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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西湘江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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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蕭坐在書房裏,一邊等著薛蔚跟肖雄,一邊想著事情,而另一邊,九王府中,雲蘇在得知東渡山被滅後第一個想到的人也是宋繁花,他站在容華亭的階前,雙手慵懶背後,視線定格在亭外不遠處假山石邊堆壘而生的鳳凰花上,緩緩,他笑一聲,說,“倒是中了她聲東擊西之計了。”

林新竹眉頭蹙了一下,問,“要派人去追殺嗎?”

雲蘇仰頭看天,好半天才答非所問地道,“柳纖纖跟月離都入了將軍府沒有?”

林新竹道,“剛剛來信,說是進去了,但沒有進到段蕭的院子裏,她們二人目前在將軍府管家的院子裏。”

雲蘇笑道,“以柳纖纖的聰明勁,一旦進去了,就算被安排到了天邊,她也有辦法接近段蕭的。”

林新竹亦笑著說,“確實。”

雲蘇微微收回視線,修長玉手撫在石壁的檐上,嘆息道,“本王不想她走上這條路的,當初她來九王府,本王逼她去學媚術,心知她會拒絕,而事實證明,她也確實拒絕了,那時候本王心裏是松一口氣的,希望她能離開京都,去過自己餘下的人生,可沒成想,最終,她還是又來了。”

林新竹看一眼雲蘇惋惜的臉色,心想,像柳纖纖那樣的女人,被使用到這個地步,也確實是挺惋惜的,可沒辦法啊,柳纖纖的心癡在了這裏,她就是走,也走不遠的。

林新竹應話說,“柳紹齊死在宋繁花手中,柳元康死在段蕭的安排之下,柳纖纖要為父親和弟弟報仇,必然要走上這一條路上。”

雲蘇沒應聲,微微偏了偏臉,慣性地去掏懷兜裏的流星鏢,可是,掏不到了,那天長樂關大火之後,那個棲居了柳紹齊靈魂的流星鏢就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或許是又回到宋繁花身邊了吧。

雲蘇薄唇抿緊,攥了攥五指,對林新竹說,“去把傾心叫來。”

林新竹應一聲,下去叫人。

傾心來之後,向雲蘇行了一禮,喊了一聲,“王爺。”

雲蘇唔一聲,對她道,“去東渡山,找宋繁花,找到後給本王傳信。”

傾心瞇眼問,“找到後要屬下殺了她嗎?”

雲蘇淺淺笑道,“宋繁花那個女人,詭計多端的很,能用那一場大火把本王算計了不說,還把布玉天閣的玉家也扯了進來,她大概不會讓你那麽容易找到,就算你找到了,也大概殺不了她了。”

傾心冷哼,“早知道如此,王爺在瓊州的時候就該殺了她的。”

雲蘇心想,早知如此,他當時在衡州就該殺了宋繁花的,一時慈悲,一時仁念,釀成了如今的局面,但想到顏華山的那一吻,想到外山小竹屋內的那一吻,他後悔的心上又陡插來一抹慶幸,慶幸他曾有過一絲仁念,放了她生還,所以,雲蘇的情緒是矛盾的,更是糾結的,他很想殺了宋繁花,卻又止不住的為她心動,很想很想睡了她,所以,在沒有成功睡了宋繁花之前,雲蘇是舍不得殺她的,或許,睡一次之後,他的心魔也就摘除了,到那時候,他大概會毫不留情地宰了她,但是,真到了那個時候,鬼又知道他會不會舍不得了。

雲蘇活了這麽多年,從沒有為一個人一個事如此糾結鬧心過,可獨獨這個宋繁花,讓他殺也不是,放也不是,恨也不是,愛也不是,似乎沒有什麽辦法對她,那就只好順其自然了。

雲蘇輕聲道,“先找到她。”

傾心抿了一下唇,說,“是。”

雲蘇揮揮手,傾心就下去了,她與七非一個在後,一個在前,前繼踏入江湖,去找宋繁花,而就在她們騎馬奔入江湖的時候,宋繁花帶著暗軍,又滅了北十壇,隨後又滅了鹿鎮門閥,南安城的安家,西湘江棧的殷三族,從東到北,從北到南,又從南到西,她胡亂的走,卻有條不紊地一一殲殺,終於,噩耗一個一個地傳來,江湖沸騰了,蘇八公坐不住了。

瓊州蘇府,蘇八公將蘇進、蘇昱、蘇墨、蘇子斌全都叫進了書房,他看著他們,一臉凝重氣憤地道,“東渡山、北十壇、鹿鎮的門閥、南安城的安家、西湘江棧的殷三族全都被滅了,你們可聽說了?”

