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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智勇雙全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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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陸壓金烏生最狼狽的時刻,沒有之一。束發金冠歪在一旁,一腳踩進雪堆裏,拔起來時靴子就不見了一只,加上外袍裹在雙成身上,他就只穿著件單衣,在凜冽寒風中前行。

“原來這就是冷的感覺。”陸壓哆嗦了一下,又把雙成往背上擡了擡,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甩甩頭,感慨道,“是六片的。”

他還覺得有點新奇呢,因為若是平常時候,他一落到此地,就能將方圓萬裏化作焦土,又怎麽能親見雪花呢?

六片的雪花輕盈地落在地上,又被一腳踩碎,一串長長的腳印留在雪地上,又很快被風雪掩埋,好像從未有人途經這片天穹高原。

陸壓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只知道,他必須竭盡所能,加快速度,越早一分趕到弱水之畔,雙成就多一分希望。

好在,他越往前走,就越覺得輕松起來,雪慢慢地消失,黑魆魆的土地顯露出來,漸漸地裂成龜甲狀。他赤著的腳踏在泥土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一波一波的熱度從腳心傳上來。

他心中一喜,往前一望,果不其然,昆侖之外的環形火山正朗朗輝輝。當年後羿來此,向王母求不死神藥時,為翻過此山,也是大費周章,可現在輪到陸壓到了此地,卻是好似游龍入海,猛虎歸山。

陸壓只覺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舒張開來,灼熱的火靈之力如浩蕩江河一樣湧進他的體內,渾身冰雪驟然化為雲霧。

“終於到了,也算天不亡我們。”

陸壓松了口氣,現在雖仍駕不得雲,但是總算恢覆些氣力。他將雙成放下,她仍然昏迷不醒,臉上卻被蒸出紅暈,果然對她來說還是太熱了些。陸壓思索片刻,取出海水精,讓她噙在口裏,以水元之力護住她的經脈,又用外袍裹住她裸/露在外的肌膚。他的衣服實際是金烏皮毛所化,自然不懼烈火。

準備完畢後,他就抱著雙成,大步進入這萬裏火山。

這山上烈焰熊熊,火光沖天,映得上方天穹都是一片耀眼血紅。這樣的沸熱之地,按理說應當寸草不生,無一活物。誰知,天公造化神異,此山之上,居然遍是樹木,樹幹黢黑幹枯,猶如老人幹癟的手臂,無力地伸向上方。而它們的底端則一直被大火灼燒,樹枝寸寸斷裂,主幹上發出一聲脆響,然後就在火星四濺中轟然倒下。

陸壓敏捷地閃開,火星卻還是燎到了雙成露在外面的一縷頭發,他忙用手按滅,略略側頭,眼底卻闖入一片新綠。

他一楞,側身一看,大樹的斷裂之處,燒得如黑炭一般的枝幹上,居然冒出嫩芽,這嫩芽還在飛快生長,拔高,粗壯,不過幾息間,就長成蒼翠大樹,然後又開始新一輪的焚燒。

這生長力,簡直和月宮桂樹差不多了,陸壓感慨一句,覆抱起雙成往前走去。這座火山,環繞九重昆侖,不止寬多少裏,還是快點走吧。他健步如飛,幹枯的枝幹在他腳下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匡次匡次,匡次匡次……”

耳邊突然傳來奇異的聲響,陸壓腳步一頓,他一停下,周圍除卻火焰焚燒聲和不時的風聲外,又一片安靜。

他又開始走路,腳下劈裏啪啦,耳邊又響起匡次匡次,還加上了呼嚕呼嚕,摩擦摩擦。

有點不對勁啊……

他心裏咯噔一下,拔腿就跑。

他剛跑出兩步遠,身後就是一聲巨響,有重物從後面猛撲過來,一爪鑿到他剛剛所站立的位置,居然還鑿出了一個大坑。

他回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只比尋常公牛還大的動物,渾身發紅,鼻子噴出紅色的煙氣,正朝著他怒目而視。

好胖的一只……老鼠,不對,也許不止一只。

陸壓默默道,剛剛覆蘇的大樹周圍,不知何時跑來了好幾只老鼠,它們大口大口地啃著綠葉嫩芽,發出的聲音,就是匡次匡次。它們一面啃,一面還用泛著幽光的紅眼睛瞪著他。

他突然覺得心裏有些發毛,這群肥老鼠的眼神,仿佛是在說,等啃完這棵樹,就來啃他……

陸壓緩緩轉身,擡腳就跑,誰知剛剛跑了兩步,他又被迫停下來,因為前方密林火焰中,仍舊有七八雙暗紅色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窸窸窣窣的擦地聲此起彼伏。

這群肥老鼠渾身通紅又藏在樹幹後,他急於趕路一時竟沒有發現,這是一不留神被包圍了?

