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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帶了幾顆不果腹的蜜棗,且早在一個時辰前,就被她給吃了個幹凈。

她望著前面身高八尺,留著胡須的壯漢,吞了口唾沫,“大叔,我給你錢,你給我一塊餅子好不好?”

壯漢聽見細細的聲音,轉過身看著個子只到自己胸口的素素,豪爽的取了一塊餅子給素素。臨走前他娘子千萬囑咐他,要跟同軍營的人搞好關系,指不定其中哪一個日後就當了大將軍。

到時候他就可以抱抱大腿。

壯漢聲音粗獷,“小兄弟,俺今年整二十,叫莊牛,你叫我大牛就成。”

素素一門心思在他手中的餅子上,接過餅子就跟惡鬼似得啃起來。她根本沒聽莊牛在說什麽,快速解決完一只餅子,舔舔嘴擡頭問他,“大叔,你能再給我一個嗎?”

“俺叫大牛。”說話間莊牛又遞給她一個餅子。

素素快速解決完,還是餓,她以前一天吃六頓,一頓要吃五碗飯,少一碗都不成。她以為報名會很快,哪知道一等就等了那麽久。

她擡眸,一雙清湛的眸子可憐兮兮望著莊牛,“大叔,您還有嗎?我給你錢!”

莊牛摸了摸幹糧包,沒了。他看著眼前這個個子小小,皮膚白嫩的小少年,被她的食量嚇到。

這小兄弟,咋比他們家的大母豬還能吃呢?

素素見他的幹糧包憋了下去,摸出一錠銀子塞到他懷裏,然後又轉身看著身後的人。

在她身後排隊的是個跟她個子差不多的少年,少年身子單薄,方臉黑眸,皮膚黝黑。剛才素素連吃兩個餅子他可是看見了,他也看見素素給了大胡子一錠銀子。

少年忙將懷裏兩個窩窩頭遞給她,“隨便吃!”吃完給銀子就成!

素素沒想到少年這麽大方,雙眸一亮,接過來兩只窩窩頭就啃。吃完窩窩頭她勉強算飽了,就轉過身去繼續老實排隊。

少年見她沒有給銀子的意思,楞了一下,膽怯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位小兄弟,說好的給銀子呢?”

素素一雙杏子眼睜的圓圓的,微有些驚訝,“你沒讓我給你銀子啊!你不是請我吃的嗎?”

“……”少年心口疼。他剛才好像是沒說要收錢,但是不代表他沒那個意思啊!

素素拍著他肩膀安慰他,“受人點滴當湧泉相報,我下次請你吃三個大饅頭好不好?”

少年怯怯的伸出四個手指頭,“五個!”

素素點頭,“成!五個就五個!”不是素素吝嗇,而是她真的沒銀子了。早晨出來時她身上就沒帶多少錢,置辦了一些男子穿的衣服,又給了方才那壯漢一錠,自己就只剩幾個銅板了。

素素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人家對她的好,她自會記在心裏。

她問少年,“你叫什麽名字啊?”

少年跟她說話明顯有點膽怯,弱弱道:“我叫蘇周。”

素素哦了一聲,點頭說:“我叫素素。”

蘇周呀了一聲,“你叫蘇素,我們豈不是一個姓”

“你姓‘素’?”素素心生奇怪,這世上竟會有如此浮誇的姓氏。

就在他們相互介紹的時候,剛才那名壯漢也插了進來,“我叫莊牛!你們叫我大牛就成!”

素素點頭,“大叔你的名字很霸氣啊!”

莊牛:“……小兄弟,你叫我阿牛吧!”他的話剛說到一半,素素就已經撇過頭去跟蘇州聊開了。素素有意無意的不理他,大牛一顆壯碩的心受到了傷害。他覺得這小兄弟是故意不聽他把話說完的。

難道是因為,自己收了他一錠銀子嗎?

素素忽略莊牛,撇過頭去問跟自己差不多大的蘇周,“你為什麽要來參軍啊?”