四個公子一一應聲,道,“聽說了。”

蘇八公問,“你們以為是誰做的?”

蘇進冷笑道,“還能有誰啊?長樂關的那一場大火,宋繁花被九霄盟的人帶走了,而三個月後,江湖上就出現了這等連殺事件,還專門爭對我蘇府門徒的,不用想,必然是那個宋繁花!”

蘇昱也道,“肯定是她!”

蘇墨抿了抿嘴,說,“我也認為是她。”

蘇子斌撫著額頭嘆了一口氣,“早知道她在後來會給我們蘇府帶來這麽大的危害,當初就不該救她的。”說罷,看一眼蘇墨。

蘇墨也很無辜,他哪裏知道當時韓廖抱過來的人,會是這等難纏之人。

蘇進努努嘴,瞪著蘇子斌,“人既是你救的,那你去收拾。”

蘇子斌一噎,立馬推卸責任說,“哪是我要救的,還不是小墨一臉緊張兮兮,我才給救的啊。”

蘇墨瞪眼,“我那時候壓根不知道她是誰。”說罷,忽地想到什麽,又看向蘇昱,“月華酒樓吃酒那天,你不是還想邀請她來與我們一起吃飯的嗎?”

蘇昱一楞,想起來那一夜的事情後指著蘇進道,“是大哥覺得那個女子笑聲爽朗,非要邀人家的。”

蘇進無語,說來說去,原來老早前這女子就與他們這般糾扯不清了啊?他哼一聲,說,“既是這樣,那不如我們就一起去將她抓來,讓她好好跪在面前嗑頭認錯。”

蘇八公看著他,忽然眉頭一蹙,“你們那天回來說,她擁有九霄盟盟主令?”

蘇進道,“嗯。”又凝重地接一句,“她不單有九霄盟盟主令,她還讓九霄盟覆蘇了呢。”

蘇八公很是憂慮地說,“我擔心她會拿九霄盟來對付蘇家。”

蘇子斌冷聲道,“她敢。”

蘇八公輕輕瞅他一眼,問,“她有什麽不敢的?”

蘇子斌一噎,還是很不甘心地說,“九霄盟最初的主人是二姐,忠的也是二姐,他們若是反過來對付我們蘇家,那就是叛主。”

蘇進提醒他,“三叔這話說錯了,二姑已經死了,她之前掌管的九霄盟早就不屬蘇府了,若是蘇戈得到了九霄盟盟主令,那九霄盟還是屬於蘇府的,但可惜,這塊遺失多年的令牌,竟然讓宋繁花得了去。”他看向蘇八公,問,“祖父可有問過五弟,為何九霄盟的盟主令會讓旁人得了去?”

蘇八公揉著眉頭,嘆道,“祖父問過。”

蘇進道,“五弟怎麽說的?”

蘇八公道,“雲淳是只老狐貍,大概在他察覺到自己有危險的時候就把那令牌轉交到別人手上了,以至於後來,你五弟在皇陵找到他的屍體,又翻找了整個太和殿,依舊沒能將令牌找出來,我跟你五弟最開始都猜測雲淳將令牌交給了肖雄,後來才知道不是,雲淳將令牌給了段蕭。”

蘇子斌道,“就算段蕭有令牌,也喚不醒九霄盟。”

蘇昱點頭。

蘇進和蘇墨也點頭。

蘇八公沈沈地說,“這才是我最為不解的,當年天荷隨雲淳進京,離開瓊州時,曾將巾幗手的遺譜留給了當時九霄盟裏的雷斬使,再之後,這位雷斬使就從人間蒸發了,生死不明,那麽,宋繁花到底是如何習會巾幗手的?”他頓了一頓,蹙起眉頭問眼前的四人,“你們確定沒看錯,長樂關那一夜,宋繁花是用的氣波功將九霄盟七大高手召出來的?”

