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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三軍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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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繁花察覺到了段蕭的視線,餘光橫過去嗔了他一眼,段蕭聳聳肩,笑著將視線收回,對岳文成問,“你們是什麽時候來瓊州的?”

岳文成說,“半月前。”

段蕭抿著眉頭想了一想,半月前差不多就是他帶兵離京平三元湖叛亂的時候,而他前腳剛走,後腳宋繁花就能做出這等明智的決策,果然令人佩服,他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又說,“剛在大街上碰到了韓廖,他說晚上一起吃飯,你也來吧。”

岳文成笑道,“好啊。”看一眼宋清嬌,又道,“我得把嬌嬌帶上,晚上也不喝酒。”

宋清嬌想與宋繁花絮叨姐妹情,就說,“我不去了,我晚上要陪六妹。”又扭頭看向岳文成,“難得段公子來了瓊州,你不陪他喝點酒怎麽行?你晚上盡管喝,我這邊有六妹,還有五妹,還有秋水跟秋霞,這麽多人照顧,不會有事的,再說了,我才懷孕一個月,能有什麽事。”見岳文成張嘴要說話,宋清嬌又道,“再不濟,就算出了個萬一,不還有韓稹的嗎,你不相信這些人,總相信韓稹的醫術吧?”

岳文成被宋清嬌說的無話可反駁,怔在那裏,不知道要怎麽接話了。

宋繁花一聽到韓稹,眉頭瞬間皺起,她問宋清嬌,“韓稹也來了?”

宋清嬌道,“來了。”想到岳老太太的擔憂,宋清嬌笑道,“奶奶擔心她的曾孫在外面會出什麽事,非要韓稹跟上才允許我們出來,所以,就把韓稹請來了。”

宋繁花臉色不大好,大概是極不喜這個韓稹。

宋清嬌沒看出來,宋昭昭也沒看出來,岳文成更沒看出來,段蕭倒是看出來了,但他什麽都沒說,又與岳文成說了幾句話,然後對宋繁花說,“你不是說你二叔也在瓊州的嗎?我去拜見拜見他。”

宋繁花別有意味地看著他,“我二叔住在蘇府呢,你確定你要去?”

段蕭眉頭一挑。

宋清嬌接話說,“二叔已經搬出來了,目前就住在宋府大院裏呢。”

宋昭昭也道,“嗯,我爹在宋府大院打掃妥當後就搬了來。”

宋繁花高興地道,“真的?”

宋清嬌笑說,“真的。”

宋繁花問,“二嬸情況如何了?”

宋清嬌嘴角的笑一下子如被風劈開的霧,吹散殆盡,她沈下臉色,說,“還是老樣子,雖然每日進藥,但好像不大樂觀。”

宋昭昭也是憂心滿面,一籌莫展道,“大概我娘的病難以治好了。”

宋繁花擰了擰眉頭,對宋清嬌和宋昭昭說,“我先去見過二叔,再來與你們玩樂。”

宋清嬌嗯一聲。

宋昭昭也點了點頭。

宋繁花問了宋陽目前住的地方,戚煙在前領路,段蕭跟在宋繁花身後,也去看望宋陽與方氏,走在路上的時候,段蕭問宋繁花,“你二嬸到底是什麽病?在衡州的時候幾乎也是足不出戶的。”

宋繁花皺著臉色說,“具體什麽病真不知道,之前有讓蘇子斌看過,說是頭部有問題,可具體要說出個一二三來他大概也說不出,只說別讓我二嬸受刺激。”

段蕭瞇起眼,問,“蘇子斌可靠嗎?”

宋繁花一怔,猛的止住腳步仰臉看他。

段蕭也看著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我只是善意提醒一下,並沒別的意思。”

宋繁花卻不會認為段蕭會無緣無故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她心中警了醒,見到宋陽後宋繁花就讓他再去請別的大夫來給方意瑤看看,宋陽說能請的都請了,基本上那些大夫們對方意瑤的這種病都束手無策,宋繁花瞇了瞇眼,說,“我等會兒把韓稹叫來,讓他給二嬸看一看。”

宋陽驚奇,“韓稹?”

