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酒店已經是六點。

b市的堵車簡直令人頭皮發麻，興許是喝多了咖啡，又或者在車裏憋的久了有些暈車，在車上白檸就有些犯惡心，下車後她跟著陳東往外面走。嗓子發硬，險些吐了出來。

陳東看到白檸臉色不對，停住腳步回頭看她剛要說話就聽不遠處一個聲音：“陳秘書。”陳東的調任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執行是在年後，現在的陳東還在交接工作。

迎上來的是地產局副局長，陳東和人寒暄也就一時顧不上白檸。白檸四處看看，這裏地方偏僻像是那種農家小院，環境雅致。

“這位是？”

“白氏集團任職，白檸。”

陳東介紹了白檸，幾個人紛紛和白檸握手問好。

白檸胃裏翻騰臉色還要維持著得體的笑，一一寒暄。一陣風吹過，白檸有些冷搓了搓手指，陳東視線落過來隨即說道：“進去說話吧。”

“好好。”

白檸忍著惡心腦袋裏有些暈，抿了抿嘴唇看陳東和那幾個人聊這話，想著到了房間再起身去洗手間。剛剛走上二樓，迎面就見顧思走了過來，四目相對白檸連躲的機會都沒有。

場面異常尷尬，白檸腦袋裏翁的一聲響只覺得這盆狗血潑的太恰好了，她楞怔怔看著顧思。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再見，恍若隔世。以前總聽人說女生的友誼短暫而不穩定，好的時候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變成雙胞胎，卻能因為一個小小的事件老死不相往來。

以前白檸也想過，可是那時候她和顧思都堅信友誼才是至高無上的東西。

白檸忽然很想笑，她還沒開口說話就聽陳東開口說道：“顧小姐？”

“陳秘書。”顧思回神對陳東點點頭，又看向白檸，心情十分覆雜。她沒想到白檸會變成如今的模樣，她和陳東走的很近，而剛剛陳東看白檸的眼神分明是含著某種情愫。顧思不是全然的傻，白檸怎麽能那麽對不起大哥呢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和白檸在一起啊？”

到底顧思還是開了口，看向白檸，笑有些幹巴巴的尷尬：“好久不見，好麽？”

陳東看了看白檸，白檸先開口：“你們先進去吧，我和顧思好久沒見了說說話。”

“好。”

陳東視線在顧思身上繞了一圈：“先過去了。”

顧思一直都沒正眼看過這個陳東，點了點頭眼睛卻盯著白檸，微微攏眉。等陳東和那幾個人走後，白檸剛要開口說話突然那股子惡心勁兒就湧了上來。擡手捂著嘴往前面走了兩步，拉著一個路過的服務員含糊問道：“洗手間在那裏？”

“走到頭。”

服務員指了指走廊盡頭的方向：“那裏。”

白檸實在忍不下去，胃裏翻騰的厲害簡直要噴湧出來。嗓子一陣陣的幹嘔，差點立刻吐出來，連忙朝前面跑去。她在洗手間吐了個天昏地暗，都是酸澀的苦水。白檸整個人都有些虛脫，難受的死去活來。

“紙巾。”

外面伸出來一只手，白檸接過低低的說了一聲謝謝。她自己都覺得惡心，更別說站在旁邊的顧思，白檸連忙沖水站起來的時候踉蹌了一下扶著門板才站穩。閉了閉眼轉身往前面走，在洗手臺前撩起冰涼的水洗了洗手。吐幹凈了，胃裏也好受許多。

“……還難受麽？”

顧思遞過來一包紙巾，皺著眉頭低聲說：“擦擦手。”

“謝謝。”

白檸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頭發有些長淩亂的散在肩頭露出蒼白的臉，散落下來的頭發有幾根貼到了臉頰上十分煩人。沒有一點精氣神，白檸皺了下眉頭轉身靠著洗手臺看向顧思：“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再搭理我，看到只當陌生人一樣擦身而過，不會招呼不會多看一眼。”

顧思沈默了好長時間，嘆氣：“做不到。”她苦笑，站在洗手間的門口擡眸看著白檸，眸子裏含著沈甸甸的情緒：“白檸，我做不到。”