蘇周憨厚的抓了抓腦袋,“俺們村那個算命的說,俺是個當將軍的料,蘇素,你呢?”

素素一雙漆黑的眼睛咕嚕一轉,“俺娘說,當將軍能隨便娶媳婦兒!想娶多少娶多少。”她要是以後當了將軍,就娶柏舟。

讓柏舟穿姑娘衣服坐花轎,她穿著男子衣服騎大馬!那場面,一定極威風!

一旁的莊牛又見縫插針道:“俺媳婦兒說,軍中月俸高!”他驕傲的說完這句話,發現根本沒人理他。素素跟蘇周蹲在地上開始討論以後在軍中的遠大理想。

素素:“我要當將軍,騎大馬,娶媳婦兒!”

蘇周:“算命先生說我能當將軍,我就能當將軍!”

素素:“那你當將軍了,我當什麽啊?”

蘇周想了想,說:“那我做正將軍,你做副將軍!”

莊牛:“……”他只聽過副將,可沒聽說過有什麽正將軍啊?他擡手扶額,看著地上蹲著的兩人,感嘆:果然是兩個小娃娃。

半個時辰後,總算輪到了他們,三人一起進了帳篷。

讓素素沒想到的是,招兵的將軍竟是前幾日在凱旋宴上被她打落馬的荊龍,荊副將。

素素生怕被他認出來,縮了縮脖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荊龍穿著一身玄黑鎧甲,指骨分明的手握著腰間掛著的那把寶劍,踏著一雙黑色軍靴在房間踱來踱去,仔細觀察著他們三人。

素素屏住呼吸,低著頭聽著他鎧甲發出的“鏗鏘”碰撞聲,一顆心直打鼓。

荊龍臉上雖有道疤,但好在他五官俊朗,皮膚偏小麥色,下顎線條硬朗,長得挺英俊。他走到素素跟前停下,鐵骨錚錚的硬漢氣息壓著素素不敢擡頭。

荊龍看著她,語氣冷硬,“擡頭。”

素素怯怯的擡頭。

荊龍眉目一蹙,問她:“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素素忙將頭搖成撥浪鼓,眼睛瞪得大大的,“回將軍!俺從來沒見過將軍這麽俊的男人!”

荊龍先是一頓,之後聲音暴戾如雷,“你給我好好說話!軍營可不是你滑頭的地方!你叫什麽名字!”

素素嚇了一跳,荊副將……好兇啊。

她低下頭,癟癟嘴,想了一會才弱弱回答道:“蘇……素,蘇州的蘇,素衣的素。”

荊龍握劍的手一緊,“沒吃飯嗎!大聲回答我,你,叫什麽!”

素素被嚇得打了個顫,擡頭挺胸翹臀……眼裏包含著淚花花:“回將軍,我真的沒吃飯!”

荊龍一向脾氣不好,被她這麽一氣,伸手抓住她的衣領,一把將她給拎起來,呲牙道:“給我大聲點!”

素素雙腳一下騰空,又見荊龍這麽兇,癟癟嘴,要哭了……

荊龍看見她一副要哭的樣子,頓覺心煩,怎麽跟個娘們似得!還怎麽打仗!

他一把將她給扔開,不耐煩的對著一旁的士兵擺擺手,“一看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公子,給我扔出去。”

一聽荊龍要將她給扔出去,素素騰地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將軍!我能負重五斛,行五十步!我還能打人,打野獸!”

荊龍看了她一眼,“你?”

素素認真點頭。

荊龍看著她,問道:“你可知我們對士兵考核的負重是多少?行多少步?”

素素不知,搖頭。

荊龍看著她,嘴角滑過一抹輕笑,“負米兩斛,行三十步即合格!你負重五斛,行五十步,已經是飛騎營的標準。”說完,她上下將素素打量,那眼神似乎再說:你能扛著幾百斤的重物行五十步!那才見鬼了!

