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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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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冬天通常天未亮就起床了,刷完牙洗完臉,第一件事就是出門晨跑。她通常會在小區附近的公園跑上幾圈,讓身體和腦子真正從慵懶之中蘇醒過來,再回家沖個澡,隨便弄個早餐果腹,才開始一天的工作。

今天也像往常一樣,可是在公園剛跑兩圈,她就發現自己被跟蹤了。

她不是大人物,也不是偶像明星,幹嘛跟蹤她?還是說,她誤解了?

不對,從她走出“四季花香”,就瞧見有兩位西裝筆挺像MIB的男子。她習慣註意周遭的人事物,對於如此唐突的存在一眼就記住了,不過,她不喜歡浪費腦細胞想太多,因此直到他們做出不符合自身穿著的舉動,跟著她進入公園,警鈴這才自動在腦海響起。

這當然是在跟蹤她,可是,即便走過去請他們賜教,他們也不會給她答案吧。

雖然自認為沒什麽價值,不值得人家花費心思跟蹤,可是,她真的很討厭這種一舉一動都被人家記錄下來的感覺,不妨先到“蛋糕森林”用早餐,再見機行事。

“蛋糕森林”咖啡館是“四季花香”住戶最喜歡流連的地方,不單單因為老板是“四季之花”之一,更因為這裏是八卦集散地,想知道左鄰右舍誰家發生了什麽事,來這裏就對了。這裏美其名是賣蛋糕和咖啡,事實上主攻早餐和午餐,從早到午,生意絡繹不絕。

“四季花香”是一個相當特殊的小區,從小區坐落此地起,這裏出生的孩子清一色是男性,直到二十七年前,四戶人家相繼在不同的季節生下四個女娃兒,四季花香從此擺脫生男不生女的命運,可是男孩的出生率還是遠遠高於女孩。因此這兒住戶的流動率並不高,由此可知絕大部分的人還是重男輕女。

不管如何,四個女孩的出生為四季花香帶來全新的風貌,她們的父母不約而同根據四個季節為她們取名字--尹春天、齊夏天、閻秋天、雲冬天,從此也讓她們成為四季花香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寶,而她們的母親也得到四季之花之名,不難想象,她們都是美女。

進了蛋糕森林,看到已經嫁人的閻秋天竟然一早就在這裏,雲冬天那張冷若冰霜的嬌顏仿佛遇見朝陽似的,瞬間融化了,剛剛被監視的不快也消失了。

“今天怎麽來得這麽早?”

“老公出差,去機場之前順道送我過來。”婚後,閻秋天的生活還是沒有多大變化,只是來咖啡館打工的時間總要等她睡到自然醒,而往往是十點過後。

“這麽說,接下來有好幾天是自由之身嘍。”

“一個禮拜,早餐要吃什麽?”

“黃金三明治和熱咖啡。”時間還早,店裏只有一桌客人,她可以自由挑選座位,就選了最角落靠窗的位子,從這裏望出去的視野極佳,又不易教人察覺到她。

她將視線所及的區域仔細搜尋一遍,已經不見那兩位MIB,離開了嗎?還是躲在某個角落,等著她從這裏走出去?

這事令人費解,怎麽會有人對她的日常生活如此好奇?她的生活無聊透了,平時宅在家裏從事翻譯工作,偶爾經由在人力派遣公司服務的學姊接些口譯的工作,這種時候終於有機會見一下世面,可是她不擅長交際,總是無法跟人家發展成朋友的關系。

總而言之,她一點價值都沒有,一次動用兩位像MIB的人員來監視,這種大手筆真的很難理解。

“你在看什麽?”閻秋天送來早餐,順著她的視線看了又看,實在看不出有什麽值得好友瞧得如此認真。

“隨便看看。”收回視線,她拿起刀叉切了一口三明治放進嘴裏。

閻秋天在對面坐下,興匆匆道:“你接飯店的Case嗎?‘天饗溫泉會館’下個月有個很重要的客人,不會中文,想要隨行的口譯人員。祈風聽我提過你,而且你冷冰冰的絕對不會惹人不快,於是想請你當這位貴賓的口譯員。”

“什麽冷冰冰的絕對不會惹人不快?”她的缺點怎麽會變成優點?

