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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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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一天,於娘子在竈房燒水, 居然暈倒了。

把於大丫嚇了一跳, 立刻到堂屋喊姑姑。

陸時暖把人扶到屋裏躺著, 又打發大侄子去叫行腳大夫。

村裏有個行腳大夫,會些簡單醫術。

村裏人有個頭疼腦熱都找他,他也會診脈, 他上前摸了脈, 臉上帶笑, “這是懷孕了。恭喜恭喜啊。”

陸時暖臉色就有些古怪。

懷孕?他三哥不是不能懷孕嗎?三嫂怎麽會懷孕?

陸時暖差點把三嫂搖起來罵一頓。

只是想到父親叮囑, 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三哥的病, 硬是掐著自己的手指忍住了。可還是生氣。

陸時暖送大夫出來, 剛要回院子找三嫂算賬, 就見三哥牽著一頭小毛驢從巷子裏進來。

“三哥?你這是?”

陸時秋就笑,“看到沒?這是咱爹讓我買的小毛驢,怎麽樣?”

現在二道販子給的價太低了, 陸老頭就想讓陸時秋進城時,順便幫著賣。陸時秋趁機提出買個小毛驢。總是帶二丫坐牛車, 錢都被別人掙去了。買了毛驢, 運東西也方便。

家裏添生畜是農家一大喜事,陸時暖本該高興的,但她只要想起三嫂的事就崩不住, 忍不住落了淚,“三哥,三嫂, 她……”

說這到這裏,她突然就有些害怕了。三哥為了三嫂,連她娘都敢懟,沒想到三嫂居然給三哥戴綠帽子。要是三哥知道這事,還不得把那奸夫打死。這該怎麽辦?

陸時秋把毛驢栓到院子裏的柵欄上。

回頭就見妹妹哭得梨花帶雨,眉峰緊皺,“咋了?誰欺負你了?我給你撐腰。”

陸時暖抹了淚,上前一步,小小聲道,“三嫂,她懷孕了。”

陸時秋故作驚喜,“當真?”

他臉上的笑把陸時暖都嚇懵了。被戴綠帽,她三哥還高興?該不會是氣瘋了吧?

陸時暖認認真真看了三哥好幾眼,生怕他下一秒就沖進屋裏殺人。

就在這時,家裏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回來了。

陸時暖立刻把這消息告訴爹娘,末了又道,“你們勸勸三哥,可千萬別把人打死。”

陸婆子哪還顧得上兒子,她自己就氣得火冒三丈,老臉扭曲,臉上的皺紋像老樹皮抖個不停,她一把撥開女兒,擼起袖子就往西屋沖,嘴裏罵道,“這賤人!”

陸老頭見她這樣,趕緊追上去,硬生生把人攔住,“慢著,那孩子興許是老三的。”

陸婆子傻眼。啥玩意?是老三的?

陸老頭走到西屋門前,聽到裏面老三那爽朗的大笑聲,懸著一半的心總算踏實了。

他扭頭沖著家人道,“前兒個,你三弟認識一個道士,對方手裏有種藥,說是吃了能生孩子。當時我還不信,熬不過你三弟又哭又跪,還許諾以後他每個月會給家裏三百文,我心一軟就借給他了。誰成想,還真懷上了。”

陸婆子總覺得這事有些不靠譜,下意識反問一句,“真的假的?”

不是她懷疑自個兒子,實在這是太懸乎了。十年前,郎中直截了當跟他們說,老三身體壞了,這輩子都沒法讓女人懷孕。現在說道士給的藥治好了。還這麽快就懷上了,這怎麽看怎麽像假的。

陸老頭也沒怪老太婆瞎想,“這事還能有假嗎?”

陸老頭看向陸時暖,“你不是天天待在家裏嗎?你三嫂有跟外男見過面嗎?”

陸時暖還真仔細想了想,“沒有啊。”

除了剛成親那幾天,三嫂整天待在家裏整理房間,後來都是跟他們一起去趕海,一起帶孩子做家務。好像沒有單獨出去過。

洪氏和陳氏對視一眼。她們顯些以為自己耳朵幻聽了,啥意思。老三以前不能生嗎?

