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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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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抽出腰間的刀,“我挑斷你的腳筋手筋,看你還怎麽跑!”

這種事情宗河縣的人瞧多了,當街砍斷四肢的都有。眾人為了不觸黴頭,紛紛做鳥獸狀散開。

秦紅將冰冷的匕首貼在素素的手腕處,將素素手腕割破一條紅印。素素閉著眼不敢看,她眼睜睜看著自己手腕被割破,疼死了。

秦紅將刀劍對準她的手筋,正準備挑下去,她的肩膀卻突然受力,被後面來人一腳給踹開。

虞柏舟跳下馬便一路狂奔過來將秦紅踹開,他忙蹲下身撈起素素,扯下自己的腰帶給素素包紮手腕的傷口。

顧今朝見秦紅要跑,抽出腰間的刀朝她擲了過去,那一刀落在她的腿上,讓她踉蹌跌掉。

李大狗和蘇周忙過來將她給摁住,讓她再不能動彈。

素素被柏舟抱在懷裏,她擡眼看著柏舟,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柏舟,我是在做夢嗎?”

虞柏舟用手摁住她的傷口,回過頭叫老軍醫,“程先生!快,快過來看看!”

虞柏舟早猜到秦紅這女人會虐待素素,為了保險起見他便一直帶著老軍醫。

老軍醫一路奔波,水都沒能喝上一口,他這一把老骨頭差點被馬給顛散了架。這會他見素素成了這般模樣,忙叫住虞柏舟,“別動別動,抱住她盡量別動。”

虞柏舟抱著素素不敢動了。

老軍營背著藥箱過來,給她包紮住手腕,隨後給她把了脈查看了身上的傷勢。

他捏住素素的胳膊,“哢嚓”一聲將骨頭給她掰正,蹙眉道:“丫頭情況不太好,胳膊跟腿骨折,被藥物封住了經脈,若不及時治療,可能會……”

“會怎麽樣?”虞柏舟看著老軍醫。

與此同時,顧今朝、蘇周、李大狗等人也是一臉擔憂看著躺在柏舟懷裏,面色蒼白,虛弱的素素。

“她體內的藥物過猛,若不及時排除,可能會四肢癱瘓。”老軍醫嘆了一聲。

“那還不趕緊治療?你還在等什麽!?”虞柏舟這聲吼得撕心裂肺,他將素素的腦袋捧在懷裏,嘴唇貼在她的臉頰上,輕聲安慰她,“素素不怕,柏舟在,柏舟不會讓你有事。”

素素這會連哭出聲的勁兒都沒了,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洪水,止不住的往外湧。她渾身的骨頭像是斷裂一般,動一動都錐心刺骨的疼。

“柏舟……你別這樣抱我,我疼……”素素咬著唇,好半晌說出一句話。

從那麽高的梧桐樹上摔下來,她怎麽會不疼?

她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都碎掉了,加上秦紅在她身上落下的傷還未痊愈,她現在是傷上加上。

“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素丫頭這樣也趕不了路。我需要你們去找幾幅藥,素丫頭體內的毒不能拖,拖得越久越難治愈。”老軍醫起身,“你們誰去找一輛馬車,她這樣不能坐馬,唯恐傷及骨頭。”

顧今朝趕緊吩咐人去找馬車。

李大狗想起素素往常的活潑,現在看著她這副模樣,心裏恨得直癢癢,將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他抽出佩刀就要朝秦紅砍去,那一刀還沒落下去,就被蘇周給接住。

蘇周看著李大狗,“大狗,你這是做什麽?你殺了她,豈不便宜了她?”

蘇周捋起袖子,擡起手一巴掌扇在她的左臉。“我不打女人,你是第一個。”

李大狗跟著在她秦紅胸口踹了一腳,“就算翠翠罵我,我也要踹死你這個兇狠的女人!”

秦紅躺在地上笑,她的眼睛一直盯著素素,“有幾個墊背的,我值了。”

此時的顧今朝更是怒不可遏,他擡起腳踩住秦紅的臉,質問她,“其它幾位將軍呢?你把他們怎麽樣了?”

