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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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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苗也是後來問了附近的人才知道,王玉娟的家人帶著孩子在A市治病已經一年多沒回來了。

孔雀草聽後又燃起一絲希望,治病說明她的兒子還活著,於是兩人又馬不停蹄輾轉去了A市。

去的路上陸苗坐在車裏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她懷裏的孔雀草心情卻難以平覆,看到陸苗疲憊的神色心裏一陣心疼。

孔雀草生前叫王玉娟,有個很可愛的兒子,她和丈夫進城務工,家裏的老人又都年邁,兩人只好把孩子帶在身邊,日子雖然過得貧窮可一家三口卻很幸福。

直到有一次她的兒子因感冒發燒遲遲不好,夫妻倆把孩子帶到醫院檢查了才發現是白血病。

化療初期王玉娟辭去了工作一心在醫院照顧兒子,她的丈夫除了自己的工作又額外找了兩份零工,一天到晚拼命幹活賺的錢都用在了兒子前期的治療。

這樣的生活雖然滿是陰霾,可夫妻二人卻為了兒子依舊對生活充滿希望,等到孩子做第一次手術的時候,因為費用高,王玉娟和丈夫只好四處向親戚借錢,東拼西湊下才湊夠了第一筆手術費用。

王玉娟去世的那晚她剛從銀行裏取出錢,丈夫接了晚上的活,她只好一個人過來取。也就是那晚等她從銀行出來便被兩個小偷盯上,兩人鬼鬼祟祟的尾隨她一路,快到醫院時一人沖出來猛拽她的錢包,一人拿刀抵著她的脖子。

思及舊事,那晚漆黑濃重的夜色是她此生再難體會到的絕望。

王玉娟永遠記得那晚自己的無助,她緊緊抱著挎包不松手,小偷用刀劃破她的手指,鮮血順著指縫往下滴,一個瘦弱的女人終究抵不過兩個存了野心的狂徒,王玉娟死命攥緊繩帶,無盡的絕望中只剩聲嘶力竭的求饒。

女人的哭喊沒過多久引來了附近人的圍觀,王玉娟趁機大聲呼救,其中一名小偷見她遲遲不松手,兇狠地撕扯住她的頭發淬了口口水,被貪欲蒙蔽了雙眼,拿刀的人沒了耐心,直接將刀刺進王玉娟的喉嚨,聽她無助的嗚咽聲惡狠狠地罵她:賤女人。

暗黑不見底的深淵席卷而來,王玉娟在血水模糊間失去了意識,唯一放不下的是她將要做手術的兒子。

原以為一切就此結束,直到她醒過來的那天,發現自己竟然成了植物園裏的一盆花。

王玉娟遇到了陸苗,那個白白凈凈,清麗秀氣的植物園園主,在那裏她認識了很多死後成長為植物的人類。

老天給了她一次機會,讓她帶著死前的記憶重生,從此以後不再是人類,而是一盆花。

陸苗告訴王玉娟,她現在是一株孔雀草,重生意味著自己的遺願未了,等將來做好決定的那天,陸苗自然會幫她。

往事雖不幸,卻也沒有絕了她最後一絲希望。

孔雀草望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神情恍惚,她一直掛念的就是她的兒子,那天她離開以後,也不知道小然第一次手術的錢湊夠了沒,他的病情好轉了沒,殺她的那兩個小偷是不是還在逍遙法外。

當時她的錢包被搶以後,她依稀記得不斷逃離的狂徒再不見蹤跡……

……

顛簸了一路,等陸苗和孔雀草到達A市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陸苗依照鄉裏鄰居給的地址抱著孔雀草直接去了市人民醫院。到了那詢問了護士才知,醫院裏患白血病的兒童有好幾個根本就不清楚陸苗說的是哪個。

被護士不耐煩地說了一通,陸苗頓覺自己長了個豬腦袋,問問孔雀草不就知道了……

“我兒子叫趙然,今年八歲,頭發很黑,眼睛亮的像星星。”