“對方是個帥哥,更重要的是身價不凡,生怕遇到自以為貌美如花,逮住機會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女人。”

雲冬天翻了一個白眼。“自以為是的男人。”

“聽說對方真的很帥,走到哪裏,都會有女人投懷送抱。這一次來臺灣會選擇天饗溫泉會館,就是看上這裏很重視客人的隱私權。”

“我又不是沒見過帥哥……”腦海突然掠過一道身影,她不由得一怔。怎麽會突然想到那個早該遺忘的男人?

“我老公說是人間極品,若不是對方擔心遇到麻煩,飯店不會透過私人關系尋找口譯人員,而是交給平日合作的人力派遣公司負責。”

管他是不是人間極品,在她看來,就是一個自以為是的男人,而為這種人工作絕對是苦差事。不過,工作從來不是輕松的事,賺錢只是為了生活。她是個很實際的人,不曾妄想在工作裏面找到樂趣。

“為期約一兩個月,原則上周休一日,至於休哪一天,到時候根據行程決定,可是得二十四小時待命,酬勞由你開。”

“這麽好!”

“對啊,工作一個月可以賺人家好幾個月的薪水,錯過了多可惜。”

“確定日期了嗎?我手上還有半本稿子要翻譯。”

“祈風只說是下個月,還沒有確定日期,不過他也說了,如果時間上有困難,可以跟對方商量,據說對方來這裏是談投資的事,時間上相當彈性。”

“我可以先看對方的數據嗎?”

“不行,對方是個很重視隱私的人,為了避免他的行蹤洩露出去,除了祈風,不允許第二個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們還簽了秘密協議,萬一傳出去,祈風要負法律上的責任,所以他連我都不肯透露。”

唇角冷冷一挑,雲冬天不以為然的說:“大人物也沒必要搞得那麽神秘。”

“說不定他有什麽仇家,不得不防吧。”

她一笑置之,當然不會真的以為對方是為了預防仇家追殺,那種必須提防仇家的人怎麽敢隨便找個口譯人員?不過,她討厭“神秘”,將自己置身在未知的狀況之中,這絕對是不智之舉。

“怎麽樣?”

“雖然很誘人,可是連對方的底細都不清楚,總覺得不妥。”

“祈風如此看重這位客人,相信應該是很有身份地位的人,絕對不是什麽兇神惡煞,有什麽不妥?”

略一思忖,雲冬天也覺得自己好像沒有理由拒絕這樣的好機會,而且她一直想再出國進修,不妨利用這機會存點錢。“好吧,我會在這個月底完成手上的工作,至於酬勞,我開價一個月十二萬,因為二十四小時待命,等於沒有私人時間,如果對方可以接受,我就接下這個Case。”

“我想應該沒有問題,祈風說了,只要不是太過離譜,對方都會接受,不過晚上祈風跟我視訊,向他確認後,明天應該可以給你答覆。”

“不急,給對方幾天時間考慮清楚,我不喜歡見面之後討價還價。”這樣的好差事總教人心存懷疑,說不定過個幾天,她就發現這是一場夢。

這是雲冬天來美國游學後,第一次跟好友去別墅參加宴會,這種場合令她不舒服,在場的女人無不竭盡所能將自己變成引人註目的花瓶,爭奇鬥艷將氣質破壞殆盡,只剩下俗不可耐的味道,可是如同好友所言,來美國快一年了,除了英文,什麽記憶也沒留下,將來回想起來只會覺得遺憾,她就硬著頭皮跟來湊熱鬧了。

雖然很想隱藏自己,可是她這張古典的東方面孔似乎深受西方男性青睞,無論走到哪裏,總有人黏上來,而她又不可能跟好友寸步不離,最後索性尿遁,這下子保證安全了。

不過,今天顯然是個多災多難的日子,還來不及踏進洗手間避難,別墅的傭人就在門上掛了暫停使用的牌子,而她只能在傭人的指示下來到走道最後一間擁有洗手間的客房,然後,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血液沖到腦門的滋味。

打斷人家的“性致”,她應該快速致上歉意,轉身閃人,可是,除了感覺到血液逆流外,她的大腦完全當機了,做不出任何反應。是因為那位妖嬈半裸的金發美女火辣的坐在一位男子身上,男子雙腳著地躺在床上,側頭對她笑得浪蕩卻又尊貴的畫面太震撼了,以至於她只能像個傻子一樣目瞪口呆?