一個時辰後,東坡大營。

訓練了一天的虞柏舟總算歇了下來,他的四肢酸疼乏軟,似乎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就這樣,他還摸出一本軍書,借著篝火的光芒來看。

他才看沒一會,就有同營的士兵將他給拽了起來,“虞兄!聽說今天荊副將招了個新兵,能負重五斛行五十步!他還誇下海口,說若做不到,就當場將頭砍下來給荊副將當凳子坐。如果他做到了,荊副將就跪下叫他爺爺!”

虞柏舟從鼻孔了嘁了一聲,“《太白陰經》裏曾提過‘巨力之士’能負重五斛行五十米,那新兵既敢誇下海口,必然是有能力的。”

同營的士兵一跺腳,道:“我剛才可去看了!那新來的跟你一樣瘦弱,腿都沒人荊副將胳膊粗,長得白白嫩嫩的,那個新人叫什麽蘇素,聽名字就娘們,他能負重五斛?”

虞柏舟騰一下站起來,“你說他叫什麽名字?”

“蘇素。”

素素……

作者有話要說: 草草:“素素你這麽能吃你娘知道嗎?”

素素:“我娘說我能吃是福!”

柏舟:“飯桶……”

有小夥伴問他們什麽時候能長大,素素現在十四歲,虞柏舟十五歲。素素再過一年,就能結婚生娃啦啦~~

虞柏舟已經可以娶媳婦兒了!不過兩個人年齡擺在那裏,虞柏舟現在個子還沒長完,等過個一年的樣子,咱們的柏舟就能變成能給素素依靠的大爺們兒了!

☆、好臭

虞柏舟將手中的書胡亂塞進懷裏,拉著同營的士兵問:“他們在哪兒?”

同營的士兵道:“在校場,要不要一起……”他的話還沒說完,虞柏舟就已經邁開腿朝校場跑去。

柏舟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總覺得蘇素就是素素。說起來素素天生力大,十歲的時候就能負重五斛①,行五十步,這個他可是親眼見過的。

那時他還感嘆,素素若是個男子,日後定是個矯勇的將軍。

他不敢想,若素素來了軍營,日後會如何自處。進了這軍營一旦登記在冊,想再出去怕是難上加難。若是私自出逃,被抓回來,定會被當成逃兵處置。

校場此刻已是一片沸騰,有不少新兵、舊兵在校場圍成一圈,沖著圈內的人助威。虞柏舟擠進去,看見荊副將著一身玄黑鎧甲,握著腰間一把寶劍,威風凜凜立在一旁打量著身材矮小的素素。

柏舟看清杵在人圈中的素素時,倒抽一口涼氣,差點沒一翻白眼暈過去。

這丫頭,也太無法無天了!

素素穿著靛青短褐,袖子往上一撂,露出兩條白皙的小臂,有點小肉,光潔的胳膊如嫩藕一般光滑細膩。這般白凈的胳膊,看得圍觀的男人直瞪眼。

“呦,你看他那兩條胳膊,細的,白的……嘖嘖。”

“這麽細的胳膊,可不一擰就斷?”

“這小兄弟,能負重五斛,我把頭砍下來給他當凳子坐!”

虞柏舟:“……”他現在真想沖過去,把素素兩條袖子給抹下來。

聽著人群中的質疑,素素全然不當一回事。她捏捏白皙的鼻子,拎起腳下一袋米,輕輕松松扛在了肩膀上。一袋米大概有一百來斤,她扛上一袋,扭頭對旁側的士兵說,“全給我加上。”

兩名士兵看了她一眼,遲疑的看了眼荊副將。

荊副將板著一張臉,“給他加!”

兩名士兵得令,將餘下的米一袋一袋往她背上加。

周遭的男人看得倒吸一口涼氣,本以為她臉一袋米都扛不起,沒想到她連扛五袋米竟還能站得穩!

素素長吸一口氣,“真難受……”

荊龍嘴角一勾,譏笑:撐不住了嗎……

呵呵。

素素艱難的扭了扭脖子,“這種姿勢扛東西可真難受,不過還好,東西不重。”

眾人:“……”東西不重!?

