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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夜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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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老大謙遜笑道:“在下一介庸人, 有甚良策。不過我在打探之時,還得了一個消息。虞松為免節外生枝,曾囑咐何良,唯有虞公子落單才可下手。那些刺客全憑何良的紅燈行事,若不得時機,亦寧可暫且放過也不輕易試險。”

“哦?”公子道,“如此說來, 這虞松還是個謹慎之人。”

郭老大道:“故只消教那紅燈升不起來, 此事也自可消解。”

公子沒有接這話, 微微笑了笑, 卻忽而道:“郭兄在海鹽,當有許多年了,是麽?”

郭老大道:“正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在下兄弟自出生起便在海鹽,不曾離開。”

公子頷首:“聽內人說, 郭兄行俠仗義,周濟鄉人,這海鹽縣若要論英雄, 恐怕郭老大認了第二,便無人敢認第一。”

郭老大道:“此言可要羞煞在下。”

我說:“實情罷了, 郭老大不必謙虛。”

公子道:“不知郭兄將來可有甚打算?”

“將來?”郭老大神色不解。

“當今天下之勢,郭兄想必亦聽說了許多。大爭之世,乃各路人傑大顯身手之時。如郭兄這般英雄,若得了時機, 想來必是大有用武之地。”

這話聽上去意味深長,郭老大目光一閃。

“公子著實擡舉在下。”他笑了笑,“在下奔波四方,所圖不過是得些衣食罷了,豈有甚大志。”

公子亦笑:“如此,郭兄著實過謙。”說罷,他恢覆正色,“陳王那邊不足為慮,郭兄放心。至於後事,我等後面行事必慎之又慎,絕無拖累。”

郭老大楞了楞,幹笑一聲:“何言拖累,公子言重了。”嘴上這麽說,他的眉間卻松弛了些。

說罷,他沒有繼續下去,讓我去喚人取來酒食,招待郭老大。郭老大亦頗為識趣,與公子把盞說起海鹽近來的閑事,一頓飯吃得頗是熱鬧。

“你想將郭氏兄弟收為己用?”郭老大離開後,我問公子。

公子道:“正是。我等在海鹽雖有柏隆,可他到底來到不足一年,若要立足,除了虞氏等大戶,郭氏兄弟這般上下靈通,熟悉民情之人亦必不可少。”

我說:“此人甚是謹慎,不會輕易為人所用。”

公子不以為意:“不過觀望罷了,我等成事,他自會來投。”說罷,他道,“霓生,我等如何去救虞衍,你可有了主意?”

這是我最喜歡的部分,提到此事,我一下精神起來。

“主意自然有。”我說,“不過我等此番行事,救虞衍乃是次要,首要者,乃是陸笈。虞松若動了陸笈性命,此事便鬧大了。”

公子了然:“你要教那些刺客提早行事。”

“正是。”我說,“不過有一事,頗為關鍵,你須得答應我。”

“何事?”公子問。

“一應之事皆須得由我安排,你不可有異議。”

公子哂然。

“你安排之事我何時有過異議?”他說。

我不讓步:“你答應便是。”

公子看著我,意味深長:“我非答應不可?”

“正是。”

“你求我。”

我:“……”

見我瞪起眼,他笑起來,燈燭下,雙眸流光。

心中忽而一蕩。

我也看著他:“你要我如何求你?”

公子沒答話,揚起臉,在上面指了指。

我面上一熱,心想了不得,都會撒嬌了。身體卻頗為聽話的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公子皺了皺眉。

“就一下?”他不滿。

我嗤之以鼻,也昂起頭:“又不是甚大事,我堂堂公主,親你一下還不夠?”

公子也嗤之以鼻:“這般說來,我豈非還要謝恩?”

我全無廉恥:“正是。”

他忽而將我摟過去,在我的唇上狠狠吻了一下,未幾,放開。

“謝恩過了。”他心安理得,“你求我的事,我便準了。”

我啼笑皆非,佯怒要撓他,他將我的手捉住。

“正事還未說完。”他說,“陸笈心思細密,要說服他,只怕還要準備一番。”

“說辭不難。”我說,“只消想清楚陸氏等的打算,自可水到渠成。”

他頷首,又道:“我等在他面前現身,若說碰巧將他救下,只怕過於牽強。陸笈非輕信之人,若他起了疑心,只怕反是不妙。”

我說:“你說他兩年前在雒陽住過一陣,想來他也聽說過我的事?”

