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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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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賭一賭的心態,逢羽按照章諾母親多年前留下的聯系方式找到了那個地方。

距離金林鎮有七八個小時的車程,乘車過去,到達一個風景秀麗的沿海小城,在一個老舊的居民區,逢羽找到第七棟四單元,走上樓去,站在門口,遲遲沒有按響門鈴。

門鈴響了三聲,遲遲沒有人過來打開房門,逢羽不放棄地敲著門,“請問有人在嗎?”她小心地加大了聲音。

聽到門鎖打開的聲音,回身見到鄰居一位婆婆站在自家門口,透過半合的門板打量著她,說:“這個時候他們都在店裏吶,你有事嗎?”

她說這家子沒有多少人,日子過得可憐巴巴的,在大學城的一條小街裏經營著小店,把地址給了逢羽。

大學院校衍生出來的商業小街,被各色小吃和精品店鋪裝點,年輕的面龐來來往往,路過小吃攤、水果攤還有一些小型的服裝店,逢羽在街道深處找到了這家店。

一個小小的毛線店,門被刷成油亮的綠色,上面掛著“正在營業中”的小木板,十字的窗框上鑲著玻璃,她在門外,能看到裏面掛滿了各種各樣的針織手藝品,像個童話小屋。

一個年輕的女孩在拿著笤帚掃地,另一位年長的女性背對她,在教幾個大學生織圍巾。

她推門走進去,門上小鈴鐺響了起來,正在打掃衛生的女孩沒擡頭,“歡迎光臨。”

逢羽在店裏站著,四處打量了一下,發現年長的那位女性是坐在輪椅上的,甚至她的面容比想象中更蒼老,已經是一位奶奶輩份的老人了。

沒一會兒,女學生們打了招呼離開了,逢羽向店裏的二人問道:“你們好,請問,常阿姨是在這裏嗎?”

話音落下,老人有一恍的楞神,年輕女孩模樣愕然,問她:“你是誰?找她做什麽?”

得到回應,逢羽立即道明來意,說:“常阿姨是不是在二十多年前走失了一個孩子?我看到她留在福利院的聯系方式找過來的,我只是想確認一下,沒有別的目的。”

良久的靜默下,鐘表的秒針一聲聲走動著,見女孩的目光望向了老人,她也迫切地看著她,直到老人嘆著氣,低下頭惋惜地說:“可是,小常已經不在很久了。”

……

渾渾噩噩地回去,飛鳥在空中化成黑色的小點,不知道會歸落到什麽地方,傍晚的天氣冷澀澀的,泛著染了青墨的白,如一名郁郁的老者。

車上,逢羽閉著眼小憩。

凡事有果必有因,由如今的章諾,她能時光倒回似的去追述他的以往,從她鮮活的愛人,過渡到清月似的郁乘萊,有他在郁家優渥的生活,再回到金林街福利院那個倔強沈靜的小章諾,最初的最初,回歸在一個最冷的冬天。

結束了一段不幸的婚姻後,一位單親媽媽帶著兒子嫁進了黃家,新的丈夫體貼踏實,他有一個開明的老母親和乖巧的女兒。

在外人眼中,這是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女人無比珍惜得到的新家庭,她甚至放棄了工作,專心持家,但丈夫固守的思想註定讓這個家庭安寧不了。

他接受不了妻子帶到家裏的別人的兒子,沒日沒夜地擔心家產落到別人的氏族,看著這個孩子,他就能想起妻子的以往,這對他來說,是不堪的骯臟。

於是在某一天,他借逛集市為由,把孩子丟棄在了近千公裏外的一個小鎮,回去後,向家人解釋因集市上人多,他和孩子走散了,無視孩子母親的悲痛欲絕,他認為痛苦只是暫時的,畢竟她無可奈何。

而孩子的母親,從此便開始了日覆一日的尋找,即便已經後悔,男人還是不能把真相說出口,因為他知道這會造成什麽結果,他仍把自己當作一個無辜的旁觀者。

數年後孩子母親郁郁而終,他跪在妻子床頭,這些年來他變得原來越懦弱,妻子頭七那天,他喝得酩酊大醉,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持刀搶劫的罪犯,被連捅二十多刀後慘烈斃命。