“你要加入嗎?”男子像貓咪一樣來得無聲無息又優雅,不知何時已經下床逼近了她,笑容比女人還魅惑。

她舉起右手,可是終究沒有落下去,是因為他的眼神像個高高在上的王者,還是因為理智回到大腦了?

“怎麽不打呢?”他在挑釁,好像真的想品嘗挨巴掌的滋味。

是她有錯在先,怎麽打呢?雲冬天恭敬的行個禮,想將此事淡化過去。“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莽撞,我並非有意打擾。”

“你已經打擾了。”他不在意動機,在乎結果。

“我真的很抱歉。”她再一次行禮,伸手握住門把,準備開門走人,可是下一秒,她就發現自己困在他和墻壁之間,強烈的男人氣息如同一張網將她緊緊纏繞,不安倏地躍上心頭。“你要幹嘛?”

唇角勾起一抹魅惑人心的笑意,男子此刻像極了盯上獵物的狩獵者。“你打斷我的性致,難道不應該有所補償嗎?”

“我離開之後,你的性致很快就會回來了。”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不會因為她的出現,野獸就會變成君子。

“可是,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你。”

“我可以給你一盆冷水,保證你會以最快的速度將我拋到腦後。”

他豪邁的放聲大笑,很喜歡她的反擊,不過,她對他的反應只想皺眉,她可不是在取悅他,有必要笑得那麽開心嗎?

金發美女不甘受冷落,等不及的走過來,扯著男子的手臂。“查爾斯!”

這是個好機會,她趕緊彎下身鉆出男子無形的箝制,打開門跑了出去。

心臟怦怦怦的像戰場上的鼓聲,她並沒有回到大廳,而是躲進已清潔完畢的洗手間,整理混亂的思緒,穩定還吊在半空中的心情,直到好友用手機連絡上她,她遮遮掩掩、膽顫心驚的走出洗手間,一路上並沒有再遇到那位令她慌亂的男子。她很順利跟好友在大廳會合,然後向主人告辭,快步離去。

“冬天……”雲母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天邊傳過來,接著是一陣敲門聲,將睡夢中的人徹底喚醒了。

原來是夢!雲冬天坐起身,揉著太陽穴,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可是激動的心情還沒有從剛剛的夢境抽離。奇怪,早該遺忘的事怎麽又跑來夢裏作亂呢?

“起床了嗎?”雲母的聲音再一次隔著房門響起。

“起來了,現在幾點?”

“九點,我出去買菜了。”

聽著母親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她拉開被子走下床,趿著拖鞋來到窗邊的秋千吊椅,整個人蜷縮在吊椅上,思緒不知不覺的又飛到過去。

她和查爾斯好像很有緣分,別墅宴會後的一個禮拜,他們又巧遇了,這次是在賭城拉斯韋加斯,因為再一個禮拜就要回臺灣,好友認為她無論如何都應該來看看這座位於沙漠的賭城有多麽耀眼。其實,能夠立於沙漠猶吸引世人目光的地方,當然是璀璨奪目,可是,同時也散發一股奢靡的銅臭味,她不喜歡這個地方。

“查爾斯!”好友一看到這位頂級帥哥,興奮得全身血液沸騰,旁人很自然的認為他們是多年好友,可是事實並非如此。

查爾斯的目光狀似不經意的先落在雲冬天臉上,接著轉向另外一張全然陌生的面孔,笑盈盈的一問:“我認識小姐嗎?”

“我是泰利的朋友--張以瑄。”

“泰利啊……既然都是朋友,有緣在此遇見,我們就一起用餐吧。”

雲冬天懷疑他根本不清楚泰利是誰。可是他在人家家裏開房間,若是不認識主人,會不會太過分了?

“可以嗎?”張以瑄興奮得差一點尖叫。

“什麽事?”她是不是漏了什麽事沒聽見?

