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大，巨毒無奇不有，便有一種怪毒，無色無味也並不致命，但是一旦浸入傷口便會使傷口迅速蔓延，血流不止，回天乏術，直至血盡人亡。

“求你……不要死，你不是恨我嗎，為什麽還要救我，你不是恨我嗎，是我讓你和他生生分開了十年，你醒醒，不要離開我，你起來，你起來殺了我啊，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傅絕雙手開始戰栗，他好害怕，從所未有的無力感叫他崩潰，他瘋狂地搖晃著言芷珊渾然沒有一絲力氣的嬌軀，低沈的嗓音滲著絕望，咆哮蒼穹。

“別自責，其實……我早已不再恨你，放過你自己也放過我吧。多好，我們都自由了……”傅絕的愛，沒有錯，誰也沒有錯，只是她真的快要錯過他了，“我好想，好想再見他一面，好想……陪他等梨花開……”

“不要睡——不要睡——！我這就帶你去找他，他寧可負盡天下也不會棄你不顧，他在等你，你會看到梨花盛開的，你會的……”紫袍男子無助顫抖戰栗，抱著渾身是血的女子一路狂奔，茫茫一片的白霧，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鮮血在口中大口大口的肆意流竄、奔騰，言芷珊淒楚一笑，決淚滿塵霜，已然看破生死，“不……來不及了……我愛了他三世亦恨了他三世，如斯癡傻瘋癲，原來竟是這樣的結局，愛恨癡纏兩茫茫，相知相戀卻相離……”她的眼眶淌了淚，鮮血淋淋的纖細玉指抓著傅絕的衣襟，哀求道：“求求你，我死後，將我火化，葬於梨花樹下，我要永遠陪著他……”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瀟，你長生不滅，風華永駐，而我終究是先你而去了。

她顫抖的指尖撫摸著手中的雪韌牙，隱約還存留著屬於那個人的餘溫。

愛至深，情之切，便是隔著千山萬水，心有靈犀，他的身影，遙似眼前。

羈絆我永生永世的朱砂印，你會幫我的對吧，上窮碧落下黃泉，永世相隨，“瀟，來生我一定先找到你……”

“不要——！”傅絕絕望的嘶吼驚天破地，悲痛欲絕之音聽得人毛骨悚然，穿越層層煙雲，通紅酸脹的淚眼，猶如黃河決堤。

不遠的安州城，僻靜的竹籬小苑，別有一番世外梨源的景致，一陣淒冷寒風而過，滿苑梨花皆不由自主的顫動搖曳，抖落一片花雨，一片花瓣滴落琴弦，原本悠揚的琴聲“吱”一聲戛然而止，撫琴的白衣男子失魂落魄的瞥了一眼竟為扶搖琴所傷的手指，一滴血浸了出來，“珊兒……”

一股不詳的預感在夜瀟淩心中流過，叫他心慌氣短，他想也沒想便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淩然如風的白衣身影快似鬼魅……

350.(四）前世今生·何處是歸程？-第338章、一諾鬢白霜染

“傅絕……？”夜瀟淩拼命地沖出了花海的包圍，直到眼前豁然開朗，而他卻身影霎時一頓，剎住了腳步，整個人瞬間石化，僵在了原地，他不敢再向前走一步，只能眼睜睜看著一渾身帶血的紫袍男子抱著一人自不遠處朝他緩緩走來，那人的瞳孔沒有焦距，仿佛受了巨大的刺激般，目光呆滯，臉頰兩行淚痕已然幹涸。而他更關註的是他懷中抱著的那名白發女子。

“言兒，我把你送到你想見的人身邊了，這下你可以安心了。”紫袍男子面無表情，扯出一絲生硬的微笑俯首對著懷中已然冰冷的身軀柔聲說道。

“安心？”夜瀟淩石化的軀體一動不動，錯愕地咀嚼著傅絕話中的意思，臉色因驚愕而慘白，薄唇遲疑了許久，終於忍不住支出聲來，一開口，聲音不自覺地沙啞，“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被前朝叛賊所擒，言兒，為了救我……”