孔雀草緩緩說著,微蹙的眉舒展,眼裏盡是暖意。

後來陸苗找到了那間病房,此時抱著孔雀草站在門外卻不敢進去。

懷裏的孔雀草情緒激動,伸出長葉附在門上,那扇門還沒打開,淚水便溢滿她的眼眶。

顛簸了一路,如今朝思暮念一直是她心頭執念的親人與自己僅有一門之隔。

一切近在咫尺又怕恍如一夢。

“陸苗,我能見到他們嗎?”她哽咽,快要哭出聲。

陸苗本是局外人,此時垂眸看她心情卻也隨孔雀草一同難過,於是輕聲安慰:“會的,他就在裏面,你難道沒聽到護士說的,你兒子恢覆的可能性很大。”

明天做第四次手術,骨髓移植,如果身體不排斥,孔雀草的兒子會很快好起來。

孔雀草深吸一口氣,將眼淚憋了回去,心跳卻隨著陸苗的敲門聲不斷加快,因為緊張,她的莖葉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來開門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中等個子,臉龐圓圓的,看上去好像好幾夜沒睡上安穩覺,他的兩只眼睛深深的陷了進去。

中年男子看到門外的陸苗有些楞,疑惑道:“姑娘,你找誰?”

陸苗眼睛飛速的掃過他身後,一眼便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小男孩,估摸著應該是找對地方了。

陸苗抱著孔雀草,編了個理由解釋,“我是一家愛心機構的工作人員,了解您兒子的情況特地過來探望。”

愛心機構?

趙濤聽著好像有點印象,之前為了給兒子籌第一筆手術費,的確有不少愛心人士過來探望。

見女孩一臉誠懇又說是特地過來看望兒子的,趙濤打心底感動忙熱情的招呼陸苗進來坐。

眼前的中年人目光平靜的掃過那盆孔雀草,卻是這不經意的一瞥,孔雀草瞬間濕了眼眶,目光追隨著他,深情而絕望。

一年未見,她的丈夫黑了,瘦了,也才三十幾的年紀額角上已經有好幾道皺紋了。

進了病房,陸苗便看到那個孩子了,因為生病他看著特別瘦,頭上還戴了頂藍色的帽子,此時正躺在病床上看漫畫。

懷裏的孔雀草在看到兒子的一瞬間,淚水轟然決堤。

病床上的小男孩又瘦又小臉色蒼白,瘦如枯柴的手正打著點滴,孔雀草咬著唇怕自己哭出聲,此時她聽到兒子乖巧的問候陸苗,姐姐好。

眼前的孩子朝陸苗微笑,咧開嘴角露出四顆大白牙,白凈的小臉秀氣的像個小姑娘。

這孩子真的太瘦了,陸苗忽然想到了多肉,這孩子比六歲的多肉還要瘦弱。

不過確實像孔雀草說的一樣,趙然那雙烏黑圓澄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姑娘,這花先放這吧,我看你抱著挺累的。”

趙濤熱情地招呼陸苗坐下,想幫著陸苗抱那盆花。

“謝謝大哥,這花我正準備送給你們,放在病床邊最好了。”陸苗說著將手裏的孔雀草遞給他。

趙濤接過花,才感覺這盆花的重量不是一般的重,又見這花葉子上都是水,心裏猜測可能是人姑娘來時澆了水。

“這花挺重的,您還大老遠的抱過來。”趙濤將花仔細的擺在床邊的小桌上,看著陸苗越發不好意思。

趙濤為人老實忠厚讓陸苗不自覺放松了情緒。

“姑娘,你吃個蘋果吧。”

陸苗接過蘋果道謝,想著孔雀草這時候還不能說話,於是她開始詢問起趙然的病情。

說起這個趙濤飽經風霜的臉瞬間滄桑了不少,但語氣卻滿含希望,他說:“然然前些日子才出了重癥監護室,大夫說找到匹配的骨髓再做兩次手術就會好起來。”

