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舅舅。你怎麽才回來啊！”華錦楓剛和段安樂走回陸家莊，黃言立刻就沖她撲過來，眼睛閃亮亮的，臉上的笑容更是讓人看得歡喜，只是看了一眼，華錦楓便覺得心頭的氣悶少了許多，摟住黃言小小的身子道：“言兒這是想娘了？”

“娘，你抱我回去。”黃言很不客氣地跟華錦楓撒嬌，華錦楓也不猶豫，便將黃言抱起，十歲的小姑娘可是不輕了，只是，世上的女子受苦的日子多得多，華錦楓總願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多寵著孩子一些的，便是黃藥師不喜她總抱黃言，她也只是笑笑，轉過頭去，要怎麽對黃言還是怎麽對她。

“還是娘對我最好了。”黃言雙手摟住華錦楓的脖子，親了一口華錦楓的臉，華錦楓笑出聲來，“好了，跟娘說說，娘交給你辦的事，今天辦得怎麽樣了？”

黃言一聽，一臉的得意，“當然是辦得極好的。娘，你在外奔波一天了，還是先吃飯，邊吃邊說，你看爹爹可都等著我們呢！”指著正堂那明顯站著等她們的自家哥哥黃泓，快到門口了趕緊從華錦楓的懷裏下來，老爹可是最愛念叨她老是讓娘抱的。與自家母親相對一眼，默契十足的母女走過去。

“娘，舅舅。”黃泓可不是眼裏只有自家母親，對只被招呼了一聲就完全被黃言拋在腦後的段安樂，總算是給了點安慰。

華錦楓頷首，三人並入，黃言立刻跑過去給自家父親請安，華錦楓掃了一圈，難得一次的大聚會嘛，一燈領著自家的幾個徒弟和師弟，郭靖一家三口加徒弟，還有即將成為他們女婿的耶律齊，將嫁大武小武的完顏姑娘和耶律姑娘。哦，還有他們一家幾個跟公孫綠萼，陸乘風一家。

再看那明晃晃擺著的三大桌，華錦楓壓住看到一燈就想揮袖而去的沖動，也虧得段安樂這當哥的再明白不過她的心思，早已先拉了拉她的袖子，讓她莫要當眾甩臉，讓別人看了笑話。

“一燈大師和幾位師兄請入座，岳父，華前輩也請。”這麽尷尬十足的場面，也不知道是誰給弄出來的，不過這開口的就是郭靖，華錦楓腦袋瓜子一轉，暗道這場面十有八九準是郭靖給弄的。

華錦楓是打定主意絕對不會跟一燈一桌，可是郭靖這傻子好心辦壞事，他引著一燈坐在主桌，剛好就坐在華錦楓的對面，華錦楓利目一甩，那還笑容滿面的郭靖立刻接收到了，笑容變得有些尷尬，華錦楓淡笑著道：“郭靖，你一片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好心辦壞事，你可要想清楚了。”

這麽警告意味分明的話，哪個聽不明白吧，“其實我覺得我們現在這般井水不犯河水，形同陌路的挺好的，你說對嗎？”華錦楓沖著一燈皮笑肉不笑地說了這麽一句，一燈大師雙手合並，念了一句佛語，“出家之人，前塵往事盡棄。”

華錦楓冷哼一聲，段安樂卻是緊緊握著雙拳才能忍住上去宣洩心中言語的沖動。華錦楓回頭看了段安樂一眼，“沒聽到大師的話嗎？他跟我們可是半點關系都沒有，莫要自作多情，坐！”

拽了段安樂到另一張的桌子坐下，侍女們眼明手快地端著水上來讓華錦楓段安樂凈手，黃言打滾地要跟華錦楓坐一塊兒，華錦楓卻不讓人，反倒讓公孫綠萼坐了她的旁邊。

“爹爹！”黃藥師欲坐與華錦楓同桌時，黃蓉輕喚一聲，黃藥師便坐到了一燈那一桌。

三桌飯菜，一燈一桌人數最多，陸乘風父子作為東道主，自然是要坐主桌的，郭靖黃蓉，黃藥師，一燈，加上那位神僧，漁樵耕讀四人皆與他們一桌坐下。餘下的耶律兄妹，武氏兄弟，郭芙，完顏姑娘便都由陸冠英之妻招呼著他們坐了另一桌，如此三桌而坐，倒是華錦楓一桌最是輕快了。

“雖說你要守孝，但你母親待你疼愛，想來也必不願你為她累傷身子，所以平日裏，你莫一味食素，你待她一片孝心，她若在天有靈，定是知曉，保重你自己，便是對她最大的孝心，可知？”華錦楓連著這些天一直觀察了公孫綠萼，再看黃泓並非一時興起，便也一改之前的不過問。

公孫綠萼聽得眼眶微微泛紅，“您說的，我知。”

