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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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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八, 陸時冬成親, 全家人都換上新衣,嗩吶班子早在前一天就到了。

全村老少全部擠在陸家院子看熱鬧。

給兒子娶親,陸老頭也是盡全力給他撐場面。光彩禮就給了五十兩, 再加上置辦的一些聘禮,生生把陸家給掏空了。

雖說洪氏和陳氏都有些不滿意, 可張莫鬥早就承諾會把所有東西都帶回來。她們再多的不滿也只能憋回肚子裏。

一連串鞭炮響起, 一擡擡嫁妝擡進院子裏,村民們圍上來看著這些好東西驚呼連連。

三十六擡嫁妝。不說三十六條腿, 也不說壓箱三十六件生活用具,就說張家給的十畝良田,就讓村民們羨慕不已。

良田啊?有錢都未必能買到的良田,一畝值八兩銀子的好田,就這麽送出去了。

大家望著新娘子,好像在看金疙瘩。

不少人看著陸時冬的眼神都紅了, 婆娘有這麽多陪嫁,哪怕一輩子不出海也足夠他花了。

木氏抱著囡囡待在房間裏,透過窗戶看向外面, 心裏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四弟妹為人怎麽樣?好不好相處。

大丫看完嫁妝跑進來講給親娘聽。

木氏聽了,摸了摸女兒的腦袋, 表情微動。

曬嫁妝,拜完堂,吃喜宴, 再然後是鬧洞房。

天色已經黑了,陸時秋沒有摻和進去,抱著女兒在房間陪她玩。

大丫三個白天跑來跑去瘋玩,累得不行,這會兒已經睡了。

木氏問陸時秋,“我聽大丫說四弟妹的嫁妝很多,是不是真的?”

陸時秋絲毫不在意地點頭,“是啊。加起來估摸也有兩百兩。”

多少銀子跟他都沒關系。他們已經分家了。

木氏抿了抿唇,試探著問,“嫁妝多了,在婆家就有底氣。你看大嫂為啥比二嫂得娘喜歡,不僅僅是因為大嫂是她娘家侄女,還因為大嫂嫁妝多。”

陸時秋搖著撥浪鼓,隨口‘哦’了一聲。

木氏見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只能再接再厲,“咱家都是閨女,囡囡也沒個兄弟,將來肯定要三個姐姐幫襯。如果多給她們些嫁妝,嫁個好人家,對囡囡也是一件好事。”

陸時秋終於擡頭,深深看了她一眼,直看得木氏坐立難安,他才開了口,“那得看她們是不是有良心。如果她們待囡囡好,我當然樂意給她們尋個好親。陪嫁也不吝嗇。要是沒良心,那就一文不給。”

如果囡囡當了官,他肯定會給她們尋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如果囡囡考不上,他得多給囡囡攢點錢,讓女兒下半生過得舒坦點。至於另三個女兒,也只能嫁給普普通通的人家。嫁妝嘛,只能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了。

他也不是她們的親爹,這麽做,夠意思了。

木氏見他這麽說,當即點頭,“放心,大丫三個都很懂事。你看大丫白天還知道幫我帶囡囡呢。”

陸時秋點了點頭。

第二日,陸時秋起來的時候,張氏已經做好了飯菜。

張氏是個圓臉,微微有點胖,穿著一身紅棉襖襯得她皮膚白皙細膩,看著就討人喜歡。

陸婆子對這個兒媳很滿意。接茶的時候也沒有故意為難,很爽快就給了紅封。

張氏似乎很喜歡小嬰兒,頭一回見到囡囡,想要抱抱孩子。

木氏給她打個預防針,“這孩子白天只要我和大丫。也不知道要不要你?”