“是麽？”

白檸低頭看自己的手指，咽了下喉嚨，半響後笑了笑，擡眸直視顧思：“你比我大度，我就是小心眼。”

顧思沒有笑，抿了抿嘴唇心臟翻攪半響才喘出那口氣，她覺得空氣都沈重，壓抑在心頭。有些事她不說出來，這輩子都無法放過自己，猛地擡頭：“白檸，我做過一件對不起你的事。”

白檸看著她，嘴角依舊含著笑，卻沒開口說話。

沈默壓抑，簡直喘不過氣。

“我嫉妒你。”

顧思都快要哭出來，心臟疼的厲害，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她不應該這麽做的，白檸當她是朋友，他們的關系那麽好。

可是顧思無法控制心中那頭惡魔，她其實比白檸好太多，無論是長相還是家世，她都比白檸好。可是，陸遠喜歡的是白檸，這是她心裏永遠毒刺。

“我知道，你說過。”

白檸吐過之後整個人都有些虛脫，她看著顧思：“嫉妒，人的本能。我也嫉妒你，顧思，我嫉妒你有一個溫暖美好的家庭。你永遠都不缺錢，不缺任何東西，你可以肆無忌憚的任性，身邊不缺寵你的人。你總是那麽單純，活得自由自在，想做什麽就去做。”白檸做了自己最討厭的銷售，顧思找不到工作在家裏宅了一段時間就開了自己的工作室。她有一個有錢的哥哥，有權的爸爸，富裕的家庭造就她純凈的精神世界。即使後來陸遠那邊發生這檔子事，顧思也有後路可退，她依舊是爸媽大哥掌心中的公主。

可是白檸不一樣，她連自己被強奸了都無法討回公道，也許在哪個時候白子瑜根本就知道她遭遇了什麽事。可到底不是親大哥，他假裝不見。她爸爸死了，面對強勢大哥白檸一個弱質女流能做什麽？在這之前她一直過著簡單白領的生活。父親去世後，整個白家的擔子落到了她的肩膀上。一方面是病弱母親的壓力，另一方面是不成事的弟弟。白檸很艱難，她真的是在硬撐，沒有退路她也無處可去。

“我真羨慕你。”

白檸擡手蓋住臉，深深吸了一口氣。心臟堵成一團，憋屈的很：“顧思，人啊，就是沒有什麽才想要什麽。”手指垂下，她翹起蒼白的嘴角：“你看看我，有什麽？”

“你愛我大哥麽？”

顧思看著白檸許久，咬牙問道：“你愛他麽？”

“你會愛上強奸犯麽？”

白檸臉上的笑漸漸收斂，她擡頭直視顧思，一字一句：“你會麽？”

忽然鼻腔有些發酸，她不知道為什麽要和顧思說這些。她們在一起很多年了，白檸以為自己足夠了解顧思這個人，可是現在她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不能理解，人心隔肚皮誰能看清楚誰呢？

“那天，在醫院，我真的很嫉妒你。陸遠為什麽會喜歡你偏偏不會愛上我呢？我比你家世好比你漂亮比你有能力，他怎麽就不能喜歡我了？”

顧思好像沒聽到白檸的話一樣，她仰起頭看向天花板，深吸一口氣短發散落下去露出一張尖瘦的臉：“白檸，你聽我說完，我其實沒你想象的那麽好，我很惡毒。”

她靠在墻壁上攥緊了手指：“我們那麽好，可是我無法祛除心中的陰暗。我和陸遠分手，你來看我，我看到大哥看你的眼神不對。我沒想到你們會在一起，我怎麽都沒想到，大哥會喜歡你。”顧思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樣的心情來對待這件事，她好像從來都沒想過白檸會有一天會和心目中天神一樣的大哥站在一起。

“我越加恨你，我覺得你就是綠茶婊，骯臟不堪的綠茶婊到處勾搭男人，他們才會喜歡你。”顧思皺著眉頭，從小到大她都沒說過這樣的臟話，從沒想到自己會如此順暢的說出口。心臟緊緊揪成一團，她覺得自己很可怕：“我那時候特別恨你，為什麽你做做樣子，什麽都有了？”她似乎想笑，可是扯起嘴角卻也沒笑出來，淚就順著臉頰滾落：“從來沒責備過我的大哥，竟然會因為你兇我。白檸，我特別煩你，我就對大哥說了一些話。白檸，你恨我吧，反正這事我也沒想瞞多久。即使我不說，你也早晚都會知道。如果我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胡說。”