“夠了——！”他不想聽，看著傅絕懷中那張安然入睡的憔悴面容，夜瀟淩心如刀割，“言芷珊，你要我等你十年，我等了。為何你卻……你果真是個騙子……”

“十年……哈哈哈……整整十年！你以為我就非你不可了嗎？你以為你是誰？一張字條，便要我等你十年，你倒是起來給我說清楚！”這難道就是他孤身一人漂泊十年，等來的結果嗎？不……不是！衣袖裏手中緊捏的那一張泛黃的字條被他的雙手捏碎，宛如流沙自指尖隕落。

“當年我逼她和我立下十年之約，她為了救你，才會答應跟我回宮……現在……我把她還給你……”

“你——！”夜瀟淩胸中燃燒著咬牙切齒的恨，冰冷的藍色妖眸被熊熊烈火般的恨意吞噬，變化成嗜血的妖紅色，體內壓制的魔性在蠢蠢欲動，快如鬼魅的身形一動，大掌已率先掐住了傅絕的脖子，恨不得立刻扭斷他的脖子殺了他洩憤，可他冰眸撞見的卻是一張面如死灰的臉龐，儼然一副失魂落魄，從容赴死的模樣，這叫他原本下了狠手的淩厲手掌不禁在風中一顫。

眼前這個人，是珊兒舍命相救之人，他若殺了他，豈不讓珊兒的犧牲白費……

他想死，他就偏不讓他死，他必須好好的活著！

下一刻，夜瀟淩冰冷淩厲的身影一閃，自傅絕懷中搶過那已然冰冷的柔弱軀體，將之深深摟入懷中，剎那轉身朝著梨花林而去。

傅絕一時措手不及，雙手還停留在剛才的姿勢，見到夜瀟淩將言芷珊抱了過去，唇角劃過一絲自嘲，僵硬的雙手漸漸落了下來，緩緩的開口，眼中盡顯落寞悲傷。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殺了我……”一切都是他的錯，若非他，言兒就不會與南宮皓以死相拼，又或許他的心胸能再開闊一點，成全於她，她早已和夜瀟淩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殺了你，能換回她嗎？”夜瀟淩的背影遠遠望著很蒼涼，他冰封的薄唇微微動了動，沒有絲毫溫度的語氣，仿佛在詢問傅絕的話，又仿佛在追問自己。

半晌，夜瀟淩微微低首，在懷中“熟睡”人兒的眉心烙下或深或淺的一吻，僵硬的唇角扯過一絲淡笑，安靜而釋然，“珊兒，我這就帶你回家，我們回家了……”

“她說，她死後需將她火化，葬於梨花樹下，化作春泥去守護你為她種下的花海……”

初春的風微涼，吹拂著離人聯袂的衣角，夜瀟淩向著梨花林的腳步微微一頓，只是輕輕一頓，沒有回頭，他蒼白無血色的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冰藍色的瞳孔沒有焦距地望著前方，任悲傷逆流成河，兩行冰涼的液體自他的眼角滑落，靜默無聲，就在他朝著梨花林深處緩緩離去之時，傅絕見到了驚人的一幕，那頭烏黑的墨發，在漫天飛舞的雪白梨花之下，漸漸被染了色，褪變花白，宛如七八十歲的老伯，一頭烏黑青絲變做慘淡的灰白色。傅絕錯愕的臉龐目瞪口呆，他難以想象是怎樣的悲痛能叫人瞬間蒼老。

“珊兒，你看，我們終於白頭偕老了，只是和夢裏的不大一樣，鈺的藥……對我不管用……”

梨落雲殘，為誰一諾鬢白霜染，最苦是相思……

夜瀟淩按照言芷珊的遺願將之火化，竹籬苑前，靳冰冰附在上官鈺胸膛失聲痛哭，綠凝一臉沈默地望著大火，眼眶濕潤，向來來無影去無蹤的蔏弦玥以及剛抱了第二胎的塗昆曻夫婦也趕來送她最後一程，而熊熊大火燃燒著言芷珊冰冷的身軀，將四世的遺恨糾纏盡數焚燒，從此再無怨無恨……