病床上的趙然耳尖的聽到爸爸說自己的病馬上就會好起來,興奮地擡頭對著兩人微笑。

他也滿心雀躍的期待自己快些出院,在這家醫院呆了快一年,他都快不記得學校裏的老師和同學了。

“孩子的母親呢?”陸苗試探的問道。

一提到他媽媽,趙然眨巴著眼睛忍不住插了一句話:“我媽媽去外地工作了,等我病好就回來。”

爸爸說等他病好了媽媽就會回來,為了盡快見到她趙然每一次的化療都能忍住不哭,即使再疼他都能咬著牙堅持下來,因為大夫說了,只有做化療自己的病才會好得更快。

聽了趙然的話,陸苗明白似的點了點頭,牽起的唇角卻笑不出了,她看向趙濤卻也註意到那雙晦暗無光的眼眸溢滿濕潮,一個大男人瞬間變得落寞。

看來趙濤一直都沒有告訴自己的兒子他的妻子早在一年前就離開了。

這話孔雀草肯定也聽到了,她是不是已經傷心欲絕,陸苗忍著鼻尖的酸澀繼而岔開了話題。

趙然捧著漫畫書又躺回到床上,滿是針眼的手一頁一頁翻看著那本漫畫書,本來認真地表情卻在下一秒皺起了眉頭,他好像聽到有人在哭。

哭聲很小,是低低的啜泣,仔細聽了會趙然擡頭看向坐在前面的爸爸,爸爸和那個小姐姐還在談話,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沒聽到……

趙然皺著小臉,確定自己不是幻聽後扭頭奇怪的看向病床旁邊的那盆花。

綠色的葉片輕輕顫動,孔雀草緊捂著唇淚眼朦朧的看著丈夫和兒子,這一刻她等了太久,以為再也沒有機會,可眼前的一幕卻也了了她的遺願。

床上的趙然慢慢放下手裏的漫畫書,目不轉睛的盯著桌上的孔雀草看,那陣哭聲好像就是從這發出來的,聲音很熟悉,特別像他的媽媽。

哭聲漸漸平息,趙然指著孔雀草一臉奇怪的對趙濤說:“爸爸,我聽見有人在哭。”

陸苗和趙濤都是一楞。

空蕩蕩的病房哪有什麽哭聲趙濤根本就沒聽到,聽兒子這麽說,微笑著輕聲訓斥:“瞎說啥呢,看你的書去。”

有客人在,這孩子就愛亂說話,趙濤有些尷尬。

只有陸苗清楚,趙然說的是實話,坐的有點遠她雖然沒聽到,可她擡頭就看孔雀草在哭,看著她的丈夫和兒子淚流滿面。

既然將她送到了這,就該接受孔雀草即將離開的事實,陸苗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向趙濤道別。

“大哥,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陸苗直言要走,趙濤也不好再留,於是兩人客套了幾句。

臨走之前陸苗走到那盆孔雀草跟前,俯下身子貼著那朵小白花,輕聲說:“孔雀草,我只能送你到這了,但願你能開心。”

陸苗的聲音很小,趙濤雖然沒聽見卻覺得這姑娘有點奇怪,對著一盆花自言自語。

而病床上的趙然卻聽得十分清楚。

陸苗剛踏出病房,便忍不住紅了眼眶,從今以後,她的植物園裏再也不會有孔雀草了,不僅如此,園裏跟她朝夕相伴的植物會一顆一顆離開,步入輪回開始新的人生。

而她依舊是植物園的主人,找新的種子,結交新的植物,成為一名合格的引渡者。

夜色漸深,空蕩蕩的病房裏只剩趙濤父子兩人,還有那盆陽臺上的孔雀草。

“爸爸,這花真好看。”

剛換完藥,趙然一臉開心的打量著眼前的孔雀草,覺得那朵白色的小花不僅好看連味道都是香香的,特別像媽媽的味道。

雖然下午爸爸說是自己聽錯了,可他就是覺得這盆孔雀草很奇怪,居然會哭的那麽難過。

趙濤替兒子掖好被角,此時看向那盆花竟莫名覺得心頭一顫,內心的感覺說不上是酸澀還是悵然。

白色的小花搖曳在夜風裏,給單調冷清的病房平添了些暖意。

“那姑娘也是有心了。”

趙濤望著兒子微笑,又怕這花放在病床邊第二天曬不到太陽,於是把孔雀草搬到了陽臺。

“爸爸,媽媽會回來的吧?”