秦紅的臉貼在地上上,抿著嘴不說話。

顧今朝毫不憐香惜玉,一腳踢在她的臉上,“本王也從不打女人,你很榮幸,是第一個。”

馬車來了之後,虞柏舟將素素小心翼翼抱上去。一路上馬車顛簸,他將素素抱在懷裏動也不敢動。

素素渾身疼得直冒冷汗,他用手帕小心翼翼摁去她額頭上的細密的汗珠,輕聲安慰她。“素素別怕,程先生醫術高明,他一定會治好你。等你好了,我們回梓鄲城,我帶你去吃梓鄲城最好吃的酥餅,以及你最愛吃的糯米團子和雞腿。

回去之後,我們就不當將軍了,我們成親後在城郊外修一處小別院,門口種上荷花,再養幾只雞鴨,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素素躺在他懷裏身子很酸,可她又不敢動。她的聲音甕甕地,“那萬一……我真的四肢癱瘓了怎麽辦?我比你爹還慘,至少你爹的手能用,我要是真癱瘓了,就不能吃飯了……”

“沒關系,我有啊。”柏舟低頭看著素素的臉,手指撫了撫她臉頰上的樹枝刮痕,聲音溫潤低沈,“我餵你。”

“好麻煩啊……”素素撅嘴。

“不麻煩,以後的日子再苦再累柏舟都不怕,柏舟求的很簡單,能天天見到你的笑臉,就夠了。”

虞柏舟越說,鼻子越發的酸。雖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可他現在看見素素這般模樣,心裏揪著疼。

“素素,你把眼睛閉上。”

“為什麽呀。”她邊問邊將眼睛閉上了。

沒一會,她感覺到自己臉頰上有溫熱的水滴在她的臉上,她想擡手去擦,可是胳膊太疼,她的手怎麽也擡不起來。“柏舟,你是不是哭了?”

“嗯,別看。”

“好,我不看。”素素抿著嘴,將眼睛閉得緊緊的。好一會她才說,“柏舟,其實你不用哭的,我還活得好好得呢!你放心,就算我癱了,也不會尋死的。我才舍不得去尋死呢,死了就下地獄了,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可我忍不住……”虞柏舟聲音裏帶著鼻音,“素素,就當我這把眼淚,是還給你的吧,你別說話。”

“好,我不說話,也不看,你慢慢哭。”素素嘆了口氣,她真想擡起手幫虞柏舟擦眼淚。

可她以後……還有機會幫柏舟擦眼淚嗎?她現在,動動手指都疼,遑論其它。

他們一行人走到半道,被宗河縣晏家幫的人給攔住。

攔馬車的小廝拱手對著他們道:“我家主人得知有位貴客受傷,特來讓小人接各位貴客落腳晏家寨。”

顧今朝坐在馬背上,低頭打量小廝,“你家主人可是宴家當家?”

“正是我家大當家,諸位貴客,請隨我來。”小廝畢恭畢敬為他們讓開一條路。

宴家幫的人掌管宗河縣,宗河縣的人無不懼怕晏家幫的名頭。晏家幫有兩位當家,第一位什麽脾性他們不知,這第二位倒是癡迷武術的緊。

若不是晏家幫的二當家執著於跟莊牛比武,虞柏舟他們也不可能被放進城。

一行人跟著小廝到了晏家寨,去的時候晏家幫的人已經替他麽安排好了住處,也替素素找好了郎中。

虞柏舟將素素放在榻上,一名女郎中上前,被虞柏舟攔住。

女郎中著一身玄色衣衫,發髻用簡單的木簪固住,她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手裏握著一個繡花布兜。女郎中好笑的打量虞柏舟,“若我真要害她,還會多此一舉麽?”

虞柏舟將信將疑松開她,以防她對素素做手腳,他將老軍醫拉過來,緊緊盯著女郎中。

女郎中從繡花布兜裏取出一只針,替素素施在穴位上,“我若不是受友人之托,如何會管這等閑事?”