“珊兒，你放心，來生，我一定找到你！你生生世世都是我夜瀟淩的女人，我絕不會放開你！”夜瀟淩一身白衣，鬢發已然花白，一手握簫，冰藍色的眼眸凝視著大火之中的人兒一動不動。

“你覺得她還有來生嗎？”

“誰？”夜瀟淩被空中突如其來的聲音險些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白澤。那一頭紅發很是妖嬈，眼中卻藏著一絲悲傷，而此刻旁邊的蔏弦玥等人都像被點了穴一樣，時間歸於靜止，“你剛才的話什麽意思？”

“她魂魄消散如何轉世？不妨告訴你，其實她一半的魂魄一直留在扶搖琴之中陪伴著你，而另一半已伴隨著人體的消亡，灰飛煙滅，再無法成形！殘碎的靈魂碎片，只能散落天地之間，永世不得超生……”

“你說什麽！不會的……你胡說！”夜瀟淩只覺得腦袋一懵，如雷劈醒。

“你先別著急嘛，我還沒說完！”白澤癟了癟嘴，用目光安撫夜瀟淩激動的情緒，“我來這裏就是為了救她，只要有我白澤在，即便魂飛魄散也不是完全沒救……”

只見白澤身影朝著大火飛去，他淩空駕於大火之上，吐納出一粒火紅的靈珠，那是它修煉三萬年的本命元丹，靈珠散發出耀眼奪目的光芒，瞬間風雲際會，漫天的梨花花瓣形成一道旋風將大火包圍。

白澤懸浮在半空中，靈珠正不斷地吸收了梨花花瓣，空中漸漸降落，白澤瀲灩妖眸直視大火中那張淡然無色的臉龐，心中百感交集。

“傻女人，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妖原本是沒有性別的，奈何情動，愛上了凡人，才有了屬於自己的性別。還有一件事我騙了你，你總不讓我偷看你的心事，可我還是沒忍住偷看了。”

他仍記得第一次偷看言芷珊心事的場景，那個時候她還很清純，一心惦記著遠赴戰場的夜瀟淩，想要見他卻又不敢見他，偷偷混入軍營想要暗中幫他，為與之並肩作戰，她開始學習武功，冒險在戰場上為他擊鼓吶喊，卻被南疆王的人給抓走，她真的很傻！一路傷痕累累，叫人哭笑不得。

第二次，她誤以為夜瀟淩殺害了靳冰冰和她的孩子，愛越深恨就越深，她仿佛走火入魔般苦練武功欲尋夜瀟淩報仇，而他早已洞悉一切真相卻礙於天機不可洩露，不敢道出，更無法化解她的仇恨。直至真相大白，她悲痛欲絕，不惜低三下四去求得夜瀟淩的原諒，被無情仗責一百軍棍……

言芷珊啊言芷珊，你可知為何一百軍棍下來你還可以安然無恙，那是因為有個笨蛋也被你傳染了，竟然施法替你擋了餘下的幾十軍棍。這個笨蛋還把自己辛苦用真氣凝聚的內丹變成果子騙你服用，而當你拿著內丹卻還想著那個傷你的人之時，他氣得差點吐血。

為了治夜瀟淩的傷，你冒險去屠龍崖采藥，那個笨蛋也只能跟隨，誰叫你是他主人呢？

“傻主人，你放心，便是賭上這三萬年修行，我也要破解你的詛咒！”他從一抹落難妖魂到如今恢覆真身，他眼睜睜看著她一點點步入宿命深淵，算到她每一步的劫難卻唯獨算不了自己的，這就是天命吧。

“白澤？你要做什麽？”夜瀟淩看著狂亂風花之中白澤的側臉，紅色妖瞳中那抹義無反顧的決絕，隱約有些熟悉，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當年冒著生命危險試毒煉藥的自己。

“若有一天，她問起我來，就說……我已得道重返天界……”