蘇進很肯定地點頭,“我沒看錯。”

蘇昱也道,“我沒看錯。”

蘇子斌和蘇墨也點頭,表示自己沒看錯。

蘇八公冷笑,“如此說來,那位雷斬使怕是被宋繁花找到了。”

蘇子斌擰眉道,“那我就去玉府走一趟。”

蘇進道,“說起玉府,我還真覺得問題很大,前段時間玉府的現任當家人玉溪山向江湖人士發文通知,說他的二妹玉裳久病痊愈,設宴擺席,你們覺得怪不怪?”

蘇昱摸摸下巴,揣測道,“難道這位突然而出的玉裳姑娘,是那位失蹤多年的雷斬使?”

蘇墨道,“很可能是。”他瞇瞇眼,說,“祖父應該是說對了,宋繁花大概在老早之前就找到了這個雷斬使,知道她手上有巾幗手遺譜,還知道她是玉家的人,所以,就有了後面的一切,長樂關大火的將計就計,玉裳浮出水面,讓五弟難以辨識她的確切行蹤,讓我們掉入誤區,以為這個玉裳就是宋繁花,實則,真正的宋繁花去了江湖,在我們毫無防備的時候殺掉我們所有的門閥擁軍,同時,讓突然而現的雷斬使以玉裳的身份安穩地活在玉家。”

說到這裏,蘇墨對這個宋繁花真是生了十二萬分的佩服,他冷笑道,“我覺得祖父得當心了,這個宋繁花看著瘦弱不堪,又年輕不喑世的模樣,但其實,她好像對我們蘇府的事了然指掌,不然,她不會想到用這種辦法去保護玉香,祖父很清楚,巾幗手遺譜一旦丟失,玉香就必然要受到蘇府的追殺。”

蘇八公陰沈著一張臉說,“她才十五歲,哪有那麽大的本事知曉我蘇府一切?”

蘇墨不解地問,“祖父的意思是?”

蘇八公冷笑道,“你們還記得宋陽嗎?”

蘇墨、蘇進、蘇昱、蘇子斌四個人不約而同地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楞住了,怎麽可能不記得,若不是這個宋陽,他們到現在還不知道蘇項的屍體葬在了哪裏。

蘇子斌道,“祖父是想說,真正對蘇府了解透徹的,是宋陽?”

蘇八公道,“祖父只是這樣猜測,但不管是他們二人中的誰,都跟宋府脫不了幹系。”

這句話中所要表達的意思就令人費解了,蘇進問,“祖父打算向宋府下手?”

蘇八公看著面前的四人,瞇眼問,“衡州首富宋府為何突然之間來了瓊州設分號,你們想過原因沒有?”見四人茫然的神色,蘇八公又道,“因為段蕭。”

蘇進冷笑,“為了給段蕭提供財力支持?”

蘇昱道,“只有這個可能了,若宋府遠在衡州,怕不大方便,所以,就來了瓊州。”

蘇墨問,“為何會來瓊州?”

蘇子斌道,“因為瓊州有蘇府。”

一句自然而然的話,卻將整個線路都理清了,蘇八公忽然笑道,“正是如此。”他伸手搗搗桌面,沈思了一會兒,對蘇子斌吩咐,“宋陽的妻子如今還是病著的狀態,你往後什麽事都不必做了,專心給他的妻子看病,一定要想盡辦法將那方氏的病治好,等方氏的病好了,咱們就讓宋陽以及宋府,有來無回。”

蘇子斌不解道,“為何要等到方氏的病治好了再下手?”

蘇八公看著他,慢慢道,“因為宋陽說了,只有方氏知道當年松漠嶺發生的所有事情,就是因為她親眼所見了,才會變成今天這副樣子的。”

蘇子斌擰眉。

蘇八公嘆道,“你也很想知道你大哥當年如何會死,對不對?”