張氏點了點頭,接過孩子。

囡囡在她懷裏很是乖巧,不哭不鬧,眨巴著大眼睛靜靜地看著她。

木氏瞪圓眼睛,笑道,“她喜歡你呢。”

張氏摸摸囡囡的小臉,從身上掏出一顆銀花生,“這是我給孩子的禮物。希望她能平平安安長大。”

送孩子這麽貴重的禮物,木氏還是頭一回見,推辭不要。

張氏非要給,“我給孩子們都準備了一件禮物。可是這孩子太小了。不適合用。所以就單獨買了這個。三嫂可別嫌棄。”

木氏見她這麽說,只好替囡囡收下。

張氏抱了一會囡囡,就重新把孩子遞回給木氏。

她確確實實給家裏每個孩子都準備了禮物。人手一件麻布做的布袋。女娃還多了一樣頭花。

“這些都是我做的。我待在家裏也沒事,就喜歡搗鼓這些東西。”

木氏投桃報李,當即就毫不吝嗇誇讚起來,“你這手藝真不錯。孩子身上掛這個,能裝不少零嘴。”

張氏笑了笑,眼睛彎成月牙,腮邊露出兩個小酒窩。

陳氏也點頭,“是不錯。這樣閨女去海邊撿海貨,上山摘野果都有地方放了。”

洪氏下意識嗆她,“這是麻布做的。你當是籃子啊。弄臟就洗不幹凈了。”

陳氏低下頭沒說什麽,張氏見兩人嗆起來了,手緊緊攥著,微微有些尷尬。

陸婆子打圓場,“行啦。快點吃飯,明兒還得進城打短工呢。”

大家各找各位。

男女分開座。孩子們有的跟著爹,有的跟著娘。

望著這桌飯菜,陸婆子笑容僵住了,這粥怎麽熬得這麽厚?而且居然不是面糊糊,是大米粥?

我的天老爺,這老四媳婦是霍霍了家裏多少大米啊?

還有昨天宴席那麽多剩飯剩菜弄哪去了?這桌上怎麽炒的是新菜啊?

陸婆子捂著胸口心疼得不得了。

洪氏不嫌事大,嚷嚷開了,“我的娘咧,四弟妹,你還真是個大小姐啊?早飯弄得跟過年似的。”

張氏捏著筷子的手頓住,神色慌亂地看向其他人,待看到婆母臉色煞白,她咬著下嘴唇,也不跟洪氏爭辯,誠心道歉,“娘,我做得不對,您直管說,我一定改。”

這態度好得不得了,哪怕陸婆子肉疼得不行,也沒辦法再責罰她,“那你下次註意。你兩個嫂子做啥,你就做啥。”

張氏點頭答應。

陸婆子滿意了,又問,“昨晚的剩飯剩菜呢?”

“我都倒了。”見陸婆子臉色僵住,張氏忙補充,“我在娘家的時候,剩飯剩菜都是餵豬餵雞的。”

洪氏咬牙道,“四弟妹,咱家沒有豬,也沒有雞。”

張氏驚訝地‘啊’了一聲,想了想,“沒事。我待會就去買一頭小豬仔。我在娘家時,豬和雞都是我餵的。”

這下子不僅洪氏目瞪口呆,就連陳氏都側頭看她。

張氏見兩人這驚訝的眼神,求救般地看向婆母,“娘,我又說錯什麽話了嗎?”

陸婆子擺了擺手,“沒有。”她張了張嘴,“可是我們家沒糧食……”

她說到一半頓住,突然想起四兒媳婦帶著良田陪嫁的,她一拍大腿,“哎喲,是應該買小豬仔。你那十畝良田都種紅薯,家裏也吃不完啊。”

張氏笑彎了眼,“我也是這樣想的。”邊吃邊跟陸婆子說起養豬仔的心得。

陸婆子的想法是未來三個月不出海,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多養幾頭豬。

張氏卻道,“豬仔多了容易生瘟病,養兩三頭就行。”

