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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白鷺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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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八公說罷,徑自地往前廳通往裏間大院的那個門走去。

蘇進、蘇墨、蘇昱慌忙出聲喊,“祖父!”

蘇八公沒應他們,只在經過風澤的時候,對他說,“祖父想認回你,是真心實意的,不管你對以往的事兒存在何種抱怨,對你娘所受的委屈存有多大的不滿,這都不難解決,一碼事歸一碼事,不管你怎麽抵觸,你身上流淌的就是我蘇府的血脈,這是你想否定都否定不了的事實。”

風澤眉頭一皺,似乎極為討厭聽他說這種話。

蘇八公也就說了這麽一句,之後就真的進了那道門。

段蕭沖無方道,“還楞著幹嘛,還不快點兒跟進去,給老先生收拾一個合適的院子,讓他先住下,晚點兒咱們再來好好談論一下這親該怎麽認。”

無方連忙哦一聲,極為眼力見地跟了上去。

蘇進、蘇昱、蘇墨都憤忿地瞪著段蕭。

段蕭挑挑眉,沖他們笑道,“這麽看我做什麽,我只是旁觀者提了一個建議,做決定的是你們祖父。”

雲蘇淺淡地盯了他半晌,拂袖起身,二話不說,也跟著蘇八公的腳步,往那道通往裏間大院的門走去。

段蕭立馬出聲問,“王爺想做什麽?”

雲蘇道,“本王也住下來。”

段蕭道,“我這個院小,沒你的地兒。”

雲蘇道,“不占你多餘的地兒,本王就跟本王的外公擠一個院子。”

段蕭道,“王爺若留下了,我就會把蘇八公請出去,你們爺孫倆兒,只能留一個。”

雲蘇英俊的眉頭微微蹙起,腳步頓住,側頭看他。

段蕭雙手環臂,仰著上半身靠在椅背裏,也擡頭看他,“王爺要想清楚了,錯過這個村可沒這個店,我只給蘇八公一次留在府上跟風澤培養感情的機會,今日錯失了,決不會再有第二次。”

雲蘇收回視線,看著面前的門,心裏默默地低嘆一聲,也就兩步路,一擡就過去了,可就是不能,蘇八公想認回風澤的執念,不單單是沖著風澤是蘇家的血脈,更重要的是,風澤是蘇項猝然長逝生命的延續,這才是蘇八公不辭千裏來陵安城又不惜明知段蕭是設局圈他他還要堅定踏入的原因,當然,可能還有別的因素,比如說蘇八公年歲已高,死就死了,只要能讓風澤歸入蘇家,他賠上一條老命也是值得的,可能還有一部分原因是蘇八公不想讓蘇府血脈歸在段蕭手中,而不管是哪個原因,雲蘇都沒法與蘇八公換這個留在花蕭府的機會。

雲蘇心頭有點兒失落,但也只是曇花一現,很快的,他就收回腳步,轉身走了,他雖然不能住下來,卻可以借著來看蘇八公的機會,踏進花蕭府,堵見宋繁花。

雲蘇離開後,蘇進、蘇昱、蘇墨也沒多留,相繼離開。

而在他們離開後,段蕭把玉香和風澤帶到了白鷺院,宋繁花已經起來了,正在白鷺院裏用餐,白鷺院很漂亮,有湖,有水,有亭,三三兩兩的白鷺棲在樹下、水中、湖中,宋繁花坐在一個水榭裏吃飯,水榭建在湖上,榭亭與岸邊搭了一條長長的木質走廊,走廊四周是闌幹,闌幹上還掛著她生辰那日段蕭掛上去的櫻花燈,此刻是白天,櫻花燈裏的燭芯沒亮,但一字排開的晶璧卻份外漂亮,水中或嬉戲或淺棲或飛縱的白鷺又讓這寂靜的死物一般的布景歡騰起來,動靜相合,相得益彰,看的吃飯的宋繁花心情大好,胃口也好了不少,連吃了兩碗紅豆粥,一盤燒雞雜,一盤水晶蝦,正準備讓環珠再盛第三碗,結果,看到了從岸邊過來的段蕭、玉香、風澤。

宋繁花想到今日蘇八公來認親一事,微微瞇了瞇眼,等著三個人走近。

進了榭亭,段蕭掃一眼面前擺的盤子和餐具,扭頭沖玉香和風澤問,“你們二人吃過早飯了沒有?”