李大狗悄聲對蘇周說:“你看,大牛還怪有魅力,能拜托晏家幫的人幫忙。”

女郎中耳尖,替素素施下一針後,冷冷道:“我是受友人之托,可不是受那蠻橫人的委托。”說著,她從丫鬟手中的托盤你端出一碗湯藥,捏住素素的下巴要灌進素素的嘴裏。

虞柏舟攔住她:“等等。”他伸手奪過女郎中手中的藥碗,自己端起來先喝了半口。

女郎中呵笑一聲:“真是個疑心重的,若不是受人之托,我當真會將你們這些群人給趕出去。你可知,我這藥多名貴?你喝了一口,這姑娘便少了一口,我還得重新吩咐人去熬。”她看著虞柏舟,眼底滿滿的嫌棄。

“你——”虞柏舟如鯁在喉,狠瞪著這女人半晌說不出話。

女郎中扭過頭吩咐丫鬟,“珠兒,再去熬一碗。”

“是。”身後的丫鬟很快退了出去。

“想必,小姐便是晏家幫的大當家吧?”一直處在旁側的顧今朝終於開口,看著女郎中。

“三王爺可真是慧眼如珠。”女郎中笑了笑。

虞柏舟看著女郎中,忽覺抱歉。她是晏家幫大當家,若是真想害素素,也不會多此一舉邀他們來這裏。他對著女郎中拱手,“大當家可否告知,是哪位朋友拜托你救素素?”

“你這人好無趣,做什麽非得問個清楚?他只是報答素姑娘對他的救命恩情,別無其他。”大當家看著虞柏舟,“你大可放心,我既答應了他,就一定會還你們一個活潑亂跳的素姑娘。她在我的地盤受傷,我自然也有責任治好她。”

虞柏舟感激道:“有勞姑娘。”

“時候不早了,你們先下去歇著,我替素姑娘清洗一下身上的傷,你們這群男人,退下吧。”

素素一說話胸腔便一陣刺疼,她想讓柏舟留下,可是心裏的話半晌說不出口。

等一屋子的男人出去後,大當家脫了素素的衣服。她看著素素脊背上一道道的瘀傷,被嚇得心口一顫。

怪不得她內傷這般嚴重,原來是……

“你這姑娘,也是命苦,今年有十五了吧?”大當家將素素溫柔的翻了個身,指腹上沾了一點藥膏,給她塗抹上去。

素素點頭。

“若是普通姑娘,恐怕已經受不住,疼死了。”大當家用掌根替素素揉了揉紫淤的傷口。

素素疼得“啊”了一聲,不過背脊上那陣冰冰涼涼的感覺,也讓她覺得舒服。

虞柏舟走出素素的房間後,抓住李大狗的胳膊,眼神冰冷,“那個女人在哪兒?”

“在後院關著。”

虞柏舟的聲音清冷,“帶我去。”

顧今朝不知道他要做什麽,抓住他:“別沖動,其它幾位失蹤的將軍還沒找到,得留著她一條命。”

“你放心,我會讓她說出幾位將軍的下落。”

李大狗和蘇周被虞柏舟這幅陰冷的模樣嚇住。平日裏溫柔的老大此刻緊攥著拳頭,渾身透著陰冷氣息。

顧今朝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等虞柏舟走出一段距離後,他吩咐李大狗和蘇周,“你們兩人看著他,只要不將人弄死,怎麽都行。”

“……”兩人吞了口唾沫,緊緊跟了上去。

後院裏,清冷的餘光鍍在虞柏舟身上,如一把尖銳的刀,將他身上的溫潤刮得幹幹凈凈,丁點不剩。

秦紅被關在後院中間的鐵籠裏,他走過去打開鐵籠,將人給拖了出來。

虞柏舟目光陰鷙冷厲,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抓住女人的頭發,匕首貼著她的額頭上的皮膚慢慢往下,刀尖掠過之處,女人的肌膚便滲出一道殷虹。