蘇子斌沈痛地壓下眼,緊了緊手,說,“我等會兒就去宋府大院,不把方意瑤治好,我就決不離開。”

蘇八公道,“這次不必藏著掖著了,該怎麽治就怎麽治。”

蘇子斌沈聲道,“是。”

蘇八公沖他揮揮手,蘇子斌下去準備,前往宋府大院。

等蘇子斌離開了,蘇八公又對蘇進道,“你帶人前往燕洲玉府,把玉香抓回來,若她不回,就當地格殺,膽敢反叛者,一律不必留情。”

蘇進應一聲,轉身出了書房。

蘇八公又對蘇昱和蘇墨道,“你二人帶一部分幕府兵,攜同江湖人士,將宋繁花找出來,能殺則殺,不能殺就想辦法把她引到林家去,在那裏甕中捉鱉。”

蘇昱和蘇墨二人應是,轉身也出了書房。

等門關過來,蘇八公想了一想,提筆給雲蘇寫信,可毛桿筆拿了出來,猶豫半晌,最終沒落筆,他想到之前雲蘇對宋繁花的態度,那不是正常的雲蘇該會有的態度,所以,蘇八公有點擔憂了,當然,蘇八公擔憂的不是雲蘇的實力,他擔憂的是,像雲蘇這麽一個絕塵於世身份殊榮的男人,最終也會英雄難過美人關。

蘇八公是看著雲蘇長大的,可以說,他對他極了解,正因為了解,他才憂慮難排。

蘇八公擱下毛筆桿,輕嘆一口氣。

有時候,你能控制一個人的思想,一個人的能力,一個人的未來,你卻控制不住一個人的情感,男人再狠,也會在情竇初開愛情來臨時,想要寵著護著一個人。

蘇八公不知道如今的雲蘇對宋繁花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所以,他不想冒險,是以,爭對宋繁花的斬殺令就沒有對雲蘇說。

宋繁花在西湘江棧滅了殷三族後沒有立馬走,而是住了下來,守株待兔。

王七看著她,說,“你再不走,等江湖人士都湧了過來,你想走就走不了了。”

宋繁花穿著寬大的藍袍袈裟,腳踩竹蔑草鞋,袖擺大的出奇,行動間搖風擺尾,翩翩若仙,再加上她的頭發長出來了,齊至耳根,為了不讓頭發老是飛散到臉上去,她在耳發兩側各綁了幾條飄帶,飄帶是編成麻花狀的,從頭頂編到耳際,再在耳際處散開,散成四五根絲帶,從胸前至腰間飛迤而去,飄帶是彩色的,順著那藍白相間的袈裟衣緋搖曳,加之宋繁花的體態慵胖了不少,每每立於風中,都有一股飄然欲仙之感,此刻,她坐在一截樹幹上,雙腿踢著半空中的小樹葉,飄帶與裙,隨風而下,懸於頭頂不太刺眼的陽光從樹隙裏斑駁照來,落在她的臉龐,將她白皙貌美的臉照的越發的清澈動人,那開在眼尾處的大團櫻花也被陽光灼的似燃燒了一般,似艷似魅,清純與美艷,在她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宋繁花聽了王七的話,笑了笑,說,“我就專門等他們來呢。”

王七不解地問,“為何要等?”

宋繁花笑道,“連月的奔波,你們也得休息休息啊,唔,西湘江棧的夏日紅非常漂亮,等欣賞完了我們再走。”

王七抿抿嘴,不言了,有時候宋繁花的思想跳脫的太快,壓根難以理解,既是難以理解,那還是不要理解了,以免白白地浪費腦細胞。

宋繁花說不走了,王七跟楊豹就去找客棧。

西湘江棧位於雲王朝的西部,地勢偏低,有一江水,夏日紅兩大傳奇之景,而在一江水與夏日紅的江景交匯處,矗立著一幛高聳入雲的山峰,人稱,問鼎峰。

宋繁花仰頭看了一眼很遠的地方那片模糊的山峰,默默地從懷兜裏掏出了玲瓏劍譜,歪在樹桿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一邊看一邊手勢運劍,玲瓏劍譜一共有十八招,這次她的身邊沒有段蕭了,沒人給她指點,宋繁花只好自己琢磨研究,反正如今大匹的武林人士也還沒來,她有事沒事的時候都會練著玩,練著練著周身的氣場都變了,她卻渾然未覺,倒是王七和楊豹發現了她通身氣質的變化,不約而同地驚異,但驚異歸驚異,他們卻沒有說的。