陸婆子有些遺憾,但也怕豬真的生病,到時候糧食就打水漂了。於是采納了兒媳的意見,買三頭豬。再買三十只雞。

洪氏和陳氏見兩人滔滔不絕,表情相當精彩。

可以預見,等休漁期過後,張氏肯定不會出海打漁。

而且就沖陸婆子的勁頭,張氏未來的地位極有可能會超越洪氏,成為最得她意的兒媳。

女人們的心思,男人們自然不懂,也不會摻和。陸時秋更是毫不在意。

吃完早飯,他就帶著一家老小以及宏一去縣城了。

時間一眨眼到了六月。囡囡滿一周歲。

陸時秋打算給囡囡辦一次慶生宴,特地帶她到街上置辦抓周用的物什。

雜貨鋪正好就有抓周用的一整套行頭,非常齊全,幾乎你能想到都有。

陸時秋不用費功夫找,直接買了一套。

走的時候,囡囡小胖指指著店裏一個色彩斑斕的蹴鞠,咿咿呀呀個不停。

陸時秋只能停下來問這個蹴鞠多少錢。

掌櫃報了價格。

陸時秋跟他討價還價半天,對方招架不住,便宜五文賣給他了。

付完錢,陸時秋把蹴鞠塞給囡囡。

小姑娘立刻咧嘴笑了,露出幾顆小奶牙。

陸時秋瞧著心都跟著暖和起來。他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拿著抓周大禮盒出了雜貨鋪。

兩人走在街道上,囡囡樂得咯咯笑。

瞧著女兒高興成這樣,陸時秋有些吃味兒,“也沒見你那麽喜歡爹。就這麽高興?”

囡囡沖他吐了個泡泡,轉頭的時候,小手沒抓穩,蹴鞠輕飄飄掉到地上。

陸時秋正想彎腰去撿,街尾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越來越快,陸時秋擡頭去瞧,馬車絲毫不見減速,就這麽直直沖了過來。

陸時秋眼急手快閃身躲開,一不小心,崴了腳,疼得他整張臉都皺了。

這啥人吶?

居然在這麽窄的街道上橫沖直撞。差點撞到人了,居然連速度都沒減一下。

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馬車正好撞飛兩個百姓。

那兩人聽到馬蹄聲,飛快閃躲,可已經來不及了。

兩人直接摔倒在地,年輕些的小夥子只是磕到膝蓋,那中年婦人卻是鮮血噴了出去。

車夫瞧見撞到人,立刻勒緊韁繩,稟告馬車裏的主人。

從馬車裏扔下一錠銀子,冷冽的女聲傳來,“快走,不要耽擱時間!”

陸時秋就在這時沖上去,攔住馬車,“你們不準走。你這馬車速度也太快了。剛剛要不是我閃得快,你差點把我們父女倆撞死。你給我下來,跟我去見官。”

車夫一鞭子甩到陸時秋腳邊的地上,虎視眈眈看著他,“這是佳慧公主的馬車,識相的快點讓開。要不然你吃不了兜著走。”

佳慧公主?陸時秋腦子呆楞一瞬。

他抿了抿唇,在心裏呼叫四乙,“你覺得我去告官能告贏對方嗎?”

1111很快答道,【不能。佳慧公主很得皇上寵愛。就算她真的犯罪也得交由大理寺處置,縣令沒資格審判。你惹得起嗎?】

陸時秋憋悶,“這坑爹的世道。她差點撞死我,我還不能為自己討個公道。”

1111沈默良久,才幽幽道,“這就是古代的封建等級啊。”

就在這時,馬車裏又扔下一錠銀子砸到陸時秋身上,“快走!本宮趕時間!快點去縣衙。”

車夫也不跟他廢話,當即跳上馬車,狠狠一甩鞭子。陸時秋手忙腳亂接過銀子,人還沒站穩呢,馬車就動起來。他趕緊閃躲。

沒一會兒這輛華麗的馬車就消失在街頭。

身後圍觀群眾指著那輛馬車,紛紛譴責佳慧公主太過橫行霸道。

陸時秋從未像今天這樣清醒地認識到,就算他女兒真的當了官,還是有不少人惹不起,比如說這些生下來就尊貴的王爺公主。

陸時秋原以為這只是一個小插曲。可沒想到三個月後月國變了天。

“皇上被金人擄走了。”百姓們得知這一消息,集體炸開了鍋。

一國之君被金人擄走,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勁爆的。

陸時秋覺得這消息有些太扯了,皇上遠在京城,全國最中心的地方,金國在月國以北,相隔幾百裏路程,這怎麽可能呢?太懸乎了。

去顧家飯館給二掌櫃送錢的時候,陸時秋多嘴問了一句。

對方也沒否認,“這消息是那些鏢局去京城走鏢得來的。千真萬確。”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不止是皇上,還有太後,貴妃,佳慧公主也一起被擄走了。聽說皇宮都被金人洗劫一空。”