“其餘幾位將軍在哪,容郡守在哪?”虞柏舟的聲音冰冷如寒冰。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你會。”虞柏舟將刀尖插入她的肩胛骨,刀子捅進去在她皮肉裏轉了一圈兒,“你想讓素素跟你受一樣的苦是嗎?她所受的苦,我會讓你百倍償還。你聽過‘淩遲’嗎?用鋒利的匕首,一寸寸割掉你身上的皮肉,有經驗的儈子手,能讓你挨三千刀不死。”

“當然,就算你忍受得住三千刀,仍舊不說,於我來說也沒有絲毫損失。幾位將軍失蹤,軍中緊缺將才,我正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上位。”虞柏舟將她摁在地上,陰冷的語氣讓人不寒而栗。

“我謝謝你啊,謝謝你替我鋪路。”

李大狗跟蘇周趕過來時,看見虞柏舟嚇了一跳。蘇周抱住李大狗的胳膊,喃喃道:“……老……老大……瘋……瘋了。”

由於秦紅的臉上被虞柏舟割了一刀,導致她滿臉是血。加上虞柏舟一直將匕首插/進秦紅的肩胛中,手上還不停的鉆動,看著……都讓人覺得肩胛骨疼。

蘇周想上去阻止虞柏舟,卻被李大狗拉住,“你忘了剛才王爺說什麽l了?只要不死,隨他折騰。”

“女人在我這裏沒有特權。”虞柏舟語氣清冷,用匕首在她的肩胛骨又鉆動了一圈,“我虞柏舟曾經是個文弱書生,那是因為曾經即使沒有我的保護,也無人敢欺負素素。你這女人,欺負誰不好,偏要欺負素素。你以為,我虞柏舟是吃素的不成?我對兩種女人從不手下留情,第一種,是勾引我的女人;第二種,是如你這般,膽大妄為,心狠手辣欺負素素的人。”

秦紅疼得躺在地上抽搐,差點咬斷了舌頭。虞柏舟往她嘴裏塞了一塊石頭,“這才剛剛開始。”

秦紅瞪大眼睛,惶恐的看著虞柏舟。

這個男人不是人……是魔鬼,是惡魔……是惡魔!

虞柏舟將她的手摁在草地上,“你這手指倒是不錯,切掉的話,真是可惜了。”

秦紅下意識的卷手指,驚恐的亂踢亂喊。虞柏舟警告她,“你若再動一下,我便多切你一根指頭。”

瘋了,瘋了,這男人真的瘋了!

秦紅瘋狂的搖頭,上下牙齒磕在石頭上,落了她滿嘴的石沙。

虞柏舟松開她的手,替她拿掉嘴裏的石頭,她驚慌失措的吼道:“我說!我說……我全都說!”

“這就對了。”虞柏舟松開她,拍拍手上的灰塵,“說。”

“其餘幾位你們沒有找到屍首的將軍,都被我囚在林苑樓下的酒窖裏。”

“你為什麽不殺了他們?”虞柏舟問她。

“我是有打算殺了他們……可我覺得殺了他們太過便宜,所以我打算將他們送去大奴……我是替伊瓦塔報仇,大奴臣民一定會奉我為英雄!”

“說說你是如何謀殺的那幾位將軍。”虞柏舟看著她。

“我在那些丫鬟的香囊裏添重了一劑藥,加上油膩食物的作用,男女交/媾時,男人便有很大可能猝死。九位將軍便死了四位,這已遠遠超出了我預計目標。

那個叫耿盛的將軍我本不想殺他,但他卻揚言說要殺了我們所有的丫鬟。郡守府守衛森嚴,我若想跑,還有些難度。於是我便一不做二不休,趁著晚上給他送飯的功夫,引誘他,趁他防備最弱的時候殺了他,將他的屍體藏在荷塘內。而其它四位將軍吃了我送去的飯,暈倒在房內。郡守府後院的荷塘直通涼城河,我便趁著守衛換值的功夫,利用荷塘將他們一一帶出了郡守府。”

“容郡守在何處?”

