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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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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必要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嗎?

離開商場,馬廷亨走向相隔兩條街的停車場。

腿上的痛忽強忽弱,他有點麻痹了,但漸漸感覺膝蓋有些彎不起。這行走姿勢令他聯想到了外國驚悚電影中的僵屍,一拐一拐地卻戰力驚人,在夜裏的路燈下特別容易引起路人側目。

直覺摸向了胸前的西裝內袋……過去一個星期來,他吃止痛藥的次數連自己都被嚇到。曾和人開玩笑說,也許再過不久他就得用輪椅代步,看來有機會一語成讖。

大掌在胸前按了又按,忍不住低咒出聲。

想起剛才在餐廳裏腿痛忽然發作,打碎了只杯子,止痛藥可能落在那兒了

馬廷亨努力回想車上有沒有備用的藥,如果他記得沒錯,這附近是沒有藥房的。

“唔……”一陣痛意襲來,他單手緊擰在腿上,停下腳步。褲袋中還有裝著戒指的紙盒,提醒著自己的狼狽又可

好不容易的相約,無關公事的約會,他們卻都沒能坦誠,分明該是最重要的話語,卻太過在意周遭、被太多雜事打斷,然後放在心底的話就只能一直留在原處。

會不會……其實沒有所謂的最好說話的時刻、最適合表白的場合,只有說不說得出口,以及對方是否願意聆聽話中真意。

果真如此,他現在、這一刻就想打電話給寧真,叫她馬上離開餐廳,馬上離開在一旁幫倒忙的丁守文,到自己身邊來。

從口袋中執起的不是手機,是戒盒。他很擅長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也靠這技能生存至今。究竟,握著一枚戒指的男人,話該怎麽說,才令人安心?他想不到。

如果婚姻最後變成了一種形式,一種只是讓旁人認同的儀式,他還想要嗎?他不知道……

停在原地很久,馬廷亨嘆了口氣。才想將戒指收回,身後一輛疾行的機車呼嘯而過,擦過側邊。他左腿一軟,伏地。

手中的小盒飛了出去。

馬廷亨眼睜睜地看著盒子落地彈開,戒指掉出,圓圓的戒身滾呀滾、滾呀滾……滾進了臭水溝。

他傻了。

一點、一點、一點,雨滴落在了頭頂、面上,他真的傻了。

他該寫個慘字吧。

怎麽走,或是爬到停車場,馬廷亨有點不太記得,來到車邊,他掏出鑰匙開了車門,彎身翻找止痛藥。

沒有沒有沒有……翻了個大白眼。以他一整晚的遭遇來看,這已經沒什麽好訝異的了;他的腿這麽痛,應該也開不了車,從停車場走回大馬路攔計程車,沿途說不定會當場癱瘓,隔天一早被人發現被雨水淹沒在路邊,真是太好了——

“你該不會還想開車吧?”

那是發惱而不穩的語氣,馬廷亨楞了楞,聽出是寧真。

扶著車門,他恵起身望向她。

從天而降的是毛毛雨,沾濕了她的短發。她喘著氣,仿佛跑了很長一段路,臉色發白,不知是因落雨而驟降的氣溫,還是……還是對自己的擔心?這苦肉計有效,他早猜到的,可他真是不想用這招的……

方寧真秀眉緊擰,一手握著礦泉水瓶,另一手捏著他的止痛藥盒,都快被捏爛了。

當服務生送來被遺落的止痛藥,她懂了一整晚廷亨顯得心不在焉的原因。

他左腿的情況一直反反覆覆,很多時候以為沒事了,其實只是隱忍不說,而她也只能從一些細節中察覺……方寧真睨著他扯開無奈的笑。她早已經叮囑過他少開車了,為何要做出讓人擔心的事呢?

寧真臉上並不是他想念已久的開懷笑容,不過……膝上腿間的痛不可思議地和緩許多。馬廷亨扶著車子,將車門關上。懷開了,可我走不動。寧真,你背我好嗎?”