就這樣,宋繁花一邊等著那些追殺她或是調查她的人來西湘江棧,一邊玩樂似的練著玲瓏劍譜。

而京中,段蕭就在等著蘇八公出手呢,是以,前腳蘇昱、蘇墨以及蘇府的幕府兵剛動身,後腳,肖雄就派出肖璟,薛蔚就派出薛少陽,以聲討的名義去攔截他們。

雲蘇在聽聞了此事後,派出沈楊,讓他帶著正武軍,截斷肖璟和薛少陽的後路。

自此,一直隱於暗流下的爭鋒相對就擺在了臺面上。

段蕭聽著夜不鳴匯報著雲蘇的動靜,冷冷地勾起唇角,笑了,“正武軍是蘇府力量中最強的軍隊,雖然肖璟和薛少陽都很出色,但對上正武軍,我還真擔心他們會就此被拖住。”手指敲了敲桌面,段蕭對夜不鳴吩咐,“帶六十名段家軍,由你、沈九和風澤各領二十,先肖璟和薛少陽一步找到蘇昱和蘇墨。”

夜不鳴應道,“是。”轉身,領命離開。

溫千葉看著段蕭,閑閑地笑道,“你讓肖璟和薛少陽與雲蘇的正武軍對上,那肖雄與薛蔚會同意嗎?小心他們在聽到消息後來找你算帳。”

段蕭冷漠挑眉,“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們想利用我來對付雲蘇,那總得付出點誠意。”

溫千葉笑道,“這兩只老狐貍可不是省油的燈。”

段蕭慢條斯理地摩挲著手指,嗯了一聲,笑道,“他們若是省油的,那我也不會用了。”

溫千葉嘖嘖道,“也對。”他往後一靠,身子倚在椅背上,沖段蕭問,“肖家和蔚家一除,下一個,就是呂家了吧?”

段蕭瞇眼,往他臉上看去。

溫千葉道,“你別看我啊,我一個人是對付不了呂家的。”

段蕭道,“呂子綸那個人,是個麻煩。”

溫千葉撇嘴,問,“要殺了他嗎?”

段蕭問,“你有那能力殺了他?”

溫千葉道,“沒有。”

段蕭蹙起眉頭,說,“要滅呂家,首先得把呂子綸解決了,在沒有找到他的破綻前,稍安勿燥。”

溫千葉道,“我沒急燥啊。”

段蕭瞪他,“那你來我這裏幹嘛的?”

溫千葉撇撇嘴,十分郁結地道,“來給你說,你那個未婚妻宋繁花也不知道是什麽怪胎,我占了她好多天都沒占出來她的行蹤。”

段蕭臉一垮,“你能力不足,不要怪到她頭上去。”

溫千葉怔然道,“本來就是她的問題,不信你可以去找呂子綸,讓他占一下,看他能占到宋繁花的行蹤不,我猜他定然也是占不出來的,不然,雲蘇早就行動了。”

段蕭一噎,心想,你說的都對,但你占不出宋繁花的行蹤,還來我這裏幹嘛?段蕭瞪他一眼,毫不客氣地開始趕人,“我有事要出門一趟,不留你了。”

溫千葉問,“你要上哪兒?我今天也無事,就陪你一起。”

段蕭道,“你滾回你的狀元府修練去。”

溫千葉一楞,還沒回神,段蕭已經站起身走了,溫千葉摸摸腦袋瓜,心想,不就是沒有替你占到宋繁花的行蹤嗎,氣什麽氣?