“那個老頭,早在你們來的那一天,就死了。”

“你的計劃不算周密,必然是想一出做一出吧?”

“是,耿盛的屍體一直被我藏匿在荷塘裏,那日我拖著他的屍體往涼城河游,恰好看見了那個女人。我知道她就是騎著毛驢活捉伊瓦塔的人,當時有了機會,我便松開耿盛的屍體,將她給拉下了水。”秦紅說道。

“你抓住她之後,發現她是女人,就動了讓她生不如死的念頭?想讓她跟你一樣?”

“沒錯。”秦紅咧嘴笑了笑,滿臉血跡,“她比我幸運。”

“那是自然。”虞柏舟道:“因為,她有我虞柏舟,而你,沒有這種運氣。”

一旁的李大狗感嘆道:“老大好可怕,這時候還不忘秀恩愛。”

蘇周拍著胸脯點點頭:“我們以後千萬不能惹老大生氣啊,老大真的好……恐怖!”

虞柏舟咧開嘴輕松一笑,扭過頭吩咐李大狗:“大狗,你過來。”

李大狗不敢過去,非拉著蘇周跟他一起。

“老……老大,您吩咐。”

虞柏舟朝著院外走,留給他們一個清冷冷峻的背影。

“給她一個痛快。”

“是!”李大狗扭過身看著被折磨的不成樣子的秦紅,嘆息一聲,“人都已經這樣了,哪裏還有痛快?”

蘇周趁機踢了秦紅一腳,“你這種女人!該!讓你欺負我們素爺!”

“人都已經這樣了,你就別踢了,趕緊痛快了結。”李大狗將刀子遞給蘇周。

蘇周又將刀給他推了回去,“老大讓你來,我怎好插手呢?你來,你一向是殺人不眨眼的。”

“臭小子,你殺人不眨眼啊!不眨眼眼睛會舒服嗎!”李大狗一巴掌拍在他頭上。

“你別打我腦袋,打笨了怎麽辦?”

就在兩人爭執間,秦紅奪過他們手中的刀,刺進了自己胸膛。

李大狗:“好了,姑娘自己動手了。”

蘇周:“呸,什麽姑娘,一個心狠手辣的老女人!”

☆、54

虞柏舟從後院回來,坐在素素房間外的門檻上,等大當家出來。

宗河縣的夜晚風涼刺骨,他就那麽坐著,擡頭看著皎皎明月發呆。素素這些天,應該過的很苦吧?

他坐在門檻上,手放在膝蓋上耷拉著,坐姿有幾分瀟灑。他低低嘆了聲氣,心裏如同被什麽給堵著。

他方才對秦紅說,素素因為有自己而幸運。他又何嘗不是?他因為有素素而幸運。

他回頭思量在軍營裏的這些日子。被父親初帶入軍營時,他並沒有什麽遠大志向,想著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了。後來素素追隨他入營,他才開始漸漸改變自己的想法。

想要保護素素,他就必須讓自己強大。

這些日子他對自己很苛刻,為了素素,他怎樣都甘願。他每天能看見素素背著手一蹦一跳的走路,又或摟著他脖子說要“嘖嘖”,這樣簡簡單單的就夠了。

素素為他殺人,素素為他變成她自己心中的“壞女人”。似乎一直以來,都是素素在為他付出,而他卻什麽也沒做。

他本以為在軍醫裏素素這樣的身手,保護自己是沒問題的。但人心險惡,素素始終玩不過那些有心人的手段。

秦紅這件事讓虞柏舟差點失去素素,雖然最後有驚無險,可他的現在一顆心都還懸著。

大概是,越在乎,越害怕失去。

八歲之後,虞柏舟就沒再流過淚。他深知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道理,但他今日看見素素渾身的傷,心口某處便揪著疼,他的鼻子發酸,眼睛發澀。

