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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錦帳裏低語偏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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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的婚禮在古時實際寫作昏禮,顧名思義,就是於黃昏舉行的典禮。之所以選在此時結為夫妻,乃是取黃昏之時,陰陽交替有漸之義。這樣算來,時間就很緊迫了,幾乎是與陸壓在禮堂一見之後,雙成就被簇擁回了玲瓏秋月臺梳妝打扮。沐浴之後,她整個人懶洋洋地坐在鏡臺前,讓一群人替她拾掇。

替她打扮的都是羽族有多年經驗的老婦,她們對著雙成驚嘆道:“老婆子活得也有千歲了,從未見過娘娘這般的好人才。這、這可叫老婆子如何畫才好呢?”

幾人分別執眉筆,脂粉,看著雙成為難不已。雙成失笑,她平日裏其實根本不施粉黛,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長成她這個樣子的,早就嫌脂粉汙顏色了。

“那便不畫就是了,替我梳頭更衣就好。”雙成瞧著鏡中的自己輕飄飄地來了一句。

“這如何使得。”梳妝婆婆道,“陛下定會責怪我等的。再說了,這是一生一次的大日子,您當然得慎重對待才是。”

一生一次,雙成面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她記得在荻蘆村時,還與爹爹談過嫁人之事。爹當時說:“真希望,我和你娘能看到你成婚生子,親手抱一抱我們的外孫。”

當時她並不樂意為自己平添一層束縛,還出言回絕,沒曾想到,時隔多年,她改變主意,終於下定決心步入婚姻殿堂時,爹娘卻都不在了。在場諸人看著她逐漸冷凝的面色都嚇了一跳,她們本以為這位娘娘再怎麽樣也只是出身人族小門小戶,誰知竟有如此威勢,不過臉一冷就看得她們心驚膽戰。

雙成回過神來時,地上已然跪了一地的人了。她嘆道:“都起來吧。替我好好打扮打扮。說得是,的確是一生一次的大事。”

在跪地戰戰兢兢之時,幾位靈雀老婆婆在強烈求生欲的驅使下,已然想出了梳妝之法。她們將雙成略顯英氣的眉毛修得弧線柔和,又以青黛淺淺勾勒。其中一位取出白玉蓮花盒,挑出一點胭脂暈在掌中,施於雙成兩頰,如玉的面頰上立時浮現桃花一般的緋色。這樣一打扮,少了平日的颯爽,卻平添了幾分嫵媚。雙成頗有些訝異,她居然還能被弄成這樣。

老婦人笑道:“娘娘威儀不凡,可今日是洞房花燭,又不是金殿論政,故而奴婢等這樣為您稍稍打理了一下,您看,是否還滿意呢?”

雙成點點頭,說得也是。眾女見她讚同如蒙大赦,立時取嫁衣來替她穿上。這衣裳的料子還是萬年前羲和娘娘閑暇時以月華織就的綾羅,陸壓一直珍藏著。數年前雙成許嫁之後,他便立刻取出此物,命人以扶桑之花染成鮮紅,繡得竟是夭桃丹桂的紋飾。

雙成見狀不由莞爾:“怎麽是桂花,我還以為他會命人繡只金烏上去呢。”

一旁的侍女嘴角抽了抽:“陛下先前的確打算如此,但由於畫師一時半會兒無法繪出陛下的英姿,又道行淺薄,實在懼怕太陽真火,這才不得已擱置了這個方案。”

雙成:“……”幸好沒畫出來,否則她穿著一只有大黃雞的嫁衣,畫面太美,不敢想象。

作為男人,陸壓收拾得比雙成快多了,沒事兒做又不能闖進去看,就只能眼巴巴地在外面等。陸壓白皙修長的手指在紫檀桌上敲了又敲,胡四侍立在一旁道:“陛下,臣聞唐時昏禮有俗,新婚之夕,新郎必得親做催妝詩催促新娘快些梳妝。您既然無事,何不做幾首,也可向娘娘好好展示展示您的才華。”

陸壓訝異地看著他,半晌道:“本以為你來就是個累贅,沒曾想到還有幾分用,取紅綾筆墨來。”

鏡臺前,雙成縷縷柔順的青絲正被侍女們輕柔地以珠釵盤起固定,正準備戴上明珠美玉做成的花冠時,就聽外面來報說送了催妝詩來,雙成一下來了興致,忙命呈上來。小小的托盤上,竟然盛了十來條紅綾。雙成粗粗瞧了幾首,就不由笑開,如芳華吐蕊,美玉生輝。其中一首寫得是:“傳聞燭下調紅粉,明鏡臺前別作春。不須滿面渾妝卻,留著雙眉待畫人。”

她笑道:“就他那笨拙模樣,還想替我畫眉。”

陸壓聞言頗有些要揚眉吐氣的意味,於是眾人只見送進來的催妝詩越來越多,雙成忙道:“快出去知會陛下一聲,讓他消停消停吧,若不是他,我們早就好了。”

花冠戴好,蓋頭一遮,雙成便覺眼前一片鮮紅。以她的修為,透過這一層紅布瞧見外面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然而,她此刻卻不想如此。她垂著眼,似人世間任何一個新嫁娘一般,懷著羞澀忐忑的心情,將自己的手交付給生命的另一半,由他帶領著走向未知的前方。

陸壓已然牽過雙成多次了。她那雙柔軟溫熱,還有些許的薄繭的手上有多少螺、多少鬥,他都一清二楚。然而這次牽上她時,感覺卻全然不同。積壓在心的種種擔憂疑慮霎時間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他高興地恨不得大叫幾聲,卻又有些忐忑與小心翼翼。

可千萬不能摔著她,他的視線從未從雙成身上移開,手也越收越緊,可他捏了捏之後突然回過神來,萬一捏痛了可怎麽辦。他又急急松開,然後再次抓緊,接著再松再緊。

雙成:“……”這是緊張到手指頭都在抽筋嗎?