陸壓咬牙,真是金烏落地被鼠欺,不過,他也不是那麽好惹的!在火中,就算他法力沒有恢覆,也不至於淪落到任鼠宰割的地步。他手下蓄力,周圍的火焰像水中漩渦一樣,旋轉收攏起來,裹挾起地上的枯枝斷幹,越擴越大,陸壓一個用力,漩渦拔地而起,與樹梢齊平,變成了火焰龍卷風。

陸壓就正處在龍卷風的中心,中心氣流由下往上升,他和雙成就自然而然地被托了起來。

老鼠見狀憤怒地喳了一聲,舉起兩只牛蹄似得前爪。

“蹦的再高也沒用。”陸壓清叱一聲,“去!”

火龍卷猛地往前沖去,登時掀翻前面阻路的老鼠。

“哈哈哈哈。”陸壓笑著乘風前行,身後老鼠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氣得跳腳,忽而齊齊仰天長嘯,聲震四野,然後四面八方,此起彼伏地傳來回應聲和奔騰的腳步聲。

十太子在空中聽得一楞:“不會這麽倒黴吧……”

然而事實是,就是這麽倒黴。

這些老鼠,有些巨型的堪比犀牛,最小的也可以和羚羊相鬥,在陸壓身後匯聚成紅色海洋,長長的毛發在奔跑中飛揚,遠遠望去,好似海中的波浪。

陸壓的火龍卷能撞開幾只,卻撞不開千軍萬馬。更何況,他縱目一望,大概還有幾百裏路,這麽遠,他根本撐不住!

得想個辦法,陸壓靈機一動,把雙成綁到背上,看準外面的情形,從龍卷風中一躍而出,輕盈地落到樹幹上。龍卷風還在奔騰前進,老鼠大軍還是摩肩接踵地追在龍卷風後面,眼看越跑越遠。

“成功了,果然是鼠目寸光。”陸壓在心底暗暗嘲笑,從樹上飄然而下,恰好落到了一團軟軟的東西上。他赤著腳踩了踩,腳感不錯啊,什麽東西?

他一低頭,正與一雙紅色的核桃眼對個正著。

“喳喳喳!”在後面偷懶的核桃眼老鼠爆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前面老鼠大軍腳步一頓,開始掉頭往回跑。

“我也是日了狗了!”陸壓按捺不住悲憤的心情,脫口而出董雙成慣用的口頭禪。

陸壓一腳踹飛腳下這只壞事的老鼠,飛快地蹦跶上樹,開始在叢林中跳躍。老鼠們爬不上樹,就用它們肥壯的身子把這些腐朽的樹幹全部撞倒。

火焰山上,響起一片轟隆隆的倒塌聲,聲音傳出老遠,驚起了山林對面的另一群小動物。

陸壓跑得滿頭大汗,他也曾嘗試用他的太陽真火把這些老鼠逼退。可當他努力多次,終於噴出金色火焰時,這群老鼠卻只是被燙得一叫一跳,叫完跳完後,它們還是能一瘸一拐地追上來。

“居然和董雙成有一拼了,根本不怕火。”陸壓一抹汗,氣喘籲籲,“這可怎麽辦……等等,和董雙成有一拼?”

靈光乍現,就在剎那之間,陸壓喃喃道:“不怕陽,就懼陰,不怕火,就怕水。”

他們這兒正有一塊海水精!但是,取出來,董雙成就會變成烤雙成。

陸壓大喜之後又是沮喪,居然兩頭都是死路,不是被咬死,就是被烤死,難道就沒有第三個選擇嗎?