他淌眼淚的時候,特別能理解為什麽他受了點小傷,素素都哭得那般傷心。

因為素素在乎他,素素害怕他受傷。正如,他擔心素素一樣。

情到深處所散發而出的力量可以隨時摧毀一切,亦能隨時被其摧毀。

虞柏舟一直在門檻坐到深夜大當家才從裏屋出來,大當家宴茴十五歲跟弟弟執掌晏家幫,醫術卓越。

宴茴見虞柏舟在門檻上坐著,輕咳了一聲。

虞柏舟這才起身給她讓開一條路,宴茴跨出門檻,沒走幾步又回過頭看他,說:“她體內的毒用我的藥清理幾日,便無大礙,只是她外傷內傷較重,內臟也出了血,得好生調理,你好好照看她。”

“謝過姑娘。”虞柏舟對宴茴拱了拱手。

“不必謝我,我也是替友人還恩情罷了。”宴茴說。

“姑娘,你所說的友人,是何人?”虞柏舟疑惑。

“破羅丹陽。”宴茴將手中的針包卷起來,用金絲線綁好。

這個名字倒是讓虞柏舟陌生的緊,這個破羅丹陽是誰?他還沒來得及追問,宴茴便轉身走了。

虞柏舟轉身走進素素房間,順手將正門關上,繞過屏風紗帳走進了裏室。他進去的時候,素素正側身抱著枕頭躺在榻上。

素素見是他來了,一雙清澈的眼睛巴巴望著他,就跟只可憐的小金魚似得。虞柏舟坐在她的榻上,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指,問她,“怎麽樣,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素素搖頭,“疼。”即使宴茴姑娘給她上了藥,她還是覺得疼。

“哪裏疼啊?我給你吹吹?”虞柏舟的聲音潤如山澗溫泉,跟方才折磨秦紅的樣子截然不同。

“渾身疼。”素素側著身動了一下,“呀”了一聲,“柏舟,我背上的傷口跟衣服黏在一起了,好難受,給你我吹吹好不好?”

宴茴的藥清清涼涼,可那陣清涼之後,她的傷口便火辣辣的疼。

“好。”虞柏舟朝著她挪了一下,扶住她的肩膀,“你介意我看嗎?”

素素搖頭,“為什麽要介意啊,反正我以後要跟你生孩子。”

虞柏舟用手指小心翼翼褪掉她身上的薄衫,素素的薄衫越往下褪,他的一顆心便被揪得越緊。

素素的後頸往下,幾乎無一處白嫩的肌膚,全是淤紫一片,在她後胸那一塊起了血泡,被宴茴挑破擦了一種黃色的藥膏。

素素背上如後胸那樣觸目驚心的血泡大約有十幾處,那些血泡和著黃色的藥膏,變得可怖之極。

素素自己看不見背上,但她能感覺到那些上了藥的傷口很痛,她將下巴擱在手背上,“柏舟你給我吹吹,那些傷口又疼又癢,我好不舒服。”

“好。”虞柏舟慢慢俯下身,輕輕吐出一口氣,哎她傷口上吹了吹。“素素,你認識破羅丹陽嗎?”

“這是誰啊?名字這麽奇怪。”

虞柏舟在她的傷口上依次吹,他吹起的力道掌握的很好。“不認識就別想了。”

“嗯。”清清涼涼的感覺讓素素舒服很多,素素很享受,傻乎乎笑道:“柏舟,我覺得活著真好。宴姐姐說,我不會癱瘓啦,身上的傷也會快會好的。等我們回了梓鄲城,你就給我做好吃的,好不好?我要吃你親手做的菜。”

“好,你想吃多少都沒問題。”虞柏舟繼續給她吹傷口,他越看越心疼,那女人到底是有多麽喪心病狂?