白檸臉色的情緒一點點消失最後只剩下陰鷙，她盯著顧思，那個單純可愛的姑娘怎麽變成了這樣惡毒可怕的模樣？喉嚨發緊，腦袋裏一片空白。顧思在哭，可是她一點心疼的情緒都沒有，只是覺得顧思像齷齪的毒物一樣。

她忽然很想笑，白檸不過是他們手中的玩意罷了！這對兄妹，一模一樣的價值觀。她後悔自己為什麽會認識顧思？為什麽會以為顧思是個單純無知的小妹妹？

“白檸，你恨我吧，我對不起你。”

白檸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翹起嘴角就笑了起來。悲哀，不知道用什麽詞才能形容自己現在的感受，太他媽的扯淡了！

咽了下喉嚨，白檸嗓子裏仿佛塞滿了棉絮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想要立刻離開這個骯臟的地方。顧思看不起她白檸一直知道，如果她真的為自己好，介紹男朋友的時候為什麽要介紹那些條件比自己差的？白檸不想用最大惡意去揣摩別人，可是顧思遠比她想象中更加惡心。

“是我說了過分的話讓大哥誤會你，白檸，對不起……”顧琛最近的狀態很差，顧思心疼卻也是什麽都做不到，她心裏認為是因為白檸。今天恰好碰見，她視線落到了白檸的小腹上，大哥提及過一兩句，白檸怕是有了大哥的孩子，什麽罪名她來擔。

只想為大哥留住白檸，那天，大哥陰沈著臉眸子裏卻閃過沈重覆雜的情緒。

顧思想著，淚就滾出了眼眶，都是她的錯，任性妄為。

白檸一直沒說話，大約是過了五分鐘，她突然站直了身體轉身往外面走。沒有一點的留戀也沒有再看顧思一眼，她嫌惡心。

“白檸！”

顧思看她轉身就走，心中焦急：“白檸，我錯了，如果哪天不是我氣急之下胡說八道，你根本就不會受到傷害。白檸，我是鬼迷心竅我是腦袋被門擠了——”她突然就哭了出來，壓抑了這麽久，她終於是爆發出來。

“陸遠後來喜歡的是你。”白檸背對著顧思，她的嗓音發沈低啞：“人的感情會變，顧思，我從沒想過，你如此惡毒。”

白檸無法去想，自己一直護著心疼的女孩本來面目是這樣猙獰。

擡步就往外面走。

“白檸——”

顧思又叫了一聲，白檸沒有回頭，這一次，她徹底死心。

什麽狗屁友誼？狗屎！

走出很遠，白檸擡手狠狠擦過臉頰，鼻子發酸臉上濕漉漉一片。

顧思站在原地，一直到白檸的背影消失不見。

許久後她掏出電話撥了個號碼，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情緒穩定下來。

“大哥，我出來吃飯遇到了白檸，她吐得厲害。你——和她，到底怎麽樣了？”

電話那頭沈默。

顧思心臟砰砰的跳，她是很害怕顧琛發火。擦了擦臉色的淚，心裏七上八下的不安：“我看白檸的情緒不大對，大哥，你和她吵架了麽？”顧思不知道顧琛和白檸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可是剛剛白檸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咬了咬嘴唇，這是她的罪過，顧思想要補償卻不知道該怎麽做。白檸已經徹底對她失望，不會再有任何轉機，顧思心裏發疼。如果白檸不和大哥在一起看了，那大哥該有多難過：“大哥，白檸現在消瘦的可怕，我很心疼她，我知道自己錯了。她肚子裏還懷著孩子，你們別——”

“孩子打掉了，白檸是胃病。”

顧琛低沈冷冽嗓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還有事麽？這這邊忙著呢，沒事就掛了。”

“大哥——”

“提醒你，我的事不要插手。顧思，這是最後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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