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檸翹起嘴角，這個世道就是如此，如果你不玩別人就會被人玩，不過是循環罷了。

往前走了兩步，她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白檸接起來看到一個號碼，十分意外，竟然是白子瑜。瞇了眼睛，臉色沈下去接通：“白子瑜，你有什麽事？”

“她怎麽了？”

白子瑜有些緊張的聲音傳入耳朵，白檸登時就笑了起來，冷嘲：“呵呵，白子瑜，她怎麽了你不知道？別說白成秀那裏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

“白檸！”

白子瑜聲音嚴厲下來，“她怎麽了？”

“白子瑜你真不是個東西！”白檸以為他最起碼不會把母親的行蹤暴露出去，最起碼他叫著林薇媽媽，腦袋裏一團火在燒，早就壓抑不住：“白子瑜，腦溢血的後遺癥是什麽樣，你不會是不知道吧？你還想怎麽樣？非要她的命才甘心？我怎麽不知道，人心怎麽能骯臟到這種地步！”

那天白子瑜給她打電話時候聲音顫抖，他說，媽出事了。

白檸想，至少白子瑜還記得林薇是他的媽，可剛剛心軟就出了這檔子事。白子瑜實在不是東西，能讓白成秀來鬧除了他還有誰？

電話那頭的白子瑜一下子就安靜下來，白檸心裏冷笑。

“到了如今地步，何必惺惺作態！”

白檸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不管當年事實到底如何，林薇對白子瑜的好卻是沒法抹滅，為什麽他的心能硬到這種地步。

“我以為你最起碼還是個人，我媽是真心實意的對你，比我這個親生女兒還要好。如今，你竟然還想要她的命？呵呵，白子瑜，你很好。”白檸咬了咬牙，聲音狠下來：“白子瑜，好自為之吧，求上帝保佑你這輩子順風順水，否則，我是一定不會客氣。別再和我打電話，我惡心。”

白檸一口氣罵完直接掛斷了電話，閉了閉眼深呼吸才壓下心頭怒火。

人啊，都要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價，這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毫無理由的愛。

白檸按著手機屏幕，把白子瑜的電話拉黑，轉身往病房的方向走。

母親的病情越來越嚴重，白檸是非常擔心，希望能轉到一個安靜點的醫院，不會被人打擾。

回到病房看到房門是虛掩著，推門進去病床空蕩蕩，心裏一空。連忙擡頭房間裏只有一個看護，正在收拾桌子上的東西，看到白檸進來就回頭：“你回來了？”

白檸點了點頭：“我媽呢？”

“剛剛醫生說要送去檢查。”

白檸想起這茬，才呼出一口氣：“辛苦你了。”她在病房裏走了一圈，把手機塞到了包裏：“我媽還認識你吧？”朱琳是從媽媽醒來後就一直伺候在身邊，白檸在小沙發上坐下，眼睛看著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

“我做的是這份工作，就要盡職盡責，你不用客氣。”朱琳笑著說道：“夫人應當是認得我，她知道我叫小朱，今天還真是嚇到我了。”

想起林薇發瘋的樣子，朱琳心裏也是有些犯怵。

“那還好。”白檸擡手搓了一下臉頰：“總歸是還認識一個人，我真是擔心死了。”

白檸和朱琳聊了兩句，等到母親回到病房她才連忙去看。林薇睡著無聲無息，臉色慘白沒有一點血色，白檸心情沈重：“轉院會好一點吧，總不會有亂七八糟的人打擾。”

“白小姐是想給夫人轉院？”

朱琳聲音很輕，擡頭看過來：“如果條件合適，那轉院也挺好，不要讓太多人知道。夫人如今的病，最怕情緒受刺激。”

白檸點了點頭，手機響了，看了眼是負責自己手傷的醫生，捏著電話往外面走：“琳姐，這幾天辛苦你了，我出去一會兒。”

“好，你去吧，放心。”