趙然安分的躺在床上,滿臉希冀卻又不敢確定,畢竟這話趙濤對他說過很多次,但沒有一次實現過。

趙濤正給那花澆水,聽了兒子的話長滿老繭的雙手忽然一頓,趙濤盡量讓自己笑著回答,可眼底的苦澀早已混合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他背對兒子,慢慢道:“你乖乖的配合大夫治療,媽媽說不定馬上就會來見你。”

趙然抿著唇,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對爸爸的話深信不疑。

身後兒子閉著眼休息,陽臺前的中年男人卻再無顧忌的任憑淚水滑落。

若謊言一輩子不拆穿,或許有一天他自己也信以為真。

聽到兒子平穩的熟睡聲,趙濤走過去輕手輕腳替他摘下頭上的帽子,光溜溜的腦袋卻跟從前的小平頭一樣可愛。

看了眼病房,趙濤從櫃子裏拿出一個枕頭便去病房外的長椅上休息,因為離家遠,他這次到大醫院提前備好了些生活用品,為了省錢累了他就在過道裏的椅子上睡一宿。

窗臺上那盆孔雀草隔著窗簾,月色下的王玉娟一頭利落幹練的短發,與一年前相比容貌一點也沒有變化,她輕手輕腳的拂過窗簾來到病床前,哭了一天的雙眼變得又紅又腫。

床上趙然睡得很沈,王玉娟坐在床邊離他很近,變成了原來的樣子,她才得以好好看看自己的兒子。

趙然變了很多,以前他不愛戴帽子,今天第一眼看到他就戴著藍色的帽子直到睡前才摘下。

然然也是覺得沒有頭發不好看吧。

因為化療以前還有些肉的小臉更瘦了,化療有多痛她是知道的,她的兒子很堅強,堅強的扛下所有的病痛,滿懷希望的等她回來。

王玉娟從被窩裏牽住那只小手,冰涼的手掌輕易將趙然的手包裹住,觸及到那抹溫度王玉娟的心又是一陣抽痛。

她憐愛的看著趙然最後慢慢俯下身去,小心翼翼的像尋常的父母親吻孩子一般,極其輕的親在趙然臉頰。

無盡的夜晚,趙然因為換藥的部位開始疼所以睡不安穩,此時睜開眼睛望著天花板發呆,他不敢驚動趙濤,爸爸好不容易才睡個安穩他可不能吵醒。

趙然覺得臉頰癢癢的,於是伸出手往臉上一抹,指尖便沾了水漬。

醫院的天花板難道漏水,趙然疑惑,兩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天花板看,他絲毫沒有註意到,陽臺上那盆孔雀草正在一點一點的枯萎。

第二天一早,趙濤在過道裏醒來,昨晚難得睡了個安穩覺,睜眼卻看到身上的薄毯。

趙濤覺得奇怪,他記得昨晚出來休息時只抱了個枕頭出來,或許這毯子是昨晚兒子給自己蓋上的。

他這般尋思著進了病房以後才發現然然還沒醒來。

趙濤嘆了口氣,最近幾次化療把孩子折騰得夠嗆,好在明天就可以做最後一次手術了,如果孩子他媽還在的話此時心情或許比他還激動。

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讓整個病房暖洋洋的,趙濤洗漱好後忽然想起那盆花,於是從紙杯裏盛了一杯自來水打算給那花澆一點。