玉香說,“吃了。”

風澤也說,“吃了。”

段蕭唔一聲,指了旁邊的兩把椅子,讓他們二人坐下,他挑了一個離宋繁花最近的位置坐,坐下去之後,半個身子都慵懶地往宋繁花這邊的椅把上撐,盯著她吃的油光滿面的小嘴,又看一眼環珠遞過來剛盛的紅豆粥的碗,笑問,“還沒吃飽?”

宋繁花道,“我才剛吃。”

段蕭看一眼鋪著錦鯉緞桌面上的兩個空盤子,挑眉問,“剛吃就沒菜了?”

宋繁花瞪他,“我先吃菜不行?”

段蕭笑道,“行。”他擡頭沖環珠問,“她這是第幾碗粥了?”

環珠看一眼宋繁花,不敢隨便亂答。

段蕭道,“吃多少就是吃多少,別看你家小姐,實話回答。”

環珠道,“奴婢剛給小姐盛的是第三碗。”

段蕭一怔,目光投在宋繁花的臉上,然後又落在那不大不小的碗上,最後落在那顏色異常深紅的粥上,挑眉問,“這粥那麽好喝?”不等宋繁花回答,他沖環珠道,“你也給我來一碗。”說罷,看向玉香和風澤,“你們要不要也嘗一嘗?軟軟愛吃的東西,一般都是極好吃的。”

宋繁花立馬的仰頭嗔他,“不許叫軟軟。”

段蕭輕笑,黑色系的眸中盛滿了寵溺和流光溢彩,卻故意地說,“都是自己人,他們知道我私下裏是怎麽喊你的,沒必要躲著避著。”

玉香特不給面子地來一句,“我是第一次聽。”

段蕭額頭一抽,朝她狠狠瞪一眼。

玉香笑道,“不過,這個名字比宋繁花好聽多了。”

段蕭抑制不住地低聲笑起來。

風澤其實也是第一次聽,大概聽的次數多的,只有無方而已,但風澤沒他娘幽默,也跟宋繁花不熟悉,更對段蕭有著一股打心底裏的敬佩和尊重,是以,不敢打趣。

宋繁花氣的伸手就往段蕭肩頭捶了一拳。

段蕭笑的越發的歡了,離她最近的那只手臂擡起來揉了揉她的頭,然後接過環珠遞過來的碗,品嘗起了那碗粥,可能是因為心情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為這粥真的很好吃,段蕭都吃出了甜蜜的味道,一碗吃罷,又要了一碗。

玉香和風澤也極為賞臉地吃了兩碗。

吃罷,宋繁花讓環珠和綠佩把餐盤碗筷都收走,擺了茶具上來,給眾人都一一斟了一杯香茶後,環珠和綠佩就退到一側了。

宋繁花看一眼段蕭,問,“蘇八公他們走了?”

段蕭道,“蘇八公沒走,其餘人倒是都走了。”

宋繁花準備去端茶杯的手一頓,擱在半空中,細白手指透著微光,一如昨夜溫泉池裏泛著微光的身子,段蕭立馬的別開臉,看向亭外的湖水以及縱水而嬉的白鷺,可這麽一看,段蕭越發覺得糟糕了,那一對在水中撲騰交頸的白鷺,像極了昨夜裏的某個情景,溫泉池裏的水浮交融,兩個像藤蔓一般緊緊纏附的身子……

段蕭只覺得胸膛一熱,眼神又洩出了火,他立馬閉上眼,伸手摁住眉心,拼命地在心中念著各種清心咒,還沒念完,耳邊就傳來玉香的聲音,還有風澤的,這二人的聲音一出,段蕭就呼了一口氣,心境頓明。

段蕭又揉了一會兒眉心,睜開眼。

宋繁花看著他,擔憂地問,“怎麽了?不舒服?”