他真不應該就那樣放過那女人,他應該將她淩遲才是。

“好了柏舟,我舒服多了。”素素趴在床上往裏面挪了挪,背脊依然裸/露在外面,“柏舟,今晚你陪我睡吧,我害怕。”

“別怕,我以後都不會離開你。”柏舟在她身邊躺下,“素素,你側身睡,否則被子會黏在傷口上。”

“可是……側身睡覺好累啊。”

虞柏舟伸出胳膊,“你枕在我的胳膊上,我用胳膊幫你箍住身體,這樣你夜裏睡熟時,就不會翻身。”

“你這樣會很累的吧?”素素看著他。

“不累。”他主動伸過手去,不依不撓的看著她。

素素抿嘴笑了笑,側身將腦袋枕在了他結實的胳膊上。虞柏舟順勢用手攬住她的腦袋,穩穩當當將她固定住。

柏舟抱著素素,很滿足。

素素枕著柏舟的胳膊,惶恐的心終於靜下來。她闔上眼,沒一會便睡著了。

她總算沒有再做噩夢,她總算能在夢裏抓住一個實實在在的虞柏舟了。

李大狗跟蘇周連夜帶人去了林苑樓地窖,將幾位還活著的將軍救了出來。那幾位將軍已是三日滴水不進,情況不甚樂觀。

隨後,他們兩人又在宗河縣北郊的一處山洞裏找到了容郡守的屍體。容郡守的屍體已經腐爛,他們便就地挖了個坑,將他給埋了。

顧今朝收到涼城來的信,聖上聽聞涼城幾位大將遇害之事,大發雷霆,要求大軍即日返程。並且要求顧今朝和顧霖必須在二十日內趕回帝都,否則以叛國罪論處。

接到這樣的信函,兩兄弟攤手表示無奈,他們本跟當今聖上顧乾為親兄弟,卻因權利相互猜忌。

顧霖跟顧今朝對顧乾的皇位絲毫沒有興趣,可顧乾卻處處找他們麻煩,甚至還想要了顧今朝的命。

顧今朝將信函用燭火點燃,他看著火舌將信焚燒成一片灰燼,蹙眉沈了一口氣。他並不是個懦弱的人,若當真將他逼得無退路可走,他一定會拼死反駁。

他們在宗河縣停了兩日,等被救的幾位將軍身體恢覆後才啟程回涼城。

而一直停留在宗河縣的莊牛跟晏家幫二當家相約比武,兩人打了四日也沒分出個勝負。兩人都很不舍,只好約定日後再接著打。

臨走之前,宴茴給虞柏舟取了一副她特制的藥,囑咐虞柏舟一定要按時給素素吃,好清理她體內的餘毒。

涼城那邊,二王爺顧霖已經整頓好了大軍,等他們一到大軍便啟程回帝都。可是素素身上還有傷,這幾日不宜趕路,虞柏舟便想跟素素推遲五日再走,等素素身上的傷穩定了,再啟程。

虞柏舟和素素不走,泡腳小分隊也不願意走。

就連顧今朝,也要留下來,跟他們一起返朝。

顧霖擡手揉了揉太陽穴,“三弟,皇兄來信說得明白,若我們不及時回去,便以叛國罪論處。”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隨大軍一起回朝。”顧今朝撩開袖子在自己手上割了一刀,咬著牙說:“你告訴他,我身負重傷,晚幾日回。”

“也好。”顧霖說,“他派我們千裏迢迢來送軍餉,本是想挫挫我們的銳氣,沒想到,先後死了這般多的將軍……他若不起疑心,也實在不像他的性格。這樣,你回去的時候,往自己身上多割幾刀,苦肉計要做足。”

眾人:“……”

“……”顧今朝咳了一聲。

顧霖又說:“你做足了苦肉計,我也就沒事了。”顧霖厚著臉皮說。當日,顧霖便跟幾位將軍率領大軍先行啟程,走之前他留了一百精銳給他們。

在涼城養傷的這幾日,虞柏舟對素素可謂是寸步不離,無微不至。每天晚上他都摟著素素睡,第二日起來胳膊酸麻木,也不在素素面前抱怨一句。

素素喝藥怕苦,柏舟就拿冰糖葫蘆哄她。素素也很知足,舔著一口冰糖葫蘆就能開心半天。

期間顧今朝來給素素送了幾次零嘴,都被虞柏舟給趕了出去。

顧今朝抱著一包裹的零嘴在素素房外蹲守了一下午,總算找到一個機會。他趁著虞柏舟出門去給素素倒洗腳水的功夫,偷偷從素素房間的窗戶溜進去,將一包裹的零嘴全塞進了素素懷裏。

素素怔怔望著顧今朝,“王爺你幹嘛有門不走非得翻窗戶啊?”