死小子嘴硬吧!嘴硬吧!

素素小心翼翼扛著近六百斤的米,緩慢的往前走。身上重物雖壓身,但她還能堅持的住。以前在山上習武時,負重幾百斤山上她都能堅持,這點算什麽?

只是,素素每走一步,肚子就“咕咕”叫一聲。

她走了五十步,肚子就“咕咕”叫了五十聲。

走到第五十一步,素素實在受不了了,煩躁的將背上的東西藝人一扔,“轟然”一聲扔在地上,頓時揚起一陣塵沙。

素素揉著肚子,整個人餓的都煩躁了。她現在餓的想打人啊!

圍觀的士兵們,除了虞柏舟外,都驚呆了……

荊龍也驚呆了,他今天總算學會了一句話“人不可貌相”。

剛才進營前,荊龍跟素素打賭,若素素能負重五斛,行五十步,他就得叫她一聲爺爺。若不能,素素把頭割下來給他當球踢。

素素贏了。

但是素素也不傻,她可不想一進軍營就得罪副將。她揉著肚子說:“荊副將,我用剛才那個賭約換點吃的好不好?你也不用叫我爺爺,就給我吃的就好!”

荊龍這會特別沒面子,但他怎麽說也是一軍副將,對方給他臺階下,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道:“好。”

荊龍當下命人將素素安排進了新兵營,且安排了人給她送吃的。

素素被什長帶進了新兵營,左顧右盼,想看看能否找到柏舟。她東張西望走了一圈,連跟柏舟身材相似的人都沒有。

她被什長安排進新兵營二十七號軍帳。軍帳裏的床一字排開,都是由簡易木板搭建而成。她剛走進去,男人的汗臭味兒、靴臭味頓時撲面而來,惡心的她掀開帳子又跑了出去。

領她進軍帳的什長見她突然跑出去,也不明所以跟了出來。新兵營軍帳小,一個帳篷睡十個人,什長就管這十個人。

什長剛才也目睹了素素負重五斛,打賭贏了荊副將。知道她是個有本事的,對她也就相對客氣,“蘇小弟,你沒事兒吧?”

素素蹲在軍帳外幹嘔,“裏邊什麽味兒啊?”

什長一副習慣了的樣子,哦了一聲:“當下正是酉月,烈日當頭,營中又比不得外面,不好洗澡。所以這軍帳裏有味兒,也實在正常。”

素素吸了吸鼻子,可憐巴巴望著什長,“我能單獨睡一間嗎?”

什長:“你開什麽玩笑?營中出了虞大將軍以及驃騎將軍、車騎將軍、左右將軍,誰能獨睡一帳?就連荊副將,也是與人同睡。”

素素:“……”她突然想回家了。

什長說:“小兄弟,看你長得白白凈凈,應是個富人家的公子哥兒吧?這裏可比不得外頭,你現在已經正式入營,想回去啊,難嘍!行了,最裏面那個鋪位是你的,你先過去收拾一下,我去帶安頓其它新兵,待會自有人來給你送吃食。”

素素木訥的點點頭,緩緩站了起來。

她掀開布幔,又是一陣惡臭撲面而來。怪不得她娘總是說臭男人、臭男人,還真臭!她在門口站了會兒,最終憋了一口氣沖了進去,她快速跑到自己的鋪位前,疊好被子,鋪好床。

呆了一會兒,她覺得好像也沒那麽臭了。大概是——“習慣了”。

她疲累了一天,又累又餓。

素素四仰八叉躺在褥子上,擡頭望著帳頂發呆,現在算是混過了驗身這一關,那麽接下來呢?

難道讓她一個女孩子,跟一群臭男人睡一起?

素素覺得頭暈,她有點想抹脖子。

她睜眼閉眼,欲哭無淚,一時的沖動爽,可她現在有點後悔了,後悔了,後悔了……

就在她抱著被子“嗷嗷”叫的時候,虞柏舟拎著一桶白米飯,端著一小碟鹹菜走了進來。他將一桶飯跟小菜擱置在軍帳中的四方桌上,看著在床上抱著被褥滾來滾去的素素,低嘆一聲道:“怎麽,現在後悔了?”