好不容易到了張燈結彩,金碧輝煌的延昌宮,陸壓與雙成齊齊跪在女媧娘娘的神像前,陸壓默默祝禱道:“師父啊師父,這次只是個演習,還不是正式婚禮,所以就沒勞動您和姨母。您二位可千萬別見怪,待徒兒解決完這事兒之後,一定將您二位請上上座,三叩九拜,以全禮節。”

祝禱之後行罷跪拜禮,就是入洞房進行下一環節了。隨侍之人紛紛退下。不多時,房中就只有雙成和陸壓相對而坐了。她一時心如擂鼓,雖說飽覽少女漫,也接觸過島國動作片,可實戰兩輩子都是第一回 ,接下來她該怎麽做呢?裝羞澀她不行,可太老司機了也不好啊。

正思索間,眼前便是一亮,陸壓已然揭了蓋頭了。四目相對,兩人俱是一楞,你看我是新妝艷質,華若桃李,我看你是玉貌丹唇,秀色奪人。

雙成畢竟是久經風浪之人,一會兒便回過神來。菜鳥陸壓則是越看越呆,他的手撫上雙成的眉眼,一寸一寸地摩挲。雙成面上燒得滾燙,桃花妝本就嫵媚動人,此時少女含羞,更添春情。陸壓啞聲道:“往日見你都是清清爽爽的,今日這麽一打扮,也挺好看的。”

他翻來覆去誇人,就只會誇好看二字。可如此貧乏的語言,聽在雙成耳中卻都似帶鉤子一般。她不由別過頭去,陸壓這時才發現,她皓如霜雪的脖頸上都泛起珍珠般粉色的光澤。

陸壓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震驚道:“你居然會害羞?!”

“……”再好的氣氛也被這種奇葩操作摧毀了,雙成回過身無語道,“我也是女人,我怎麽就不能害羞了!”

陸壓笑道:“哪有你這種女人,騙起小姑娘來比我這個男人還厲害。”

雙成磨了磨牙,“和善”道:“你要是想學,我也可以教你啊。”

強烈的求生欲讓陸壓立時搖了搖頭,他幹巴巴道:“不用了了,一個家裏有一個花花公子就夠了,總要留個老實人看家不是。”

雙成已經不準備讓他再說下去了。她拿起一旁的合巹酒遞給陸壓道:“喝!喝完早些休息。”

陸壓失笑:“不是這樣的。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他伸手一指,五個圓如滿月的玉盤就憑空浮現在身盤。雙成訝異道:“這是做什麽?”

陸壓拉過她的手道:“你伸過來就是了。”

他招了招手,第一個玉盤上金鐲光彩璨璨,他拿起金鐲戴在雙成皓腕上,柔聲道:“何以致拳拳?綰臂雙金環。”

第二個玉盤上,銀戒皎皎如月,其上的紋飾居然是一只小小的金烏,雙成不由莞爾:“你是不是非得在我身上打一個你的標記才滿意。”

“你才知道啊。”他近乎虔誠地將戒指戴在她的手上,笑道,“何以道殷勤?約指一雙銀。”

一掀開第三個玉盤上的帕子,明珠綴成的耳墜立時照亮了整個房間,雙成配合地靠過去,陸壓溫熱的呼吸在她玉白的耳垂邊劃過:“何以致區區?耳中雙明珠。”

第四個玉盤上的物件是個精巧的錦繡香囊,雙成瞧了瞧便道:“如何是空的?”

陸壓理直氣壯道:“因為世上沒有花比你更香呀。”

他割下自己的頭發與雙成的頭發打了個結放入其中,系在她的肘後,對著面紅耳赤的雙成道:“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後。”

“接著就是最後一樣了。”陸壓的神色有些慎重,雙成定睛一瞧,第五個玉盤中盛著得是只金葫蘆。模樣看著雖精致小巧,雙成卻一眼瞧出了其中蘊含的強大力量。她難得變色道:“這是、是……”

陸壓微微頜首:“這是招妖幡。”

他強行拉過她的手,取了一滴精血滴在金葫蘆之上,莊重道:“何以致契闊?共享此山河。從今往後,你就是第二個能號令天下妖族的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不是甜到掉牙啦,作者菌寫得都冒粉紅泡泡,大家晚安哦~

PS:

傳聞燭下調紅粉,明鏡臺前別作春。不須滿面渾妝卻,留著雙眉待畫人。——這是引用徐安期的《催妝》詩

洞房裏的儀式是根據宋朝婚俗改編。至於何以致拳拳?綰臂雙金環……這一串引用的是繁欽的《定情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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