宋繁花嗯一聲,“剛三姐說了,韓稹也在宋府大院。”

宋陽道,“韓氏九針的傳人,醫術鬼才韓稹?”

宋繁花點頭,“是他。”

宋陽大喜,“若是他願意給你二嬸看診,那就太好了。”

宋繁花說,“我會把他請來的。”

宋陽笑著拍拍她的肩,把方氏抱到榻上休息之後就與宋繁花聊起了她在京中的事情,叔侄二人無話不談,段蕭在一邊聽著,默默地抿了抿唇,等宋陽與宋繁花聊完,這才與段蕭聊話。

宋陽問段蕭,“你不是在三元湖平暴亂嗎?”

段蕭道,“因為皇上緊急召回,我就連夜趕回了京。”

宋陽沒問皇上喊段蕭回京做什麽,只是問,“你是要帶著小六一起去三元湖?”

段蕭看一眼宋繁花,輕輕嗯一聲。

宋陽道,“三元湖很危險呢。”

段蕭道,“我不會讓她有任何閃失。”

宋陽便不說了,他讓宋繁花去請韓稹,卻把段蕭留了下來,宋繁花離開前看看宋陽,看看段蕭,結果,這二人似乎有了某種默契,都朝她揮了揮手,宋繁花撇撇嘴,跨出門檻,走了。

她去請韓稹,但不知道韓稹在哪個院裏住,就問戚煙。

戚煙說,“韓少爺住在南院裏的甘露院裏,但是他的院子從不讓奴婢們進去。”

宋繁花道,“你把我領去就行,不必進去。”

戚煙哦一聲,把宋繁花領到了甘露院,但是進了甘露院,沒發現人,宋繁花也沒等,扭頭就走,她回到宋陽的書房,對宋陽說,“韓稹不在。”

宋陽道,“不急。”

宋繁花掃一眼書房,問,“段蕭呢?”

宋陽道,“說是出去辦點兒事,一會兒就回來了。”

宋繁花也沒問什麽事,在方意瑤身邊呆了片刻,就去找宋清嬌與宋昭昭了,直到晚上快吃飯的點段蕭才從外面回來,他去找岳文成,帶他去吃飯,在段蕭出去不知道幹什麽事的時候宋繁花已與宋清嬌、岳文成、宋昭昭說過她們姐妹三人要聚一聚,他們兄弟三人要聚一聚,而岳文成又死活不願意把宋清嬌丟下,是以,就建議一起聚,岳文成、宋清嬌、宋昭昭覺得這主意不錯,就同意了,所以,當段蕭來喊岳文成的時候,三個姑娘也一並跟上了。

段蕭帶著他們去了月華酒樓,韓廖已經提前去訂了包廂,幾個人陸續進來之後韓廖就喊小二上來點菜。

小二今天很忙,月華酒樓是瓊州一頂一的富貴酒軒,但凡有頭有臉的人物請客吃飯都在這座酒樓裏,是以,今天宋世賢接待了芙蓉月、卿九藍、玉溪山、軒轅淩,自然也帶他們來了這軒酒樓,韓廖喊小二沒喊到人,宋世賢自然也沒喊到,二人下樓找掌櫃的時候偏巧碰到了。

韓廖挑眉,笑道,“世賢兄今日也在這裏吃飯?”

宋世賢道,“嗯,款待一些朋友。”說罷,又問,“你怎麽也在這裏吃飯?”

韓廖道,“我也款待朋友啊。”

宋世賢沒什麽情緒地哦了一聲,下樓去叫掌櫃。

韓廖也下樓叫掌櫃,一邊跟著宋世賢身邊走一邊道,“你不問我今日款待的是什麽朋友?”

宋世賢不大上心地問,“什麽朋友?”

韓廖瞥他一眼,道,“段蕭跟他的未婚妻,也就是你的六妹。”

宋世賢一聽,愕然一楞,倏地側過身來,臉上是驚喜交加,他眼中閃著一抹難以置信,問,“我六妹來了瓊州?”

韓廖疑惑,“你不知道?”