走到花盆跟前才發現,一夜間盆裏的花耷拉著腦袋蔫蔫地,葉子也變得枯黃,就連僅有的三朵小花看著都無精打采。

趙濤從沒養過花,以前只在老家種種蔥啊,大蒜啥的,一見這花成了這樣,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爸爸,醫院的天花板漏水嗎?”病床上的趙然轉醒,打著哈欠問他的爸爸。

這孩子是睡傻了吧,趙濤看著兒子的眼神有點嫌棄,這是高檔醫院房頂哪有漏風的呢,眼睛卻不自覺往上看了看,光潔白凈的天花板比他的家墻還幹凈。

後來趙然做了手術,手術很成功,術後大夫來病房裏檢查,情緒激動的趙濤拉著主治醫生的手感動的說不出話,等那醫生要走的時候,趙濤忽然想到什麽,忙問醫生:“大夫,這花要是不得勁應該咋治啊?”

那大夫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便看見那盆價格不菲的孔雀草,可惜綠葉已經全部發黃,看樣子這花已經從根部開始腐朽了。

“這花快死了,我可救不了啊。”醫生說著露出淡淡的微笑,這家屬真有趣,他治的是人哪會治植物?

一群醫護人員走後,趙濤對著那盆花眼底流露出惋惜,哎,好好的一盆花讓他給養死了,白費了人家姑娘一番好心。

趙然依舊躺在床上,身上的傷口還未拆線,此時躺在那動也不能動,他看著爸爸又看看那盆枯萎的花,輕聲問道:“爸爸,這花叫什麽名字?”

趙濤有些尷尬,他好像也不知道……

病房裏父子倆商量著病好出院後是不是該下個館子大吃一頓,趙濤絮絮叨叨的數著要帶的行李,趙然想著是時候該回去見見老師和同學了,不知道見到他小夥伴們會不會驚喜得尖叫!

“爸爸,媽媽呢?媽媽什麽時候回來?”

他的病已經快好了,媽媽是不是馬上就會回來?

趙濤收拾行李的寬厚背影一滯,悶聲道:“她會回來的。”

“嗯!”

“那我再等等。”

趙然裂開嘴角微笑,露出四顆明晃晃的大白牙,對出院後的日子越來越期待。

金色的陽光落在屋內寂靜無聲,陽臺上那盆孔雀草最後一片花瓣緩緩雕零。

就是這樣的日子,趙濤替兒子端來早飯,看著他白凈的小臉露著笑竟也生出些歲月靜好的感覺。

……

那天從醫院出來陸苗摸了摸口袋才發現兜裏只有一張十元大鈔,A市離琳市挺遠,自己沒錢沒幹糧要回去怕是比紅軍十萬裏長征還艱難

……

傍晚的天灰蒙蒙下起了雨,奔波了一天陸苗一刻也沒停歇,這會找了一處長椅坐了下來,周圍的人行色匆匆,看烏雲密布估計要下場暴雨,陸苗仰起臉深深地吸了口氣,涼風吹在臉上的感覺舒服極了。

她要趕緊淋一場雨,今天曬了一天她頭上的小花都要冒出來了。

直到雨點連成了線,“嘩”的一聲,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鋪天蓋地地從天空中傾瀉下來。

淋雨一時爽,等陸苗被急促的雨點打得睜不開眼睛的時候,她才想著應該找個地方避避雨……

頭一擡,一把黑色的雨傘出現在她頭頂,陸苗正仰著頭,眸光微轉視線順著那只緊握傘柄的手上移,最終定格在那張俊美清雋的臉上。

陸苗的眼睛睜大,一瞬間心跳漏了半拍。

面前的傅承君穿著一身黑色的風衣,路燈之下,衣角被雨淋得有些淩亂,一大半的傘落在她身上,男子的半邊衣服都被水浸濕。

傅承君撐著傘垂眸看她,頎長高挑的身影整個罩在她身上,讓陸苗無形中感覺到一股壓迫感。

“想淋雨也不是這麽淋的。”傅承君終於開了口,語氣低沈聽著不大高興。

也許是這人出現的太突然,陸苗張了張嘴驚訝的說不出話,仰起頭目光剛好落在他英氣挺拔的鼻梁上。

該說謝謝還是熱情的打招呼,還是質問他怎麽又突然出現在了這?