段蕭從書房離開,黃襄貴和無方一左一右地跟著,跟著跟著,段蕭就停了下來,黃襄貴和無方也立馬跟著停下,段蕭看著那排茂密的大樹,想到那天晚上宋繁花強勢地騎在他身上,非要吻他的樣子,那一晚的她多麽的盛氣淩人,多麽的美,多麽的令人懷念。

段蕭伸手摁了摁眉心,腳步一轉,往府門外走。

黃襄貴和無方又連忙跟上。

段蕭側過身,對他們道,“你們不用跟上了。”

黃襄貴一楞,卻是什麽話都不多問,點頭說好。

無方蹙蹙眉,看著段蕭,道,“現在京城不太安全,少爺你要上哪兒?”

段蕭道,“就去走一走,很快回來。”

無方道,“那我跟著少爺一起。”

段蕭本來想說不用,但一想到湘園離這裏挺遠的,得坐馬車,便點了點頭,說,“你去備馬車。”

無方笑著哎一聲,立馬去弄馬車。

段蕭負手往門口走,走到大門前的轉角處,與另一個方向轉過來的女子碰了個正著,段蕭瞇了瞇眼,采薇立馬臉色一白,往地上一跪,急急地道,“將軍,奴婢沒看到你,不是有意要撞你的。”

段蕭皺著眉頭甩了一下衣袖,又擦了擦被采薇撞著的地方,心裏頭不大舒暢,眼睛往地上跪著的瑟瑟發抖的女孩身上看一眼,倒沒有追究,只沈著聲音說,“下次走路長點眼!”

采薇立刻聽訓地點頭,“是。”

段蕭便不再看她,揚長走了。

采薇跪在那裏沒動,等段蕭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門口了,她才緩慢地撐著手臂站起來,站起來後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的笑,攤開手掌心,看了看沒入掌心裏的紅線,轉身走了。

段蕭坐馬車去了湘園,原本湘園是不對外開放的,但因為他現在是監國將軍,身份極端尊貴,他說他要去看裏面的百黛梅,自然有人巴結奉承地開了門,門一開,段蕭就走了進去。

其實段蕭對花沒有研究,他也沒有喜歡的花,一直都沒有,後來因為宋繁花,他喜歡上了櫻花,如今,因為思念宋繁花,他又不得不寄思念於這些百黛梅。

百黛梅的故事因為書生梅桃炎與花精嬌百黛淒美的愛情而廣為流傳,確實有很多人說折了百黛梅的男人晚上做夢會夢到嬌百黛,段蕭卻覺得,他折了百黛梅,晚上必然會夢到宋繁花。

因為這一熱血沸騰的執念,段蕭一個下午都在湘園裏浸泡著,等到了晚上,他折了不下二十朵百黛梅,捧在手中,無方幾次要幫他拿,都被他冷冷的一個眼神給瞪開了,無方納悶地想,不就幾朵破花,你緊張個什麽勁?

段蕭捧著二十多朵百黛梅回了府,一回去就直奔臥室,進了臥室,四處看了看,沒有能裝花的東西,他又把無方喚進來,對他吩咐,“給我弄個花瓶來。”

無方哦一聲,瞅一眼被段蕭捧在手上一臉小心翼翼呵護著的花,面上想笑,卻又不敢笑,只得垂下臉,隱著發笑的心情,下去找花瓶了。

花瓶找好,拿來給段蕭,段蕭認真地將二十多朵百黛梅一根一根地插好,插好後就把花瓶擺在了床頭一側的檔櫃上,那個位置很好,不管是他躺著還是靠著,都能看見那花。

段蕭很滿意,滿意地吃晚飯,洗澡,然後馬不停蹄地上了床。

結果,當天晚上,他沒有夢到嬌百黛,更沒有夢到宋繁花,睡到一半,頭微微地有點疼,那疼不明顯,他也就沒在意,翻個身繼續睡,又睡一會兒之後,他竟然夢到了今天在門口撞見的采薇,他嚇了一大跳,直接給嚇醒了。

