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珩昱擡頭，瞥了一眼傅遇：“沒想到你今兒來，還肩負多重任務。”

傅遇說：“畢竟你們倆此前從未有過交集，我思來想去，你們二人深夜會面，還在江城生日這一天，總得找個合適的理由。剛巧黎川打電話過來，我覺得《天地長安》就是個很合適的機會，劇組幾個主創一起吃個飯，然後沈老師送晚輩回家。你看，沈老師，你大了江同學九歲，這個事情，正確引導一下就是正常的長輩對晚輩的關懷，至於什麽同性戀愛疑雲，都是那些無事生非的八卦博主的炒作。”

沈珩昱擡手把散在額前的一綹碎發撩到腦後，他有幾分不開心，悶悶地說：“傅遇，你不需要特意強調我的年齡。”

傅遇攤手：“我強不強調無所謂，你自己知道你已經不年輕了就好。”

沈珩昱嘆了一口氣，他問丁白：“白哥，我要是接了《天地長安》，你這邊能同意嗎？”

丁白頓時笑瞇了眼睛，因為江城這件事情積壓的所有煩悶一掃而空：“哎呀，沒問題！《天地長安》的本子本來就好，又是黎川首次指導的電影，業內對這部電影都非常看好。你也知道，我是希望你能夠接一些商業電影，做點宣傳的。也不是說非逼著你轉型，去和明星們搶流量，只是現在時代變了啊，我怕你再這樣下去，就沒有戲可拍了。”

沈珩昱搖頭：“我倒不怕沒戲可拍，那些個流量明星們再厲害，也不是所有電影都能拍，頂多不過是我的選擇權變小了而已。”

傅遇聞言挑眉，似笑非笑，問：“沈珩昱，想好了嗎？”

沈珩昱看向江城和梁歡，江城聳拉著腦袋，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倒是梁歡清了清嗓子，幾乎沒什麽猶豫就答應了：“江城這邊可以。”

江城猛地擡頭，看著梁歡，似乎有點意外。

聽到梁歡的答案，沈珩昱點了點頭，他的目光掠過江城，對上傅遇的視線：“行，接。”

兩個字，幹脆利落，卻意義非凡。

傅遇神色微變，他再次打開鋼筆的筆帽，在文件夾上記了幾筆：“好。”

寫完，他看了一眼手機，然後擡頭：“那我來說一下接下來的安排，沈老師和江老師走兩個公關思路，沈老師的公告晚上再發，不急，但江城中午就發，越快越好。不用害怕那個娛樂圈紀委，他手上的東西我們已經拿到了。發公告的時候措辭要絕對理性，先說清楚和沈老師只是工作關系，表明沈老師是圈內長輩，所謂的同性戀情只是無中生有。然後再賣一波慘，控訴明星也應該有隱私權，最後，要求娛樂圈紀委給你道歉。”

江城認真地聽完，點頭：“好，謝謝傅總。”

傅遇繼續說：“沈老師就可以更硬氣一點了，直接訴諸法律程序，起訴娛樂圈紀委。通告不需要什麽花架子，簡明扼要，直接曬律師文書。然後江老師轉發沈老師的微博，對了，沈珩昱你還沒關註江城吧？”

沈珩昱看向江城：“關註什麽？”

丁白忙說：“沒呢，沈珩昱的微博都是我在一手打理，他不用微博。”

傅遇點頭：“挺好。我會找些明星幫你們聲援，然後做個對比圖，理一理時間線，擺出證明你二人並非戀愛關系的證據，最後再請一些水軍帶波節奏，到時候肯定有些東西需要找江老師和沈老師，還希望二位及時配合。如果丁總想趁機推一把沈老師，正是時候。不過，你要做什麽，必須事先支會我一聲。”

丁白立刻說好，傅遇環視了一圈眾人，問道：“各位還有什麽問題嗎？”

梁歡搖了搖頭，感激地說：“多謝傅總。”

傅遇合上文件夾，露出個笑：“梁總客氣。”說完，他瞥了一眼沈珩昱，“我答應了別人要看顧好他，總不能讓他真出了事。”

沈珩昱臉色一變，他別過臉去，硬邦邦地說：“行了，傅遇，你快去忙吧。”

傅遇對於沈珩昱的臭臉色不以為意，他拿起文件夾，對梁歡說：“梁總，借我個辦公的地方，我就不來回跑了。”

梁歡立刻起身，領著傅遇就要去她的辦公室：“傅總，這邊請。”

她走了兩步，回頭看向江城，叮囑道，“江城你就別亂跑了，下午那個通告取消，你去上表演課，待會我讓小陳來接你。我再次警告你，不要把助理甩掉自己一個人跑了，要不然我就再雇三個助理來守著你。”