凡事有因必有果,逢羽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些因果告訴章諾。

章諾下班回來,橘子和奶牛嗲嗲叫著跑來門口迎接,奇怪逢羽怎麽沒一起迎上來,進屋發現她抱著膝蓋躲在沙發的犄角,擔心地走近,發現眼眶還紅紅的,顯然是剛哭過。

“你這姿勢,是在cos咒怨裏的小男孩嗎?”想逗她破涕而笑,剛在旁邊坐下,她就撲過來緊緊把他抱住。

“怎麽了?”他撫摸著她的腦後,橘子和奶牛也在仰著小臉張望。

有些事,她一個人傷心就夠了,她不忍再去觸碰他終於好起來的傷疤。

逢羽把臉埋在他的胸前,說:“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不管怎麽樣,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章諾。”

她說得那麽真誠,她的眼睛是心的窗戶,她的手上傳來溫度,這讓他變得沈默下來,夜晚靜悄悄的,愛這種事不用多言,告訴他你一直會在就夠了。

他知道你一直會在。

當然,他也同樣。

他們的婚禮舉辦在春天,在一片綠油油的草坪上,邀請來了所有的親朋好友,季麟希拒絕穿裙子,以死相逼,所以章翩翩和領領是伴娘。章斌去年就結婚了,他當不了伴郎,由章小高和雷雷擔任,搶捧花時他們倆鬧得比誰都瘋,最終還是落在了章翩翩手裏,她信誓旦旦地決定最晚明年就結婚。

逢羽穿著修滿海棠花的白色婚紗,中場輕快的大提琴音樂響起,一群人歡聲笑語,她掂著裙擺在走來走去地踏著舞步,旋轉起來的時候像極了一朵白色的花,他笨拙地跟不上她節奏,被攝像機記錄下來,章小高扛著機器笑得不停發抖,他冷冷瞪過來,粗魯地把鏡頭掰到別處,章小高笑聲更大了。

蜜月在海島度過,假期結束後,兩人就按部就班地開始工作了。

沒多久,逢羽要到外地出差一周,臨行前一晚,被章諾一臉正直索取七天的量,兩次過後,她抱著被子躲出去睡,把他單獨鎖在臥室,無視他在裏面威逼利誘,她揉揉困得要睜不開的眼,“哥哥,我明天要趕飛機的呀!”

早上出發前,悄悄打開了門,他還在床上睡,她溜過去在他眼睛上親親,跟橘子和奶牛告別,拖上行李箱乘坐公司來接的車去機場。

工作日程勞累緊湊,每天都會章諾視頻通話,奇怪的是,每次視頻或是打電話的時候,他總是一副很不自在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樣子,匆匆結束對話。

逢羽在在外呆了四天,章諾終於按捺不住地追了過來。

開門見到他,逢羽嚇了一大跳,“想不想我?”他說。

當面的時候,他又莫名地比在電話裏熱情多了,高高大大,穿著棕色的風衣,比模特還有型,戴黑色棒球帽,一身風塵仆仆,才見到她,一把攬進懷裏,不由分說地去咬她嘴唇,沒註意房間裏多出來五六名男女,紛紛震驚地看著他,是逢羽的同事們都聚在她房間開會。

逢羽欲哭無淚地介紹:“這是我老公,大家別見外。”

章諾到三十樓的健身房呆了會兒,顯然逢羽他們的會也開不成了,沒一會兒就散了。

她氣呼呼地去三十樓找他算賬,他乘了數小時的飛機,顯然是累極了,靠在椅子上睡著了,帽子壓得低低的,蓋住上半張臉。

只看露出的部分,就知道是個美色逼人的帥哥,被這張臉迷惑,逢羽也不生氣了,走過去輕輕把他晃醒。

醒來的一刻,他摘下帽子擡頭看著逢羽,燈光把眼睛刺得瞇起來,喉嚨裏啞啞滾動出兩個字:“老婆。”

僅存的一點怒氣也煙消雲散了,逢羽只想跟他回客房繼續剛才的事情。

一到床上,他立刻回了精神,做完一次後,他倚在床頭抽煙,逢羽問:“什麽時候回去?”

“明天上午。”

“橘子奶牛誰照顧?”

“我把家裏鑰匙給章麗了,她過去餵水餵糧。”

“回去機票訂好了嗎?”