段蕭輕咳一聲,低垂的目光微微擡起,看向她,好半晌才說,“沒事。”

宋繁花問,“真沒事?”

段蕭道,“沒事。”

宋繁花哦一聲,有點兒不大盡信,但也不多問,她覺得八成是昨晚他自己作的,誰讓他昨天……想到昨天,宋繁花立馬打住,她沖他問,“蘇八公是你留下來的?”

剛玉香跟風澤開口說的話,就是這句。

段蕭道,“嗯。”

宋繁花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轉,笑道,“你想用這種方法把蘇八公扼殺在府上?”

段蕭微擡下巴,笑道,“不用這種方法殺他,他是為了風澤來的,一片赤誠之心,難能可貴,我讓他住進來的目地是真的想讓他與風澤多親近的,至於殺他,我們另外借用朱禮聰。”

宋繁花挑眉,“朱禮聰?”

段蕭笑道,“嗯,昨晚我跟你說過,我帶朱禮聰去向陵安郡主下了聘,如今還沒定日子,等日子定好,那一天,指不定是喜事,還是悲事了。”

宋繁花、玉香、風澤紛紛盯著他,臉上露出詢問。

段蕭將自己的打算與計劃說與了他們聽,說罷,又道,“目前什麽都定好了,就差選良辰吉日了。”他扭頭看向宋繁花,“這日子你來定。”

宋繁花笑問,“為什麽我來定?”

段蕭笑著看她,“朱禮聰雖說是朱帝之子,可他現在是我段家軍中的一員,你是他們的主母,不說他娶妻的日子是你定了,就是娶了妻,也要敬你一杯茶的。”

宋繁花奇道,“這日子不該女方定的嗎?”

段蕭笑道,“安逸山雖說是個見風使舵的,可在這事兒上好像是個一根筋,非要讓我們定,大概他覺得我們定的日子就是天命之日。”

宋繁花撇了一下眉,嘟了一下嘴,神情裏藏著一抹對安逸山的不齒,卻沒說任何貶低和詆毀的話,只微微擡頭看了一眼遠處戲水的白鷺,出聲道,“若讓我選日子的話,那就定在三天後,六月十三。”

段蕭問,“有什麽講究嗎?”

宋繁花笑道,“沒有。”

玉香看她一眼,說,“像成親這樣的喜事,一般都是挑雙日子來的,你偏挑個單日子,還是十三這樣的日子,若我沒記錯,陵安城的夏日十三,有白鷺歸西這一說法。”

段蕭眉頭一挑,“白鷺歸西?”

玉香笑道,“正確的說來,叫白鷺歸臣。”

段蕭摸摸下巴,“我來這裏也有一個多月了,怎麽沒聽過?”

玉香笑道,“你沒聽過很正常,白鷺歸臣是盛傳在陵安城以及陵山一帶的敬神活動,如同衡州的龍王雨祭一樣,只不過,你們衡州的龍王雨祭是傳承千年的風俗傳統,無可廢除,但陵安城的白鷺歸臣就不是傳統風俗了,它是敬朱帝的,早在朱帝未稱王之前,陵安城是荒蕪之邦,哪裏有如今的盛況?不過,那個時候的陵安城確實是白鷺的天下,那時候的白鷺可比現在多多了,而朱帝,出身於陵山。”

段蕭猛地一驚,大啊一聲,“朱帝出身陵山?”

