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這一帶好像沒什麽喪屍的影子啊。”艾漓嘴裏叼著根橡皮筋在嘟囔，她一邊觀察著車輛外頭的景象，一面把散著的頭發抓了個馬尾。

過程中掉落的幾根頭發被風吹到齊維煜手臂上，癢癢的。

“嗯，往那邊再看看。”說著他打轉方向後拐進了另一條道路。

最近感覺到喪屍似乎普遍比以前活躍不少，於是艾漓和齊維煜兩人沒事時候就開著車出去，有時在基地附近，有時去到偏遠些的地方，到處探探情況。

開車的活都是交給齊維煜來，有次艾漓想當回司機，被齊維煜嫌棄太矮，視線不佳，回去後還送了她一袋看不清生產日期的奶粉，可算是把她給傷著了。

以前不知道，齊維煜這種嚴嚴肅肅的家夥，還能有這種氣死人的本事。

車子調了方向後沒開多遠，兩人突然看到道路前方冒出來幾個人。

幾人手裏拿著鐵網鋼絲，瞧見車後就拖著往他們必經的道路上一鋪，手裏拿著家夥就攔在了車輛前面。

齊維煜的車開到跟前，剎住。

艾漓與齊維煜對視了一眼。

“下來下來！搜查！”一個綠毛小子手裏拿著把刀，嚷嚷著走了過來要開門。

見門還鎖著，就狠狠踹了一腳，一臉兇神惡煞的。

一副地痞流氓的範兒。

在綠毛身後走過來的，有魁梧的有刀疤的，總之都是各種惡相，臉上跟寫著搶劫兩字似的。

他們探頭看了看齊維煜車後座上的一堆物資，眼睛明顯瞪亮了。看來這是遇上了個夠肥的。

艾漓抓了下發尾，心道今天看來是碰上奪搶物資的了。

綠毛見車上還沒反應，正拿家夥要砸窗，就見車窗被放了下來。艾漓看見他擡起胳膊上，露出一個熟悉的紋身圖案。

哦，B區基地的啊。

這個紋身艾漓再熟悉不過，她胳膊上現在還留著個大疤呢。既然是B區基地的人就好理解了，擱末世前就是一群無惡不作的群體，殺人搶貨是他們一貫的手段。

一直以來，他們的人也有不少跑到A區基地附近游蕩的。被梁子夏帶人處理過幾次了。

沒想到這種地方也會遇上。

殺喪屍不積極，殘害同類倒是很有經驗。

“喲，這裏還有個小美人啊！”綠毛一看清艾漓的樣貌，兇狠的臉色就變了，不自覺舔了舔下唇，感覺全身都快騷動起來。

這世道，他都好久沒看到過這麽細皮嫩肉白白凈凈的女人了。而且這一雙異瞳跟水晶似的，太漂亮了。

艾漓指指他的頭頂綠油油，笑道：“你這是變異的吧，頭回見，還真挺適合你的。”

小美人笑起來更好看，綠毛一時間都沒聽出她的嘲諷來。

後頭的男人看綠毛磨蹭半天，沒耐心地一把將人推開，他瞇著眼打量過艾漓後，也看到了邊上開車的男人。

“你們兩個，出來。”他亮出把槍指著道，“你乖乖把所有的東西留下，這個女人也歸我們。我們就放你走。”

話落，幾人便見開車的男人推門下了車。

齊維煜按了下手腕道：“東西沒什麽，人恐怕不行。”

小茉這丫頭記仇，你們恐怕會死得太難看。

艾漓下車時，齊維煜已經三兩下把人全打趴在地。幾個粗壯魁梧的家夥不是斷了手就是折了腿，躺在地上嗷嗷哭叫。

艾漓過去看了下他們拖來的鐵網，還有之前人冒出來的方向，回頭踢了綠毛一腳道：“你們今天搶了多少人了，就你們幾個？”

事實證明，果然不止這幾個。

兩人讓他們帶路，去到了他們附近的聚集點，一個破舊的崗亭。艾漓瞥見邊上拋了兩具男人的屍體，被搜刮一凈，看上去剛死沒多久。

艾漓厭惡地皺緊了眉頭。

看來是之前被這夥人搶殺的散人。

崗亭裏的人乍一看還以為綠毛他們帶了新搶的人回來，等走近了才發現他們是被押著的，立馬暴起拿出武器沖了上去。

然後全被齊維煜跟艾漓給收拾了，丟在一處。

這夥人還綁了三個女人，個個嚇到臉色蒼白，讓艾漓想起在B區基地裏的那些記憶，十分不舒服。

艾漓一幫她們解開，就有兩個跑過去狂揍那夥人。連普通幾只喪屍都奈何不了她們，卻差點死在人的手裏。何況還有夥伴已經被他們給殺了。

這些人比喪屍還要喪心病狂！

艾漓跟齊維煜隨她們去。就在這時，那堆人裏頭，不知是誰忽然詫異地出了一聲。

“小茉？”

聲音很輕，還是被艾漓一下就捕捉到了。她轉頭看去，視線落在一個男人的身上。

瘦瘦高高，小眼睛鷹鉤鼻，似乎沒什麽印象。這人，認識她？還是說曾在B區基地見過？

“這位姐姐，先讓讓。”艾漓走到那人跟前蹲下，問道，“你認識我？”