白檸走出病房才接通電話：“你好。”

“你的手需要覆查，下午過來一趟。”

白檸點了點頭：“好。”

中午母親醒來還是沒和白檸說一句話，只是用那種充滿恨意的眼神看她。白檸臉上維持著笑，心裏卻很受傷，這真是比白子墨更加憋屈，連傾訴的人都沒有。

“琳姐，你照顧我媽媽。”

白檸是在外面的餐廳裏吃了午飯，下午去覆查手傷。原先白檸想著手不會傷的太嚴重，畢竟只是一個玻璃碴，多不過一道疤，可沒想到真的會傷筋動骨。

紗布粘在了傷口上，取紗布的過程真是疼的白檸想要死一次。咬牙切齒青筋都暴起了，緊緊抓著桌子的一角：“好了麽？”

“好了。”

徹底揭掉了紗布，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白檸是第一次清晰的看到自己手心那道猙獰的傷口，豎著從拇指下面的筋劃到中指，傷口已經處理過。泛著黑乎乎的顏色，混合著血的膿水隨著去掉的紗布緩緩從傷口處流了出來。白檸猛然打了個冷顫，她原本皮膚就白，映襯出血淋淋的傷口觸目驚心。

咬了咬牙，皺著眉頭：“上一次是怎麽處理的？”

“清理傷口。”

醫生用棉簽小心翼翼碰觸著傷口，問道：“疼麽？”

白檸是疼的，也就這個時候疼的特別清晰，額頭上的汗都要滴下，咬著牙倒抽一口涼氣：“疼。”

醫生這才呼出一口氣：“那就好。”

白檸疼的腦袋上青筋都一跳一跳，傷口讓她看的頭暈。心驚膽戰，不知道原來會這麽可怕，後悔死了，當初就應該把玻璃碴捅到顧琛身上。白檸舔了舔後槽牙，心裏特別的懊惱。

如今顧琛活蹦亂跳，她卻在這裏遭罪。

“知道疼就好了，好歹是神經沒受到損害。”

醫生動作熟練的給白檸清理傷口，白檸腦袋裏卻想的是另一件事，那天晚上只清理了傷口？白檸昏迷，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最近註意著點，不要碰水。你這傷口化膿，昨天是碰水了吧？”說著醫生的臉就嚴肅下來，帶著教訓的意思：“別不當回事，弄不好這只手廢了，以後能不能使上力氣還要看恢覆的怎麽樣。”

白檸臉熱了一下，昨晚她洗澡的時候已經很小心的保護這只手了，可還是讓傷口沾了水。臉上青紅交加，垂下眼睛沒吱聲。

“一天換一次藥，一周後如果傷口還不能痊愈，那事情就大了。”

白檸忍著疼任由醫生擺弄那只手，眸光動了一下，等到醫生上藥的時候，她擡頭：“那個，醫生。”

“怎麽？”

醫生上藥的手頓了一下，擡頭目光嚴肅的盯著白檸：“有什麽問題？”

白檸抿了抿唇，“最近吃的，用的這些藥，對孩子有傷害麽？”

白檸自毀的時候顧琛說孩子早就死了，等她身體好一點就能去做掉，他撒謊了。白檸把滿腦的恨就轉移了目標，昨晚顧琛說，孩子也有活著的權利，希望白檸能考慮下。

他在打什麽主意，白檸大概是清楚了，也徹底看清楚了這個人。只是，他也太自信了吧，以為白檸會對他有點感情，真不知道他這麽狂妄的自信是來自哪裏。

令人費解。

醫生略沈吟，推了下鼻梁上厚厚的鏡片，皺了眉頭：“你的情況我也是知道一二，準確來說，孩子健康的可能性非常的小。我知道你先生希望這個孩子留住，可是之前吃過很多藥，大概有點奢望了。”說著那醫生難得嘆了一口氣，眼睛看著白檸：“現在就算下藥再輕，也是沒有辦法挽救之前造成的傷害。白小姐，你們都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不要做無謂的冒險，對孩子來說不公平。”