對於願意聽她話的人，華錦楓還是如同一般人一般，對公孫綠萼更添了些許好感。夾了半犖半素的菜放到公孫綠萼碗中，“你還在長身體，多吃些。”

“多謝伯母。”公孫綠萼捧著碗受寵若驚地道謝，華錦楓看著公孫綠萼對她懼意甚多，不禁自我反省平日裏她很嚴肅嗎？

華錦楓的食量並不大，食不言寢不語，也就開席前與公孫綠萼說了幾句話，開動後，她卻是默默地吃她的飯，想她的事情。護城河裏得瘟疫而死的屍體是蒙古人，外面更有二十萬的蒙古大軍在，襄陽城百姓染疫的事會是蒙古人的計謀嗎？還是別的什麽人，想從得謀利？

若是旁人從中謀利，是誰有那麽大的本事，先弄來了染疫而死的蒙古人，還對護城河那般熟悉，要知道，染疫的死屍放近了腥臭味太濃，放遠了效果怕是沒有如今這般的明顯。可是蒙古人？若是蒙古人，雖說她已命人封住了消息，但蒙古人也不可能對襄陽百姓染疫，福王離開襄陽的事一無所知，這般一個大好的機會，就算她讓了黃言前去擾亂蒙古軍心，可如此大好的機會，便是軍心不振，二十萬大軍齊壓襄陽，襄陽明顯就是唾手可得，但到如今了，蒙古人並沒有半點的動靜。不對勁，十分的不對勁，這件事，怎麽看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若是蒙古人也不對，究竟，究竟會是誰呢？是她多想了嗎？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

“娘喝茶。娘在想什麽？剛剛吃飯的時候娘就顯得心不在焉的。”飯後喝茶，華錦楓母子三人各自離開回房，照著習慣，他們兄妹都往華錦楓的房間去。黃言乖巧地將茶奉上，指著華錦楓的失神，華錦楓沖她一笑，她所想之事都沒理出個頭緒來，如何能與黃言說。

“娘是在擔心襄陽城百姓染疫的事兒嗎？娘，有爹爹在，爹爹的醫術高明，肯定會很快地找出治療瘟疫的辦法的，你別想太多。”黃言沒有得到華錦楓的回答，也不著急，反而還安慰起了華錦楓，華錦楓放下手中的茶杯，“小小年紀，裝什麽大人，讓你辦的事辦好，該學的你要學，旁的用不著你操心。”

黃言板起小臉道：“娘這麽說就不對了，都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再說襄陽城還是娘一心要守的城池，孩兒縱然年幼，不顧天下，難道還能不顧娘的志願嗎？”

“嗯，不錯，無小義，何來大義！”黃泓不吝嗇地誇讚妹妹一句，黃言翻了一記白眼，“哥哥，我跟娘說話，你別插話好不好。”

小跑過去撲入華錦楓的懷裏，黃言嬌嬌地喚一聲娘。華錦楓目光柔和，但神情堅定，“言兒待娘的心，娘知道，不過，言兒可知娘對言兒的心意呢？”黃言聞之啞言，華錦楓繼續道：“你哥哥與你自出生以來，我只願你們能一生平安，和和樂樂。我不管你們要爭功立業也好，浪跡天下也罷，只要是你們想做，都隨你們的心意，只要你們覺得快活。人生短短不過數十載，天下興亡也罷，百姓流離也好，就算我生了你們，可這些都不應該由我加附在你們身上。今日，你們兄妹都在，有些話我只說一次，無論將來你們做了什麽，是對是錯，可既然做了，那就不要後悔，勇敢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就是了，人的一生，最不能容的便是在追悔中度過，那既對不起你愧對的人，更對不起在你身邊的人。”

黃泓與黃言聽得肅然起敬，齊齊地望著華錦楓，華錦楓亦難得板著一張臉教訓他們一回，目光與他們對視，清澈明亮，就像一盞明燈點在他們的心頭，許多年後，當他們長大老去，他們都牢牢地記著華錦楓此時的話語神情，一生不忘。

“那，若是將來孩兒做錯了事呢？”黃泓是男兒，他自有他要承擔的，但母親說讓他不回頭，一直往前走，但若是錯了呢？錯了也不能回頭嗎？

“錯了又如何，回頭能夠彌補一切嗎？不能的，不論做錯了什麽，錯了就是錯了，彌補不了，挽回不了，你所能做的便是坦然地去面對你的錯誤，倘若有人要向你討債，你便還人。人都必須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對和錯都一樣。”華錦楓昂著頭平靜地說，黃泓感覺到一陣心慌，華錦楓這樣的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似是暴風雨來臨時的寧靜。

“娘有做錯過事嗎？”黃言直問。

“有的。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況且娘不過是一個俗人。”華錦楓以手梳著黃言的頭發，黃言聽了便不再出聲，黃泓想細問，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亦隨黃言止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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