玉香點頭說,“嗯。”

段蕭奇異地道,“可早年我聽說,朱帝是出身於皇煬朱家的。”

玉香搖頭說,“不是,他真正的出身地是陵山。”頓了一下又說,“皇煬一帶雖然確實有姓朱的大戶,卻與朱帝沒有任何關系,雖然後來朱帝統治了江山,皇煬朱氏隨之禦冠加身,榮寵京都,但其實,那是一種障眼法,朱帝的真正用意是保全他的出身地,只不過,事有不湊巧,他後來專寵一女,惹得朝臣不滿,朝綱大亂,那個時候雲淳是京都侯,受很多大臣的私下拜托,要查此女來歷,雲淳找了蘇天荷,蘇天荷當時掌管九霄盟,又是蘇八公的掌上明珠,可以說,勢力遍及大江南北,無孔不入,不說要查一個人了,就是查一只鳥雀,大概也不在話下,所以,蘇天荷很輕松就知道了此女的來歷,此女姓姜,名萱,是朱帝生母一系養在陵山的女子,由此女子,蘇天荷查到了朱帝真正的生母,進而得知了朱帝的身世。”

段蕭砸舌道,“這也是他覆亡的真正原因吧?”

玉香低嘆一聲,道,“誰說不是呢,蘇天荷將朱帝撒給天下人的彌天大謊告知給了雲淳,雲淳也不是一只好鳥,在知道了朱帝的真正老巢之後,領兵去端了。”

段蕭一愕,“雲淳倒真是敢。”

玉香沈聲一哼,“他惹沒膽,又怎麽能翻了朱帝。”

段蕭笑道,“也是。”

玉香又說,“雲淳以陵安叛亂為名,誅了陵山一百九十多戶朱姓人口,而這不是陵山封山的原因,雲淳先斬後奏,惹怒了朱帝,朱帝親自率兵登臨陵安,那個時候的陵安,美的有如天堂,可因為雲淳,血流成河,雲淳派兵剿了朱帝老巢,朱帝親征斬了雲淳旗下兩並雄兵共十五萬眾,陵山血流成河,美景不在,朱帝大概是想保全族人的最後一息安寧之地,便將陵山封了,自此,陵山就再無人再進,而陵安,從一片白鷺無人之地開疆出一片州城,而這片州城,當時的雲淳以及朝臣都心中肚明,便是朱帝用來護衛陵山的,城建之日,六月十三,那些被趕出陵安的白鷺自西天而來,棲居於此,當天當地,被遷往來居的人們看到這一現象,大讚朱帝的賢德,引白鷺歸臣,是以,當天歡慶慶祝,再之後,每逢六月十三,當地的百姓們都會慶祝這一節日。”

段蕭瞇瞇眼,修長的手握在椅把上,輕輕敲著,邊敲邊說,“後來朱帝在禦宮斬了蘇天荷,大概也是因此仇而起。”

玉香道,“嗯。”又語氣一沈,“而朱帝覆亡之後,關於他的一切全都被雲淳封緘其口,後來的人再也不知白鷺歸臣的習俗,說到底,這全都是雲淳的罪孽。”

段蕭看一眼她臉上的冷殺之氣,大概明白雲蘇以及蘇府為何會那般想要滅了雲淳了,那個時候的雲淳,也在利用蘇天荷吧?利用了就算了,還把蘇項也算計進去,真真是……心狠之極啊,不愧是問鼎帝王座的男人。

段蕭撇了一下嘴,扭頭看著宋繁花。

宋繁花笑問,“看我幹嘛?”

段蕭把頭湊過去,湊近她的臉,細細地端祥著,一邊端祥一邊低笑,“故意選這麽個日子,你還說沒有講究?”

宋繁花把自己甩進椅背裏,避開段蕭噴在臉上的熱氣,沒好氣地道,“我哪知道六月十三還有這等故事。”

段蕭見她退開了,笑了一聲,又端正地坐好,沖她挑眉,“你難道不知?”

宋繁花道,“不知。”

段蕭不信,卻也不追問,只是聽了玉香的話後,覺得這個日子真是好,多年前的六月十三,雲淳剿了朱帝的老巢,多年前的皇宮,朱帝說過要把安箏送入太子府,多年後的六月十三,朱禮聰回到故土,曾經幫助了雲蘇奪謀天下的蘇八公來到了陵安城,安箏嫁給朱禮聰,一應當年之讖,而他自己,一個曾被雲王朝差點兒滅了滿門的外人,要誅這一局棋,白鷺歸臣,歸的到底是誰?