素素一聽這熟悉的聲音,抱著軟乎乎的被褥騰地一聲坐起來。她跳下床,沖過去一把抱住虞柏舟的腰,小腦袋在他胸口猛蹭,聲音帶著哭腔:“柏舟……”

見到柏舟,她似乎又沒那麽想回家了。

虞柏舟拉著她坐下,給她盛了滿滿一碗飯,“快吃,吃飽了肚子我帶你去見爹,讓他送你回去。”

素素扒了一口飯,一聽柏舟要送她回去,噔一聲放下手中的碗,嘴撅的高高的,“我不回!我要跟你在一起!”

虞柏舟看著她,“即使你今天不回去,隔天你爹也會帶人來軍營將你拎走。”

素素嬉笑道:“不會!我留了信,我告訴我爹我學了武,我要回峨眉山、少林寺找師傅們,然後去學劍客浪跡天涯,兩年後才回家!”

虞柏舟嘴角抽了抽,“這回跪搓衣板的得是你娘了吧?”

素素搖頭,“才不會!我爹那麽疼我娘,才不會舍得讓她跪搓衣板。”

此時丞相府已經亂成一團,常丞相看了素素留的信後大發雷霆,當下派了人去少林寺、峨眉山。而素素娘,這會正揪著自己的耳朵,跪搓衣板……

素素今天體力消耗太多,吃了一桶飯還覺著餓。虞柏舟已經沒飯了,素素嘀咕道:“荊副將可真小氣,說好的給我吃飯,結果就拿了一桶……”

柏舟說:“你不能怪荊副將,是我故意只拿了一桶。”

素素怒目圓睜,“為什麽啊!柏舟你為什麽不讓我吃飽啊!”

柏舟很平靜的說:“你既然選擇留在軍營,就應該習慣吃不飽。新兵一天只有一頓飯,只有夕食一頓。”

素素:“……”變態,變態,真變態!

素素又有點想回家了,不過她若現在回去,會被她爹打成豬吧?

想著她爹發飆的樣子,素素縮了縮脖子,一咬牙:為了柏舟,為了不挨打,一頓就一頓吧!

作者有話要說: 素素:“一群臭男人,只有我家柏舟是香的!”

柏舟(擡起胳膊聞了聞自己):“嗯,是有點香,汗香。”

————

①五斛:近六百三十斤。

☆、洗腳

素素吃完一桶飯,勉強算是飽了。她揉著肚子,擡頭認真的看著柏舟:“柏舟,你睡哪兒啊?”

虞柏舟指了指裏處的床位,“喏,就在你旁邊。”

素素長籲一口氣,“真好,不用跟那些臭臭的男人一起睡了。”

“……”虞柏舟知道素素的脾氣,來了就很難再勸她離開。所以他剛才跟荊副將商議了一下,調來了這個軍帳。

他是虞大將軍的兒子,再怎麽是新兵,也是個有關系的。荊副將跟著老將軍虞仲征南闖北,是虞將軍的心腹,因此他格外關照虞柏舟。

不過,在軍營裏除了上面幾位將軍,沒人知道虞柏舟是虞仲的兒子。

虞柏舟起身將厚重的布幔掀開,讓帳子裏的進進風,將軍帳內的臭味兒給放出去。

這會已是戌時,外頭的天將黑未黑,軍營裏一片朦朧,涼爽的風和著新鮮空氣一陣一陣湧進來,讓素素頓時覺得輕松了不少。

俄頃,什長帶著七名新兵歸來。其中兩個便是跟素素一起進軍營的莊牛和蘇周。

莊牛看見素素,呀一聲:“蘇小弟!”

素素沖著他很燦爛的笑了笑,脆生生的叫他:“大叔好!”

莊牛:“……”叫我阿牛啊!!