公子一楞,似明白過來:“你是說……”

我笑了笑:“久聞陸氏常年供養神佛,在揚州城內外出資修建了不少宮觀,想來全家上下皆虔誠之人。待我與那陸笈會上一會,必有好處。”

正午,太陽高懸。

海鹽的碼頭繁忙照舊,船只排得密密麻麻,行人和拉著貨物的車熙熙攘攘。

虞衍的船很好辨認,修得又大又豪氣,一眼就能望見。

岸上,許多民夫正在往船上搬運物什,各色箱籠貨物魚貫而入,有條不紊。

幾輛漂亮的馬車停在不遠處,車上下來的人被仆婢簇擁著,正在話別。虞衍的面容與上回所見相較,似是瘦了些。他的妻子陸氏生得頗為端莊,一邊拭著眼淚,一邊與面前一個衣著貴氣的男子說著話。

不必猜也知道,此人就是陸笈。

他與陸氏說了一會話,又與眾人行禮作別,未幾,與虞衍往船上走去。

就在即將登船之時,忽然,一個瘦小的民夫踉蹌一下,手裏擡的箱子翻了,幾乎砸在了陸笈和虞衍的腳邊上,裏面的物什撒了一地。

“不長眼的東西!”後面的人見狀,忙趕上來罵道,“走路也走不好!這箱子裏的都是何管事的物什,早交代了要小心!”說罷,他忙將滾落在地上的兩個紅燈籠撿起來,向虞衍和陸笈不住鞠躬作揖,“我這兄弟昨晚喝了酒,不慎沖撞了二位公子,著實該死,公子恕罪公子恕罪……”

他穿得破破爛爛,虞衍看了看他,似乎不欲多計較,揮手將他喝退,繼續往前走。

那人謝著恩,一邊手忙腳亂地收拾物什一邊絮絮叨叨繼續咒罵,“就知道喝酒,何管事要是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

桃葉渡遠近聞名,渡口四周客舍酒肆林立,不乏蠻聲百裏的老店。故往來船只和客商若要落腳過夜,大多喜歡在桃葉渡留宿一宿。

虞衍亦不例外。路過桃葉渡時,虞氏的大船在江邊停下了船。

黃昏時,岸上和江上皆燈火通明,歌樂聲從各色客船裏飄揚出來,一派浮糜之景。往船上送酒食的店家絡繹不絕,敞開的窗上時而閃過舞伎婀娜的身影。

虞氏的船上,仆人們絡繹不絕,沒有人註意到,船頭和船尾各掛起了一盞紅燈,明艷艷的,殊為醒目。

待夜色漸深,喧囂漸漸偃旗息鼓,各處的燈火也漸漸熄滅,到了午夜,江上和岸上除了偶爾傳來幾聲不甘歇息的調笑,已是一片安靜,密密麻麻停泊著的大小船只上也只剩下些殘燈搖曳。那虞氏的大船上亦已然沒了聲息,雕花窗裏的燈火早已各自熄滅,連夜風似乎也帶上了睡意。

“怎許久也不見動靜?”公子按捺不住,在我耳旁問道。

這也是一艘大船,就泊在不遠處,可將虞氏船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這船外外表平平無奇,但頗是結實,我和公子以及柏隆都在船上。除此之外,還有幾艘小船緊貼在虞氏的大船邊上停泊著,每艘船上埋伏著五名柏隆手下的壯士,伺機而動,以保能夠及時救下虞衍和陸笈的小命。

計策到目前為止,尚算得順利。虞衍和陸笈出發的時候,我和柏隆手下一人扮作民夫,混到船工裏運送物什,在虞衍和陸笈面前露了何良的底。今夜那兩只紅燈籠,自然也是柏隆手下的人潛到船上去點起來的。至於那個叫何良的管事,為了防止他察覺異狀以致壞事,在上船之後,就被我下了藥,至今在船艙裏蒙頭大睡。

我望了望天空,雲朵稠密,一彎新月時隱時現。

“再等上半個時辰,若仍無動靜,我們便動手。”我說。

那些埋伏在小船上的人,都是柏隆按我的交代悉心訓練了數月的,面上是官府裏新招募的士卒,實則是只聽命於公子的死士。他們來這裏,不止是為了救人。若有了刺客,他們自然是捉刺客的官兵;若那些刺客不來,那麽有幾個人會去扮刺客,剩下的人扮官兵,混亂之下,留些指向虞松的物證。故而今夜無論如何,我都可將虞松的罪名坐實。

公子雖然長進不少,但本質仍是純良青年,對我這般陰謀詭計很是抗拒。我料到他會這樣,故而先前說好了不可有異議,此事仍照我的意思辦。這一路上,他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誘拐良家的騙子。

正當這邊說著話,忽然,柏隆湊過來道:“大將軍,有動靜了。”

我們忙往那邊看去,只見幾道黑影在船邊上一閃而過,鬼鬼祟祟。

魚上鉤了。

公子即刻令柏隆動手。

這邊的人舉燈打了個暗號,小船上即刻有人敲起了雲板,扯著嗓子大喊捉賊。

聲音在深夜裏格外響亮,登時,包括虞氏船上的人,四下裏俱是驚醒過來。未幾,已經能聽到那大船上傳來打鬥的聲音。

公子下令點起燈火,亮出官府旗號,朝虞氏的船駛去。

作者有話要說:  覆更啦,上章也已經補全~往後的更新時間依舊是每天8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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