段蕭靠坐在床上,微沈著臉,眼睛盯在對面的百黛梅上,好半天都沒有動一下,過了很久,似乎有一個多時辰,他慢慢推開被子,起身,拿了一件緞黑錦袍披在身上,出了門。

迎黑的夜,空氣冷的瘆人,段蕭身著裏衣,肩披錦袍,站在廊前的闌幹處,目視著窗外靜涼如水的天空。

這一站就是大半夜,直到天邊現出魚肚白,他才動了動身,進屋洗漱換衣,穿好衣服,他出來,喊無方,對他道,“去把采薇帶過來。”

無方一楞。

段蕭道,“快去。”

無方哦一聲,揣著疑問去高禦鐵的院子,將采薇帶了過來。

采薇過來後規規矩矩本本分分地給段蕭行了一禮,“將軍。”

段蕭緩步走到她的面前,站定,赤黑蟒袍勾勒著他俊拔頎長的身子越發的高大挺拔,黑發玉冠,面容生冷,當赤黑蟒龍靴落在采薇面前時,段蕭微微彎腰,沖她道,“擡起頭來。”

采薇微笑著把頭擡起來。

段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的臉,稍頃,他收回視線,從袖兜裏掏出一個四不像的紙片,擺在她面前,問她,“這是什麽?”

采薇看著那四不像的東西,瞇了瞇眼,說,“是紙。”

段蕭道,“我知道是紙,我想讓你看的是,它像什麽形狀?”

采薇蹙著眉頭又看了一會兒,沒看懂是什麽,就問,“我能拿著看看嗎?”

段蕭道,“不能。”

采薇道,“看著像是心,但又不像,呃,這紙疊得很奇怪。”

段蕭笑了一下,倏地將那個宋繁花疊給他的四不像的東西又揣進了袖兜,沒再看采薇一眼,對無方道,“把她安排到我的院裏來。”

無方大驚,“啊!”

段蕭看著他,“你覺得有問題?”

無方啞然,難道少爺你就沒覺得沒有問題嗎?他看看采薇,又看看段蕭,又看看采薇,又看看段蕭,最後,硬著頭皮說,“我知道了。”

段蕭甩開袖子,轉身往飯堂走,邊走邊說,“以後我的日常起居生活飲食都讓她負責。”

無方越發一楞,簡直目瞪口呆了,心想,少爺,宋姑娘也就消失了幾個月而已,你要不要這麽快就移情別戀?可不對勁啊,少爺向來對女人都是很不待見的啊,忽然意識到什麽,無方猛地轉頭,看向采薇,而此時,采薇已經垂下了頭,無方沒有看到她的臉上表情,可,段蕭反常的舉動還是讓無方警惕了不少,他抿抿嘴,對采薇道,“聽到將軍的話了沒有?”

采薇道,“聽見了。”

無方道,“那你就回去收拾收拾,今天就過來。”

采薇應一聲是,立刻回到原來的院子,收拾東西,茗香見她回來了,四周瞅了一下,見無人,拉著她的袖子,把她拉進屋裏,小聲道,“小姐,段蕭找你去做什麽?”

采薇,哦,不,應該說是柳纖纖,她看著面前扮演成茗香的月離,扯唇道,“段蕭讓我去他的院裏,還說從今天起,我要負責他的生活起居跟日常飲食。”

月離一楞,怔怔地問,“怎麽這麽突然?我們進府也有好一段時間了,他可從來沒管過我們。”

柳纖纖慢慢坐進椅子裏,手撐著額頭,看著窗外漸漸要轉向初春裏的花草,沈著聲音說,“段蕭這個人,有時候真是讓人琢磨不透,看不懂,昨日我故意撞了他,在他身上下了降繩術,他若中了此術,今日就不會那般平靜地看我,可他若沒有中此術,為什麽突然宣我去伺候他?”

月離蹙起眉頭說,“難道他懷疑了小姐?”

柳纖纖道,“有這個可能,段蕭太精明了,我昨日會不會露出了什麽馬腳?”

月離擔憂道,“若是這樣,小姐你千萬不能去。”

柳纖纖擡起頭來看著她,緩緩笑道,“他敢讓我近身伺候,我就不怕他懷疑我什麽,總歸,我們入府的目地,不就是接近他嗎?”