“一起用餐,我請客。”查爾斯看著她的目光帶著挑釁。

“……這怎麽好意思?”

“大家都是朋友,下一次換我們請查爾斯就好了啊。”張以瑄可不想讓她破壞這個可以認識風雲人物的好機會。

二對一,雲冬天只能乖乖接受了查爾斯的邀請,三人一起在飯店的餐廳共進午餐。

這一餐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難熬,查爾斯的表現堪稱擁有一流家教的紳士,而且張以瑄嘰哩呱啦的說個沒完沒了,努力讓人家從裏到外好好認識她,不過,自己的說不夠,連旁邊好友都要拖下水,這就真的是教人滿頭黑線。

算了,這一別從此位於太平洋的兩邊,即使她的身家背景全部攤在他面前,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今天的他跟上次的感覺截然不同,是因為場景不同嗎?總之,這一刻她突然有一種感覺,他根本是一只狡猾的狐貍,千變萬化,教人沒辦法捕捉到他的真面目。

對一個只有兩面之緣的男人有這種想法,是不是很好笑?她不會花心思研究別人,況且是無關緊要的人,可是不知不覺當中,她一直在觀察他。這顯然可以證明一件事--他是一個天生引人註目的男人。

不管如何,她真的相信從此一別不再有相遇的一天,可是偏偏在她搭機離開美國的時候,他們又在機場上演第三次巧遇的戲碼。

“你手上這種巧克力不好吃。”他的出現教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若非她太冷靜了,手上的巧克力肯定飛出去,不是砸在他的臉上,也會摔在地上。“這不是要買給你吃的,你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

“你是要買回去送給親友吧。”

沒錯,但是她不想附和他。

“既然是當伴手禮送給親友,當然要挑好吃的巧克力。”他自動自發取走她手上的巧克力,放回原位,取來另外一種塞進她手上。“這種巧克力吃過的人都讚不絕口,買巧克力的旅客當中有十分之九會挑選它。”

她將巧克力塞回他手上,堅決拿起原來的那種巧克力。“謝謝你的好意,我的口味與眾不同,人家喜歡的,我不喜歡,人家不喜歡的,我就是喜歡。”

“你確定?有些事後悔也來不及了。”

“後悔就後悔,那又如何?”

“沒錯,後悔就後悔,後悔可以換取經驗。”

聽得出這個男人已經認定她會後悔了,雲冬天很不服氣,逞強的拿了更多包巧克力,不過此舉顯然逗得他更樂了,這一刻她突然有一種認知--他就是喜歡她反擊。這就好像在湖裏投了顆石子,若是撲通一聲沈下去就太沒勁了,總是期待石子可以在湖面上跳躍的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可,這是為什麽?看她不順眼嗎?

今日說再見之後,從此不單單是兩條並行線,而且是相距越來越遠的兩條並行線,他的動機如何,不值得她追著不放。

直到搭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回到家,她迫不及待拆了一包巧克力,吃了一塊,忍不住罵自己笨蛋,面對人家的好意建言,千萬不可以耍性子,這是自找苦吃……

猛地回過神來,雲冬天甩甩頭。怎麽今天一早就像個老人似的老在回想過去?是因為秋天提到那個自以為是的人間極品,她不自覺就想起曾經遇見的查爾斯嗎?他是東西方完美的結合,說是人間極品,沒有人有意見,而她應該不會再遇見另外一個像查爾斯的男人。

走下吊椅,她伸直雙手,扭扭身子,活動一下筋骨。她還是趕緊刷牙洗臉,準備工作了。時間過得可是很快,尤其春天來了,隨便發個呆,時間就快沒了,因為春暖花開,她的生活腳步也變得悠閑,若持續維持這種心情,月底之前要結束手邊的工作恐怕有困難。再說,她希望在接下一個工作之前,還可以休息幾天,所以接下來這兩個禮拜要勤奮一點。

時間過得很快嗎?對有所等待的人而言,時間可比烏龜,常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可是對於連坐下來喘口氣都嫌奢侈的人,時間像奔騰不息的流水,連打個商量的空間也沒有。而這半個多月對查爾斯來說,是屬於前者。