這個念頭剛剛劃過腦海,第三個選擇就來了。

火山另一端的小動物已然聞聲而至。那是些奇異的鳳凰和鸞鳥,共有三只,它們頭頂蛇環,腳踩靈蛇,胸口還有一條紅彤彤的赤蛇盤踞,發出金玉一樣的鳴叫,振翅而來。

它們從前後俯沖直下,幾張尖尖的喙一方對準陸壓,一方對準雙成。

陸壓大驚失色,身子一矮,躲過兩方夾擊。肥老鼠們瞅準機會,一爪把樹幹劈斷。陸壓只覺腳下一晃,身體已經先於意識做出反應,一躍到另一棵樹上。

老鼠們發出沮喪的叫聲,鳳鳥仰天清鳴,又追了上來。

陸壓心裏罵天,上有鳳凰,下有火鼠,法力耗盡,體力不支,還背著個急需治療的病人。死就是現在最容易的事,關鍵是怎麽活。

“想想辦法,用用腦子!”陸壓心急火燎,他實在不甘心,他蹦起來都能看到弱水了!

搏一把吧!他是個倒黴蛋,董雙成可不一樣,她的運氣一向最好,一定能平平安安活下來。

他猛地停下腳步,回頭大喊:“等等,停下!”

他一把拉下裹住雙成的外袍,雙成那張酷似王母的臉,登時顯露出來。鳳鳥修長的眼中閃過驚意,忙對下面嘰嘰喳喳的火鼠清鳴一聲。火鼠聽到命令,不滿地閉上嘴巴,慢慢停了下來。

“這是誰,你們應該都認得。王母找她都找了三年了。”陸壓飛快地取出雙成口中的海水精,“現在,我就把這個立功的機會送給你們,快帶她去見你們的主人吧!”

話音未落,他忽然把雙成往空中一拋,一只鳳凰見狀一驚,騰身而起,兩只爪子穩穩抓住雙成,華麗的尾羽劃過天際,直往昆侖增城而去。

陸壓則對眼前剩下的鸞鳥微微一笑,猛地把海水精擲在地上。

水精,又名水玉。《廣雅》有解,乃水之精靈,是有靈氣的湖海之中,水元匯聚,歷經千年所化的寶物。如今,它被人無情地摔在地上,浩如煙海的水元之力失去載體,如江河決堤一樣泛濫開來,將周圍的火焰都全部逼開。

火鼠們就像落進了海洋一樣,它們爆發出尖銳的慘叫,掙紮幾下,就兩腿一蹬,失去生命。

兩只鸞鳥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呆了,而陸壓早就乘著水汽升騰,視線模糊時,沖到了它們身邊。在它們還沒回過神來之際,他一邊一手勒住它們的喉嚨,直接把頭生生擰了下來。

鸞鳥的屍體啪的一聲落到地上,十太子也脫力地摔倒在火鼠堆旁。他躺在地上,眼睛卻銳利如鷹隼,註視著渺遠的天穹,他清晰地看到,抓走雙成的鳳凰就在這片刻之間,已然飛出了百餘裏路。他飛快地估計時間,還有一炷香,最多還有一炷香,她們就會到達弱水之濱。

“呼——”陸壓緩緩吐出一口氣,五心朝天,靜心屏息,全身心地吸收周圍的陽和之氣,火靈之力。火焰包裹著他,點點滴滴,滲入他的體內,積蓄在他的氣海之中,纏繞在他的內丹之上。

快了,快了,他心如擂鼓,開始倒數:“十、九……四、三、二、一!”

他倏然睜開眼,閃閃如巖下電。他一躍而起,手中金光萬道,凝成一把勁弓,一只長箭。

陸壓張弓搭箭,瞄準鳳凰。

他萬萬都沒想到,此生居然還會有用箭的時候。

幼時,父皇教子甚嚴,要求他們兄弟必須精通各種兵器,當然也令他們學弓箭。他那時還是挺喜歡射箭的,就連平日在扶桑樹上時,也會用法力幻化硬弓,以日光為箭,射殺海底的海獸,天上的飛鳥。

然而,自那日後,弓箭就成為了他的噩夢,他再也不敢觸碰這種他曾喜愛過的兵器,就連看到銳利的箭尖,也會心生怯意。哥哥們痛苦的哀嚎,紛飛的金羽,還有無力下墜的身體,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重演。每當此時,他就會立刻變成一個懦夫,頭也不回地跑掉,跑到無人處嘶吼哭喊。