351.(四）前世今生·何處是歸程？-第339章、永不輪回

夜瀟淩錯愕地站在原地，飄逸的衣衫被狂風吹亂，正想追問白澤究竟何意，卻見凝聚成旋窩一般的梨花被劇烈氣流吸入靈珠之中，白澤施法催動著靈珠漸漸下落靠近平躺於大火之中的言芷珊，靈珠倒映著融融火光，直至毫無違和的鑲嵌入言芷珊的胸前，一股未知的力量隨著靈珠凝聚的靈力增強而爆發，剎那光芒四射。

夜瀟淩條件反射伸手去擋那刺目光芒，眨眼之際，四周景物變幻莫測，他落入一片朦朧宛如黃昏的幻境之中，

“夜瀟淩，現在擺在你面前有兩條路。”白澤溫和的聲音輕輕在正前方飄來，夜瀟淩揉了揉雙目，依稀可見白澤顯出妖獸真身，它漸漸化作人形，紅發與漫天緋紅的霞雲相融合，同樣的白衣，卻有著與夜瀟淩截然不同的柔和氣質。一冰一暖，白澤卸去往日可愛的稚嫩模樣，紅色妖眸之中高深莫測。

“什麽兩條路？”夜瀟淩詫異追問道。

“一個月後，你將有一次轉世契機，可化解你身上的殺戮戾氣，前世留在你身上的詛咒也會伴隨著主人的魂飛魄散而破解，你們將不必承受萬世輪回之苦。但是你若選擇轉世，將永遠不會再與主人相遇，而我會另尋有緣人助主人重生！”

“這就是你所說的第一條？我不選！”夜瀟淩濃眉深深蹙起，聽到白澤最後那句，“永遠不會再與主人相遇”就覺得心底堵得慌，毫不遲疑將其否定。

“第二條路同樣是條不歸路。你體內吸收了蝙蝠血魔的妖力又有雪魄大仙的仙靈守護，正邪同存，得以活死人之軀獲得不老不滅之身，你可願為了她，永世不入輪回，尋找收集她消散的一半魂魄……”

輪回雖苦，飲一杯忘川水便也可忘卻前塵，一切從頭，然而永生就不同了……

夜瀟淩微微嘆了口氣，他從未想過自己還能轉世輪回，以為自己註定不人不魔。但此時此刻，這樣的喜訊於他而言，毫無意義，哀慟的冰藍色眼眸微微扯過一絲苦笑，淡淡望向白澤，面無表情，低沈的嗓音，飽經滄桑，“我本已死之人，一個人的輪回，不過徒增傷感，只要能救珊兒，永不超生又何妨？”他寧可做非人非魔的活死人，永不輪回！

“你想好了？要知不入輪回，便意味著你將要承受的是永世的獨孤！我也不過是在與天命相賭博……或許你的等待，並不會有回應……”

“我是她的丈夫，怎麽可能放棄她？”十幾年前如此，現在亦是。他夜瀟淩的女人，他自己救，無需假手他人，更不會為了逃脫可笑的宿命詛咒而選擇轉世永遠忘記珊兒……

“如此，我便放心了……”白澤唇角扯過一絲暖暖的笑意，他本就是為了一試夜瀟淩的決心，若能成全她，即便他神形灰飛煙滅又何懼？

“白澤——！”夜瀟淩詫異地瞧見那道紅白相交的身影消散於迷霧之中。

“夜瀟淩，你記住，千樹萬樹梨花開之日，便是她重生之時！”

又一道耀眼白光之後，夜瀟淩從幻境之中醒來，他躺在滿地梨花堆積的冰涼地面，緩緩起身，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他的錯覺，但是滿苑雕零飄落的梨花告訴他，剛才的一切不是幻覺，梨花隕落，一瞬之間，整片花海的梨花全都不明所以的雕謝了，詭異得令人瞠目結舌。

“瀟，剛才發生了什麽事？”蔏弦玥感覺渾身一個激靈，待清醒之時，眼前景象瞬息萬變，熊熊烈火的焚燒之後，言芷珊的身軀已化作灰燼。

“珊兒她……還有救……”夜瀟淩嗓音不禁沙啞，僵硬的唇角微微抽了抽，不知太高興還是太悲傷，冰藍色眼眸一片朦朧薄霧。

“你說什麽……？”