蘇周倒沒有叫素素,而是抓著後腦勺沖著她笑了笑。剛才在校場,他看見素素負米五斛,頗有些震驚,這會有些不好意思跟她打招呼。

他本來以為素素跟他一樣,很柔弱。沒想到素素那麽厲害,他現在有點自卑。

緊接著,什長開始給大家安排鋪位,素素在最裏面,虞柏舟緊挨著素素,依次往外是莊牛、蘇周、什長自己,後邊兒的就是其它幾個新兵了。

素素在梓鄲城時便喜女扮男裝,加之她經常同虞柏舟混一起,對“男女授受不親”的概念倒沒有多深。此刻她心裏也沒想那麽多,只是單純的覺著“好玩的日子要開始了”。

虞柏舟比他們早來幾日,這會他擔了什長的角色,給大家講了一下軍中諸禁,“這軍營比不得外頭,禁淩弱、禁夢語、禁賭博、禁偷盜、禁嗜酒,禁止夜裏禁止大聲喧嘩。”

素素坐在長條凳上,懶洋洋的撐著下巴:“禁夢語,是晚上不許做夢、說夢話的意思麽?”

虞柏舟轉過身耐心告訴她:“盡量不說,出征在外容易‘炸營’。”

莊牛驚訝道:“我晚上說個夢話,咋就能把營給炸了?”

一旁的蘇周怯怯的說:“‘炸營’也不是真的用火藥炸營地,而是指夜裏有人說夢語、大叫,使得精神緊繃的弟兄誤以為是集合,有時半夜裏會造成混亂,導致營亂,這就是所謂的‘炸營’。這種情況通常會在戰事頻繁的時候發生,那個時候士兵們精神繃得緊,稍有風吹草動就會緊張。”

虞柏舟讚許的看了一眼蘇周,見他皮膚黝黑,說話時卻帶著羞怯,說不出的憨厚老實。他點點頭,也說:“正因如此,軍中嚴禁夢語。一般大家晚上入睡前都會用布封住自己的口。”

素素哦了一聲,一副“柏舟懂好多”的神情,一臉崇拜的看著他。

什長李大狗覺得虞柏舟懂得很多,不由感嘆:“虞小弟,你才來沒幾日,這些你咋都知道?”

什長李大狗/管這個軍帳的九個人,他雖是這個軍帳的老大,但來新兵營也不過半月,還沒上戰場打過仗呢。

虞柏舟很溫潤的笑了笑:“這些也是我從兵書上看來的。”

李大狗作為什長,一臉驚訝:“你還看過兵書啊?看過幾本呀?”

素素一臉驕傲,忙接話道:“那是,我們家柏舟看過好幾千冊兵書呢,倒背如流!”

眾人:“……”

這牛吹的,有點大了吧?

虞柏舟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尷尬笑笑,“你們別聽她瞎說,大齊兵書也不過千冊,我只看過千冊而已。倒背如流也實在算不上,只能勉強一字不差說出來。”

素素的手撐在桌子上,捧著自己圓圓的臉蛋。她望著柏舟的眼神就跟望自己鐘愛的雞腿似得,她覺得柏舟越來有魅力了……

眾人聽了虞柏舟的話,差點沒一翻白眼暈過去。

這牛,吹得也太大了啊!!

對於虞柏舟“吹牛”這事兒,大家也沒有多深究。人家到底先來,愛吹牛就吹唄,也礙不著他們什麽事。

大家坐一起鬧嗑了一會,相互認識了一下,外頭的天就已經黑了。

素素點了根蠟燭,照得軍帳裏一片亮堂。

其餘的人已經開始收拾床鋪,準備睡覺了。素素看著莊牛脫了靴就往被窩裏鉆,有點嫌棄他,“大叔,你怎麽不洗漱啊?”

莊牛有點小崩潰,裹著被子看著她:“我叫阿牛。”

素素:“那阿牛,你為什麽不洗漱啊?”

