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藺楓已經有很多年都沒有見面了, 但這個名字卻充斥著他的生活。

程書彤受到刺激暫時不願意見到他, 林蘇葉無法對自己喜歡的人撒謊——他的確喜歡過藺楓，而關於強迫的事情，卻避而不答。

他已經知道擅自把這內情說出去會招致什麽樣的結果, 程書彤喜歡他，她也許會為了他而追究藺楓。

羅長風得到這張照片的途徑很明顯不正當, 警方要保護受害人信息, 他若是通過什麽渠道得來的, 未必敢把照片公開, 只是林蘇葉怕他把照片給程書彤的父母看——他們都是一個鼻孔出氣的，不會追究什麽來源問題。而一旦程書彤父母知道了, 那他和程書彤就真的再也不可能了。

只不過……林蘇葉垂眼，當時他根本沒有想到，不說實話，程書彤誤解更深。他父母本來就不想他們兩個在一起的, 再加上後來羅長風的事, 縱然不知道藺楓和他的過往，也絕對不可能同意他和程書彤在一起。

“……別胡說了, 當年藺楓和他那樣，是在玩國王游戲！”

“哪有那麽多同性戀, 藺楓要是同性戀怎麽會一點風聲都沒有？”

“林蘇葉，你說, 你和藺楓交情怎麽樣？”

林蘇葉微微皺眉, 見話題又轉到自己身上, 便道：“……陌路。”

“陌路？”寸頭男有些吃驚地道，“我怎麽聽說當年他還給你洗衣服呢？”

安可晴立刻道：“那是周美嵐她們瞎說的！謠傳而已，謠傳！”

當年最希望林蘇葉和藺楓扯上關系的人，現在卻最不希望他們有什麽關系。

林蘇葉看了安可晴一眼，越發覺得沒有意思了起來，他很不喜歡爭來鬥去勾心鬥角，在瑞士和羅長風本來是正經比試業務能力，羅長風用卑劣手段勝他一籌，程書彤的堂姐程麗娟明知道羅長風作弊，卻視而不見。說到底，不過是想包庇罷了。連裁判都無法公正，那結果又如何公正？

“……有人去找藺楓了。”

林蘇葉耳朵裏忽地鉆進來這麽一句，他反射性地想起身離開，但還沒有動靜呢，早先看熱鬧不嫌事大去找人的人就回來了，同時帶來的還有一個本該在樓上和人聚餐的人。

“藺楓？”

“藺楓？！”

“真是藺楓啊……”

林蘇葉甚至都沒把眼睛把門口瞟，坐回位置上，皺著眉頭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這幾年他都沒有刻意打聽過藺楓的消息，但是回國之後，手機瀏覽器標題上卻都看見過他的名字。

藺楓已是真正的功成名就，從前若是提他，別人無非談談他父母是藺龍吟和張曉靜。可現在若是提他，藺龍吟和張曉靜就只是他背景上的一個出彩點，真正的光芒只是他而已。

林蘇葉在瑞士程麗娟的公司幹了一年多，深知要把生意做大需要多麽龐大的精力和毅力，藺楓雖然不是白手起家，但和白手起家也差不多了——他爺爺可沒許他動家裏的錢。A市現下最繁榮的兩條街都是他造的。

藺楓穿了一件襯衣，靛藍淡色，衣服上的紐扣開了兩個，隨意得幾乎連鎖骨都露了出來。走至林蘇葉這桌的時候，林蘇葉暗想著如果他這時候扭頭就走，能否不著痕跡呢？

“藺同學，坐坐坐！”寸頭男很快選擇了一個套近乎的稱呼，把藺楓安排在了林蘇葉隔兩個位置的地方。

藺楓坐下了，沒有提出異議。

本桌的人哪怕低調吃菜的都露出了好奇的目光，而後很快就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道：“小藺董，我們剛這兒在討論你和林蘇葉呢！咱們學校之前老傳你和林蘇葉親嘴的事，說是國王游戲鬧的。哈哈，你們當年是不是真的親了啊？”

林蘇葉只覺得尷尬，熱意從脖頸處湧上耳朵根和面頰。

藺楓摸出一根煙來“啪”地開了打火機點著，一言不發，只靠在座椅上吞雲吐霧。

當時到處傳流言的禍首之一安可晴有些尷尬地道：“游戲而已，就算親了也說明不了什麽……”她當初傳流言時就去找班裏女生證實過了，他們倆的確是玩國王游戲親了嘴。

寸頭男笑道：“既然親了，怎麽說也是有點情分在吧？藺同學，林蘇葉剛從國外回來還和女朋友分手了，你們公司裏對金融專業的人才應該求賢若渴啊，不如讓林蘇葉也去試試？”

讓人看了已覺得深邃的眸子註視著林蘇葉，林蘇葉頸後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視線根本不敢對上他的。

藺楓這幾年變化很大，模樣更成熟氣勢更嚇人。從前的氣勢淩厲起來不過是像風霜，如今卻已像刀劍。

周圍的人好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地寒暄取笑，著力拉近關系，只林蘇葉幾乎被他氣勢壓得喘不過氣來，恨不得直接起身離開。

是旁人全無察覺，還是他的氣勢全是沖著他來的？

聞到了那邊傳來的煙味，林蘇葉眉頭皺得越來越緊。羅長風就很喜歡抽煙，拿他和藺楓的事威脅他當他炮友的時候就是渾身的煙味。藺楓從前不抽煙的，他什麽時候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小藺董怎麽不說話啊，哎？林蘇葉你怎麽也不說話。”