“珊兒她還有救，不過是魂魄散了，只要收集完整她的魂魄，便有重生的機會……”

“姐夫，你也別太難過，姐姐已經走了……”靳冰冰一臉憐憫地望著說著眾人完全聽不懂的話的夜瀟淩，附在上官鈺胸膛一邊簫聲啜泣一邊勸說，生怕夜瀟淩受不了刺激像姐姐上次那樣險些瘋掉。

“是啊，瀟，你可得保重……”上官鈺也不禁開始擔心起來，十年的等待，卻等來她的死訊，這麽大的刺激，叫他如何放得下。

“你們放心，我沒事，更沒有胡言亂語。”夜瀟淩淡淡的冰眸冷靜而從容，回望了一眼身後憂心忡忡的眾人，目光堅決，與生俱來的淩厲霸氣令人折服，更無人可以撼動他的決定。

“之前，我一直躲著你們是怕我魔性覆發會誤傷你們，從前的夜瀟淩早已經死了，現在在你們面前的不過是個不人不魔的活死人，若不嫌棄，不害怕，還是朋友。”

此話一出，震驚了所有人，一片沈寂，面上即便再怎麽覺得不可思議卻還是打心底不由自主相信了夜瀟淩的話。

蔏弦玥楞了許久，一聲豪爽大笑，拍了拍夜瀟淩冰冷的肩膀調侃道：“哈哈哈……你這家夥就愛裝冷酷！還真以為誰都怕你了！管你是人是鬼，你都是我們認識的夜瀟淩！”

夜瀟淩冰藍色的眼眸微微一動，半響，與之相視一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夜瀟淩小心翼翼地骨灰收入骨灰壇子裏，縱身一躍，飛上半空，催動靈力施法將骨灰散於整片雕零的梨花林之中，化作春泥，用生生世世去守護這片梨花海。

有人說，人死後，心底殘留的執念會指引魂魄向著記憶深處所牽掛的地方而去，流連忘返於往事之中……

珊兒的魂魄，就像螢火之光，一路伴隨著他，穿越千山萬水，他帶上那把扶搖琴去尋覓找回她散落的魂魄。回首往昔，他將他們一起走過的每個地方都反反覆覆去了無數次，時而駐足停留。

月華如水，夜狼國月牙城，煙波江上，熱鬧非凡，又是一年，紅雨繾綣，物是人非，淡看江辰美景，卻只他一人，形單影只。

夜瀟淩撐一支竹筏泛舟江上，故地重游，在這裏，他的傻珊兒明明不懂武功卻不自量力替他挨了一掌，差一點死於花明楓掌風之下，她的義無反顧，讓他冰封冷漠的心第一次有了心疼的感覺……

或許就是從這一刻起，他便真正愛上那個永遠不懂得保護自己的傻女人……

紅雨如星，墜落凡塵，夜瀟淩不自覺取出懷中的攝魂玉簫，輕輕吹奏起來，簫聲嗚咽，時而清遠悠揚，時而憂傷沈寂，時而悲戚蒼涼，婉轉低回，一寸相思一寸灰，寸寸相思皆成殤。

簫聲盡，夜瀟淩的四周出現無數粒晶瑩剔透的雪亮幽光，只有他一個人看得見，那是珊兒的魂魄。

“珊兒，我知道你就在這裏……”自言自語著，伸手去碰觸那懸浮在半空之中圍繞著他四周的雪亮幽光，眼中露出一絲欣喜之色。散落的靈魂碎片仿佛是被簫聲所吸引過來的，靠近夜瀟淩的玉簫，最後全部被吸收進去。

一年後，夜瀟淩果真如白澤所言他遇到一位自稱昆侖山修煉的得道高人，他意外襄助那名得道的高人降服了一個擾亂人間的魔界小妖。高人名作——太虛道長，他一眼便發覺他身上同時融合了仙魔兩股相克元氣，欲助他化去邪魔戾氣，轉世為人，但他毅然給拒絕了。

