖他圍過去了。蘇葉喊道：“餵，每隊只準二十個人參加啊！”

員工們只好回到蘇葉這邊來一部分。哨聲一響，兩邊瘋狂拉扯。小喬舉著喇叭大喊：“加油加油！”

片刻唐峰的隊伍不出意料地贏了，員工們興奮歡呼，又跳又叫。

最後一個比賽是踢毽子，不分性別男女混踢。小喬早就等著這個項目了，下場踢得風生水起，毽子就像黏在他身上一樣特別聽話。他一分鐘內踢了九十個，穩居第一。

唐峰拿著手機在旁邊錄視頻，然後發給了林河。

林河沒想到自己一天沒去，公司裏就搞這麽大活動。他笑道：“挺好的，以後可以定個傳統，每年都開運動會。”

唐峰說：“這時候太熱了，明年還是等到秋天再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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