那男人也是瞪大了眼睛，盯著她看了幾遍，才難以置信道：“你還真是小茉？你怎麽？”

臉還是那張臉，可艾漓使原主的氣質發生了質的改變，是以他看了很久才勉強認出來。

邊上另一個胖子也盯著艾漓，突然驚呼道：“怎麽可能？小茉不是應該早死在那個中心游泳館裏了？怎麽會還活著？”

艾漓瞳孔猛地一縮。

小茉最後一次見到文淩，就是在一個中心游泳館裏。文淩帶著她躲進去後出去找吃的，卻遇上大喪屍被咬。最後回來把吃的留給小茉後，就在她眼前跑遠消失了。

這麽久以來，這是艾漓第一次聽到，與她的目標人物文淩有關聯的信息。

可這兩人為什麽知道，又為什麽說她應該死在那裏？

齊維煜發現小茉的情緒少有的激動起來，這不清楚這兩人與她的關系，但也沒有插話。

艾漓已經將這兩人拽到了一邊，同時從腦海裏找到一絲信息了。

這兩人，跟小茉和文淩，是同一個孤兒院出來的。

他們四人都是互相認識的。

小茉把文淩當哥哥，也只跟他玩，這兩人她以前見過，但是不熟。過去太久，這兩人又被揍的看不清原樣，所以一開始沒認出來。

艾漓直覺他們可能知道文淩的去向，抽出軍刀逼問他們游泳館的事情。這兩人混在王鱷手下殺人搶奪，即便曾經是一個孤兒院的，她也沒給半分情面。

兩人早被她和齊維煜嚇破膽，艾漓一問就爭著全說了。

聽明白他們的話後，艾漓怔楞在那，半天沒回過神來。

她一開始接收的就是小茉的記憶和情感，原主對文淩的依賴和感情極深，她心中的哥哥是完美的。

艾漓怎麽也沒想到，故事原來是這個走向。

原來當日文淩出去找食物，遇上的只是一只普通的雜碎喪屍。他身上的那傷並不是被大喪屍咬的，自然也不會中上喪屍病毒。

後來在附近的一個地下倉庫裏，文淩找到了一定數量的食物，還碰巧遇上了這兩個熟人。

幾人都餓了很久，那點食物也並不夠他們撐多少時間。這兩人本來計劃著去找最近的一個基地落腳，他們把打算告訴文淩後，邀他一起，多個人遇到喪屍時也多個戰力。

然而聽文淩說起，他們才得知文淩身邊竟還帶著個小茉。

那時幾人的食物和物資都很稀少珍貴，而且中途本就充滿了喪屍威脅，還面臨著找不到食物的困境。

他們一點都不想帶個傷了腿，還沒什麽力氣，只會浪費食物的嬌弱累贅。

於是他們心思一動，開始勸說起文淩，讓他把小茉丟下。

而文淩就在這兩人的鼓動之下，被說動搖了。

其實文淩一直以來帶著小茉，在末世艱難生存，早就隱隱生出了這種心思。每每又餓又累又傷的時候，身邊卻還要捎著一個小茉，就覺得實在是個令人糟心的拖累。

曾經以為很堅韌珍貴的情感，早在災難之下，被磨得蒼白透明。病困窘境前尚無孝子，何況是末世裏，兩個沒有血緣的兄妹。

只是小茉雖然沒那麽有用，卻總是很乖，餓了怕他擔心就忍著，有了食物也都先想著他。

文淩遲遲下不了這個決心。而這個念頭已生，拖的越久，對小茉跟自己的雙重厭惡就積的越深。

直到兩人推了他一把。

胖子盯著艾漓抵過來的刀，死命往後仰，慌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沒有騙你！我們讓文淩別管你了，他同意的時候一臉如釋重負。他早就嫌你累贅不想管你了！”

小眼睛緊接著說道：“後來他為了讓自己良心好過一點，就假裝自己被大喪屍咬了，給你留了點吃的。才跟我們一塊走的。”

所以才有了原主看到的一切。

艾漓心想，怪不得她當初覺得那段記憶有點不對勁。若不是原主自帶美化濾鏡，就文淩那種說謊的神態，她早就該看出不對來了。

那文淩還挺會給自己找心安，走前還給原主留了食物。他估計也真怕小茉就這樣不想活了，等於是間接死在他的手上，心裏過不去，就編了個謊言。

但依艾漓來看，他對小茉直言都好過蒙騙。

艾漓垂下握刀的手，冷眼看著瑟縮的兩人。他們想不通，那個弱小的小茉，怎麽會跟眼前這個可怕的女人是同一個人。

也是，按兩人的想法，沒有生存力，又傷了腿被拋棄的小茉遲早是要死的。

不是死在游泳館裏，也死不了多遠距離。

艾漓能感覺到事實真相對原主的打擊極大，她仿佛感受到原主最後一縷魂的崩潰情緒在不斷蔓延。

她深呼吸了幾下，才使身體本能的刺激反應有所緩和。

通過齊維煜擔憂的眼神，她覺得她現在的臉色看起來肯定差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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