“你可要想好，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太虛道長捋著胡須，陷入不解，萬萬沒想到夜瀟淩會拒絕他的好意，一般亡魂跪求他為其超度，他竟然還不接受了！遂即掐指算了算夜瀟淩的命途，瞬間了然，竟是青龍帝君轉世，身纏詛咒，塵緣未了。

“我在等一人，只要有一線希望，我便不會放棄，哪怕永生永世！”

對於夜瀟淩的執著，太虛道長只得感嘆一聲“癡人”，無奈拂塵而去。

彼時的夜瀟淩還未真正領會到白澤和太虛道長所謂的孤獨，直到五十年後，當他的朋友、親人乃至曾經的仇敵一個一個的老去，死去，而他卻始終不好不壞的賴活著，才知其煎熬。

縱使容顏未改，卻也鬢發全白……

而令夜瀟淩感到臨近崩潰的是，自此以後的每一年，竹籬苑的梨花都不再綻放。

“夜瀟淩，你記住，千樹萬樹梨花開之日，便是她重生之時！”白澤的話時常在耳邊回蕩，那麽清晰，那麽叫人絕望，午夜夢回，他常會夢到那個笑靨如花的女子，靜時清冷絕塵，動時嫵媚多嬌。花樹下，他的珊兒撫著琴沖著他莞爾一笑，他紅著眼眶癡癡地望著她，舍不得眨眼，然而，一笑而過之後，便是夢醒時分，皆為虛幻。

白澤犧牲了自己，才為他們創造了與天命相爭的機會，無論如何，他都要等下去，永遠永遠……

352.(四）前世今生·何處是歸程？-結局篇：一直都在

又一年春暖花開，安州城的楊柳湖畔，梨花開得絢爛，然而竹籬苑的仍舊一片新綠，連花骨朵都沒有一只，眼看著，又有人要失望了。

太虛道長曾問過夜瀟淩一句話，“爾天賦異稟，已超脫生死，何不隨吾一同游歷四方，降魔衛道？”

這句話在夜瀟淩心頭一掠而過。他生前，為夜狼國，為冰焰之域，戎馬一生，雙手沾染了太多殺戮，太多鮮血，洗是洗不凈了。但或許，他還能再做些什麽。在收集珊兒魂魄期間，他碰到不少孤魂野鬼，心有不甘，亦或是怨氣太深，無法轉世輪回。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他也找了份副業——攝魂師，幫助冤死的亡魂與其親人溝通，了卻心願，轉世輪回。

生死有命，私自幫助活人與鬼魂通靈本是逆天而行，但他夜瀟淩早已習慣逆天行事，還有什麽不敢的？

這次的雇主是個本地的財主殷老爺的大夫人，殷小姐遭土匪綁架不甘淩辱，在與土匪撕扯掙紮中慘遭土匪殘忍殺害，被棄屍荒野，由於怨念太深，淪為孤魂。

“你們只有一炷香的時間。”白綾飄零的靈堂前，夜瀟淩催動玉簫，施法將殷小姐的魂魄釋放出，殷老爺和殷夫人見到化作鬼魂的女兒，抱著哭成一片，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淒涼，他不忍直視，拿了該得銀兩便匆匆離去。

一身飄逸青衫，春風吹拂著他的衣角，玉簫握在手心，沁透心脾的涼，穿梭於嘈雜街道，車水馬龍。

他已經記不清究竟過了多少個年月，約莫有三百多年了吧，像一具沒有知覺的行屍走肉游蕩在這個嘈雜喧囂的世間，不——他本就是一具行屍走肉。歲月不饒人，自打上官鈺和蔏弦玥相繼逝世後，他便很少與人接觸，更多的是與鬼魂打交道，而這世上也再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勾起他的興趣。