莊牛指了指蘇周跟李大狗,說道:“他們都沒有洗啊……”

素素順著莊牛的手指看過去,蘇周跟李大狗剛脫完靴子,正準備上床。看見素素的目光朝他們覷了過來,兩人頓住,猶豫要不要去洗漱……

素素默默無言瞪著他們,那眼神利得就跟小刀似得,蘇周跟李大狗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趿拉著靴子跑去外頭洗漱了。

莊牛也被素素看的內心發毛,一想她能負重五斛,還有一身蠻力,心裏更是發怵,乖乖的從被窩裏鉆出來,跟著他們一起趿拉著靴子去了外面。

同軍帳的其餘五人,根本不理會素素,脫了靴自顧自的鉆進被窩裏睡覺。素素對他們也無奈,人家不願洗漱,她又能怎麽著?

俄頃,虞柏舟掀開帷幔進來,對著素素招手:“素素,過來。”

看見柏舟,素素飛快的跑了出去。

素素前腳剛走,軍帳裏便議論起她跟柏舟來。同營的人從剛才一進軍帳,便覺著素素柏舟有些親熱過頭了。

都說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然男人多的地方,也不見得會好多少。

虞柏舟帶著素素到了偏營的一處軍帳外,他剛才打了盆熱水放在那裏。她讓素素坐在光滑的石頭上,將熱水端了過來。

從城裏到東坡大營,他知道素素走了不少路。便去荊副將那裏要了木盆以及熱水,來給她燙腳。這種事情他可不敢在旁人面前做,雖說素素現在是男人身份,他對她這般好,不免也會遭些口舌。

他蹲下身,替素素脫了靴,將她腳上的羅襪脫下來搭在自己肩膀上,握住她兩只白嫩的小腳,往熱水裏摁。

素素被燙得嘶了一聲:“柏舟,你幹嘛啊!好燙啊!”

虞柏舟替她捏了捏腳上的穴位,淡淡道:“燙豬腳。”

素素癟癟嘴,有些不開心,“好疼啊……”

虞柏舟嘆了聲氣,看著她,“你這就叫疼啊?要是不給你泡泡,明個兒訓練可有的你吃苦。”

素素眨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他,“訓練很苦嗎?”

虞柏舟擡頭對上素素那雙清湛的眸子,想說是,但轉念一想,素素以前在山上學武時,其辛苦程度並不見得會比軍營差。

素素嬌嫩的面容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更為白嫩,就跟剝了皮兒的荔枝一般瑩潤。想到素素為了他來到軍營,他心裏滿滿都是無奈跟心疼。

他說:“軍中比不得外面,軍士們想泡個熱水腳極是不易。以後你就得跟我們一樣,用涼水洗漱。”

軍中不乏愛幹凈的男人,但在軍營裏洗漱是件很麻煩的事兒,久而久之,再愛幹凈的男人也變得不修邊幅了。

夏天軍士們洗澡,也就是站在軍帳外脫了衣服拿水沖,冬天嫌棄冷,基本也就不洗澡了。

柏舟頓了頓又說:“素素,以後你進進出出都跟著我,不可單獨出入,知道麽?”

素素乖巧的點點頭,聲音清脆:“知道了。”

站在男人的角度,他希望素素能回家,當大小姐,而不是在軍營中,跟一群男人紮堆。但是素素的脾氣他知道,這丫頭一根筋,倔強起來八頭牛都拉不回。

他現在盡可能做的,是保護好素素。

虞柏舟是第一次給素素洗腳,他發現素素的腳上有許多繭子。她腳上的繭子,應是常年練武造成的。

素素一邊泡腳,一邊摸著自己的臉說:“柏舟,我還沒洗臉呢。”

柏舟嗯了一聲:“泡完腳我去給你打水。”

素素問他:“有牛奶和珍珠粉嗎?”

柏舟疑惑:“要這些東西作甚?”