宋世賢沈著臉搖頭,“不知道,我今日一直在商號裏。”

韓廖唔了一聲,把自己的包廂名字報給他,又問了他的包廂名字,這碰都碰到了,自然是要去寒喧一番,互相敬敬酒的,等二人再上樓,宋世賢就對芙蓉月、卿九藍、玉溪山還有軒轅淩說,“我六妹來了瓊州,就在牡丹廳,我過去看一眼,你們先坐著。”

芙蓉月說,“我有兩年沒見那小丫頭了,你看罷之後記得把她帶過來,我也看看。”

卿九藍淡淡笑道,“都是女人有什麽好看的。”他扭頭看向一側靠坐在華麗壁榻內,淺手玩著手中金火球的軒轅淩,說,“你的小寶貝來了。”

軒轅淩眼神不變,臉也不擡,沒什麽情緒地道,“來就來了。”

玉溪山撫撐著下巴,沖他問,“你不想看看?芙蓉是有兩年沒見了,我們大概快有三年了吧,這三年也不知道小丫頭長殘了沒有,她若是長殘了,那就太可惜了。”

宋世賢額頭一抽,站起身說,“你們先坐著吧,我去去就來。”

芙蓉月、卿九藍、玉溪山都應一聲,唯軒轅淩一聲不吭。

宋世賢來到牡丹廳,推開門看到宋繁花果然坐在桌邊,他眼眶一熱,五指攥緊握拳抵在了門上,那一夜的死裏逃生他是有印象的,因為柳纖纖,那一夜,發生了好多事,他輕薄了他的五妹,他差點害死他的六妹,宋氏商號名聲岌岌可危,宋明慧苦力挑起一切,因為他,他的妹妹們都跟著遭受了苦難,他有時候在想,為何不在那一夜死掉,死了就不會有這麽多痛苦和自責,死了就不會再想到柳纖纖,不會疼的心死,可一死的念頭在想到宋繁花那夜染血的臉和染血的衣時又打消了,他想,他已錯過一次,不能再錯二次,六妹妹以命為賭救回了他,他不能讓她的血白流。

宋世賢推開門之後就站在了門口,包廂裏的人都看到了他,原以為他要進來的,卻發現他似乎僵硬了一般,垂頭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宋繁花蹙蹙眉,站起身,走到門口,輕喊一聲,“大哥。”

這一聲大哥,瞬間讓宋世賢情緒崩潰了,他一把將宋繁花抱進懷裏,沖她道,“六妹,對不起。”

宋繁花怔了一下,反手抱住他,欣慰地說,“大哥能振作起來,妹妹很高興。”

宋世賢問,“你不怪大哥了?”

宋繁花笑道,“從沒怪過。”

宋世賢松開她,沈暗的面孔一點點的舒緩起來,他摸摸她的頭,說,“大哥早應該發現,你確實長大了。”

宋繁花調皮笑道,“是啊,大哥是該早發現的,若不是你那時候眼裏只有柳纖纖。”

宋世賢臉色大變,心口一緊,呼吸頓時就陷入窒息狀態,雖然他不願意去想,可柳纖纖就如同植入他筋脈裏的一根筋,抽不掉,拔不出,哪怕這根筋潰爛了,也是爛在他的身體裏,不去撩動它他就安然無恙,一旦撩動,他就痛不欲生。

宋繁花看著宋世賢這種反應,輕嘆一口氣,“大哥還是沒辦法忘了柳纖纖。”

宋世賢低應道,“嗯。”

宋繁花無奈地看著他。

宋世賢卻是道,“大哥會忘了她的,一定會,哪怕用盡一輩子。”

宋繁花無話可說,其實宋世賢自己最清楚,他忘不掉,宋繁花不再糾結這個話題,之所以提起柳纖纖,宋繁花就是要探探宋世賢,如今探出來了,不是很讓人滿意,宋繁花拉住宋世賢的手,把他拉進包廂裏面。

段蕭推開椅子站起身,沖他喊一聲,“世賢兄。”

宋世賢看著他,半天,說一句,“段兄越來越有氣勢了。”

段蕭眉頭一擰。

宋繁花連忙說,“我大哥是在誇讚你呢。”

段蕭冷哼一聲,“是嗎?”聽上去像是挖苦,挖苦他盛氣淩人,不過段蕭也不在意了,不管是曾經的衡州太守還是現在的前征將軍,若不是因為宋繁花,他對宋世賢,大概真的會盛氣淩人。他抿抿嘴,坐了下去。

宋世賢拿起酒杯與段蕭敬酒,段蕭喝了。

宋世賢又與岳文成和韓廖敬酒,這兩個人也喝了。

等敬一圈下來,宋世賢將酒杯擱下,對宋繁花說,“有幾個人想看看你,你跟大哥去一會兒。”

宋繁花問,“誰啊?”