“小殺，你快一點呀，怎麽這麽磨嘰——啊——！”只感覺有個小腦袋直沖沖撞到他的腰間，冒冒失失的。

“對不起啊老公公，我……我不是故意的……”小女孩捂著小臉蛋兒，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副大禍臨頭的可憐模樣，低垂著腦袋，顫顫巍巍不敢擡頭正眼瞧夜瀟淩的臉，一雙黑亮眼睛透著指縫瞥見他高大身影下那散落的銀發，傻乎乎道歉道。

“沒事。”被約莫六歲的小孩撞一下，這感覺根本於他來說不痛不癢，夜瀟淩面無表情，冰冷的臉龐看不出任何情緒。

一聽到夜瀟淩的話，小女孩瞬間像得了特赦令般，松手放出那一雙亮麗可愛的眼睛望向夜瀟淩，當她見到夜瀟淩冷峻的側臉的霎那可愛的小臉兒徹底傻了眼。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看，這麽年輕的老公公呢？

夜瀟淩壓根兒沒在意那個撞到他的小女孩，隨意拍了拍衣襟，目空一切的冰眸望著前方，繼續了無目的地向前走著，亦沒註意到擦身而過的瞬間有一枚東西自他的腰間瞧瞧滑落。

“曦兒小姐，你沒事吧？”後面跟著一位比小女孩稍大一點的小少年舉著一只蝴蝶風箏朝著小女孩兒奔來。

“我沒事啊！”小女孩兒失神地傻傻望著夜瀟淩離去的背影，一臉崇拜。

“剛才的老公公——不——是大叔，長得真好看……”

“有嗎？”小少年一聽到小姐那樣誇他，心底酸酸，他沒看清那人的臉，只瞧見了他孤傲的背影，那一頭宛如飛瀑的銀發，看樣子好像是挺酷的，可他就是不高興她誇別人，嘟著嘴酷酷道，“我看就是個怪人嘛！”

“咦——這個是什麽，是大叔掉的嗎？”被稱作曦兒的小女孩從地上撿起地上一個桃心形的小錦囊，沖著已然遠去的夜瀟淩一邊追一邊大聲呼喊道，“大叔——你丟東西啦！”

“你小心點，別再撞到人啦！”小少年焦心瞧著小女孩兒不顧一切地朝夜瀟淩追去。

“大叔——大叔——！”

夜瀟淩原本空洞的雙眸微微一動，聽見了身後那個清脆而稚嫩的嗓音。是在叫他嗎？

那聲音越來越近，有些熟悉，聽著不那麽令人反感，反而讓他生出幾絲親切感。夜瀟淩不自覺停住了腳步，回首間看見一個小女孩兒朝著他跑來，好似是剛才撞到他的那個小孩兒。

“大叔，你看，你多粗心，掉東西啦！”小女孩兒握著那一只錦囊沖著夜瀟淩一笑，純粹的笑容，天真可愛。

“小雲曦？”夜瀟淩瞥了一眼她手上的錦囊，心底流過一絲悲傷，顫抖的薄唇不自覺叫出了那個久違的名字，他至今還記得，那個夭折的孩子。

“咦——大叔你怎麽知道我叫雲曦，大家都叫我曦兒！”小雲曦撅著嘴狐疑問道。

“你叫雲曦？”夜瀟淩此刻只覺得整個人猛然一顫，震驚不已，眼前這個小女孩兒，那麽可愛，那麽親切，為什麽剛才他都沒有註意到呢？

“對啊，我叫葉雲曦，他叫小殺，是我的貼身小護衛。”雖然爹爹說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說話，可她覺得這位白頭發的大叔雖然冷冰冰的但不是壞人，很親切很好看。

“小雲曦……”這會是巧合嗎？這真的只是巧合嗎？這個叫做“葉雲曦”的小女孩的出現宛如一道風浪，瞬間打破他平靜不起波瀾的死寂心海，夜瀟淩緩緩附下身子打量起眼前的小女孩，眼前這個單純惹人喜愛的孩子和他夭折的孩子名字竟然是一樣，仿佛她就是他的小雲曦……

珊兒，要是你在，你見到小雲曦，一定會很高興吧。

“大叔，為什麽你的頭發是白色的，你多少歲了啊？”