月離知道,可是,段蕭不近女色的名聲是眾所周知的,原本她們進府就沒想過會在短時間內能夠近他身,卻不成想,這才幾天的時間,他就把小姐宣過去了,月離總覺得這事兒太蹊蹺,也太反常,可即便知道太蹊蹺太反常她們也只能往前沖,因為,別無退路。

月離抓住柳纖纖的手,一臉認真地道,“小姐一定要小心,段蕭那個人太精明了,我怕他宣你過去是別有目地。”

柳纖纖反握緊月離的手,緩緩笑道,“嗯,我會保護自己。”

月離不再多說,起身幫她收拾東西,收拾好,柳纖纖就帶著小細軟包袱去了段蕭的院子,無方給她安排了下人房,等她安頓好,她就被無方帶到了飯堂。

飯堂裏,段蕭正坐在桌前吃飯,他的左手邊站著黃香貴,她來之後段蕭也沒擡眼看她,只低著頭,優雅從容地吃著飯,吃罷飯,他一邊慢條斯理地擦著嘴,一邊朝她招手,“過來。”

柳纖纖立馬走過去。

段蕭道,“去沏壺茶過來。”

柳纖纖應一聲,立刻下去倒茶,茶端過來,遞給段蕭的時候,他卻不接,只道,“放著。”

柳纖纖將茶杯放下。

段蕭輕輕擡眼,看著她問,“會種花嗎?”

柳纖纖一楞,很快的就垂下眼睫,小心謹慎地說,“會。”

段蕭唔一聲,將帕子收起來,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地喝了起來,喝罷,他擱下茶杯,沖無方道,“我這院裏的風景太單調了,你去弄些櫻花樹來,讓采薇幫忙栽種。”想了一下又道,“書房前多種幾株,還有我的臥室,沿那個長廊種一排,其它的地方你自己看著種。”

無方莫名其秒,這突然間怎麽就要種花了?但還是聽令地點了點頭,等段蕭起身去了書房,他就帶著柳纖纖出去買櫻花樹,又回來種植,當然,不可能只有他們兩個人,種的時候還是喊了很多府內府外的侍衛,讓他們一起幫忙種,但即便這樣,到了晚上,柳纖纖還是累的腰酸背疼的,好歹她也是大小姐出身的,從沒吃過這種苦,之前雖說委屈求全在雲淳的身下,可那個時候,她是光鮮亮麗又身份尊貴的貴妃,何時做過這種粗活?

柳纖纖累死了,倒躺在床上就不想動了,可段蕭不讓她如意,她才剛躺一會兒,無方就來敲門了,對她說,“將軍要休息了,讓你去伺候。”

柳纖纖深深吸一口氣,忍著身體各處的疼痛,小聲地說,“好,我知道了,馬上來。”

無方唔一聲,又道,“將軍在書房。”

柳纖纖沒說什麽,從床上起身,拖著疲累的身子,去書房。

段蕭看到她來,面無表情地吩咐,“去打水,我要洗澡。”

柳纖纖看一眼周圍的書架,甚為不解地問,“將軍要在這裏洗澡嗎?”

段蕭道,“嗯。”

柳纖纖一怔。

段蕭又道,“今晚歇在書房裏,你守夜。”

柳纖纖頓時臉就垮了下來,可段蕭沒看她,也沒管她,大概看了也不會管她臉色怎麽樣,他只是朝她揮了揮手,“別杵在這兒了,先去打水來。”

柳纖纖一臉郁悶地退出去,一出去就重重地哼了一聲,她覺得,十有八九,段蕭是懷疑她了,她本來想在今晚近身伺候他的時候搞點小動作,現在看來,還是得謹慎小心些,不能操之過急。

柳纖纖去打水,打完水拎過來累的胳膊抽筋,她將浴桶放在書房,垂著臉說,“將軍,可以洗了。”

段蕭坐在書桌後面看書,聞言擡頭看她一眼,說,“你去外面守著。”

柳纖纖故意地說,“奴婢伺候將軍洗完了澡再出去。”

段蕭玩味挑眉,書頁緩緩合上,斜靠在椅背裏,背光的臉看不清楚,只隱約可見冰冷臉龐上一閃而逝的殺氣,他紋絲不動,沈冷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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