顧今朝正想說話,便聽見門外有動靜。他想著是虞柏舟回來了,趕緊又從窗戶跳了出去。顧今朝覺得自己真是心酸,喜歡一個姑娘怎麽就那麽累?

他每天看著虞柏舟跟素素睡一張床,情緒幾乎是崩潰的,不過好在兩人很規矩,沒做什麽出格的事。

顧今朝坐在房頂上異常憂郁的撐著下巴,偷聽著房裏的兩人說話。

“柏舟啊,那個王爺是不是發燒啦?”

聞言,坐在房頂上的顧今朝擡手摸了摸自己額頭,他好像是有一點。他將自己砍了幾刀,傷口沒處理好,有些發炎,身子也跟著有些發熱。

“他怎麽了?”

“喏,你看,這是他剛才送來的吃食。你說他有門不走,幹嘛非得翻窗戶啊?”

“你別理他。”虞柏舟頓了頓說,“他就想欺負我,所以你別理他。”

素素“啊”了一聲,咂嘴道:“他雖然是王爺吧,但他也不能仗著自己是王爺欺負人啊?柏舟,你別怕,他欺負你,我以後就不跟他說話。等我傷好了,我幫你揍他。”

“好,往他臉上揍。”虞柏舟說。

“好,就揍他那張小白臉。”素素攥緊自己拳頭,在空中揮了揮。

於是,房頂上撐著下巴的顧今朝,更憂郁了。

☆、55

【55】

顧今朝坐在房頂上喝了些許酒。

上面風聲較大,將他的衣擺吹得獵獵作響。顧今朝覺得心裏淤塞,他實在不知,這個虞柏舟有什麽好。

他跳下房頂,一路醉醺醺闖進泡腳小分隊的房裏,他手擒酒壺進去的時候,泡腳三分隊三人正在用羊奶敷臉,用手對著自己的臉一陣“啪啪啪”。

顧今朝委實不知他們在做什麽,以為他們是在練什麽功夫,大概是……鐵臉功?

泡腳小分隊也沒想到顧今朝會突然進來,他們三人上半身都裸著,沒穿衣服,見三王爺醉醺醺進來,一臉“色瞇瞇”看著他們,三人面面相覷之後,伸手抱住自己的胸。

顧今朝自顧自的在他們榻上坐下,仰頭喝了一口酒,開始絮叨:“你們說,那個虞柏舟有什麽好?憑什麽素素對他死心塌地的?我哪點比不上虞柏舟了?論身份,論地位,論相貌,論聰睿……”

三人將打來的熱水放在屋中,然後一起端著小板凳圍著一只洗腳盆,兄弟三人一起將臭腳放進了木盆裏。三人在熱水裏,用腳趾挑逗對方,然後一邊拍臉,一邊異口同聲回答顧今朝:

“王爺,您除了身份地位,其它都比不上我們老大……”

他們可說的是實話呀,相貌什麽的,不就是比臉白嘛?看他們老大,那張臉白的,嘖嘖,白嫩的跟剛剝了殼的雞蛋似得,他們就不明白了,作為一個成日在戰場上風吹日曬的大男人,怎麽可以那麽白!

顧今朝攥緊酒壺撇過頭陰沈沈地看著他們,聲音冷沈,“你們再說一遍。”

三人緊緊抿住嘴唇,擡頭望著房梁,裝作什麽也沒說的樣子。顧今朝這會頭有些暈,他想可能是自己喝多了,聽錯了。他怎麽可能比不上虞柏舟呢……他比虞柏舟可英俊多了……

他自戀的躺在榻上,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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