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家碰頭吃了頓早茶，唐峰和林河開車送他們去了機場。孟雲輕還舍不得走，對唐峰說：“有空來上海玩啊，我等你。”

林河扳著臉不說話。他那句話淹沒在大家的告別當中，顯得沒那麽突兀。方金翎也笑吟吟地說：“有空來北京玩啊！”

唐峰不管大家說什麽，一律說：“好的好的，有空再見。”

孟雲輕的航班晚了一個小時，陪著他們送走了方金翎夫妻、唐星、唐玫等人。他坐在凳子上拿手機看房價，對助理說：“青島的環境挺不錯的，你說我在這兒買套房子，夏天過來度假怎麽樣？”

助理立刻拍馬屁，說：“太好了，碧海藍天，孟總真有眼光。”

林河的臉都要垮了，心想：“你可別來住，一年見你一次就夠倒黴的了，天天見還讓不讓人活了。”

唐峰也覺得很有壓力，生怕他一時興起去他們家隔壁當鄰居，連大氣都不敢出。

孟雲輕百無聊賴地上了會兒網，看時間差不多了，起身道：“我走了。”

唐峰站起來送他。孟雲輕走到檢票口，回頭向他張開手臂，作勢要擁抱一下。林河一個箭步搶過去擋在唐峰身前，跟孟雲輕握了一下手，鄭重地說：“再見。”

孟雲輕一副如鯁在喉的表情，嫌棄地把手抽出來，越過林河的肩膀看唐峰，對他深情地說：“再見。”

唐峰點頭道：“一路順風。”

孟雲輕戀戀不舍地走了，唐峰感覺渾身都輕松了，舒了口氣。林河沒說話，沈默著往回走。

唐峰覺得他好像在生氣，大概是為了半夜被關派出所郁悶，再加上跟孟雲輕懟了一天也沒占上風，心裏肯定憋屈。

他跟上去說：“一晚上沒休息，累了吧？”

林河說：“累啊，大半夜跟他走了好幾條街，然後又去派出所罰坐，我還沒這麽倒黴過呢。你說他是不是專門來克我的？”

唐峰只好說：“他已經走了。咱們以後繞著他就是了。”

林河看著他說：“你也討厭他是不是？”

唐峰倒沒有特別討厭他，畢竟孟雲輕對他還是不錯的。只是唐峰不知道該怎麽對付他，就像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只雪貂。好看是蠻好看的，怕也是真怕忽然就被咬一口。

林河見唐峰沒說話，皺眉道：“你想什麽呢？你還惦記著他呢？”

唐峰說：“沒有。不是，你們倆幹嘛一見面就跟有仇似的？”

林河翻了個白眼，說：“我就是看不慣他那樣，輕浮、狡猾、白蓮教教主。”

唐峰覺得有點過了，說：“他大老遠來給你送錢，你這麽說人家不好吧？”

林河停下來看著他，面無表情地說：“他跟他助理管我叫杠精，你怎麽沒聽見呢？”

唐峰忍不住笑了，心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們倆給對方起的外號都挺合適的。”

大家折騰了好幾天，都累了。反正公司剛開業也沒什麽事，林河就給員工們放了兩天假。

唐峰回家睡了一天，把精神養回來了。他傍晚去商場逛了一圈，放血給林河買了塊一百八十萬的表，算是給他這段時間幫自己建設後方的回報，以及對他半夜被關派出所的安慰。

腕表是某珠寶品牌的限量款，表盤裏深藍色背景象征浩瀚的宇宙。上頭鑲嵌著各色寶石，象征著太陽系的九大行星。行星們各自按軌道運行，璀璨華麗，十分奢華。

昨天唐峰見孟雲輕戴了塊幾百萬的表，特別上檔次。林河戴的表卻只有十萬，跟他站在一起就顯得黯然失色。

那塊表是唐峰從前送的，陪著林河度過了四年的求學生涯。林河重情念舊，一直不舍得換，不過確實顯得寒酸了。

唐峰買了新表，感覺終於跟他如今的地位相匹配了，興致勃勃地回家，想要獻寶。

他開車進了小區，迎面見薛十方往外走，莫名其妙。

他降下車窗，探出頭來，說：“你幹嘛來了？”

薛十方看見了他，停下來道：“唐總，我爸來看我，帶了家鄉的特產。我一個人吃不了，就給林總送了點過來。”

唐峰說：“吃飯了嗎？”