可是今天,陸壓居然主動地拿起弓箭,他還是一樣的緊張,還是一樣的恐懼,他甚至不住地咽著唾沫,心仿佛要從胸腔中蹦跳出來,但是,他托弓的手仍舊穩如磐石,手臂仍在不住用力。

弓被拉得越來越彎,圓如滿月,日光凝成的箭尖折射出刺目的白光。陸壓瞄準鳳凰的項頸,右手五指松開。飛箭就同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一樣,破開天空的紅雲,急追上去,貫穿鳳凰修長的項頸。

鳳凰發出一聲痛苦的哀鳴,同雙成一塊,落到了弱水之畔。

當雙成落到地上的一剎那,昆侖地下的靈脈,空中陰靈之氣,立刻感受到了來自王母嫡系血脈的召喚,絲絲縷縷的柔光,渡河而來,融入到她的體內。

砰地一聲,陸壓手裏的弓摔落在地上,隨著那一箭射出,在他心中壓抑了他萬年的東西,似乎在慢慢散去。他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最終擠出了一個奇怪的表情。他使勁揉揉臉,突然往空中蹦了幾下。

成功了,成功了!他們都活下來了!他拔腿就跑,風聲呼嘯而過,火樹飛快從身旁閃過。

隨著水聲越來越近,他臟兮兮的臉上都浮現出燦爛的笑容。他撥開林木,剛想喊雙成時,就看到一個陌生女子,蹲在河岸,正打算把趴在地上的董雙成翻過面來。

晴天霹靂,飛來橫禍啊,這是!

陸壓伸手一指,金芒射出,落到女子手臂的披帛上,那女子一驚,手一松,董雙成就啪得一下,臉砸進河畔淤泥中。陸壓心裏喟嘆一聲,不會把鼻子都摔塌了吧?

他立刻瞧向那女子,只見她反應奇快,立刻褪下披帛丟進弱水中,手緊緊按住劍柄,正朝他怒目而視。

陸壓這才看清她的面容,和李方明一樣是一身青綾褂,卻比李方明要秀氣端莊得多,柳眉如煙,杏眼明仁,胸口還掛著一塊紫色美玉。

完了,一看就是王母的侍女,只怕身上法寶眾多,他現在萬萬不是對手,不可力敵,只能智取。董雙成每次都能碰到一些蠢貨女人,說不定這個也是呢?死馬當活馬醫,碰碰運氣吧。

陸壓深吸一口氣,喝問道:“你是誰?離我夫人遠點!”

“夫人?”女子瞥見董雙成一動不動的樣子,心下隱隱有了一些猜想,她反問道,“你先說你是何人,來昆侖做什麽?”

“我?”陸壓現在謊話是張口就來,“我乃是獨居火山的一條火龍,因我夫人重傷,這才來到昆侖,希望能向王母求得仙藥。”

“原來是龍,怪不得與鳳凰動起手來。”那女子質問道,“我是為娘娘餵養鳳凰的侍女,你殺了娘娘的神鳥,怎麽還敢厚顏向娘娘求藥!”

“在下也是,也是迫不得已啊。”陸壓擠出兩滴淚,乘勢過來抱起雙成,把她的臉埋進自己的懷裏,“龍鳳乃是死敵,娘娘的神鳥一見在下就出手攻擊,還把在下重傷的妻子拖到此處,在下實在是被逼無奈……”

“求仙子發發善心,幫幫在下吧……我夫人對我恩重如山,情深似海,在下就算豁出命去,也一定要救她回來。”陸壓滿面哀戚,開始編造一個冗長的愛情故事,希望這個故事編完以後,董雙成已經療傷完畢了。

“很久很久以前,在下還同父母兄弟一起,住在火山口裏……”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雙成:昨天是西岳太子,今天是佛門高僧。

陸壓:昨天是鳳族公主,今天是荒山火龍。

合唱:雌雄雙煞,行騙天下,無往不利,哈哈哈哈!

文中火鼠,鳳凰都是來自神話裏中關於昆侖的傳說,火鼠的毛可以織成衣服,放在火中一燒就會幹凈,大家還記得犬夜叉的火鼠裘嗎?(*^_^*)

PS:今天更了五千多啊,補上昨天的更新,外加今天的肥章,抱抱大家,久等啦。

最後,謝謝小天使的地雷和火箭炮哦,感激不盡,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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