心揪起,方寧真責怪地覷著他,轉開了手中的水瓶,連同止痛藥一起塞到他手裏。

而他反手使力,將她扯入了懷中。

懷中人沒有掙紮,又或者有掙紮……已經不重要了。馬廷亨緊緊地、水中浮木般地擁著,不放。

“寧真,我好痛……為什麽會那麽痛呢……”

“……你們應該知道我這裏不是急診室吧?”

拉開門,一對被淋得半濕的男女相擁。瞄著廷亨笑得有點扭曲的俊顏,齊蔚然深吸了口氣,對情況猜到了八分。

“抱歉,蔚然,這麽晚了還來打擾你。”蔚然退了開,方寧真扶著廷亨入內。“我們……不大想到醫院去。”鬧到了醫院,若對伯父伯母隱瞞,是說不大過去的……

話沒有說得太白,但三人都心知肚明那原因。

如果他不是住在與人合開的內科暨身心科診所的樓上,大概會叫他們直接到急診室報到。領在前打開了診間的門,齊蔚然默默地從已經撐不下去的寧真手中接過廷亨,接著拋走燙手山芋般順勢轉身將他丟到了躺椅上,轉開微弱不刺眼的燈,才回身對寧真說著:“他吃過什麽?”

方寧真想了想,道:“早上是咖啡和蛋色拉三明治。開會時幾片餅幹、一塊巧克力蛋糕,中午自制便當是五谷飯、烤鮭魚、蔬菜,晚餐南瓜濃湯、牛排……”她努力回想著,卻見躺椅上的廷亨撐起上身看著自己,轉轉眼,她也不是故意要去記,只是……碰巧註意到罷了。

“應該不只這些。”齊蔚然看向好友,問著:“酒呢?還有喝嗎?”

“……都快痛死了,你還在那問東問西。齊醫師,檢討飲食的事就不能晚點再說嗎?”馬廷亨挑挑眉,很想藉此喚醒好友的醫者心。

“廷亨喝的量跟以前差不多,應酬時喝幾口而已。”方寧真回著話,一會,又問道:“蔚然,止痛藥是你開給廷亨的嗎?”廷亨每兩周來見一次蔚然的事持續了五年多,她是知道的,不過從沒見蔚然開過任何處方,因此有些訝異。

“什麽止痛藥?”齊蔚然眉微攏,他是心理醫師,而廷亨的腿傷在他的專業範圍之外,不會貿然用藥。眼前寧真遞出了一個藥盒,他看了看,是在一般藥房能購得的藥,不需處方箋。搖搖頭,對那在躺椅上以眼神制止他發言的病患說道:“你的腿痛吃這種劑量的止痛藥有用才有鬼。”

“安慰劑沒聽過嗎?虧你還是醫生。”馬廷亨斜了他一眼,正想再說什麽,蔚然已經轉過頭去。

“這藥不是我開的。寧真,”不在背後出賣朋友,這是齊蔚然的原則,所以有什麽話最好在大家都在場時說清楚:“廷亨已經很久沒到我這邊——”“豆漿,”馬廷亨揚聲打斷了他的話道:“今天下午我喝了兩杯豆漿。”

那話,讓另兩人頓了頓。

有些凝重的沈默流轉在三人間。後來,齊蔚然借口讓寧真上到自己家中吹幹頭發,好給廷亨一點空間。

方寧真握著蔚然家的鑰匙,踏上階梯,開了門,打開燈,隨手將外套、公文包用到一旁,跌進了沙發中。

呆坐了不知多久,她才有些茫然地起身到浴室內找到吹風機,吹著發疼的腦袋。

廷烽車禍離世,廷亨腿傷在同一間發作,是雙胞胎心靈相通,分擔痛楚……這當然是個不錯的悲劇故事。卻不是事實。

當所有人都以為廷亨的傷源自對兄弟的想念,他不反駁;家人安排他接受心理治療,他準時報到……蔚然曾說,事件當中最不需要心理咨商的人是廷亨,最需要的,是他的家人。後來,伯母時常約蔚然下午茶打探廷亨的事,蔚然不拒絕,而廷亨堅持付咨詢費,或許這也是某種隱性治療吧……