宋世賢道,“與我們宋氏商號有來往的商友。”

宋清嬌笑道,“大哥,你這可就太偏心了,既是宋氏商號的商友,怎麽你就只帶六妹妹去,不帶我與五妹妹去啊?”

宋昭昭也跟著附和,“是呢。”

宋世賢道,“那你們一起來。”

宋繁花不想去,她今天去過商鋪,聽過錢掌櫃說了今日來的都是什麽人,所以,宋世賢說的商友,也必然是這些人,她努努嘴,正要回拒,宋清嬌卻是笑道,“算了,我也只是說說,能喊六妹去的人,還不就那些人,我現在身子不便,也不湊那熱鬧了。”

宋昭昭說,“三堂姐不去我也不去了。”

宋繁花瞪著這兩根墻頭草,仰臉沖宋世賢說,“我不去。”

宋世賢問,“為何不去?難得碰上了,基於禮貌,你也要去打一聲招呼的。”

宋繁花坐在那裏紋絲不動,反正就是堅決不去的態度,宋世賢無奈,還要勸些什麽,段蕭擡起眼,那一雙眼,鷹隼一般的犀利,打在宋世賢身上,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道,“她不想去就不去,沒人能勉強她。”

宋世賢一噎,看看他,又看看宋繁花,只得走了。

段蕭在宋世賢走後倒了一杯茶推到宋繁花面前,“喝茶。”

宋繁花道,“我不渴。”

段蕭道,“壓火。”

宋繁花扭頭瞪他,“我好好的,壓什麽火。”

段蕭挑眉,輕笑,“哦,沒火。”

他又把茶杯挪過來,自己端起來喝,等菜擺滿桌子,幾個人就邊吃邊喝邊聊,一直吃到很晚,一行人才從月華酒樓裏出來,幾個人在酒樓門口辭別,段蕭跟韓廖一起走了,宋清嬌與岳文成一起走了,宋繁花與宋昭昭一起走了。

回到韓廖的居所,段蕭沒睡,背手站在石階前,看著頭頂的月光。

韓廖泡了茶來,倒一杯給他,自己也端著一杯站在他身側,邊喝邊仰頭看月,看一會兒之後他問,“你不知道雲蘇曾經差點殺了宋繁花嗎?”

段蕭大驚,手指驀地攥緊了瓷杯,冷沈著聲音問,“你剛說什麽?”

韓廖道,“你從衡州離開之後,有一天夜裏,我與岳兄和張兄一起吃酒,回去的路上碰到了滿身是血的宋繁花與宋世賢,那一夜……”韓廖將那一夜發生在宋世賢以及宋繁花身上的事情說了,還有後來宋繁花臥床大半個月,如果不是韓稹出手,她可能就真的去見閻王的事情一一說給了段蕭聽,說罷,看到段蕭又驚又訝又奇又疑的樣子,問,“宋繁花沒對你說?”

段蕭沈著聲音道,“沒有。”

韓廖不解了,“這麽大的事,夜辰也沒與你說?”

段蕭薄唇抿成直線,“沒有。”

韓廖道,“你下午問我關於宋繁花在瓊州做的事,除了杜莞絲,姚宴江以及蘇府的人外,還有雲蘇,說到雲蘇,我也真是對你那個未婚妻服氣了,她差點又死在雲蘇手裏。”

段蕭危險瞇眼,“說清楚。”

韓廖將宋繁花幾次三番受傷,還有最後一次入獄,又差點命喪黃泉的事說與了段蕭聽,段蕭聽罷,手中的瓷杯哢嚓一聲響,碎了,四分五裂的碎片過手瞬間,被碾成粉沫,隨著茶水一起,落向地面。

韓廖往段蕭手上看一眼,說,“生這麽大的氣,可見你真是一無所知。”

段蕭沈聲說,“她沒告訴我。”

韓廖嘆道,“所以我說,你這個未婚妻很讓人討厭,女人嘛,就要有女人的樣子,受了傷受了苦,不跟男人抱怨一下讓男人心疼心疼替她出出氣,那叫什麽女人,什麽事都自己扛了擔了受了,我們這些人就沒用武之地了,你說是不是?”