坐在書桌後面,他整個人往後貼著椅子,優雅的蹺著二郎腿,腿上擺著一份卷宗,神情慵懶的看著,心思好像飛走了,可是寸步不離跟在他身邊的三人都知道,這只是表面,事實上他很認真,同時還豎著耳朵留意周遭動靜。

“少爺今天起得真早。”麥斯遞上一杯現煮的咖啡。

查爾斯伸手拿過咖啡,像個貴夫人一樣慢慢品嘗過後,牛頭不對馬嘴的回了一句,“今天天氣真好。”

“今天真是一個會面的好日子。”坐在沙發上看書的李穆爾補充了一句,兩人隨即很有默契的互看了一眼。

麥斯見了忍不住抗議,“雖然穆爾是少爺的保鑣,幾乎不離少爺左右,可是跟在少爺身邊的還有我和喬妮,穆爾知道的事,我們也應該知道。”

“我沒有意見。”喬妮一點也不領情,目光緊盯著擺在茶幾上的筆電,一場精湛的手術正在上演,教她這個醫生看得全身熱血沸騰,其他的事全部置之腦後。

“不急,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了。”李穆爾淡淡道。

“不是約了八點嗎?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若是仔細觀察,可以看出查爾斯的緊繃。三年多了,見到她,還會一如最初嗎?

“是的。可是,聽說小姐覺得見面的時間太早,還再三確認,生怕弄錯了。”

“八點是早了一點,應該安排九點,通常都是九點上班。”

李穆爾訕訕的撇了撇嘴。少爺八成忘了,一開始他還堅持七點,若非他好說歹說勸住了,硬將時間往後延了一個小時,肯定嚇壞小姐了。不過,也難怪少爺那麽心急,若非當初在機場當著他的面許下了一個誓言--三年後,若心意不變,他會走到她身邊。為此,苦苦忍了三年,也真是難為少爺這種行動派的人。

“穆爾,她會嚇壞了吧。”

“這是預料中的事,可是少爺若能平靜一點,小姐受到的驚嚇會稍微緩和。”

查爾斯送上一個斜眼。當他是三歲小孩子嗎?這麽簡單的道理他會不懂?

“少爺最好慢慢來,還沒簽合約之前,小姐甩頭就可以走人了。”

“我會讓她簽下合約。”

“是,少爺一向很有本事逼迫人家接下戰帖。”

這是在讚美他嗎?不過,怎麽覺得很刺耳?根據他聰明的腦袋解讀,穆爾這句話真正的意思是--少爺就知道變態的逗著人家玩。

“穆爾,待會兒你也跟著他們兩個退出去。”

“我最多只能跟少爺維持十步的距離。”

“房門外距離這裏應該可以在十步之內走到。”

李穆爾無奈的一嘆。這位少爺的任性從小到大始終如一。

終於,久候的門鈴聲終於響了,除了查爾斯,其他三個都很有效率的收好自己的東西,很有秩序的移向門邊,排列整齊,李穆爾接著打開房門。

“李先生,這位是即將負責為凱特先生翻譯的雲小姐。”飯店公關部的經理恭敬的行個禮,側過身子,引見身後的雲冬天。

看到李穆爾,她怔了一下。怎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很恭敬的向雲冬天鞠九十度躬行禮。“雲小姐你好,我是李穆爾,凱特先生的特別助理,後面這兩位是凱特先生的助理--喬妮和麥斯。凱特先生已經在等雲小姐了,請進。”

“謝謝。”她忍不住再看了李穆爾一眼。這個男人應該是臺灣人,可是英語的口音卻是地道的美國人,她應該不認識這樣的人。

雲冬天隨著他進入屋內,來到書桌前面,看到背對著他們的俊偉身影,身體無來由的一顫,有股令人不安的感覺……

“雲小姐來了。”李穆爾說了一聲,便向她行個禮,退出房間。

轉眼間,房裏只剩下兩個人,查爾斯將目光從玻璃帷幕外的山色收回來,轉身面對她。

“……是你!”雲冬天震驚得舌頭差一點打結,終於知道為什麽覺得李穆爾似曾相識,之前無論是在賭城還是機場,他都在查爾斯附近。與自己無關的事,她不會多想,方才當然也沒將兩人聯想在一起。

查爾斯只是保持愉悅的笑容,什麽反應也沒有。

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剛剛脫口而出的是中文,連忙將語言模式轉為英文。“怎麽是你?這是你刻意安排的嗎?”