吹風機從頭上移開,方寧真才發覺自己吹得過久了,太蓬松。

現在回想起來,廷亨幾乎事事都會與她商量,大至買房子、投資辦公室,小至家具添購、晚餐菜色……唯獨與廷烽相關的事,他顯得有些獨斷。

有時……方寧真會覺得在廷亨眼中看見一些對自己的歉疚,或許是因伯母將雙倍的殷殷企盼投到了他身上,身為女友的自己也連帶承受了無形壓力;更多可能是廷亨將給自己的一切都和宇霏分享的同時,其實明白他在消耗兩人的感情基礎。但那歉疚他不曾說出口。

嘆著氣,無心再去整理。當她回到客廳,蔚然在沙發上等著,見她走來,正色叮囑道:

“我給了他一點藥,只能應急……剛才我大略問過他的情況。寧真,你一定要帶他到醫院去;我很久以前就告訴過你們,他需要的是物理跟藥理,不是心理治療。那麽多年放置不理,可廷亨的腿真的不能再拖了。”

不去看醫生,因為腿的事多半是遺傳自伯父,因為如果廷亨得到遺傳,廷烽多半也有……那麽,乘風奔馳的傳奇就再也不是傳奇,因為賽車追撞意外而英年多逝的美名,轉眼成了可能明知身體有異還上場,棄自己與他人的安全於不顧的危險駕駛。

外人怎麽想不重要,但伯母記憶中廷烽的模樣,她所描給關於他的好,廷亨不想打碎。至少不要太快。

方寧真一直明白。

齊蔚然也一直明白。

所以迀就至今。過去五年裏他的腿只是偶爾發酸發疼,但從未嚴重到無法自力站立行走,唇色都白了,全身冷汗……還是只是他隱忍不說,而在那麽靠近的地方,她卻未察覺?

今晚的事,證明這是廷亨的極限了……可他會這麽想嗎?

“寧真,”從剛剛,她就一直心不在焉,臉上沒點血色,齊蔚然有些擔心地喚著。這對情侶的事他一路看到現在,最為她感到不值;男人可以將事情排好先後順序,可以承擔苦難,可女人寶貴的時間不該這樣拿來蹉跎的。“你還好嗎?”

“嗯……”她想,應該還好吧,痛得要死的人不是她。方寧真略略回過神,點了頭,然後又幾不可見地搖頭。

剎那間,她變得很混亂。

從默默支持,到疲意,到心軟,到重新調適,到手裏握著止痛藥盒那一刻,發了瘋似地在雨裏奔跑,不顧腳下踩的是一雙高跟鞋而她禁不起跌,也不顧她費心維護的最後一點驕傲,就為確認他安好,替他解一時的痛。究竟……她的心還要反反覆覆多少次?

當廷亨擁住她,那種被需要的感覺是美好的;那溫度,能化解所有的內心沖突,幾乎讓她義無反顧……

義無反顧?

方寧真擰眉,她……哪有那勇氣?