薛十方拍了拍肚皮，說：“剛吃了。小喬做的炸醬面，請我吃了一大碗，撐死我了。”

唐峰心想：“在人家裏說吃就吃，你還挺不客氣的。”

薛十方揮手道：“那我走啦，再見。”

唐峰進了門，林河正在研究薛十方送來的泡菜壇子。小喬說：“哥，你猜晚上吃什麽？”

唐峰脫了外套扔在沙發上，眼皮也不擡，說：“炸醬面。”

小喬震驚了，說：“你怎麽知道的？你聞見味兒了？”

唐峰說：“我碰見薛十方了，他誇你面條搟得好。”

小喬把面端上來。林河打開壇子，夾了一筷子辣白菜給他，說：“薛十方送來的，嘗嘗怎麽樣？”

唐峰嘗了一口，覺得味道不錯，說：“他是東北那嘎的吧？”

小喬說：“是啊。其實這些東西超市都有賣的，他爸非得大老遠送過來，可能這就是愛吧。”

他想了想又說：“薛十方一個人在外頭也挺不容易的，要不然他老抱小林哥大腿呢，怕讓人欺負唄。”

唐峰說：“得了吧，他人高馬大的，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我看他身上有點懶筋，你們別讓他哄住了，到時候甩都甩不下來。”

林河覺得他這麽說太刻薄，便把泡菜壇子收起來，去廚房了。

唐峰也意識到自己有點過分，沒再說話。飯後唐峰把林河叫到屋裏，把剛買的表送給他。

林河打開盒子，倒抽了口氣，又把蓋子扣上了。他擡眼看唐峰，說：“幹嘛，無事獻殷勤？”

唐峰說：“給你上供，前一段時間辛苦你了。”

林河見他跟灰太狼似的，有點好笑，心裏又有點甜。他擡起手腕說：“不用。你之前送的那塊表我還戴著呢，挺好用的。”

唐峰說：“換著戴唄。”

林河把盒子放在一邊，沒說收不收。唐峰把他的手拽過來，把原來那塊表摘下來，把新表給他戴上，端詳著說：“好看。”

舍得花錢送禮確實管用，林河看他比之前順眼多了。

唐峰說：“這表叫徜徉星河，我一眼看到就覺得你會喜歡，就買下來了。”

林河低頭看表，嘴角含笑，確實挺喜歡的樣子。

唐峰悄悄松了口氣，說：“你最近先別忙了，好好歇會兒。”

林河說：“公司都開起來了，得開始正式工作了。你跟雙月流光的合約明年九月份才到期，先忙你的吧。”

唐峰跟李雙月請的假快到期了，大後天準備回上海。

他最近見薛十方的態度過於殷勤，就這麽走了不太放心，說：“那我把小喬留給你吧。他挺勤快的，讓他替你跑個腿什麽的。讓薛十方專心工作，別整天跟著你。”

林河很敏銳，說：“你對薛十方有什麽意見？”

唐峰被他一句話問到了要害，啞口無言。他糾結了片刻，說：“沒理由，我就是不喜歡他。”

林河懷疑唐峰是因為薛十方演了以他為原型創作的角色，所以看到他就不舒服，就像明星見到高仿的藝人就不痛快。

人有這種排斥心理也不是不能理解，不過他表現得也太強烈了一點，好像故意在針對薛十方似的。

唐峰說：“你想捧他？”

林河說：“看情況吧。咱們公司還沒有錢任性到想捧誰就捧誰的地步。多找幾個新人，看誰的資質最好就著力培養誰。”

唐峰覺得這話還算理智，說：“那就行，那小子一口一個師哥的，特會抱大腿。我就怕你被他哄暈了，在他身上亂砸錢。”

林河說：“知道了，不會的。”

唐峰說：“那小喬……”

林河說：“小喬還得跟著你。你在外頭工作，身邊沒個人不好過，你帶他走吧。”

唐峰不死心，說：“那薛十方呢？”

林河被他纏得有點煩躁，抓了抓頭發說：“我現在身邊沒合適的人，不用他用誰？你別老幹涉我的事，趕緊回去拍你的戲吧！”

唐峰懟不過他，只好閉嘴了，拿眼瞟他手腕上的表。林河意識到自己態度不好，說：“表挺好看的……謝謝你。”

唐峰笑了笑，說：“你喜歡就行。”

