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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等身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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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殊把那個頭像來回看了不下五遍。

熟悉的黑色背景,熟悉的“陸”字。

還順手點進了朋友圈。

最新一條還是小半月前的“新年快樂”。

確定沒有人頂著陸瑾沈的頭像惡作劇,何子殊耳朵漸漸染上一層緋色。

現在只要他開個直播,滿屏閃過的彈幕都是“小哥哥”。

五彩斑斕,什麽顏色都有。

原先是因為“Blood”,粉絲鬧著喊他“小哥哥”。

後來的這把火,是陸瑾沈添的。

何子殊本來以為自己都免疫了。

“叮咚”,又一聲響。

何子殊回神,從陸瑾沈朋友圈退出來。

界面上是陸瑾沈的第二條消息。

和上面那小作文截然不同的畫風。

只有一句話,幹凈利落。

【還要我繼續嗎。】

繼續什麽,何子殊自然知道。

因為陸瑾沈那一大段話就是故意的。

怕他人在這,心思在劇本上。

效果也顯著,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小哥哥”了。

何子殊都能想象陸瑾沈發這句話時候,用的是什麽表情。

他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鍵盤。

【不了。】

那頭幾乎是秒回。

【所以現在該做什麽。】

何子殊抿嘴。

【睡覺。】

那頭沒了動靜。

就在何子殊想要發晚安的時候,消息又彈了出來。

【不方便就掛斷。】

幾秒後,手機響起了“視頻邀請”的提示音。

何子殊還有些怔神,頓了幾秒,最終按下了“接聽”。

那頭的陸瑾沈頭發濕著。

半幹未幹,順著發梢正往下滴水,落在肩膀上的白色毛巾上。

可能是沒想到何子殊會接,所以剛接通的瞬間,神色還有點淡。

直到看見人,嘴角才有了笑意。

陸瑾沈先開了口:“怎麽還不睡?”

“在看劇本。”何子殊實話實說,默了默,有些心虛地補充:“要睡了。”

陸瑾沈:“明天再看,把燈關了,睡覺。”

何子殊想也沒想,輕輕皺了皺眉,脫口而出:“那就看不見了。”

尾音落下,何子殊才驚覺自己剛剛說了什麽。

那就看不見了……

撒嬌一樣的口吻……

就好像…他多舍不得一樣。

何子殊:“…………”

何子殊臉上有點燒,手起刀落,把手機一蓋。

界面一片黑色,卻傳來陸瑾沈一聲輕笑。

那聲輕笑隔著屏幕,顯得愈加低沈,卻分毫不差落進耳朵裏。

就跟貼在他耳側說的一樣。

陸瑾沈語氣中笑意更甚:“回來慢慢看。”

何子殊:“……”

怕這人燒得通紅,陸瑾沈轉移話題,準備再聊幾句。

陸瑾沈:“劇本看完了?”

何子殊好半晌,才慢悠悠拿起手機:“看了一半。”

陸瑾沈:“不好演?”

何子殊:“嗯,要演一個小啞巴。”

何子殊偏頭,看了眼窗外。

冬天的早晨來得晚,所以哪怕現在離日出,滿打滿算也只有兩個小時,仍舊沈得沒有一丁點天亮的痕跡。

何子殊輕聲開口:“你那邊幾點?”

陸瑾沈:“九點。”

何子殊:“活動結束了?”

陸瑾沈:“剛到酒店,後天回去。”

“嗯。”何子殊眨了眨眼睛,乖覺道:“那我睡了?”

陸瑾沈:“開著視頻,放床邊,我不吵你。”

何子殊動作一頓。

陸瑾沈又道:“把燈關了,等你睡了我再掛斷。”

陸瑾沈就是怕何子殊又折騰自己,等掛了視頻又爬起來,畢竟在某些方面,這人還真不算“聽話”。

只有看著燈關了,他才放心。

至於頂頭那盞光線昏暗稀薄的夜燈,除了安撫作用外,連看清個臉都費勁,更別說看劇本了。

何子殊明明知道手機放在一旁,燈一關,那人什麽都看不到。

可這個念頭由不得他,卷著呼吸泛上來,漣漪似的,一圈一圈漾開。

就好像隔著時間、空間的距離,陸瑾沈在陪他。

何子殊帶著鼻音,輕聲回了句:“嗯。”

陸瑾沈本來沒想多,可何子殊這聲挾著點水汽的“嗯”,讓他呼吸有點緊。

自作孽了。

那人折騰的哪是自己,明明是他。

何子殊一晚上就沒閑下來過。

先是劇本,後是陸瑾沈。

那時候也不覺冷,現在倦意襲上來了,才發現身上冰涼。

地暖、空調,好像都沒什麽沒動靜。

陸瑾沈見人不說話,也不關燈,問道:“怎麽了?”