“下去見他吧,”望了她許久,齊蔚然說著:“廷亨說你有話要和他說。”

方寧真緩緩回應他的註視。

他聳聳肩,為她找著理由:“給了他止痛劑,你若有話對他說,他不會因腿痛分心。也給了點鎮定劑,如果你要說的話太剌激,我想他能保持基本理智的。”

一片空白。

診間的門口,方寧真一手搭在門把上,遲遲沒有動作。

廷亨就在門後,想好了的臺詞被打亂了,現在她腦中卻一片空白。

唉……腿有點酸了,還是……進去吧。

終於,她輕輕推開了門。室內燈被關上,窗簾拉開,不遠處的路燈投進,帶來些許光亮;照亮的一角,衣帽架上有他的西裝外套和領帶,下方擺著一雙皮鞋。

診間另一邊昏暗不明……當雙眼習慣了黑暗,能看見躺椅上的人影,方寧真深吸了口氣,向他走來。

“寧真。”他的聲音喚著,伸出了手。可以感覺寧真遲疑了會,還是與他交握。馬廷亨翻身坐起,拉她到身旁坐下,才緩聲道:“在你說你想說的話之前,我可以先說我想說的嗎?”

方寧真低頭,任他將自己的手緊握。

然後,他們陷入一陣沈默。

寧真搬出去後,他其實有不少時間思考當他們認真坐下來討論這段關系,有多少話積壓許久,有什麽話欠了她……只是太多了,並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總覺得人生頗長,而寧真太能照顧自己也太體貼,所以他想著往後有時間,等到身邊只有彼此,再慢慢說,不必急於一時。

把握當下,道理很簡單。他的當下,是照顧老媽,是照顧宇霏,只因她們都是重要的家人;把寧真放在了未來,這是他的自私。

回過頭她獨自規畫的未來,馬廷亨這存在已變得可有可無。

寧真心裏有他,然而不是非擁有他不可。曾經,他硬性闖人她心裏,誓言守護,現在寧真想將心收回,自己保護好就好……

這不是一夜之間的轉變,是經年累月,一點一滴的確認。

驀地,胸口一窒,馬廷亨開口方知自己失去了語言。又過良久,他才找回聲音,道:“有一回,廷烽對我說,他有個很喜歡、很喜歡的女孩,當時他正在決定是否要成為職業車手的當口,不是分心談戀愛的好時機,所以我代替他帶那女孩去看了場電影後,狠狠地用了她。有一回,我熬夜看武俠小說,隔天頭痛到無法參加歷史大考,廷烽已休學投入車手訓練,仍翹了一次練習賽,替我考了個六十三分回來。有一回……不小心聽見我們都視為小妹妹的鄰居說放學後要來向廷烽告白,廷烽推給我;我和她約會,當了一日夢中情人,當晚分手時,她終於鼓起勇氣說喜歡我,我回她:連自己牽著的人是誰都分不清,那不是喜歡;於是那告白她收回了心裏,雖然,就算不說,在其他人眼裏她已經表現得太過明白。”

方寧真靜靜聽著。類似的故事她聽了很多,或許是每一對雙胞胎都有過的經歷吧,令人分不清誰是誰,好像隨時都能成為對方的替身一般。廷烽、廷亨愛捉弄人,她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但……原來他也捉弄過宇霏呀……

是怎麽捉弄的呢?分手分到一半,可聽見這些還是會在意的,只是一些些、一咪咪而已,這樣的她,很可怕嗎?很醜陋嗎?

“我跟廷烽外表一樣,但思考模式很不同。有一點我們很像,就是對於扮演彼此樂此不疲。”馬廷亨自嘲地閉了閉眼,揉起她掌心的紋路,道:“現在想來,我們其實不喜歡被當成另一個人,所以玩樂的同時也在考驗這世界對我們的認識。”

掌中他的力道加深,拇指停頓在感情線與生命線交叉的位置,方寧真望著他的方向,卻仍看不清他的臉龐。

這雙手不溫不涼,冬天,令他想替她暖暖,夏天想握來解解熱……馬廷亨的苦笑融在黑暗中。他們之間的依賴,似乎是單方向的;以為暖了她的手,其實滿足的是自己,暖不了幾分她的心。

方寧真擰起眉,是因廷亨忽然使力。

廷亨對宇霏的無微不至,是源自不常示人的溫柔,方寧真一直懂,可……廷亨想說的是什麽呢?