陸時春和陸時夏也經過短暫的驚訝後,改為驚喜,“哎喲,看來孩子真是三弟的。那三弟以後可就有後了呀。”

陸老頭也覺得身體說不出來的輕松,好像一直壓在他身上讓他喘不過氣來的大山終於移開了,他臉上每一個褶子都寫滿笑意,“是啊,是你三弟命裏帶福。”

連這種藥都能買到,可不就是有福嘛。

屋裏,於娘子悠悠醒來,面對的就是一張張笑臉。

她很快意識到自己躺在床上,撐著身子想要爬起來,卻不想陸婆子笑得一臉褶子把她按了回去,“你還是躺著吧。”又有些心疼地摸摸她的手,“哎,可憐見的,之前身體虧太多了。郎中說你身體太虛,以前生孩子月子沒做好,落下病根。這胎懷上不容易,前三個月一定要躺在床上休息。”

於娘子眼睛瞪大,顯些以為自己幻聽了,左右看了看,沒找到相公,有些糊塗了,小聲問,“娘,你不是說相公他不能……”

說了一句,意識到兩個嫂子還站在邊上,忙住了嘴。

陸婆子踏實了,就沖老三媳婦這反應,孩子指定是老三的,她最後那點疑慮也消失不見,笑容比剛才更大,拍著她的手,“是老三找了個道士,人家給了藥,已經治好了。”

於娘子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可思議。

“好孩子,你懷這胎不容易。好好歇著。”陸婆子扭頭沖洪氏和陳氏道,“家裏的活,你們倆先做著。這是老三頭一個孩子,不能出一點事,要不然老三得給你們急。”

洪氏和陳氏連連應是,心裏卻腹誹,這才一個多月,又不是肚子大到不能動了。婆婆就不讓她做事,等生了孩子,是不是啥事也不用做啊。

不提這兩個,堂屋裏,家裏的男人們紛紛向陸時秋道喜。

小孩子們纏著陸時秋要糖吃。

陸時秋心裏高興,從懷裏掏出一個錢袋,一人張了一個銅板。孩子們樂得一蹦三尺高,嘴裏嚷嚷著,明天要去買糖吃。

陸老頭連煙袋鍋子都沒抽,瞇著眼睛問老三,“你這頭一個孩子也不能保證是男娃,我看你再向那道士多買兩顆藥吧。”

陸時秋怔住。是哦,他之前都忘了問系統,這孩子是男還是女。

他這邊剛有疑問,就聽腦子裏四乙軟萌萌的聲音傳來,【本系統遵循二十一世紀《華國母嬰保健法實施辦法》不做男女檢測。】

陸時秋在心裏嘖嘖兩聲,嘆了口氣,“爹,那道士神出鬼沒,我也是在夜市上見過一回。後來再去找,人家都說他已經走了。”

陸老頭皺了皺眉,有些遺憾。

陸時春打圓場,“沒事,那藥既然這麽管用,說不定已經治好三弟的身體,以後三弟妹肯定還能懷上。”

陸時秋默默嘆氣,沒好意思說,自己身體還虧著,根本不可能再有孩子。

不過有一個孩子已經滿足他當父親的心願了,陸時秋也知足,他望著陸老頭,“爹,這孩子可能是我唯一的娃,我婆娘之前在於家虧太多了,身體有些虛。您瞧瞧才一個多月就暈倒了。你可得讓小妹給她好好補補。”

陸老頭咬了咬牙,從懷裏掏出五十文,“行。你明兒從鎮上買只母雞回來,讓你妹給燉鍋雞湯。”

陸時秋笑瞇瞇接過,嘴上像是抹了蜜,“還是爹疼我。”

陸老頭見他高興,“有了孩子,你以後可得正幹。不能像以前一樣稀裏糊塗的。”

陸時秋笑得合不攏嘴,“那肯定。我好好掙錢,將來讓我兒子讀書考個秀才。”

這才像話!陸老頭很滿意。

晚上,陳氏揪住陸時夏問,“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三弟不能讓女人懷孩子?”

陸時夏是真心為三弟高興,以前老三是沒孩子,所以沒奔頭,現在有了孩子,也有為孩子打拼的意思,老三一家不會再拖後腿了。

聽到媳婦這話,他登時不高興了,“不都治好了嗎?”