眉一挑,他好像在嘲笑她太自以為是了,為什麽要刻意安排呢?

“我住進飯店之後,夏執行長送上你的數據,我知道此次的翻譯人員是你,也相當驚訝。沒想到經過三年之後,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重逢。”

這種事確實很難刻意安排,可是要她相信這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總是有些遲疑。

“難道因為我,你就拒絕接下這份工作嗎?”他是在挑釁。

“……我幹嘛拒絕?這是工作,賺錢的機會。”她確實有一股沖動想那麽做,可是想想又覺得自己很可笑,為什麽害怕這個男人?雖然他是人間極品,她可不是花癡,他對她不會有任何影響……是啊,理論上如此,但是一想起她在別墅遇見他的情景,他帶給她的不安,就會忍不住想逃離。

“很高興我們有相同的看法,不可否認,對我來說,旁邊跟著一個熟人好過陌生人。”

他們還稱不上熟人,不過她無須在這種小事上糾纏。“我是公私分明的人。”

“很好,那接下來的三個月,凡事就麻煩你了。”

“三個月?”

“對,原則上我預計在這裏待上一個半月左右,不過我是為了工作來這裏,工作上經常遇到突發狀況,為了避免屆時你以有其他的工作為由拒絕配合,我又必須另外找翻譯人員,還是先簽好三個月的合約,確保我在這裏的工作順利完成。”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必須長達三個月都綁在這份工作上面,她不會接這份工作,可是這會兒說她不幹了,這個男人會一口咬定她怕他。

“有困難嗎?”

“我從事翻譯的工作,不確定時間,我沒辦法接下其他的工作。”

“我們的合約是三個月,酬勞就是三個月,這對我們彼此都是保障。”

“我不喜歡占人家便宜。”

深深看了她一眼,他似笑非笑的唇角一勾,像在開玩笑,又像在警告似的說:“不用擔心我會吃虧,我可是一個很會算計的男人。”

她不是擔心他吃虧,而是她不喜歡占人家便宜,這兩者可是差很大……這不是重點,人家都這麽說了,如果她還啰哩巴唆,不是擺明迫不及待想逃離他嗎?

查爾斯走到書桌旁邊,拿起書桌上的合約書和鋼筆遞給她。“坐下吧,看一下合約的內容,若沒有問題,我們就可以簽約了。”

她在沙發坐下,迅速看過合約內容,除了時間被綁死了之外,其他條件實在無可挑剔,於是爽快的簽下合約後,便將合約和鋼筆遞過去給他。他隨即接下大筆一揮,也在合約上面留下大名,然後向她伸出手,遲疑了一下,她伸手回握。

看著兩人纏繞在一起的手,她心頭一顫,一道荒謬的念頭鉆進腦海--這會不會從此改變她的一生?

雲冬天是一個非常重視效率的人,連睡覺這件事也不例外,頭一沾枕,三一分鐘之內就一定要睡著,可是今天,她數過上千只羊了,在床上也滾了好幾圈,周公還是沒有將她拉去下棋,這全是因為查爾斯。

查爾斯是一個危險的男人,不是因為他堪稱人間極品的外貌,而是他融合了優雅和浪蕩的氣質,像個貴公子,卻也是拐騙女人的花花公子。即使是她這種對男人外表很冷厲的人,都不能不承認他是一個有致命魅力的男人。

不管他在臺灣待上一個半月,還是三個月,待在他身邊分分秒秒都要“提心吊膽”,她越想越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但合約都簽了,這會兒說後悔也來不及了,合約上明文規定,毀約要以三倍賠償,三個月就將近百萬,她又不是腦子壞掉,怎麽可能跟自己的荷包過不去?

甩了甩頭,雲冬天坐起身,口好渴,去喝杯水吧。

走下床,她光著腳丫子悄悄走出房間,就怕發出噪音驚擾父母,可是沒想到,反倒是母親嚇到她了。

她的心情瞬間往下一沈,看到母親半夜不睡覺坐在客廳發呆,這只有一種可能性……她不由得皺著眉,走過去,在母親面前蹲下來。“爸又沒回來了,是嗎?”