“這麽多次的考驗游戲中,我只後悔過一次。”馬廷亨說著,聲音低了幾分,長指扣進她指間。“而這一次,寧真,我不後悔……”或者該說不能後悔。因為除了暫緩傷痛,直到大家真正能敞開心接受廷烽已不在的事實,他不知道該怎麽做;如果人生能重來,說不定他能想到更好更兩全的做法,可此刻,他只是……“我只是很累了……”

左腿的痛就要將他吞噬那刻,寧真在雨夜裏飛奔而來,於是有那麽一瞬的念頭,若他的腿真廢了,是不是她就離不開自己了?

分明真正想要的不是這樣,可是太害怕失去,所以……怎麽留住她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

那語尾極輕,手卻緊扣如鎖。廷亨這幾年內心的掙紮,漸漸嚴重的腿痛,方寧真不是看不見,又怎麽能不心疼?四周黑暗,他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吧……方寧真悄悄別開臉。

寂靜裏,他的手轉了方向。方寧真還沒反應過來,廷亨已枕到了自己腿上,將相扣的手蓋在雙眼。

他說完了?廷亨搶在她的坦白前想說的話,就是回憶兩兄弟的惡趣味、告訴她自己整過宇霏,然後不後悔?方寧覺想抽回手,他卻不放;她舉起另一只手,停在半空,半晌又輕輕放下了。“廷亨……你為什麽要喝豆漿呢?”廷亨雖對外隱瞞身體的情況,但該註意的飲食禁忌還是有好好遵守才是,豆制品,禁忌中的禁忌。

一會,馬廷亨說著:“開會的路上經過一間有機商店,正好在做豆漿促銷。寧真,你知道嗎?原來黃豆分很多品種的,口味也有差異,有的豆味重,有的偏奶味,喝了才知道差別在哪。”

牛奶喝多了會出現過敏現象,是很小的事,方寧真從不放在心上,直到……直到懷孕後,增加了牛奶攝取量,身體出現一些小反應才想起自己是過敏體質。那天早上的會議室裏,她喝了半杯熱牛奶,鼻子癢得必須離席,隔天開始,助理端來的熱牛奶總是讓她很遲疑。僵了許久的肩膀松下,她嘆氣問著:“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馬廷亨移了移,將耳朵臉頰靠在她小骯上,說道:“如果我說一開始就知道,你信嗎?”

“……不信。”她不信不信不信。

要見到她此刻的表情是有難度的,但那語氣讓馬廷亨不禁失笑,兼苦笑。他說著:“不時約你喝咖啡,胡亂制造單獨的相處機會,還有在香港那晚,替你倒了湯……我每天都在猜,會不會今天你就告訴我,又會怎麽告訴我?”他的聲音漸暖,繼續道:“你會說,廷亨,我有了。還是說,廷亨你要當爸爸了……我一直耐心等著,期待著。”他並不是非常喜歡小屁孩,也不認為自己會成為像老爸那樣散發愛的閃光的父親,得知寧真懷孕的那一秒開始,曾有過失眠的日子,然後慢慢地、慢慢地,他已能想象他們三人一起在家中午休、一起在公園散步的景象。

原來……咖啡與酒,是為了要激她這個悶葫蘆用的小手段嗎?方寧真咬著下唇。

“真,”語氣裏的笑意漸漸淡去,他問著:“晚餐時,你想對我說的是懷孕的事,還是……你終於能狠下心離開我了?”

五年來,寧真默默地承受,過去將近五個月以來,他也學她默默看著一切的發生,不拆穿不問起。五個月怎能與五年相比,可他明白了她愛得多深就傷得多深。

不管寧真今晚欲言又止的是哪件事,他其實都不希望有外人在場;不管是哪件事,他想用來討她歡心的伎倆,已經滾進了臭水溝。

他一無所有。

意識過來時,貼在他雙眼的手背染上了一片濕熱。方寧真再無法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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