段蕭慢慢垂下眼,問,“她彈過江山笑?”

韓廖道,“彈過。”他從袖兜裏掏出一張紙,遞在段蕭面前,“唔,這是曲譜,為了讓我能與杜莞絲走近,她送給我的。”

段蕭沒看那紙,只閉了閉眼,面容覆上一層難以猜測的冷意。

韓廖不敢說話了,將曲譜收回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很久之後,段蕭才慢慢睜開眼,轉身進了屋。

第二天段蕭去了天字琴鋪。

第三天段蕭去了杜府拜訪杜莞絲。

第四天段蕭去宋府大院接宋繁花啟程,宋清嬌很舍不得,宋昭昭也舍不得,宋世賢知道今天宋繁花要走也沒去商號,是以,都堵在門口送別。

宋繁花也很舍不得與他們分別,可有些事,必須要做,有些路,必須要走。

依依惜別之後,宋繁花紅著眼眶坐在馬車內,看著漸走漸遠的瓊州街道,想著她第一次離開時的心境,想著這一次離開時的心境,真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不知道下一次,她再踏進瓊州,是不是就不會再與家人分別了。

宋繁花掏出帕子擦了擦眼,一時悵然。

段蕭坐過來,伸手將她摟抱住,把她抱坐在腿上,左手穩住她的腰,右手支起她的下巴,看著她微紅的眼眶,微紅的鼻頭,說,“你若想留下來,那便留下。”

宋繁花伸手摟住他的脖頸,身子貼過來,臉埋在他的胸骨處,悶悶道,“我是很想留下來。”

段蕭手一緊,雖然心裏很舍不得,卻是片刻猶豫都沒有,就說,“那我送你回去。”

宋繁花搖頭,“不。”

段蕭低頭吻著她的發絲,“不要勉強自己。”

宋繁花不吭聲,抱著他的手卻越來越緊,段蕭無奈,一邊撫著她的發絲一邊扳起她的頭,用指尖擦了一下她臉上的淚後吻了下來。

段蕭想到韓廖說宋繁花在鬼門關走過好幾次,不可扼制的那圈在她腰上的手臂就加大了力道,宋繁花疼的皺眉,段蕭卻在吻著她的時候分神了,他在猶豫,他在搖擺,他在想要不要帶上宋繁花一起,一旦出了瓊州,前面迎接他們的,就是數不盡的烽火,三元湖是他刻意制造出來的烽火之地,目地自然是為了給段家軍制造奪得醉風城的機會,所以,他讓夜不鳴引馬洲軍和醉風城的兵來此,但其實,在三元湖,他手上沒有一兵一卒,金虎府三軍在拖著東西虎軍,段家軍在醉風城待命,他唯一能用的,便是宋繁花手上的暗軍,可暗軍不多,目前又不完全被宋繁花掌控,能不能對抗這三地的門閥軍還是未知數,那麽,入了三元湖,那就是一場血戰,在皇上拋出九霄盟盟主令的時候他覺得連老天都在幫他,可後來皇上說這盟主令不能用,他就想到了宋繁花,那一刻,毫無預兆的,想到了她。

段蕭想的入神,手臂上的力道很大,吻的越來越重,一下子咬到了宋繁花的舌,宋繁花疼的大叫,伸手就將他給狠狠推開,宋繁花捂著嘴唇,大罵,“你是屬狗的嗎!”