何子殊坐回床上:“暖氣可能壞了。”

陸瑾沈聞言,眉頭一皺:“去我那邊睡,門沒鎖。”

要是去陸瑾沈那邊,何子殊覺得自己就別想睡了。

他搖了搖頭:“不用,櫃子裏熱毯,我鋪一下。”

說罷,何子殊起身。

手機被他隨手一放,恰好立在一旁高枕的邊沿上。

給了陸瑾沈一個“縱覽全場”的視野。

於是陸瑾沈就看著那人朝著櫃子走過去。

看著他打開櫃子。

看著他把毯子拿出來。

也看著一個印著他模樣的等身抱枕。

從空了大半的衣櫃裏,滑了出來。

那個林佳安當時讓何子殊對著,練習說話的,抱枕。

正抱著毯子的何子殊:“………………”

何子殊僵在原地。

倏地反應過來,立刻撿起抱枕,連帶著毯子一起,不管不顧地把它們擰巴成一團,塞進了櫃子裏。

“砰——”的一聲,關上櫃門,下手又狠又重。

窒息。

絕望。

再也不會快樂了。

今天這一切,都是他何子殊,咎由自取。

偏偏,那頭陸瑾沈帶著笑的聲音響起:“藏什麽了。”

何子殊佯裝鎮定:“沒藏什麽。”

“就…一個抱枕。”

陸瑾沈聲音有點啞:“誰的?”

何子殊不知道陸瑾沈這句“誰的”,問的是抱枕上印著誰,還是這抱枕是誰的。

所以他沒答。

因為無論是“你的”,還是“我的”。

似乎都能被解讀出另外一種意思。

何子殊安慰自己。

他動作夠快,陸瑾沈可能沒看見。

可下一秒,不近人情陸瑾沈,把小鴕鳥何子殊埋頭的沙,一把揚了。

何子殊只聽見陸瑾沈笑了下,然後輕飄著說了一句:“藏我了?”

藏、我、了。

何子殊:“………………”

是藏他了。

別人金屋藏嬌。

他,衣櫃藏了陸瑾沈。

何子殊楞了很久,轉過身去,面壁思過似的,背對著鏡頭,聲音微微顫著:“安姐給的。”

不是他藏的。

陸瑾沈莞爾,輕描淡寫重覆了一遍:“嗯,安姐給的。”

又道:“就藏了這一個?”

何子殊沒回答。

說了是安姐給的。

不是藏的。

陸瑾沈也沒料到這個意外,要是放在平日,他不會讓何子殊這麽輕松過去。

可今天不幸,他想哄著人快點睡覺。

陸瑾沈斂了斂,輕聲道:“很遲了,先去睡。”

何子殊:“好。”

他現在巴不得趕緊睡覺。

陸瑾沈:“去我那睡,這裏太冷,會感冒。”

本身就體寒,再加上這溫度,睡不睡的安穩先不說,等人睡著,天也差不多亮了。

所以必須騙到他房裏去。

何子殊腦袋糊成一團,勉強掙紮一下:“就在這……”

陸瑾沈打斷他的話:“那把櫃子打開,把熱毯鋪好。”

何子殊:“……”

這櫃子,陸瑾沈的房間。

兩者擇其一的話,何子殊選擇後者。

何子殊神游著披上衣服。

走到陸瑾沈房間的時候,恰好撞上從陸瑾沈房裏出來的謝沐然。

何子殊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然然?”

謝沐然眨了眨眼睛:“哥讓我來給你開空調。”

何子殊見到謝沐然的瞬間,思緒慢慢醒轉。

他原先還在想陸瑾沈怎麽這麽湊巧打來電話。

原來身邊還有一個小間諜。

而且被他當場抓獲。

何子殊掌心冰涼,一抿嘴,一擡手,貼在謝沐然紅彤彤的臉上。

何子殊:“一大早趕飛機,還不睡覺。”

何子殊揉了揉謝沐然的臉:“背著我還做了什麽啊。”

謝沐然被涼的一激靈:“怎麽這麽冰?!”

“我給你暖暖!”

