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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此生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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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燕洵望向林袖的眼神,程鳶心下苦澀,胸口那簇微弱的火苗徹底冷了下來,但想起去賢陽這一路上的艱險,他又忍不住開口,“陛下,姑娘一人前去賢陽怕是不妥,要不要派人保護姑娘。”

“阿袖性子犟,還是讓人暗地裏護著,這事我自有安排,你不用操心太過。”燕洵擡起手按在他肩膀上,問道,“程鳶,你知道一個多月前,我為何會將十五萬黑鷹軍交付到阿袖與你的手裏?”

“自然是陛下信任姑娘。”

燕洵收回手,負手而立,不置可否。

“那你呢?世人皆知燕北程鳶將軍殘暴不仁,手段狠辣,是個奸佞小人,為何我不避悠悠眾口,反而要重用你?”

“因為——”程鳶眼眶突然變得通紅,他心裏早有答案,“陛下懂我,我也懂陛下。”

“是啊,你我身世相仿,皆是家破人亡之人。我懂你覆仇心切,行事乖張,所以只要你的刀鋒朝向的是敵人,我便永遠是你的後盾靠山。”

“陛下……”

胸口一陣滾燙,程鳶低低地俯下身去,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縱是七尺男兒,心中也有一處柔軟。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猶如了解自己一般。”說到這,燕洵話鋒一轉,“阿袖是我心之所向,此生所愛。程鳶,你可懂我?”

“陛下的知遇提攜之恩,鳶銘記在心。姑娘……”他握緊了拳頭,艱難而決絕地開口,“是我們的主母,除此之外,鳶不敢造次。”

何況,姑娘的心從來都在陛下身上,他又如何爭得過?

“程鳶,阿袖是我飄零前生的一縷陽光,也是我此生唯一想擁有的。”

湛藍的天空之上,有白鷹振翅飛過,帶起簌簌細響,他的聲音飄渺而虔誠,如同在呢喃一個誓言,低沈,堅定,還有一絲絲纏綿悱惻。

程鳶望著他的側臉,終於確定自己的主上、陛下,深愛著姑娘,這份愛,甚至成了一種深沈的執念,入骨入髓,縱使傷筋動骨也根除不得。

他這份從陰暗血腥裏滋生的卑微心思,也該作罷了!陛下與姑娘,是他生命裏最重要的兩個人,一人予他重生,一人予他溫暖,只要他們幸福,那他也會心生歡喜的吧?

心甘情願地低下頭顱,程鳶再無怨言雜念,對林袖的傾慕盡數消散,只餘下尊敬。

“陛下,鳶明白。”

有些人,縱然愛上也是奢望,何苦繼續執著?倒不如趁著未曾深愛,將最初的那份喜歡一並除去……他程鳶,縱為奸佞小人,也拿得起放得下!

點到為止,燕洵轉身進了殿內,留下程鳶一人佇立在寒風中。

遠處,鏤空的門扉咿呀一聲,仿佛年老的宮娥在低吟著家鄉小調,絕望而悲切。這深宮高墻,埋葬了多少齷蹉腌臜事,也葬送了多少年輕美好的情感,到死,都不為人知。

殿內,燕洵瞧著案幾上堆了兩大摞的文書,有些郁結於心。若沒有這些煩雜事物,他便可以隨阿袖一同去找驍兒,阿袖一人在外,叫他如何放心?

略一斟酌了一下,他低聲喊道,“燕一。”

空無一人的宮殿內,突然出現了一個暗色身影。他一言不發,直接朝著燕洵跪下。

“你暗中跟著姑娘,保護好她。遇到任何對姑娘不利的人,一概殺了。”燕洵語氣冷漠,仿佛人命無足輕重,只有林袖一人能入得他心。

燕一微微擡頭,露出一對如夜色般幽暗的眸子,以及平淡無奇的五官,他極快地打了個手勢——任何人?

“嗯。”

沒有一點遲疑,燕洵知道他指的是楚喬,但又如何?曾經他或許會顧念舊情,但如今他與她已是敵對雙方,一時不忍只會讓阿袖陷入困境。況且,她與阿袖,如何相提並論?

不過,雲泥之別。

伏低身子,恭敬地行了個禮,燕一身影一閃,消失在殿門口。

燕一雖是個啞巴,心卻亮如明鏡,身手又是武林中一等一的,由他去保護阿袖,也能穩妥一些。

只是驍兒……

想起燕驍,燕洵不知道該心疼還是頭疼,他那脾性,像極了年少時的自己,也罷,吃些虧受點苦才能收收他的性子。

揉了揉太陽穴,燕洵拿起案幾上的奏折文書,仔細地看了起來,上頭密密麻麻的文字打著轉,慢慢變化成一張女子的臉——梨渦淺淺,星眸微嗔,如同秀麗山上最冷清的一抹雪,帶著瀲灩桃花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林修宜,我願為你急水行舟,駕起桂木蘭槳,縱使屍山血海,也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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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初五,燕皇在宮中大宴群臣。

大燕新立,跟隨燕洵的年輕將領、大臣謀士都興致頗高,杯觥交錯,君臣盡歡。可惜酒過半巡,秀麗軍統領賀蕭因遭到排擠悶悶不樂,不小心喝高了,直接在宴會上質問起燕洵來。

“陛下,楚大人從長安一路跟隨您,更是拼死護住了紅川城。”他搖搖晃晃地走近,毫不避諱如今的君臣身份,“您怎能過河拆橋,直接驅逐了她?”

一言既出,滿堂皆驚,大家都停止了談笑,或戲謔或同情地看著賀蕭。

因為喝上頭了,他雙目赤紅、情緒激動,異常的亢奮,再加上多日未整理儀容,胡子拉碴的,倒顯得十分憔悴。

葛奇趕緊去拉他,小聲地提醒道,“大人,這是陛下。”

“陛下又如何?”像被踩了尾巴,賀蕭揮開他的手,霍然提高了音量,“楚大人為陛下出生入死,如今卻比不上一個半路上冒出來的林修宜!陛下此番作為,實在讓我等心寒!”

“賀蕭,你再說一遍。”

狹長雙眸中掠過危險的暗芒,燕洵放下手中酒杯,杯底與桌面相碰,發出一聲輕響,猶如驚雷。

在場的臣子將領皆心驚不已,不約而同地看向發酒瘋的賀蕭。他一介戴罪之身,竟然敢質疑陛下的決定!不說林修宜以女子之身封侯拜相是否實至名歸,就憑她帶領十五萬黑鷹軍攻入長安,奠定了大燕的半壁江山,功勞就遠超那位楚大人,何況她還是前朝赫赫有名的長纓女將,當年跟隨父兄出生入死、戎馬沙場,怎麽在他賀蕭口中,就成了半路上冒出的野路子?恐怕這賀蕭是替他心上人找場子來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就敢當著陛下的面顛倒黑白……

被燕洵森冷的目光盯著,賀蕭背脊生寒,酒也醒了三分,知道自己以下犯上,犯了大錯,只是一口氣卡在喉嚨口,不吐不快,“陛下,您不該那麽對楚大人!”

“賀統領,你剛剛說朕的大將軍如何?”

燕洵眼神淡淡地掃過下方眾人,意有所指,明面上是在問賀蕭,實際上卻在借此震懾朝廷上下——林修宜是他護著的人,誰也不能說她一句不是。

偏生賀蕭沒有意識到,還梗著脖子替楚喬不平,“林修宜不過一介大夫,如何比得過楚大人?”

他說得痛快,自有人聽得怒火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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