段蕭氣息很沈,黑衣印在單調的車廂內,越發顯得黑,目光冷中帶炙,撻伐著綿綿無盡的銳利煙塵,煙塵裏卷著情,卷著慾,卷著一絲不忍,線條冷峻的臉上是潮紅起伏的色彩,讓他向來深邃卓冷的氣質揉進了一絲邪魅。

宋繁花看著這樣的男人,頓時就楞住了。

段蕭又將她抱住,低聲說,“抱歉,吻疼你了。”

宋繁花氣的推他,段蕭捉住她的手,緊緊按在懷裏,說,“你只管生氣,但別推我。”

宋繁花問,“你剛在想什麽?”

段蕭臉色一沈,眉心頓時擰起來,他說,“想你。”

宋繁花氣道,“甜言蜜語說不夠了是不是?”

段蕭道,“不是,我是在想要不要帶你去三元湖。”

宋繁花一怔,立馬擡起頭,驚問,“你不想帶我去了?”

段蕭道,“想帶,但是會有危險。”

宋繁花瞇眼,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她心平氣和地道,“怕我有危險,所以,不想帶我去了?”

段蕭悶悶地嗯一聲。

宋繁花問,“那你覺得哪裏沒有危險?”

段蕭一怔,又蹙起了眉頭。

宋繁花道,“在雲王朝的統治下,你覺得哪裏是安全的?雲蘇會不會放過我我不知道,但我是決計不會放過他的,還有柳纖纖,所以,有這二人在,對我而言,哪裏都不是安全的,我讓宋氏商號移到瓊州開設分號,就是因為瓊州是蘇府的故土,別處染了烽火,這裏卻不會,宋氏商號移到了這裏才會永久安全,可若我留下了,那就真不好說了。”

段蕭揉揉額頭,“我知道。”

宋繁花瞪眼,“那你還說那樣的話?”

段蕭看著她,一遍一遍地用掌心摩挲著她的臉,指腹擦過她紅唇的時候,他說,“不想你有事。”

宋繁花問,“會有什麽事?”

段蕭抿抿嘴,移開視線,看向車窗外,心想,會有什麽事?大概會死。他嘆一聲,把自己擔心的事說於她聽,等宋繁花聽罷,果斷地說,“我去了你就決計不會死,而我更不會死。”

段蕭擰眉,“嗯?”

宋繁花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段蕭雖不解,卻沒再多問,等馬車出了瓊州城,段蕭拉起宋繁花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然後松開她,彎腰從側榻的底下座裏取出一物,等匣蓋打開,宋繁花驚呼一聲,“琴?”

段蕭笑道,“嗯,送你的。”

宋繁花不解地問,“怎麽突然想起來送我琴了?”

段蕭道,“我聽韓廖說你彈過江山笑,之前在衡州,你也彈過一首曲子給我聽,但那首曲,悲壯中帶著血淚,太不吉利,不適合我們這趟行程,所以,我想你彈江山笑給我聽。”

宋繁花努努嘴,擡起屁股挪向琴邊,伸手在那琴上撥弄了兩下,立馬的,就有一股空谷幽蘭之音盤桓在頭頂,宋繁花咦一聲,又撥弄兩下,接著指腹一按,竟有珠玉落盤一般的滴滴清泉聲從耳邊漫過,宋繁花又咦一聲,眼中頓現詫異,她指尖翻轉,五指緊扣,以一種詭異的手法將琴弦並攏,隨即又疾矢一般地丟去,而在這由聚攏到離散的過程裏,陣陣鳥聲自天空飛來,空靈的聲音讓你仿佛置於雲端,宋繁花猛地跳起來,頭撞在了厚厚車壁的頂上也沒感覺,她激動地大叫,“上天騰九,風雲駕臨,以天為音,上擎字宇的天字琴!”

段蕭靠在車壁上,抱臂笑道,“嗯,你果然是識得這琴的。”

宋繁花真的呆住了,她好久才從這巨大的喜悅裏回魂,沖段蕭問,“你去過天字琴鋪?”

段蕭道,“去了。”

宋繁花問,“你如何從姚宴江手裏把他祖傳的天字琴給弄來的?”

段蕭抿抿嘴,卻是不回答她這個問題,輕聲問,“喜歡嗎?”

宋繁花可著勁地點頭,“喜歡!這可是古老到上古時期的天字琴,誰不喜歡啊!”

主要是,段蕭是如何得來的?

