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就像做了場夢一樣。”若水心中泛起無限酸楚，不知道失憶之前做的是夢，還是失憶之後做的是夢，好似輪回了幾世，又回到了原點。

暗灰的天空淅瀝瀝下起雨來，這在鬼蜮甚是少見，約是涅盤陣的火勢太大，須得一場天水才能滅盡。在看此時鬼蜮整片土地竟成了紅色，好像是血滲進去一般。

司香擦拭著司樂留下的琴，道：“司樂把一切都留給了這裏。”

忘憂谷水霧氤氳，雨水到了這裏減少了，不過沈重的潮濕依舊帶來不快。

若水還是那個安靜從容大方的若水。

顏夕問道：“你全想起來了。”

若水道：“是，沒想到我們還是遇見了。”見木易避及自己，“師弟，我想我放下了。”喜歡一個人那樣突然，放下一個人也是那樣突然，以為在想起來會痛苦萬分，不想時過境遷，回憶起來倒也淡然灑脫。

“這樣我們便可以和以前一樣了。”顏夕高興卻難敵傷痛，若水也懂些醫術，巧妙的是她身上還帶著璟給她準備的迷你醫藥袋，不過錦囊大小，裏面的內用藥倒很齊全，她給顏夕服下抗生素，外用的藥……

“太好了，太好了，幸虧惡鬼修沒有毀了我的家。”說著螢火手抱著兩三個藥盒，遞給若水，“幸虧我藏得深，否則就沒有藥了。”

木易還道：“你藥怎麽那麽多，用不完嗎？”

螢火道：“這都是之前帝君做的，制藥也是他的一大興趣，那是太平，他年年做一堆，日子久了就積累很多，沒想到今日全給用上了。”

若水道：“璟，做事向來都是誤打誤撞的。”

顏夕道：“你是怎麽遇上他的？”

“一離開暮雪山，就遇上他了。你說這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們無論離得多遠，總還會遇上。”

螢火道：“緣分未盡吧。”

這顏夕的傷一連修養了好幾天，偶爾慶幸若水回來，偶爾牽掛傾城夢的安危，不過大多數時間是昏睡的。

一日，天空突然狂怒起來，電閃雷鳴的仿佛要劈開一切，疾風席卷紅色土地，飛沙走石，使得那些逃出去的奴隸再一次面臨困境。

若水有感而發，對木易說道：“這景象好像那次暮雪山的天劫。”

“是啊。”木易疑惑看著若水，許多話竟不知從何說起。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就放下了。”

“嗯。說起來我也想學學放下。”

“以前我只想留在你身邊，看著你好，雖然苦澀，但我以為這就是最幸福的事，可是我一面希望你好，一面卻不希望你和顏夕在一起，你可以不理我，只要你不要和別人在一起就好了，我以為這是愛。”

“然後呢？”

“後來我遇見璟，雖然那時我不記得我是誰，可是璟的存在一下子讓我覺得很溫暖，我漸漸離不開他，我想這就是被愛著的感覺，這樣的幸福比看著你好多了，因為被愛著，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有價值的，愛情，不是一個人執著的擁有，而是兩個人一起創造幸福，這是我和他在一起三年的領悟，也是那天恢覆記憶知道所有之後的頓悟。”

“師姐聰慧。”木易苦笑道：“顏夕與傾城夢也在一起三年，卻不懂這個道理，我和顏夕在一起若百年也不知道……”

“大概是時機未到吧。你看，你終於在叫我師姐了。”

“以前，我只執著於你為我犧牲了眼睛，如今你覆明，我心裏也不那麽愧疚了。”

“你能放下愧疚，我也輕松許多。”

“不過，我還是會為你做些什麽，姐夫，我會幫你帶回來的。”

“等顏夕傷好再說吧，我的直覺告訴我凝香不會是壞人。”若水看了一眼熟睡的顏夕，說道“倒是那個傾城夢讓我頗為擔心，第一次見他我心裏就好異樣。”