陸苗的大腦飛速運轉,身體卻不受控制的立馬站了起來。

不坐輪椅的傅承君非常高,自己站在他面前才剛剛到他的胸部。

“你、你怎麽來了?你不是……”陸苗心想,他不是死了嗎……而且種子都還沒發芽呢。

“想來就來了。”他的嗓音很清淡。

“哦”陸苗暗自腹誹,想著也不是問他的時候,畢竟人家有傘只好默默的走在他身邊。

自從遇到傅承君,陸苗好像無論去哪走得有多遠他都能出現在她身邊,該不是這人一直在跟蹤她吧。

想起之前的舍命相救,這次又給她撐傘,陸苗覺得這人若不是目的不單純怕是……暗戀她也說不準!

思及此陸苗擡眸偷偷打量了眼身旁的人,眼底略有深意。

傅承君目視前方,走的不急不緩,清雋的側顏卻浮現出很淡很淡的笑意,牽起的唇角看樣子心情不錯。

“你怎麽知道我暗戀你?”傅承君輕笑,清冷的眉眼變得柔和,此時側過頭看她。

陸苗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捂住了嘴,她好像什麽都沒說吧,這人是聽到了?

見陸苗不說話,傅承君接著說,“我允許你這麽想。”

什麽叫‘我允許你這麽想’?陸苗白眼一翻心底一陣鄙夷,這人不僅來路不明,而且還是個自戀狂呢!

傅承君微不可聞的輕咳一聲,面色微囧。

“你是不是能聽我的心裏話?”

陸苗站住,撅著嘴嘟囔,這跟偷聽一樣!

傅承君動作一頓,微垂著臉神色平和,輕聲說:“你如果不高興,那我就不聽了。”

兩人之間又安靜了下來,傅承君走得平穩,目不斜視,黑色的雨傘盡數落在她身上,陸苗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遠處的一家餐廳,“我們上那坐會吧。”

因為是晚上,餐廳裏客人很少,陸苗找了處地方坐下來,傅承君便坐在她對面。

這人坐在那無疑是最惹眼的,陸苗只是瞥他一眼,竟覺得傅承君還挺好看的,就連收傘的動作都很儒雅。

果然沒坐輪椅的他腿很修長,此時靠在柔軟的灰色沙發上理了理袖口。旁邊幾個

服務生小姐不時偷瞄著他,幾人對著傅承君互貼耳畔悄悄低語了幾句,隨即輕笑了幾聲。

看這人還挺招桃花的,自戀點也沒什麽,陸苗暗暗撇嘴。

對面的傅承君終於擡眸看了她一眼,深如墨潭的眼底染了絲笑意,像是沒註意到陸苗一直盯著他看,淡定的從服務員手裏接過菜單報了一串菜名。

“餵,別點太多,咱倆要吃不完了。”陸苗出聲提醒,最重要的是她帶的錢不夠!

“你都餓了一天,咱們吃飽再回去。”傅承君說得輕淡,好像清楚她一天的行程,陸苗摸了摸肚子,自己的確是一天沒吃東西了。

但她還是有些擔心,小聲道:“我沒錢吃飯……”

傅承君看她一眼,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陸苗看他這麽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直覺這人像個土豪,於是便沒再顧忌。

直到桌上堆滿了吃的,陸苗數了下十五個盤子,好像真的吃不下……

“是不是太多了點?”陸苗對著那盤糖醋排骨直流口水。

“不多,都是餵你的。”傅承君拿起一塊奶油蛋糕放在她手側,以前陸苗最喜歡吃這個。

為我?陸苗心裏頓覺暖暖的,這人是真好,不管他什麽來頭,這個朋友她交定了!