宋繁花好奇死了,一把抱住段蕭的胳膊,仰臉問他,“你到底如何把這天字琴給弄到手的?就是杜莞絲或是雲蘇去,姚宴江也不可能給的。”

段蕭笑著伸手捋了捋她的發絲,瞇眼問,“那麽想知道?”

宋繁花點頭,“嗯嗯嗯!”

段蕭道,“你先給我彈一曲江山笑。”

宋繁花說,“我彈了你就說了嗎?”

段蕭道,“或許會。”

宋繁花蹙起眉頭,不依了,“你不說我就不彈。”

段蕭笑道,“你不彈我就不說。”

宋繁花狠狠瞪他一眼,坐去了琴前,在手觸上琴弦的時候,段蕭說,“你是從哪裏得到江山笑的曲譜的?聽說江山笑的殘卷很難找到。”

宋繁花呵笑一聲,心想,她是如何得到的?那一日杜莞絲縱涯而下,獨留一架風弦琴於翠雪山頂,其實在那日之前,杜莞絲已經學會了江山笑,只不過,她沒彈過罷了,那個時候,她與杜莞絲同病相憐,杜莞絲會的,她也都會,若非要追溯一下因果,那便是無情的歲月教會了她百世煉剛的本領。

只不過,這句話是不能對段蕭說的。

宋繁花閉上眼,一心一意地彈起了江山笑。

江山笑是一首愛情曲,相傳千百年前燕國太子愛上一名女子,這名女子女扮男裝入朝為官,問鼎權相,風采懾人,後來,這位權相褪去青袍,換上紅裝,驚艷了天下,自此,世人才知,這位權貫燕國的相爺竟是趙國那位十五歲就艷冠天下的第一公主,燕太子在得知她的真實身份後,親譜此曲,贈送於她,既是贈曲,亦是贈江山。不管後來他們的故事是悲是喜,這首江山笑卻千古流傳,漸成神曲,是愛與美的化身。

宋繁花蹲坐在那裏彈著琴,段蕭靠在車榻上看著她,從瓊州到三元湖,騎馬三日便能到,駕馬車五日便能到,而在這五日內,宋繁花每日都會為段蕭彈一首曲子,就在馬車進入三元湖的洲界時,段蕭將宋繁花的手拿起來,放在眼前端祥,一邊端祥一邊感嘆,“真是又美又厲害的手。”

宋繁花笑道,“唔,你現在可以說你是如何從姚宴江手裏拿到這把琴的了吧?”

段蕭笑著將她的十個手指頭都放在唇邊吻了吻,這才一把抱起她,說,“很簡單,姚宴江是天字琴的傳人,他的使命就是為天字琴找到開啟之人,你前幾日提到的杜莞絲還有雲蘇,他們都沒那能力開啟,只有我能。”

宋繁花皺眉,“為什麽只有你能?”

段蕭伸手摸摸她的臉,正要回答,卻忽聞馬車外一陣鐵蹄崢崢,無方隔著簾一臉凝重地說,“少爺,我們被包圍了。”

段蕭面色微冷,卻從容不驚,伸手拂開左手邊的一角窗簾,往外探望,稍頃,他問,“是馬洲旗與醉風城的旗。”

無方道,“是。”

段蕭沈聲道,“給夜不鳴發信,讓他們行動,給他三天時間占據醉風城,三天後他們必須要離開,離開的時候,高禦鐵要為他們每人打造一把神兵。”

無方皺眉,“三天是不是太短了?神兵三天也不可能打造的好啊。”

段蕭冷冷道,“你是覺得段家軍無能還是覺得高禦鐵無能?只此三天,三天後我要在東西虎軍的後方看到他們,不然,軍規處置。”

無方一聽到軍規處置這四個字渾身都抖了,段家軍的軍規,那可真不是一般的軍規,無方立刻道,“是,我這就發信。”

段蕭嗯一聲,閉著眼靠在榻上,聽著越來越近的馬蹄聲。

宋繁花問他,“等死?”

段蕭閉著眼不睜,把她摟到胸口抱著,冷酷的面容在半截陰晦的車廂內看不真切,他微微壓低了聲音,笑道,“嗯,等著送死,怕嗎?”