雲母不發一語的看了女兒一眼。

“這一次是什麽理由?跟美國分公司的主管開會嗎?”她不想讓自己的口氣充滿了尖酸刻薄的味道,可是太難了。

母親點了點頭,可是看得出來,對此她心存懷疑。

“我還真厲害,竟然一次就猜中了!”她的父親還真是不愛回家的男人,經常以公司為家,可是待在公司,是不是安分的在加班,這就不得而知了,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他不會太寂寞,身邊總是有人陪伴,不是秘書就是助理,而這些人百分之九十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女人。

半晌,雲母只能勉強擠出一句話,“當個總經理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她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媽沒想過離開他嗎?”

靜默了一會兒,雲母帶著自嘲的口吻道:“我什麽都做不來,連生存的能力都沒有,怎麽離開?”

“我會賺錢,我有能力照顧媽。”

“你會嫁人,不可能一直陪在我身邊。”

“那我不要嫁人好了。”看到父母的婚姻,她沒辦法對婚姻產生憧憬,而她更不希望自己成天惦記著一個男人,聽覺自己像個寄生蟲,一點價值都沒有,還不如一個人,是會孤單寂寞,但至少逍遙自在。

“亂來,怎麽可以不嫁人?春天、夏天、秋天都結婚了,人家一見到我就問,什麽輪到冬天?我每一次都是打哈哈,笑著要人家幫忙介紹。”

“你就告訴人家,我不想當某個男人的附屬品。”

雲母的神情瞬間黯沈下來,她真是一個連女兒都看不起的母親。

雲冬天懊惱的咬了咬下唇,她又沖動的說錯話了。

“媽,對不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的想法不見得是對的,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比較快樂。”

“不怪你,有時候我也會埋怨自己太沒用了,如果我有一技之長,像閻太太一樣會做蛋糕,開一間屬於自己的咖啡館;或者身體健壯一點,至少可以找一份勞力的工作。”

她起身坐在母親身邊,心疼的伸手抱住她,母親生下她時,差點血崩難產,從此身體狀況就不太理想,醫生甚至表示,將來懷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是啊,後來母親的確再也沒有懷孕了,而這對喜歡孩子、喜歡熱鬧的母親是多大的打擊,家裏已經夠冷清了,丈夫眼中又只有工作,那種孤單寂寞的感覺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了。

“媽可以去學點東西,像是插花、陶藝、攝影。”

“你爸不喜歡我學那些東西,老是說沒什麽用處。”

沒什麽用處嗎?雲冬天冷笑。他是擔心媽活動太多,過得比他還多采多姿。

“你還是趕緊結婚,生個孩子,媽媽可以幫你帶小孩。”雲母想起幾年前幫女兒的好友林晴薇帶孩子,雖然是四季之花輪流照顧,可是除了孩子累了想睡覺,她們都將孩子帶到蛋糕森林,大夥兒輪著給孩子說故事,陪孩子玩樂,那真是一段快樂時光。

“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

看著女兒,雲母的眼神充滿了愧疚。“我知道,是我們當父母的讓你對婚姻太失望,可是我們的情況很特殊,你不要老看著我們,給自己機會,也給別人機會,你會擁有屬於自己的幸福。”

娥眉輕聲,雲冬天不解的問:“你們的情況很特殊?這是什麽意思?”

“嘎……沒什麽,我和你爸不是自由戀愛結婚,如果因為我們的關系,就認定婚姻是什麽樣子,這對婚姻太不公平了。”雲母不自覺的回避女兒的目光。

當然,父母是她最親密的家人,他們的婚姻自然深深影響她,可是她周遭不乏朋友有幸福的婚姻,只不過再出色的女人一旦進入婚姻,就像蒙塵的珍珠,光芒不再,女人為了守護愛情走進婚姻,卻也因為走進婚姻漸漸黯淡無光。

總是聽人家說,女人因為愛情而更加美麗動人,可是卻忘了,女人也因為愛情而失去自我,值得嗎?她不知道,但她不想落入那樣的景況當中。

“不管如何,絕對不可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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