江城悶悶不樂地點頭。

梁歡的高跟鞋的“啪嗒啪嗒”聲越來越遠，江城無力地趴在了桌子上，腦袋埋在手臂間，半晌不想說話。

丁白遲疑了一會兒，低聲對沈珩昱說：“珩昱，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天地長安》的劇本，我待會就發給你，順便你抽空聯系一下黎川。”

沈珩昱回過神來，揉了揉眉心，應了聲好。

聽到沈珩昱的聲音，江城忽的擡頭，看向沈珩昱。沈珩昱猝不及防對上江城的目光，有幾分訝然，他坐直了身子，問：“怎麽了？”

江城歪著頭，想了想，說：“沈老師，《天地長安》的本子，你要是不喜歡……可以不接。你不需要為了我或者媒體的傻逼言論，而做違背自己心意的事情。”

沈珩昱微微一笑：“別想太多，沒有不喜歡，這本子就算沒有你，我也會接的。那天黎川請我吃飯，說的就是這件事。”

江城搖搖頭，他知道沈珩昱是不想接這部戲的，如果真的想，那天在黎川的飯局上，他就不會半途而走了。

“沈老師，其實……我不覺得你需要轉型。我剛剛在想，對於您而言，所謂的轉型是什麽？上個大火的綜藝，拍兩部IP劇，然後買水軍買熱搜帶話題，吸引一群粉絲，攢一波流量，走進觀眾的視野裏？然後呢？然後——您也會變成和我一樣的消費品，被公司消費，被輿論消費，被大眾消費。有這個時間，您做什麽不好呢？商業化和資本化不會完全侵占到文藝片領域，《長江源》這樣的片子，還是只有您能拍。您真的不需要轉型，有些東西是沒法兒被取代的，我覺得您就是。”

沈珩昱眼睛一黯，他差點脫口而出問江城，既然你看得這麽明白，這麽不喜歡當一個流量明星，為什麽還會走上這條路？

最後，沈珩昱還是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他拍了拍江城的肩膀：“人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如果不是因為我，也不會有今天的麻煩。你別想太多，我做什麽，心裏都有數。倒是你，才二十歲，不要考慮這麽多，勇敢一點，天地這樣廣闊，還等著你們年輕人去闖呢。”

沈老師這話的口吻，倒是真的很像一個長輩了。

江城樂了：“那……”

沈珩昱也笑了：“《天地長安》開機的時候，我們再見。”

江城忙不疊地點頭，然後他忽然反應過來：“沈老師，我能留一個您的聯系方式嗎？”

沈珩昱輕輕擡起眼皮：“我以為，那天晚上你就跟胡一鳴要了呢，我還奇怪為什麽一直沒接到你的好友申請，原來你們兩個當真是在騙我呢。”

江城百口莫辯，想要解釋，又發現沈老師說的都是事實，只能慚愧地低下了頭。

沈珩昱笑彎了眼角，他拿出手機：“行了，你先加我微信吧，電話號碼到時候再發給你，你把你電話號碼也發給我。”

江城連應了三聲好，忙掃了沈老師的個人二維碼。

一旁幹巴巴地站著的丁白搓了搓手，這兩個人，聯系方式交換的還挺徹底，不僅加了微信，連電話號碼都沒放過。

江城在要到了沈珩昱的聯系方式以後，就送沈珩昱和丁白到了寰宇娛樂的電梯口。臨別時，沈珩昱擡手揉了揉江城的腦袋：“好好加油，你說有些東西是沒法兒取代的，我覺得，你也是。”

沈珩昱話音剛落，極其煞風景的丁總就關上了電梯門。江城一聲沈老師還沒叫囫圇，電梯門就緩緩合上了，像極了舞臺上緩緩落下的幕布。看著漸漸合起來的金屬門，江城竟咂摸出了幾分厚重而蒼涼的味道。

他最後看到的就是沈珩昱在電梯裏面笑著朝他揮了揮手。

沈老師笑起來可真好看。

江城笑著搖了搖頭，然後轉過身去，正碰上了他的助理小陳。小陳看到江城，撓了撓頭，堆出個笑：“江老師，梁總讓我來……”

江城點頭：“我知道，去上表演課，走吧。”

“嗳，好。”小陳立刻跟在江城後頭。江城腿長，他邁一步需要小陳邁兩步才能跟上。察覺到小陳呼吸聲漸重，江城放慢了腳步。

小陳喘勻了氣，忙向江城道謝：“謝謝江老師。”

江城朝他擺了擺手，沒有搭話。

江城不是不喜歡小陳，他只是不喜歡有助理跟著——助理的存在仿佛在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你不是個普通人，你是個流量明星，你是個消費品，你不能有自由，不能有隱私，你的一切都屬於公司，屬於粉絲。

但出了和沈珩昱的這檔事後，江城沒有選擇，只能讓小陳一直跟著。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把電腦摔了 更新稍晚 明日要去修電腦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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