宋繁花道,“看你這樣子不像是送死,倒像是去做客。”

段蕭哈哈一笑,睜眼看她,“你說,皇上派出去的前征將軍在平暴亂的時候被亂黨抓住,皇上會有什麽舉動?而身為皇帝派來的前征將軍,在抓住之後沒有被殺死,安然無恙地呆了三天,三天後,我又光明正大地出來了,你猜皇上是會懷疑我叛變了他,還是雲蘇會懷疑這些門閥們叛變了他?”

宋繁花說,“你怎麽知道三天後你會被放出來,還光明正大的?”

段蕭輕笑,“你該擔心的是,與我一起被關三天,你能不能將禦魔錄學會。”

宋繁花瞇眼,“嗯?”

段蕭道,“你手中的暗軍,可不是擺設。”

宋繁花一開始沒聽明白,等她徹底明白過來後真真是對眼前這個男人佩服的五體投地了,這般陰險算計,又步步為營,一絲一毫的漏洞都不讓別人鉆,若他羽翼豐滿,他真的讓人膽寒。

宋繁花很高興她竟是選了這麽強的男人做同盟,她攀住段蕭的脖頸,雙腿跨坐在他腿上,仰臉去吻他,段蕭楞了一下,當柔軟的紅唇壓在唇上,段蕭哪還有心情去聽外面的動靜了,一把按住懷裏女孩的頭,重重地反攻進去,是以,當無方將方信放出,當馬洲軍、醉風城軍,三元湖軍三軍圍繞過來,當元豐、馬懷燕、風香亭一刀一劍一戟挑開馬車的車蓋時,看到的,便是這麽一副場景。

穿著黑衣的男人壓在穿著紅衣的女孩身上,吻的忘我而肆意,兩人交纏的發鋪在榻上,柔軟的衣衫纏在彼此身上,成了這香艷場景裏最深刻的印記,後來,元豐、馬懷燕、風香亭每每與段蕭大吵大鬧的時候都會把這一幕三軍陣前戲紅顏的陳年舊事給翻出來嘲笑他,而段蕭每次都不覺得丟臉,一臉傲嬌得意地說,“我夫人願意與我秀恩愛,你們有嗎?”

三人氣的吐血,揚言要殺他,卻次次是只說不練。

三軍列陣,元豐、馬懷燕、風香亭早就探聽到了段蕭進城的路線,是以,早早埋伏在這裏,原本他們猜測,這也許是煙霧彈,可能車廂內什麽都沒有,也可能有人,但不是段蕭本人,也可能這裏面是機關,但不管是什麽,都不可能是如今所見這般香艷之景。

元豐一楞。

馬懷燕也一楞。

風香亭也楞住了。

好半天,三個人才回過神來,元豐嘖一聲,沖馬懷燕和風香亭問,“到底是誰跟我說這個前征將軍是塊硬骨頭,不近女色不近酒的?”他指著車廂內交纏的兩人,笑道,“這明明是極好色的嘛。”

馬懷燕抱臂挑眉,“看著也不像演戲,抱的那麽緊,吻的那麽投入,若是我們不掀他車蓋,他不會就在車裏搞一炮吧?”

風香亭哼道,“管他是近女色還是不近女色,如今入了我們的地盤,都讓他插翅難飛。”

無方默默地擡頭望天,心想,少爺,你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段蕭緩緩松開宋繁花,卻不讓宋繁花的臉露出來,他將她的臉按在懷裏,薄唇貼在她的發絲上輕輕的吻,一邊吻一邊低低地笑,笑聲磁性迷人,帶著情慾沙啞的粗糲,磨過每一個人的心尖。

宋繁花氣死了,第一次幹這麽丟臉的事,她伸手就要推段蕭,段蕭小聲低笑,“乖,你要是想讓所有人都看到你的臉你盡管推我。”

宋繁花一怔,又恨又惱地將他抱緊了,臉埋進他的膀子裏。

段蕭仰起頭來,沖元豐道,“披風借我用一下。”

元豐瞪大眼睛,“你!”

段蕭道,“好好的親熱被你們打斷了,你們都不說句道歉的話嗎?我未婚妻臉皮薄,借你披風擋一下,算是彌補你們這失禮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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