素素瞪著大眼睛看著他:“敷臉啊,我娘說了,女孩子要天天敷臉。”

“……”虞柏舟吸了口氣,“那這習慣你以後得改改,軍中生活艱苦,沒這般奢侈。”

素素有點小失望,接著又說:“那就只要奶好了……”

虞柏舟看著她:“非要這東西?”

素素點點頭:“沒有奶敷臉,變醜了怎麽辦?”

虞柏舟思忖一會,點頭說:“那好,待會我去找荊副將。”

他將素素的腳從熱水裏撈出來,就在他不拘一格的用衣服下擺給素素的腳擦水時,身後來了兩個人,一瘦一胖,面相不善。

“瞧瞧,這是誰啊?這不是那個愛看書的小子麽?不是說文人清高,怎麽跑來給人洗腳了?”胖子覷了眼虞柏舟,調侃道。

瘦子顯然跟胖子是一夥的,走過去將腳伸到虞柏舟跟前,譏笑說:“小子,來給你小爺也洗洗,看看香不香。”

作者有話要說: 素素(委屈臉):“我討厭不洗腳的人。”

莊牛:“……”

蘇周:“……”

李大狗(什長):“……”

什長相當於一個宿舍的舍長,一個軍帳睡十個人,什長李大狗就管素素他們。

大草寫的是架空小白文,軍職會參考正史來,但是也會有改動,所以大家不要考究哦~麽麽噠。

☆、睡覺

虞柏舟心無旁騖,替素素穿上靴子,柔聲問她,“怎麽樣?腳有沒有感覺舒服一點?”

素素點頭,嗯了一聲:“舒服多啦!”

站在他們跟前的瘦子,腳還懸在半空未曾放下,他見虞柏舟不理他,頓生了幾分尷尬。

沒想到如此文文弱弱的書生,這般膽肥,竟敢不理他!這是在公然挑釁他麽?

他咽不下這口氣,“哐當”一聲踢翻素素的洗腳盆。

素素被濺了一身的洗腳水,蹙著眉頭呀了一聲,她站起來扶著柏舟的胳膊,撇過頭問他:“柏舟,這兩人你認識嗎?”

柏舟淡淡掃了一眼那一胖一瘦,語氣寡淡,“不認識。”說罷,便要拉著素素離開。

瘦子氣得在原地一跳腳,新來的兵可真是氣焰大!瘦、胖二人本是軍中最早來的一批新兵,平日裏就愛欺淩軟弱新兵,他們一早便盯上了文弱的虞柏舟,琢磨了幾日,才想出了整治他的手段。

至於整治他的原因麽……誰讓這小子搞特殊,有事兒沒事拿本書看?

瘦子被虞柏舟無視,頗覺自尊受損,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指著虞柏舟道:“書生,你給我站住!”

虞柏舟倒也忍得,並不打算理會他。他拉著素素便往軍帳走,奈何走了沒一段路,便被另一胖子擋住了去路,那胖子高了虞柏舟跟素素整整一個頭,他居高臨下看著二人,伸手一把拎住了虞柏舟的衣襟。

胖子兇神惡煞的模樣讓素素好生反感。

素素擡頭仰著胖子,聲音極是清脆:“放開他。”她聲音柔軟的無任何殺傷力,這樣的聲音,哪裏像個負重五斛的爺們兒?

胖子挑眉看了眼臉蛋白嫩的素素,不懷好意的呦了一聲:“新兵裏頭竟有如此白嫩的小公子,嘖,連說話都娘生娘氣兒的,怪不得書生甘願給你洗腳。”

虞柏舟不是個惹事的主,但這人欺負他不要緊,對素素言語輕佻他便忍受不得了。他擡腳踹在胖子下身,踢得他嗷一聲叫喚。

素素見柏舟踢了一腳,自己也跟著一個手刀過去,砍在那胖子脖頸處。

那胖子還沒叫喚幾聲,就被素素一掌給劈……暈了,倒在地上昏睡起來。另一個瘦子,見素素一掌劈暈了自個兒老大,哆嗦的雙腿發軟,跪了下來,嚇得渾身打顫,什麽話也說不出。

能一掌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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