氣氛已經古怪到旁人說話都消散不了那種違和感了。

安可晴終於忍不住道：“你們玩笑開過火了，本來只是一場游戲，說成這樣，他們當然不願意說話了，學長和人本來只是同學之間打鬧一下，這麽多年沒見了肯定生疏，說這些多尷尬啊？”

寸頭男幹笑一聲，道：“這樣嗎？那真是不好意思……”

就在大家都以為藺楓和林蘇葉真的不熟，他們套近乎的話都起反效果時，藺楓把煙滅了，終於開口：“林蘇葉。”

林蘇葉嘴唇動了動，到底沒說出半個字。

“你回來的事沒有告訴傅姨吧？要不然我媽不會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林蘇葉怔了怔，道：“張姨她……”

藺楓嗤笑了一聲，仿佛自嘲地道：“自從你出國以後，我媽每天看著我生怕我也動了出去的念頭……”頓了頓，似乎覺得這裏不太好深談，“你們家搬到哪兒去了？好歹這麽多年的鄰居也不通知我們一聲。”

林蘇葉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藺楓在和他套近乎。

準確地說，藺楓是在別人面前和他套近乎。

姨、消息、鄰居。

這幾個關鍵詞足以說明他們兩個人的關系絕對親近，旁人的猜測全是假的。

安可晴此時的感覺就像一只氣球壓進了心臟，感覺自己心臟都發疼。和藺楓是鄰居？藺楓父母一個知名企業家一個服裝大牌創始人——而且，可能還不止這樣的背景！能做藺楓鄰居……林蘇葉到底是什麽背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時之間很多人的眼神又重新染上了熱烈和探究，不光是對林蘇葉和藺楓關系的，還是對林蘇葉本身的。藺楓家庭早有人扒過，林蘇葉如果也住在那兒的話——非富即貴！

林蘇葉討厭這樣的眼神，比先前忽視漠然的眼神還討厭。他不喜歡別有用心的人靠近他，一點都不喜歡。

藺楓掃過他的表情後看了一眼手表，拉住了林蘇葉的手：“……抱歉，我有事要和林蘇葉單獨談談，我和他先走了。”

“哎哎哎！”其他人連忙想攔，但是沒攔得住，藺楓剛走到門口林蘇葉就把手抽回來了，藺楓開了門，轉身看他。

林蘇葉腳步微頓，還是走了出去。

藺楓就把他引到了四樓，一間套房。

哢噠一聲輕響，門關上了……

※

“我以為你會在瑞士呆一輩子。”藺楓不明意味地道。

林蘇葉眼看著他關上了門，倒是非常地鎮定：“你現在身份和以前不一樣，如果還是像以前一樣做事，也許惹出的禍壓都壓不住。”

“那你到時候還會說我們其實兩情相悅嗎？”

“……”

林蘇葉有些忍不住地道：“藺楓，都這麽久過去了，你難道還沒放下？”

藺楓淡淡道：“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他坐到茶幾旁的沙發上摸了遙控器把電視打開，“林蘇葉，你沒聽說過這個道理嗎？”

林蘇葉坐到了他的對面，道：“我和書彤分手了。”

“我知道。”

林蘇葉道：“可是我還是不會和你在一起。”

藺楓微微瞇起了眼睛，靠在了沙發上。

林蘇葉道：“你知道書彤有個親戚叫羅長風的嗎？他曾經拿著我們以前的照片威脅我。”

藺楓道：“你在瑞士給程麗娟免費幹了一年多的活，除了程書彤，連程如海都瞧不上你。我一直在想你要什麽時候忍不住，什麽時候回來，結果，林蘇葉，你就是這麽給人作踐的？”

林蘇葉聽到作踐兩個字就火了，站起身來發怒道：“作踐，什麽叫作踐？我告訴你我要是和你在一起才叫作踐！你知道我媽媽是怎麽含淚求我別和你摻和在一起的嗎？他們不傻，他們心疼我！書彤家裏是全都反對我們，但至少書彤是好的。我喜歡她又不是喜歡她那群勢利眼的三姑六婆！”

藺楓道：“那你的書彤怎麽沒跟你回來？”

林蘇葉怒目而視，幾乎連牙齒都要咬碎。

羅長風用照片威脅他做他炮友後，林蘇葉就假意順從，錄了音頻刪掉了自己的聲音發給了程如海。

那是一舉兩得的事情，尤其可以消滅羅長風對他的威脅。他手握音頻，如果羅長風敢把照片曝光他就能把音頻曝光，羅長風這樣的人必須愛惜名聲來維持表裏，更何況他的照片來源還可能不正當，被投訴的話非常麻煩。

涉及藺楓照片事件的部分自然是沒錄進去，但這已經足夠程如海發怒。

只不過，程如海那一大家子雖然去了要羅長風當女婿的想法，對林蘇葉就更加厭惡了。

羅長風可以使用陰謀詭計給林蘇葉下絆子，林蘇葉用這樣的辦法發揭露羅長風，就是他心理狡詐陰暗。

這件事令林蘇葉的心涼了大半，甚至連想娶程書彤的心思都減退了許多。

一年多了，一年多！傅瑜筠常和他說婚姻是兩個家庭的事情，所以在瑞士不管程書彤家人如何刁難他都忍下了。他那麽努力想讓程書彤的家人接受他，但他們的偏見卻那樣根深蒂固！回國之前林蘇葉想和程書彤好好談談，但程書彤還沒從林蘇葉是雙性戀的事緩過勁兒來，只讓他再給她一段時間靜靜。林蘇葉知道她不是全無芥蒂，再加上她家人冷水一盆接著一盆，於是，便黯然地一個人回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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