“大叔，為什麽你的眼睛是藍色的，我們的都是黑色的？”

“大叔，你手上拿的這個是笛子還是簫啊？好漂亮啊，可以借我玩玩嗎？”小雲曦好奇寶寶似的用呆萌的目光望著夜瀟淩，一個勁兒追問道。

夜瀟淩明顯傻了眼，憂傷深邃的冰眸陷入深深沈思。一般人見到他的一頭白發和一雙藍色的眼睛都會嚇一跳，以為遇到了妖怪。

而她並沒有，她稚嫩的臉上沒有一絲懼意，反而對他很感興趣似的，纏著他問問題，真是個膽大的小丫頭！

細看她，清秀的眉眼，櫻桃小嘴，有著一雙和珊兒極其相似的明媚眸子，那樣清靈，睫毛彎彎一笑，如春日裏一縷陽光，絢爛奪目毫無預兆地射入他冰凍千尺的心湖。

葉雲曦趁著夜瀟淩發神之際，調皮地將那只玉簫拿過來握在稚嫩的小手上把玩起來，學著戲臺上那些樂師的模樣，五指按著簫孔，有模有樣地吹奏起來，“呼——呼——”礙於不懂怎麽吹簫，吹出來的盡是些咯咯巴巴的刺耳噪音，根本吹不響。

過路行人一個二個都受不了這刺耳的噪音的折騰，唯有捂著耳朵快速溜走，“好啦，小姐。你吹不來就不要再吹了。”彼時連一旁的小護衛小殺都受不了，低著頭俯首帖耳勸說這位小姑奶奶。

而夜瀟淩僵楞在原地，此刻的噪音聽來意外的很悅耳，他的眼中露出一絲父親般的溫柔，冰封已久的薄唇不禁扯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淺淺笑意。

“哼，這破笛子一點也不好玩！”小雲曦見根本就吹不響，賭氣地將玉簫丟還給了夜瀟淩，滿臉的委屈。

卻就在這一刻，原本晶瑩剔透的玉簫散發出一道明亮白光，只見一朵清幽的白光自玉簫之中掙脫出，環繞著夜瀟淩和錯愕的葉雲曦打轉兒，繞了一圈之後，那朵白色亮光便飛了出去。

“大叔大叔——這個是什麽東西？它怎麽從笛子裏飛出來的，它怎麽飛走了呢？”小雲曦指著那抹白光，好奇地追問道。

“珊兒——！”這下夜瀟淩再無心回答小雲曦的話，因為剛才掙脫攝魂玉簫而出的，不是別的，正是言芷珊的魂魄！

為什麽會這樣？

夜瀟淩錯愕不已，詫異冰瞳瞪得老大，眼睜睜看著言芷珊的魂魄自玉簫中飛離，最後竄入人群，消失無蹤，。

這個方向是……

“難道說……”一個驚人的猜想自夜瀟淩腦海猝然冒了出來，他的唇邊不覺綻開一絲笑意，猶如冰雪融化，腳下猶如踩風，回眸瞥了一眼還站在原地的小雲曦，柔聲道，“小雲曦，謝謝你！我們後會有期！”

待小雲曦一眨眼，夜瀟淩已然縱身朝著那抹奇怪白光消失的地方追去，一同消失無蹤了。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竹籬苑，梨花滿苑，約定地點，有個女人年年失約，三百年了，叫他好等……

琴聲悠揚，轉軸撥弦，絲絲縷縷，魂牽夢繞，一曲挽歌，訴盡平生情絲……

他頎長的身影宛如疾風，穿越層層花海，銀發在半空之中飄舞，帶他回到那個初遇的地方，以萬樹梨花為聘，傾一世柔情。

撥開雪白的梨花，他依稀瞧見那一抹他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婀娜身影，靜若幽蘭，翩若驚鴻，一顰一笑，若梨妖嬈，她額間散落的幾縷雪絲隨風輕拂，低眉淺笑，輕柔地撥弄著扶搖琴，宛若一場夢境，美得令人窒息。

“你回來了……”幾絲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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