說完把何子殊的手捂在掌心,擡眸,義正言辭:“沒有背著你,我說了會打報告的,是你不信。”

何子殊指尖回溫,心頭也軟了下來,輕笑:“天都快亮了,怎麽還不睡覺。”

“我都睡了一覺,醒了,沒睡的是你。”謝沐然搓了搓何子殊冷透的手,說道:“要不去我那裏睡吧,被窩應該還暖著。”

話音剛落,謝沐然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很輕,沒什麽起伏地喊了聲他的名字。

嚇得謝沐然差點當場去世。

何子殊也有些懵,拿出手機一看,才發現還在通話中。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

謝沐然也眨了眨眼睛。

他竟然當著隊長的面,說要和子殊一起睡。

活脫脫一個綠茶diao。

他有罪。

謝沐然求生欲爆棚:“子殊晚安,空調開好了,樓下熱著包子,你起來就可以吃,我去睡個回籠覺。”

說完,跑著回了房間。

還把房門砸得格外響亮,手動再見。

好告訴大洋彼岸的陸瑾沈,他只是一時糊塗,挑戰了他的尊嚴。

現在已經懸崖勒了馬。

何子殊失笑,頓了頓,低頭,看著手機:“哥…晚安。”

那頭的陸瑾沈語氣格外溫柔。

“晚安。”

何子殊一覺睡得很沈。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小周帶了飯,在樓下等他。

看見何子殊從陸瑾沈房裏出來的時候,心如止水。

何子殊吃了幾口,坐在沙發上,仔仔細細把劇本看完了。

他這才知道,白英口中的“難骨頭”,指的不是林秋這個“啞巴”的人物設定,而是後來的心境轉變。

因著電線老化,巷裏起了一場火,火不大,可燒得很快。

林秋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一根斷了的石桿斜著塌下來,橫在門和窗上,封死了他的路。

門打不開,窗打不開。

巷子裏各種尖叫聲,所有人都在呼救。

可是林秋不會說話。

他拍著門,希望有人能聽見,可是沒有。

在他們那裏,門口的三輪車、院子裏散養的雞、甚至是未收的衣服,都比他起眼。

是原本已經跑出去的楊美珠,不放心,帶著消防員折返了回來,救了他。

那天晚上,楊美珠給林秋做了碗餃子,說她兒子最喜歡吃餃子。

吃餃子的時候,是他最安靜的時候。

林秋也是那時候,才知道楊美珠的事。

原來,她帶著兒子是來這邊看醫生的。

因為聽別人說,這裏的醫生很好,能治好她兒子的病。

要治病,就必須賺錢,而且數額不小。

林秋很感激楊美珠,於是,在楊美珠出去工作的時候,他會幫著照看。

楊美珠的兒子也姓林,叫林陽陽。

林陽陽很喜歡林秋。

可就在這段時間,楊美珠的人生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最後,她的兒子,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楊美珠把兒子丟給了林秋,走了。

當林秋還沒出現的時候,為了上班,楊美珠會把兒子綁在床上。

哪怕用的繩子是用一種特殊材料織的,還加了絨,努力不傷到她兒子。

可林秋不喜歡,他覺得是繩子,都會疼的。

他總是很耐心,帶著他兒子看花、曬太陽。

可當楊美珠把兒子拋給他的時候,慢慢的,一切都變了。

林秋學著楊美珠,把孩子綁到了床上。

小孩子又開始聲嘶力竭的喊叫。

他也跟著整宿整宿的失眠。

巷子裏的人勸他把孩子送到福利機構,可這需要手續,需要各種證明。

他拿不出來。

而且這會驚動警方。

意味著,他會親手把救了她一命的楊美珠送到了牢裏。

他不信楊美珠會這麽狠心,所以他想再等等。

他不會說話,火場裏,是楊美珠救了他,就像他第二個母親。

林陽陽也不會說話。

可這次,他母親沒有救自己的親兒子。

兩個月過去,楊美珠音訊全無。

心力交瘁中,林秋甚至分不清,楊美珠究竟是救了他,還是害了他。

只知道窗臺的花枯了,枯了很久了。

最後,林秋做了碗餃子,看著那個孩子吃完。

松了繩子,開了門……。

這兩個月裏,他變成了第二個林陽陽。

會砸東西,不願和人接觸。

也在最後,變成了第二個楊美珠。

走出巷口的瞬間,林秋回頭看了一眼。

對他來說,對楊美珠來說,對巷子裏很多人來說。

這個“天盡頭”,其實是沒有盡頭的。

何子殊合上劇本,神情都有些恍惚。

林秋的戲份,在最後那一眼中結束。

他只是《天盡頭》眾多故事線中的一條支線。

就像白英說的,故事線滿,不代表戲份就多。

在電影裏,很多事情甚至會精簡成幾個鏡頭。

所以說王野口中的“眼神”,就是這個意思。

在何子殊想翻第二遍的時候,小周把劇本沒收了。

何子殊這才知道,小周是陸瑾沈派來的第二個小間諜。

因為第一個已經坐飛機走了。

何子殊沒轍,比起謝沐然來,他反倒更怕小周。

因為這個小間諜,滴水不漏。

那人想知道什麽,絕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也好,他得緩一緩。

從林秋那邊,緩一緩。

何子殊一連五天都泡在劇本裏,從梁也到白英,沒有一絲喘息的餘地。

直到《天盡頭》,正式試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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