陸苗只顧埋著頭吃,不時對傅承君夾過來的菜說聲謝謝。

傅承君單手支著下巴,另一只手拿著筷子,看陸苗吃飯果然令人食欲大增,雖然他從來不吃飯。

陸苗一陣風卷殘雲,這才註意到傅承君到現在一口都沒吃,一直看著她。

“傅老板,你也吃啊!”陸苗咽下嘴裏的雞肉,俏臉微赫。

傅承君:“我不餓。”

“還是吃點吧,吃飽了好上路啊。”陸苗夾起最喜歡的糖醋排骨放在他碗裏。

這家夥不知道秀色可餐嗎,傅承君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滑過陸苗伸回去的筷子,這才夾起那塊排骨,墨眉微蹙卻也咬了一口。

他一向不吃甜食,帶點甜味的菜都咽不下去,傅承君也只是咬了一小口。

“好吃吧?”陸苗微笑,將盤子往傅承君的方向移了移。

“嗯。”

傅承君靜坐在對面,看著陸苗慢慢的笑意,深邃的眸中透出些溫柔。

等吃飽喝足了,陸苗穩穩的打了嗝頓時臉漲得通紅。

“那個,你能不能借我點錢,我身上就剩十塊錢了。”付飯錢肯定是不夠的。

對面的男子支著下巴看她,淡淡道:“我也沒錢。”

陸苗一下坐不住了,燦爛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大哥,你是開玩笑的吧?”

傅承君十分優雅的輕抿了一口茶,認真答:“沒開玩笑。”

陸苗楞楞地看著他,目光呆滯,這要是被店主知道了,說不定要挨揍啊,這頓霸王餐陸苗吃在嘴裏,淚流在心裏……

傅承君當然知道陸苗心裏在想些什麽,無奈的是他出門有些急,身上確實一分錢也沒拿。

“我不會請你吃霸王餐。”

傅承君的目光落在陸苗身上,嗓音清淡又溫和。

可咱們都沒錢啊!陸苗心底咆哮,就算給人家端盤子刷碗也得刷好幾天啊……

陸苗哭喪著臉,心底一陣哀嚎,原來這丫成了種子以後窮得叮當響,哪有活著的時候那麽有錢!

傅承君氣定神閑的坐在那,見陸苗一臉惆悵於是出聲安慰,“再等等,會有人來結賬。”

陸苗擡頭看他,有點不太相信,遠處幾個服務元已經朝這邊望了,陸苗趕緊拿起一塊蛋糕往嘴裏塞,表示自己還沒吃完。

眼前的姑娘飯量不錯,此時可還在往嘴裏塞東西,傅承君以為陸苗還沒飽,關切的問:“還想吃什麽,再來份蛋糕?”

陸苗瞪他一眼差點噎住,鼓著腮幫子憤憤道:“你那朋友啥時候來啊,我的肚子要撐破了!”

傅承君:……

陸苗:“你難道沒看到那個小姐姐要過來結賬嗎?”

她這樣一直吃,那妹子也不好過來呀。

原來她是這麽想的,傅承君明白似的點了點頭,眼中倒是露出深深地笑意。

陸苗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沒帶錢居然還敢點那麽多菜,剛才進來的時候就該花十塊錢點盤青菜,說不定也就吃飽了呢。

陸苗暗暗嘀咕,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啃了四塊蛋糕,三根雞腿,兩盤糖醋排骨,滿滿一大碗雞湯……

傅承君聽到手機響的時候,轉過身舉目望向餐館的門口,擡起手招呼了一下。

陸苗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便看到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正健步如飛的朝他們走過來!

這難道就是傅承君說的朋友?怎麽看都不像,倒像是他的爸爸?爺爺?

一旁的傅承君神情覆雜的看著她,末了輕聲解釋:“他既不是我爸爸也不是我爺爺。”

哦……

說了不準偷聽她說話,現在還偷聽!陸苗不滿地小聲嘟囔。

周恒剛從地神那邊過來,聽傅承君說他被困在一個地方,情況十萬火急,等他趕到這才發現情況可能跟他想的不一樣。

等結了賬,周恒習慣性的跟在傅承君身後,和身旁的陸苗對視一眼,“陸苗,咱們又見了哈。”

又嗎?