本來他是健康的，可是在還沒出世就受到了傷害。那麽漫長的人生，就算他活著，一個有缺陷的孩子，要怎麽面對未來？

白檸的心臟驟然疼了一下，沒有二次手術的原因是孩子，顧琛選擇了孩子，白檸應該恨他。白檸從知道肚子多了這麽個小東西，就是抱著打掉的心思，可沒想過有一天，別人對她說，那個孩子生出來也有可能不健康，必須打掉，心如刀割。

“如果你願意冒險，至少要等到孩子三個月以上，檢查結果出來健康那就是好的，不健康了再做打算。如今給你用的藥物，都是影響最小，不會再往壞處發展。”

白檸瞇著眼睛一言不發，一直等醫生上完藥包紮好，她才擡頭：“存活率有多高？”

“現在不單單擔心的是有沒有胎心，能不能活下來，還有是畸形的問題。你可以看看孕前註意事項，藥物導致孩子畸形的案例也有很多，生出來，那就是鮮活的生命，就要負責。”

作為醫生，救死扶傷，沒人願意放棄生命。

可若是真的有問題，他倒寧願在孩子出生前先拿掉，一個不健康的孩子要面臨太多問題。“我並非婦產科醫生，如果你依舊是想抱著希望，那就再去做個檢查。”

現在的孩子只是沒長成的肉團，很小一片，恐怕也看不出來什麽。

“你自己做決定，我只是建議，或許你可以和你先生商量下。”

想起那個顧先生脾氣不大好的樣子，醫生就皺了眉頭：“我給你開一點藥，你先吃著，身體要先調理好再說孩子的事。”

白檸拿到藥已經是下午四點，心裏有些憋屈，說不出的難受。走出醫院也不知道要去哪裏，迷迷茫茫在大街上走了一會兒。腦袋裏一團亂，許久後，她擡手撫上小腹，哪裏有個還沒成形的孩子。

恐怕很快就要離開了。

以前白檸從來不會恨人，無論是恨還是愛都是累人的事。

可是現在，她特別的恨顧琛。

白檸是個對男女之事十分白癡的人，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避孕，她沒有母親教。顧琛那個浪蕩的男人，毀了她也毀了孩子，罪不可恕。

白檸在馬路上走了很長時間，她也不知道要去哪裏。媽媽不認識她，幾乎是把她當做仇人一樣對待，在b市她連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白檸歪頭想了一會兒，她覺得可笑。自己還真是差勁的厲害，人緣差到這種地步也是醉了。白檸是個很少自省的人，可如今，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她忽然就反省起來自己的作為。

是不是自己錯了？如果她沒錯，為什麽會被全世界背叛。為什麽一無所有，為什麽成為了如今這個模樣，攤開手，白色的紗布好像在嘲笑著她的不自量力。

從頭到尾，白檸都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嘩眾取寵的小醜，娛樂了別人，卻把自己放到了泥裏。

突然刺耳的剎車聲響起，白檸嚇了一跳猛然回頭看過。那車子距離自己只有十幾厘米，緊急之下車主狂打方向盤歪了一下撞到了護欄上，護欄被撞翻了出去哐當巨響。

後面一連幾輛車子都驟然停了下來，差點就造成了連環車禍。白檸腦袋裏一片空白，她楞怔怔的看著近在咫尺的車子。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馬路中間，而這個路口沒有紅綠燈。別人都是看沒有車子才快速往對面去，偏偏她是陷入了懊惱了情緒無法自拔，就慢吞吞的走到了馬路中間。

“腦袋是被門擠了麽？”最前面的車主還沒下車，後面幾輛緊急剎車的車主就從車窗探頭出來破口大罵，怒氣沖沖：“你眼瞎了啊？上趕著找死呢？”

“他媽-的晦氣！”