陳氏喃喃道,“原來是真的。”她扯了下陸時夏的胳膊,“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陸時夏把衣服往床尾甩,“咱爹早就警告我了,誰把這事洩露出去,他就把誰攆出去。你想我們一家被攆走啊?”

陳氏被他兇巴巴的樣子嚇住了,知道他這是發了火,不敢觸他眉頭,岔開話題,“那他怎麽會得這個病的?”

陸時夏見她沒有揪住剛才的話題,簡單把事情講了一遍。

陳氏這才明白公爹為何會偏寵老三,原來是愧疚。

同一時間,洪氏也知道這事了,心思和陸時夏差不多,認為老三這次肯定能改好。

於娘子這一懷孕,家裏的地位顯見提升了。

她一開始還有些自在,陸時秋卻道,“你就算不為你著想,也得為肚子裏的孩子著想,這可是我盼了二十五年的孩子。”

於娘子還能說什麽。哪怕渾身不自在,也只能歇在家裏,啥事也不幹。

陸時暖燉好雞湯,陸時秋根本不讓其他人碰,把雞湯全都盛到甕裏,端到臥室,盛一碗出來遞給於娘子,“先吃雞肉,你看看你瘦得。”

於娘子抿了抿嘴,她已經很多年沒吃過雞肉了。

她嫁到於家,就是婆婆當家,她男人給她留些錢傍身,她只能買些饅頭偷偷給孩子吃,像雞這樣金貴的東西,根本舍不得。

有一回,她帶著二丫去鎮上賣蛤蜊,二丫就站在飯館門口,看著客人喝湯,流著哈喇子被店小二驅趕的模樣,她只要想起一回,心就疼一回。

於娘子先是嘗了一口雞湯,鮮香味撲面而來,好吃到差點咬掉舌頭。

陸時秋瞧著有些好笑,“慢點喝。湯還燙,你先吃肉。”

於娘子又吃了幾口,這才想到幾個孩子都不在,有些納悶,“孩子們呢?”

陸時秋知道她惦記三個孩子,便道,“我讓他們去東屋念書。今天誰考第一,我就獎勵他一碗雞湯。”

於娘子也知道每人一碗不現實,比賽決定也算公平。

只是她也知道二丫不可能考第一的。

陸時秋今天心情格外好,他大約也能猜到他媳婦一點小心思,“明天我帶二丫去縣城,到時候給她買個鴨腿。也給大丫和三丫帶,你乖乖把所有雞都吃了。別讓我盯著。”

於娘子這才大口大口吃雞肉。

陸時秋看她吃得這麽香,自己也饞了,也不盯著她了,借口道,“我去盯著他們,看看他們有沒有偷懶耍滑。”

回答他的是於娘子吸溜喝湯的聲音。

下午,出海打漁的人都回來了,剛進院子,洪氏就猛吸鼻子,東嗅嗅,西聞聞,“雞湯?咱家燉雞了?”

陸時春猜到這是三弟給三弟妹買的雞,擔心婆娘待會說出不該說的話,攥住婆娘的胳膊提醒她,“嘴咋那麽饞呢。三弟妹身體虛,好不容易吃一回雞,可把你饞的。”

洪氏感受到相公手上的力道,不敢惹他,只能抿了抿嘴,表示自己知道分寸。

所有人洗好手,全都進了堂屋,這才發現陸時秋正坐到堂屋,家裏所有孩子都捧著自己的沙板學寫字。

沙板是老四教給他們的,陸老頭給打的框架,家裏孩子寫字用的都是這個。不費紙,不費墨,很是省錢。

瞧見他們進來了,陸時秋就笑,“家裏今天燉了雞湯。但是不夠這麽多孩子分,我就想著讓爹考他們,誰得第一,就獎一碗湯喝。爹,你最是公正,由你來出題。”

眾人面面相覷。

洪氏和陳氏也不急著去竈房端菜。杵在堂屋看孩子比賽。

陸老頭摸著胡子,露出讚賞的笑容,“這主意不錯。那就由我來出。”

家裏的孩子剛啟蒙,陸老頭從《三字經》教起的。

陸老頭就按照這些日子的內容來出題目。

第一輪考的是默寫,結束後,大哥家的三個孩子全部淘汰。

陸時秋看到大嫂那鐵青的臉色,噗嗤一聲笑了。

“四乙,我就說大哥家的三個孩子笨吧。得虧我當初沒有同意過繼。”

【他們智力的確比其他幾個孩子低,也不怪他們,誰讓他們的父母是近親結婚呢?】

陸時秋懵了,“什麽是近親結婚?大嫂是我表姐,不姓陸啊。”

一表三千裏,怎麽能算是近親呢?