陸時秋註意到佳慧公主這個四個字,他腦子裏立刻浮現那個撞了人都不下車的公主?好像就是佳慧公主。

他都可以想像對方到了金國將會面臨怎樣的對待。

陸時秋原本應該幸災樂禍的,但是他還是有些想不通,“可是金國是怎麽擄走的?皇上在皇宮呢。幾千人也擄不走吧?如果幾十萬人到京城,怎麽我們啥都不知道呢。”

二掌櫃翻了個白眼,“你傻啊。從金國到京城又不是只有鹽儉縣一條路。太原府也跟金國接壤啊。他們是從那邊走的。”

從未出過鹽儉縣的陸時秋自然不知道這個,他此時也六神無主起來,“二掌櫃,你說咱們月國是不是要變天了呀?”

二掌櫃點頭,“那肯定的啊。皇上都被擄走了,肯定要換新皇帝坐。可惜啊,皇上連個皇子都沒有。”說到這裏,他有氣無力道,“這皇位只能是信王或寧王來坐了。寧王身體不好,八成要落到信王手裏。”

陸時秋總覺得他表情有些勉強,“你怎麽了?”

就算換個皇帝,二掌櫃也不用這副死了娘的表情。

二掌櫃嘆了口氣,小聲道,“我們縣令跟信王有殺父之仇。我擔心信王登基會找我們縣令算賬。”

縣令要是遭殃,他們這些依附縣令的人也會跟著一塊倒黴。

二掌櫃哪還高興得起來。

陸時秋心裏一個咯噔。腦子裏頭一個想到的是:女皇登基?

不怪他這麽想,而是信王有許多兄弟,他要是死了,皇位怎麽也不會輪到女兒。

所以只能是女皇結束這亂世。

陸時秋也不知道自己猜得對不對,四乙也不肯給他提示。

陸時秋得知新皇登基的消息已經是兩個月後了,新皇並不是二掌櫃以為的信王,而是身體欠佳的寧王。

用二掌櫃的話來說,寧王行武出身,卻是個賢王。百姓們也多是聽說這人品行極佳。像紅薯、玉米這些高產的農作物就是他從海外帶回來的。

這樣的人登上帝位對百姓來說是件大好事。

到了年底,陸時秋又得知一個消息,縣令大人升遷了。從正七品升至正四品,連跳五級。

比起新皇登基,鹽儉縣的百姓們顯然更在乎這個。

皇上離他們太遠,一時半會也體會不到換個皇帝有什麽不一樣。可換了他們的父母官,直到致仕才換了新縣令。

百姓們如喪考妣。

誰也沒想到,顧縣令在鹽儉縣待了不到三年,居然就要走了。想當初前任縣令可是在這地界待了十幾年。大家沒想過他會升得這麽快。

這麽好的父母官,一分銀子都不貪,百年難遇的清官,就這麽走了。他們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無數個百姓奔走相告,無一不面如死灰。

就連陸老頭抽煙袋的頻率都比以前多了些。

陸婆子也垂頭喪氣,“新縣令要是個貪的,可咋整?”

只要一想到接下來他們要多交一倍的稅,她就沒辦法高興。

隆冬歲月,寒風刺骨,鹽儉縣的百姓十分不舍,舉著萬民傘在縣城門口送給縣令,一身書卷氣的縣令親自出來跟他們告別。

百姓們十裏相送,直到新年來臨,他們都沒能打起精神。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2-14 21:21:40~2019-12-16 12:04: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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