白檸抿了抿唇想要連忙離開，可是腿軟的可怕，根本挪不動腳。手指捏緊又松開，只覺得全世界都靜了，茫茫然不知道何去何從。

“白檸？”

那個撞到護欄上車子車門打開，一個青年就走了出來，白檸看著他的臉，喉嚨滾動。

“你怎麽在這裏？”陳東穿這一件灰色的西裝，下車快步走到白檸面前：“怎麽回事？”他四處打量，卻沒看到白檸的同伴：“你沒事吧？有沒有被撞到？”

“死沒死啊？”

身後一個司機吼了一嗓子，罵罵咧咧：“走路不看路，眼睛是當擺設用的！他媽的，沒撞死就別膩歪啊！趕快滾開別擋路。”

白檸已經回神，臉上火燒火燎十分難堪。“沒事沒事。”看了眼他的車，是一輛豐田霸道，前面保險杠都被撞進去一個坑，連忙說道：“不好意思，修車的費用我出。”

陳東笑了一聲，他拉過白檸轉身往車子的方向走：“想要修車的話，以後有的是機會，馬路中間太危險，找個地方說話。”

陳東是標準北方人長相，濃眉冷眸掃過身後那些叫囂的車主，表情沈著。他先拉開車門讓白檸坐進去，繞到駕駛座上車。

“你去哪裏？我送你。”

車子重新啟動，只是撞了下護欄並不嚴重。

“先去給你修車吧。”白檸十分羞愧，這事完全是自己的責任。

“是我的責任，車開的太快。”陳東手指搭在方向盤上，眼睛認真專註直視前方：“這車單位配的，修車報銷，你不用管了。”

白檸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尷尬的很。

“那謝謝你了。”

陳東低笑，濃眉飛揚：“太客氣了，我們是不是朋友？說這話可真是見外。”

白檸抿了抿唇，回頭看著他，表情漸漸緩和，陳東不算是陌生人，也沒那麽多拘謹：“如果今天是換了別人，一定會罵死我。”

“你走路不看路眼睛是在看哪裏？地上有錢麽？”

陳東嘴角微微上揚，黑眸依舊是看著前方，聲音沈著：“需要去醫院檢查下麽？你突然沖到馬路上，確實挺嚇人。”

白檸笑了一下：“我倒是想撿個五百萬，剛從醫院出來。”她擡手拂過耳邊碎發，順便抹了額頭上剛剛驚嚇出來的冷汗：“沒事，沒撞到。”

白檸自己也被嚇到了，她竟然會走到馬路上，簡直是拿自己的命在開玩笑。

“現在去哪裏？我送你過去。”

陳東打了個方向，車子在路旁停下，他轉頭看向白檸。白檸沈默了一會兒，沒有回答，陳東已經明白了個大概：“馬上你還有什麽事麽？”

擡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現在都五點了，既然碰到了，晚上一塊吃飯？”

陳東的語氣很平常，連一點多餘的情緒都沒有。

老朋友相見吃個晚飯，就是那麽簡單。

“我請你吃飯吧。”白檸太擡頭看著他的眼睛，瞇著眼睛笑：“謝謝救命之恩。”

如果不是陳東剎車及時，白檸現在已經在送往醫院的路上了。

“好啊。”

陳東擡手摸了下巴，自顧自的笑了起來，靠在座位上眼睛卻看向車前方：“想吃什麽？b市你比我熟悉，有什麽推薦的？”

白檸想了一會兒，直接從包裏翻出手機。

“我百度搜一下，看b市哪裏東西好吃。”

陳東楞了一下，隨即大笑：“你是本地人麽？”

白檸已經想到個地方，把手機屏幕遞過去：“你覺得這家怎麽樣？”

她確實不是本地人啊，白檸是s市的人。

“好。”

陳東啟動車子離開，視線往白檸身上掃了過去，沈沈看她一眼，揚起濃眉，嘴角是淡淡笑意：“你推薦的就是差也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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