段蕭端起手邊的茶杯喝茶,一杯喝完,他將茶杯放下,沖宋繁花說,“這日子很好。”

宋繁花笑道,“我選的當然好了。”

段蕭低低一笑,伸手捏了捏她圓呼呼的臉,宋繁花揚手就打他,段蕭笑著松開,轉頭對環珠吩咐,“去通知朱禮聰,就說成親之日定在六月十三,讓他心裏有個準備。”

環珠應一聲,連忙下去通知朱禮聰,走到木質廊橋上的時候遇到了無方,二人打了個罩面,無方來亭中向段蕭回覆安排院子一事。

段蕭問,“安排在哪個院了?”

無方道,“南鷺院。”

段蕭唔一聲,表示知道了,頓頓,又對他吩咐,“你親自去一趟陵安城主府,告知安逸山成親之日,時間有點兒趕,讓他抓緊時間準備。”

無方應是,也下去了。

段蕭指指杯口,綠佩立刻上前補茶,每個人都斟一圈,斟滿後又退到一邊。

成親的日子定好了,接下來就是如何設伏蘇八公的事兒了,段蕭看著風澤,看了一眼之後又看向玉香,對她道,“我覺得你先去一趟南鷺院比較妥當。”

玉香蹙起眉頭,神情一霎間從剛才的自在輕松轉變為無可言說的緊張,她兩手抓了一下褲腿,因為扮為風香亭的時間過長,玉香出門在外習慣了穿男裝,所以今天穿的也是男裝,在燕洲玉府,為了不讓玉南王看了堵心,她每次都是女裝打扮,可出了府,她又恢覆了男裝樣子,此刻,她手指攥在衣褲上,明顯的有點抗拒,大概是真的怕獨自一人面見蘇八公。

風澤一見她這樣,立刻說,“我與娘一起去。”

段蕭道,“你先別去。”

風澤不明地看著他,段蕭卻沒看他,挑眉看向宋繁花,宋繁花接到他的眼神暗示,站起身,對著玉香說,“我跟你一起去。”

玉香知道,事情都逼到這個地步了,早晚是要面對蘇八公的,如今能躲得過去一日,卻躲不過去一輩子了,逃避也不是辦法,總得解決。

她無奈地吸一口氣,說,“好吧。”

宋繁花就喊上七非、綠佩一起,跟著玉香去了南鷺院。

二人走了之後,風澤憂心忡忡地問段蕭,“我娘跟六姑娘去,不會被蘇八公給吃住吧?”

段蕭纖長勻稱的手指緩緩摩挲著釉瓷杯璧,淺笑地說,“宋繁花可不是一個能被別人欺負得住的女人,而且,她手上還握有對蘇八公很致命的九霄盟,若真大動幹戈起來,蘇八公只會吃虧,占不到便宜的,你不用擔心。”

風澤一聽,終是放心地松了一口氣。

段蕭說,“她們做她們的,我們做我們的。”

風澤問,“我們做什麽?”

段蕭沖他招了一下手,風澤立刻湊過去。

這二人在這榭亭裏私下密謀,宋繁花與玉香、七非、綠佩來到了南鷺院,因為花蕭府是段蕭才買不久的,他也沒打算長住,除了他的段家軍駐守府院外,沒有別的仆從下人,南鷺院很清靜,也很安靜,蘇八公一個人坐在院中,單臂撐在石桌上,仰頭看著頭頂的天空。

聽到有腳步聲接近,他眼神一動,視線收及,望向門口。

宋繁花、玉香並排走進來,看到他,二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之後又很快錯開。

蘇八公沒什麽情緒地看一眼宋繁花,這才看向玉香,還沒開口說話,宋繁花先一步出聲對綠佩吩咐,“你去備茶水和點心,客人上門,好歹要奉杯茶的。”

綠佩看一眼坐在院中氣勢沈寒的蘇八公,應一聲是,即刻下去備茶水和點心。

宋繁花拉著玉香走過來,直直地走到桌前,往蘇八公對面一坐。

蘇八公不理會宋繁花,只沖玉香問,“來見我,是要告訴我當年發生了什麽事嗎?”