“嗯。”

“來回多少錢?”她語氣變得危險。

被一口煙嗆到,他輕輕咳嗽了一下,“不多,也不過一部手機的錢。”

逢羽聽了就坐起來,抄起枕頭往他身上砸,他拿著煙,還要騰出手擋她,幹脆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裏,利落地反身把她壓在身下,低頭用力在她嘴巴上印了一下,“所有我們一定要多做幾次,不然就得不償失了。”

逢羽氣急敗壞地去抓他的臉:“把你嘴巴拿開!嗆死我了!”

日子像風,所有隨風而逝的都是昨天的,它將吹來繼續吹來一個個粉色的春天、綠色的夏天、金色的秋天以及白色的冬天,這些都是明天。

明天會帶給他們什麽?

又一年的尾聲,孤家寡人章小高和章麗二人跑來他們家中跨年,晚上,章麗和逢羽睡在主臥,章小高和章諾擠在另一間房間。

習慣了章諾睡在身邊,逢羽今天居然有點失眠,聽到外面的動靜,她貓著步子出去看看。

客廳開了一盞小燈,章諾躺在沙發上,兩手墊在腦後,正安靜地睡著。

她拿了條毯子給他加上,見他眼睫睜開,掌心扣在她掖被角的手背上,問:“怎麽不睡?”

逢羽蹲在他旁邊,兩手托著腮,“我睡不著。”又問:“你怎麽出來了?”

他按著太陽穴,頭疼地說:“章小高一直在打鼾,真受不了他。”

逢羽笑出聲,他掀開被子,不用多說,她就脫了鞋鉆進去。

頭枕著他的手臂,燈下的兩眼亮晶晶地看著他,說:“講個故事吧,小孩子愛聽的那種。”

他絲毫不含糊,有板有眼地講起故事:“從前有個賣火柴的小女孩,在寒冷的冬天叫賣著火柴,她又冷又餓,想找個地方取暖,想吃點東西,可是沒有人願意施舍她,於是她靈機一動,劃開了自己的火柴,火光裏出現了一個渾身藍色皮膚的神……”

逢羽沒忍住打斷他:“串場了吧,這明明是阿拉丁神燈。”

他笑笑,繼續變了莊重的語氣說著:“藍皮膚的神說,小女孩,你這麽善良,這麽漂亮,我決定滿足你一個願望,你說吧!”

“小女孩說——”他又變了一個尖細的女聲,結合嗓音原有的男性質感,怪異得像幹什麽似的,逢羽猛地笑出聲,噴他一臉口水,他無奈地閉上眼睛,擡手在臉上抹了把,不高興地問:“你還聽不聽了?”

逢羽小雞啄米般點頭,手墊在臉頰下,繼續認真聽著。

“那就請賜給我一個英俊的王子吧,讓我有吃有喝,還有老公疼愛。”

“於是神滿足了她,火柴熄滅後,她的面前果然出現了一個王子。”

“然後呢?”

他大言不慚地說:“然後他們就過上了每天沒羞沒臊啪啪啪的生活。”

逢羽一把掐在他腰上,用力地擰,“你這什麽破故事,是能給小孩聽的嗎!”

她下去穿鞋,“不理你了,連胎教都不會做!”

“你不喜歡?”

“當然不!”

章諾抓住她的手,沒讓人走開,同時他也坐了起來,看看時間,“過來,給你看個東西,這個你一定會喜歡。”

心不甘情不願,半信半疑地跟著走到窗戶邊,外面黑漆漆的一片。

她立即挪步走開,喋喋不休地:“又糊弄我,睡覺去了……別拉著我,你真的好煩……”

話說到這裏,秒針走向了數字12,天邊一朵接一朵地炸開了色彩斑斕的煙花,綻放在她微楞的眼睛裏,一切仿佛回到了十幾歲的那個晚上。

她把頭靠在他的肩上,靜靜看著夜空,貓咪的胡須在顫動,昨天初雪落到睫毛上,花的香氣和水果混合在一起,他的手臂攬在她腰後,手掌蓋在她微微鼓起的肚子上。

嘗過檸檬的酸澀,只有她能意會的甜,然後見識了最美好的世界,溫柔與希望不再是一個代名詞,它們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變幻成為你。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四月開《春宵與你》,校花&有錢的公子哥兒,文案放上去了,專欄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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