木易拍拍胸脯，自信滿滿說道：“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保護師姐們的。”

傾城夢此刻卻被鎖於鐵籠裏，鎖鏈捆得重重，雖然還是安置在以前的房間，裝飾如舊，可此時他與野獸無異。他已經沒什麽力氣在反抗，自那一日他嗜血之後，便水米不進，氣息將要耗盡，是九回雪獻了自己的血，而他似乎獨獨也只喝九回雪的血，九回雪也不拒絕，兩廂情願，司香便由著他們。

傾城夢有意識的時候，也問過她為什麽願意這麽做？

九回雪答得羞怯：“可能，只是因為你一時間對我的憐憫吧……我，是不是太隨意了。”

“什麽隨意了。”

“我喜歡你。”

“原來如此……”傾城夢笑了，也不知道是默許還是其他，兩人靜默一會，傾城夢就安詳睡去。

九回雪情不自禁連羞帶笑的走了出來，迎面就撞見凝香。

本來凝香是來逗傾城夢的，事事不如意就欺侮比她可憐的人，這樣也能維系幾分自尊。她素來不喜歡人偶，對著九回雪冷嘲熱諷幾句也是司空見空的事情。

“這喝著血都能眉開眼笑的，果然是低賤的命，我爹爹怎麽創造你這樣的不知羞恥的東西，還不如那些不笑不哭的人偶呢？”

九回雪心知她再為帝君的事情不高興，也就不大理會說道：“凝香小姐，我要去照顧阿娘了。”

“真往臉上貼金，明明是我阿娘，卻被你叫了那麽多年。”想到此處，心裏更火，直直抓著九回雪腕上的傷口，問道：“你說，當初是不是把我從阿娘的身邊帶走的？”

九回雪痛的難忍，就是沒有反抗，否認道：“我沒有。”

這沒有換來凝香的同情，她拽著九回雪，說道：“你又不是一般的人偶，你肯定會說謊，你……你一定不是好東西。”

“我沒有這樣做。”九回雪掰開她的手，再不想搭理她的無理取鬧。

“好，你就去吧。”說罷，凝香憤怒推開傾城夢的房門，拿出一條鞭子，以前在忘憂谷時時被鞭打，便牢牢記住鞭子的味道，她想司香要來隨身武器就是鞭子，這鞭子伸縮自如，且刀劍難斷，凝香用的甚是順手，她鞭打著傾城夢，把怨恨委屈全打在傾城夢身上……

九回雪舍不得她這樣打，“你在做什麽？”

“你說，是不是你帶我離開的？”凝香哭喊著。

“不是。”

凝香又是一鞭，喊道：“騙子，都是騙人的……”

一鞭一鞭……

“不是我，求你停下吧。”

“你也可以打我的，為什麽不打我？”

“凝香，求你，我是不能傷害你的。”

“難道我打你，你也不還手嗎？”

“是。爹爹的寄托在我這裏。”九回雪指著心口，她想告訴凝香，它是愛護她的。

“爹爹，爹爹，你為什麽要生下我？”凝香揚起鞭子，重重打在九回雪身上。

“為什麽？你們都不愛我，還要讓我存在呢？為什麽，為什麽……”

九回雪隱忍不發。

傾城夢突然發出陣陣低鳴，像是劇痛所致，又像是內心的悲鳴，忽然一陣沖擊，他震開鎖鏈牢籠，目光冷峻直逼凝香，一手扼住了凝香纖細的喉頸……

看傾城夢毫不手軟，九回雪急道：“樓主，放過她……”

“放過她吧……”柔和在心裏盤旋，傾城夢看著九回雪，冷酷得她心懼，就把凝香扔下，喚來青玄扇，轉身離去。

“連你也有人關懷，為什麽我沒有，我做了很多壞事嗎？我是壞人嗎？”

“不是，你不是……帝君會喜歡你的。”九回雪抱著她，她懂得凝香的痛，她愛惜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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