玉香道,“不是。”

蘇八公瞇眼,眼一瞇,氣勢陡地變得尖銳,他冷冷一笑,“蘇項從沒向我提及過你,也從沒說過你懷了他的孩子,可見,你這兩個孩子來的很是莫名和蹊蹺,連天荷都不知道……”

話沒說完,玉香就火怒地打斷她,“蘇天荷是知道的。”

蘇八公冷笑,“既知,她如何沒對我講?”

玉香一噎,想到當年的事,心口又痛又酸,對蘇項而言,當年那事是馬前失蹄,對她玉香而言,當年那事是心甘情願,沒有誰對,更沒有誰錯,只能說造化弄人。

玉香虛蒙著眼,“我來見你,是念在你是長輩的份上,又見你誠心想要認回風澤,不管風澤認不認你,於我,你是曾經的蘇公,是蘇天荷的父親,而我,是一生奉忠於蘇天荷的。”

蘇八公聞言嗤笑,“忠?”他挑眉譏道,“你所謂的忠就是把天荷看的最重的巾幗手遺譜給了外人,又隱瞞了我蘇府那麽多年風澤的存在?”他冷哼一聲,“這樣的忠,不要也罷!”

宋繁花接腔說,“你不要,自然有人要。”

蘇八公看著她,“說的是你嗎?”

宋繁花笑道,“是我,又如何?”

蘇八公冷笑,“你敢要嗎?”

宋繁花挑眉,“有何不敢的,我就要,你能將我怎麽著?”

蘇八公忽地一陣大笑,笑未盡,掌風既出,直抓向對面的宋繁花,玉香一驚,七非眼神一冷,單刀上手,即刻就要出招,宋繁花卻不驚不慌,在蘇八公的烈掌快要打至面門上的時候,快速掏出懷中的九霄盟盟主令,雪白寒玉一出,冷光閃面,蘇八公猝地一怔,臉上驀然一陣大怒,可大怒過後,他又不得不把掌風打偏了,烈風順著宋繁花的臉邊擦過去,吹起她耳邊的長發振風而飛,掌風落在身後的地面上,嘭的一聲巨響過後,打出一道深坑。

七非暗驚。

玉香也是臉色一陣難看。

宋繁花倒是平靜的很,任發絲飛散,我自不動。

蘇八公看著那塊令牌,怒的拍桌,“你竟然真的敢!”

宋繁花勾唇冷笑,“有此令牌,不單玉香會歸順於我,忠於我,就是整個九霄盟,也會歸順於我,忠於我。”她挑挑眉,十足十不怕死的語氣說,“你若敢對我動手,我就讓九霄盟來滅了你,讓你女兒在九泉之下——含恨!”

一句含恨,刺激的蘇八公眼皮子一翻,險險要暈死過去,身體急遽的顫抖之後,一下子癱軟下來,想到蘇天荷的死,想到九霄盟的滅寂,想到九霄盟盟主令的失蹤,想到自己白發人送黑發人,蘇八公強勢的眼中一下子就滲進了悲痛,這個年近花甲的老人,竟然濕潤了眼眶,嗓子裏似塞了厚厚的一層棉花,再也發不出聲來。

玉香頃刻間就有點於心不忍了。

宋繁花也覺得蘇八公的這個樣子有點兒可憐,懷疑自己的話是不是說的太重了,剛剛有點兒心軟,打算對這個老人說點兒別的話,結果,還沒張口呢,門口忽來一道低沈的聲音,那聲音毫無起伏,平平淡淡,卻有一股子陰森寒氣,“本王也讓你在此含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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