兩天後，唐峰回了上海，完成他跟雙月流光最後半年的合約。

李雙月覺得給他放了一個月假虧本了似的，給他派了一堆活兒，過年也不打算放他回去。唐峰想著反正有錢賺，便專心投入到工作當中去了。

孟雲輕聽說唐峰回上海來了，特別興奮。他跟李雙月聯系，問唐峰還有檔期沒有。李雙月上次跟他合作的挺愉快，一聽是財神爺來了，整個人都特別親切友好，說：“他閑著呢，孟總有新戲要拍嗎？”

孟雲輕心想：“沒有，不過為了拿下他，可以無中生有一個。”

他說：“我手頭有個嗯……現代劇，需要四個月的時間，三月份左右進組吧。片酬還跟上次差不多，具體的見了面再談。”

李雙月說：“把劇本發過來吧，我給他看看。”

孟雲輕說：“劇本還改著呢，過兩天再發給你。你先幫我留個檔期出來。”

李雙月有點為難，不過圈裏圈錢的劇太多了，邊拍邊寫劇本的事也常有。她說：“行吧，我先幫你問問他的意向。”

孟雲輕掛了電話，立刻聯系魏溪工作室，問他手頭有沒有好的現代劇劇本。

魏溪說：“現代劇就兩個，一個是關於外科醫生的，另一個是偶像劇。給你個內部價，八十萬一集。”

孟雲輕說：“就那個醫生的吧，發大綱和簡介來給我看看。”

片刻魏溪給他發了簡介過來，孟雲輕看了一陣子，覺得故事不錯。他初步做了一下預算，覺得可以拍。數日後他立了項目，跟魏溪買下了劇本。

李雙月這邊已經探過口風了。唐峰一聽孟雲輕又來約檔期，臉都白了。他說：“我不想拍。”

李雙月說：“有錢賺為什麽不接啊？他出手多大方啊！”

唐峰說：“不是錢的事，跟他共事風險太大了。我怕有命賺沒命花。”

李雙月想起了他被埋在沙漠裏的事，笑道：“那是小概率事件，你怕什麽。”

唐峰說：“不是這個問題，反正不接就是不接。你就當我不缺錢吧。”

李雙月有點不高興了，但是也拿他沒辦法。數日後孟雲輕聯系這邊，說劇本完成了，要發過來。李雙月說：“我問過他的意思了。他說最近有點累，暫時不想拍戲了。”

孟雲輕心想：“你是當老板的還是當媽的？有錢賺還往外擋。他還有九個月跟你們的合約就到期了，這時候不剝削他還等什麽時候？”

李雙月其實跟他一個想法，但是跟藝人相處的久了，不好意思太周扒皮。何況唐峰的脾氣挺倔的，他不願意做的事，誰也左右不了他。

孟雲輕掛了電話，心情很不好。他拿起劇本嘩嘩地翻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一直在做俏媚眼給瞎子看。唐峰的心不在這裏，自己為他花多少錢都沒用。

孟雲輕越想越氣，怒火猛地漲起來，把劇本扔在桌上，連同杯子、資料等東西一起掃到了地上，脾氣完全失控了。

從來沒人敢這麽拒絕他。自從認識了唐峰之後，他就接二連三地感到強烈的挫敗感。

他看著遍地的狼藉想：“翻臉就當不認識我這個人了，你以為能白睡了我嗎？”

徐素聽見這邊的動靜，推門進來。她見了孟雲輕這模樣，也有點怕。片刻她走過來，柔聲說：“怎麽啦？誰惹你生氣了？”

孟雲輕坐在椅子上，半天沒說話。徐素蹲在地上幫他收拾東西，片刻孟雲輕說：“別收了，你過來。”

徐素聽話地站起來，要往他腿上坐。孟雲輕把她擋開了，說：“給你個任務，幫我去找姓唐的麻煩。”

徐素一怔，沒想到孟雲輕居然會這麽長情。她笑道：“你還惦記著他呢？”

孟雲輕看了她一眼，徐素知道自己多話了，便只是笑。孟雲輕說：“那小子不識擡舉，你給我好好地整治他。”

徐素說：“我怎麽整他，他連你都不肯見，更不會見我了。”

孟雲輕冷笑道：“他當然會見你。他做了虧心事，最怕的人就是你了。”

徐素一怔，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唐峰以為去酒吧的那天晚上，春風一度的人是徐素，對她一直心懷愧疚，自然是怕她的。

孟雲輕咬牙切齒地說：“去狠狠訛他一筆，讓他知道，咱們的便宜不是好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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