【你們古人認為堂兄妹不能成親,表兄妹可以。但後世研究證明,血緣關系一視同仁。表兄妹這種情況就是屬於近親,近親結婚生出來的孩子發生畸形的機率比較大。智力低下不算什麽,更多的是畸形。】

陸時秋聽呆了,他原以為三個侄子笨是遺傳大嫂,沒想到是因為近親結婚。這一瞬間,他開始同情這三個侄子。如果他爹沒給他大哥找大嫂,大哥的孩子是不是不那麽笨了。

洪氏見三個兒子都被淘汰,氣得從外頭拿燒火棍追在三個兒子後頭打。

陸時春覺得兒子丟人,把人全部拎到院外,任由婆娘把他們揍得屁股開花。

第二輪考的是背誦全文,結束後,陸宏夏的女兒宏二被淘汰,只剩下陸時夏的兒子和大丫。

當然二丫和三丫沒參加,這兩個人,一個是腦子不好使,一個是年齡太小。

屋裏,陸時秋瞧著一臉緊張的二哥二嫂。

看來他們私底下沒少給宏四開小竈。要不然一個屋裏讀書,宏四也不比大哥家幾個勤快懂事,怎麽可能記那麽多。

第三輪考的是釋義,大丫出了一回錯,宏四勝出。

陸時暖把雞湯端過去,宏四在一幫孩子羨慕中,喝完了那碗湯。

大丫眼睛有些紅,陸時秋揉揉她腦袋,誇她,“已經非常好了。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還認不了這麽多字呢。”

洪氏打完孩子,看到老三對大丫這麽好,陰陽怪氣道,“一個丫頭片子認字有啥用?又不考狀元。我看你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

陸時秋嬉笑,“大嫂,你這話就不對了。不考狀元,認字將來也能教兒子。咱爹教一個也是教,教兩個也是教。又不費錢。”

洪氏看了眼老三較真的模樣,算了,他這嘴皮子連村裏那些老娘們都吵不過,她哪是他的對手。想到自家三個兒子,她心裏又躥起一股火。

房間內,於娘子安慰完大丫,讓她先帶妹妹回房睡。側頭沖陸時秋笑,“看來宏四這孩子挺聰明的。”

平時還真看不出來這孩子的聰明勁兒。沒想到他居然喜歡讀書。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陸時秋撇了撇嘴,聰明?四乙可是說了,他們整個陸家村就沒天才。都是普通人的智商。

宏四學得那麽好,只能說是二嫂私下裏盯著他學的。

陸時秋看了眼老實巴交的婆娘,“我知道你跟二嫂關系好。但是我跟你說,大嫂比二嫂更好懂。”

於娘子有些好笑,“你天天跟大嫂吵架?沒想到還能這麽想?大嫂要是知道,不定多高興呢。”

陸時秋哪稀罕大嫂誇,苦口婆心勸道,“大嫂多好懂啊,心裏想什麽,臉上都寫著。但是二嫂,你能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嗎?”

於娘子搖頭。她又不是二嫂肚子裏的蛔蟲,怎麽可能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些什麽。

陸時秋神神秘秘道,“二嫂想讓宏四代替老四考科舉。”

家裏就那麽些錢,只能供一個孩子讀書。二嫂平時不吵不鬧,不就是想給老頭留下好印象嗎?當他看不出來嗎?

於娘子瞳孔縮了縮,“什麽?”

這不可能吧?宏四剛學《三字經》而已。公爹怎麽可能會讓老四放棄,讓宏四讀書呢?

陸時秋擺擺手,“沒什麽不可能的。老四明年要是再考不上秀才。二嫂肯定會提出讓宏四讀書的。”

他扔下這麽一個驚天大消息,翻身睡了。

於娘子想了一會兒,對這話將信將疑,想了想,這事跟她也沒什麽關系。誰參加科舉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便也沈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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