陸苗疑惑,自己的記憶裏好像從沒出現過這麽一個老人啊,

陸苗微笑,熱情跟他打招呼:“謝謝爺爺幫我們結賬!”

周恒的臉唰的一下僵住,陸苗怎麽能叫他爺爺呢!他們同歲啊!

“還是叫我哥哥吧。”周恒微笑。

傅承君不知何時並排走在陸苗身邊,冷嗖嗖的目光隔了個人落在他身上。

周恒繼續微笑,“陸小姐叫我大叔吧,顯年輕。”

陸苗點頭嘿嘿的笑,這大叔真逗還挺愛說笑的。

後來周恒就走了,只剩陸苗和傅承君。

“大叔怎麽走了……”陸苗有些著急,他們沒錢怎麽回琳市啊!

傅承君不以為然:“不走留著當電燈泡?”

屁的電燈泡,陸苗沒好氣道:“那咱們怎麽回去?”

傅承君微笑,俯下身湊到她面前,語氣沈沈,“抱著我,我帶你走。”

抱著他?怎麽走?怕不是要趁機吃她豆腐吧,陸苗偏過頭去撇撇嘴。

豆腐早就吃過了,不過百吃不厭罷了,傅承君微笑,表面謙謙君子,心裏實則住了一只大尾巴狼。

“還不過來?”傅承君突然正色,語氣難得的正經。

陸苗狐疑,試探地問道:“你要抱著我走啊?”

“嗯。”

“不用交通工具的嗎?”

“我更快。”傅承君說著向陸苗敞開懷抱。

陸苗心一橫,反正傅承君長得好看,被吃豆腐指不定是她賺了呢!於是她走過去站定在他手臂圈起的位置,雙手卻沒有一眼圈在傅承君的腰上。

小樣,怎麽會是她賺了呢,傅承君微笑,長臂圈住女孩纖細的腰肢,低垂著頭薄唇貼向她耳畔,低聲說:“準備好了嗎?閉上眼睛。”

陸苗聽話的閉上眼睛,不自覺耳朵靠在他胸膛,能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不過這胸好硬啊,說不定往下還有六塊腹肌呢。

不對,很有可能是八塊!想到這陸苗閉著眼自顧自的點頭。

傅承君抱住陸苗,修長的五指遮住她的眼睛,下一秒兩人便消失在原地。

雨漸漸小了,空曠無人的廣場只剩那把黑色的雨傘孤零零的躺在原地。

之後的一段時間裏,陸苗感覺自己浮動在空中,腳下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周圍也沒有任何可以依附的東西,只有傅承君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裏。

兩人始終相擁著,當感覺到急速的下降時,陸苗的一顆心緊緊提起,悶不吭聲的的伸出手臂回抱起傅承君。

隨著傅承君的速度不斷加快,陸苗抱他更緊耳邊只有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途中好像受到一股阻力,陸苗忍不住扭頭想看,身邊傅承君埋頭貼著她脖頸,她只輕輕一動,便感受到柔軟飽滿的東西,正正好觸碰在她脖間。

陸苗一楞,這好像是傅承君的嘴巴……依稀能聞到他身上清冽好聞的氣味。

還挺香的。

等兩人落地時,傅承君這才慢慢松開他的手臂,也就幾分鐘的事,陸苗被眼前看到的建築驚呆了。

面前是她的植物園!

“哇哇哇,你你你!”陸苗驚訝的合不攏嘴。

傅承君微笑,狀似不經意間一只手攬上她的肩頭,眉梢含笑:“你就說吧,我快不快?”

陸苗:“快……”

這人是不是背後偷偷長了對翅膀?

“瞎想什麽呢?”傅承君失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又滑又嫩想親一口怎麽辦。

陸苗還在感慨傅承君的天生神力,稍不留意,身邊的人覆身而來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落在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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