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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醉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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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恭王之死在朝堂之上如風過水面,只微微起了些漣漪,很快被人淡忘。燕王卻在深夜的酒後不止一次對蘇雅萍提起,言說恭王是他的表舅父,對他十分疼愛,並說自己的母妃暗自落淚傷心,蘇雅萍於男女之事上甚為敏銳,心中暗笑,表舅父?恐怕是怡妃娘娘昔日的情郎吧?

又知道恭王乃因將王陵選在昌都白石山,被揭露謀逆之心,被逼躲到地宮,後被軍隊圍困,自盡而亡。昌都小縣,誰能有這樣的能耐?她猜測是喬安與容十,不過也只是猜測,與她無涉。

昨日因懼怕喬安與麥穗奪走子墨,她焦慮中猛然想起昔日在秦王畫舫之上,曾偶遇麥穗,她如何認得秦王?她圈圈點點畫一幅圖,喬安容十,然後是邱鞍華,再上是戚將軍,最後是秦王,猛然間就明白了什麽,原來你們是秦王的人。

秦王的朋友就是燕王的敵人,為保住子墨,我必須投靠你們的對手,可燕王姬妾成群,不能長久依靠,那麽,就抱住怡妃這棵大樹,恭王之死與你們有關與否,我就一口咬定是你們,怡妃娘娘總得發洩一下自己的傷心。

她差人去一趟昌都找到裴仲廉,幾杯花酒下肚,裴仲廉說出昔日白頭山被埋之事,證實了自己揣測,蘇雅萍心中篤定,用盡心思討了怡妃歡心,日趨頻繁得被召進宮中。

麥穗渾然不覺,小日子清凈怡然,肚子漸隆,從後看細腰一握,從前看若衣裳下藏一只圓球,眉目更加妍麗,頭發烏潤膚色水滑,任人看一眼便挪不開眼睛。喬安更是費盡心機疼愛,哄她高興。

麥穗則心疼他忙碌,只要回家,便想法設法為他排遣苦累,小夫妻二人相互疼愛,汪在蜜中一般。

喬安一介微末小官,為何如此忙碌?原來又奉秦王之命編纂新歷,不以朔望定月,而以節氣定月,以利於農時掌握與安排,秦王命他九月初一前務必交出草案,九月初一,乃是燕王的生辰。

喬安召集幾名同僚,一頭鉆進翰林禦書苑,遍讀歷朝歷代版本不一的歷法,並求教各位精通歷法的聖賢大家,八月三十一早,將手繪的新歷交在秦王手上,秦王翻看著,連說妙極。並指指一旁坐著的容十,“天助本王,容主事已查出二十年前司天監正暴斃疑案,司天監正非***,而是被人勒死後焚屍而死。”

喬安笑問如何察知,容十一笑,“若是***,則嘴部和咽喉俱黑,而刑部驗屍官記載,司天監正喉嚨中幹幹凈凈,為了周密,又到他故裏開墳驗屍,確實如此。”喬安笑問如何想出的,容十笑道,“數月來一直在探查此案,想得頭痛,到刑部後面的河邊踱步,有兩個孩子在烤青蛙,其中一個說活著烤,一個說要打死了再烤,我便問為何,孩子說是活著烤雖然口感新鮮,但是喉中太過臟汙,我自己捉兩只烤後剝開,方才明了。”

秦王自進宮面聖,喬安與容十難得輕松,到樊樓吃酒,容十斟一盞酒笑問他,“好奇嗎?”喬安裝傻,容十抿一口,說聲好酒,桌子底下伸腿踢了一腳,“別裝了,你不想知道王爺為何做這些?”

喬安說不想,容十又踢一腳,“我怕王爺有意刁難你,大著膽子問過了,王爺據實相告。感動嗎?”喬安嗤一聲,“你比我更好奇才問的吧?你一旦起了好奇心,吃不香睡不著。”

容十賣關子,“好,那就不告訴你。”喬安瞪他一眼,“有屁快放。”容十笑道,“二十年前王爺降生,司天監正被人收買,誣王爺為天煞孤星,是以王爺出生即被送往皇陵,三年前方歸。”

喬安迷惑道,“司天監正的懸案不是破解了嗎?”容十笑道,“起初只是懷疑,誰也不敢確信,萬一不是呢?新歷是王爺另一手準備,新歷一來造福天下萬民,二來依新歷推算,王爺命盤改變,沒了天煞孤星之說,卻有了九五至尊之局。”

喬安搖頭,“燕王的勢力在京城已是盤根錯節,秦王三年前方回京,無有根基,身旁也就我們這幾個微末小官,再有命盤也是以卵擊石。”容十轉著酒杯,“只是燕王荒淫殘暴,他一旦登基,乃是天下之禍。良禽擇木而棲,我們跟著王爺一道,明知不可而為之吧。”

喬安搖頭,“他一旦勢敗,我們兩個倒罷了,家小受到連累,又該如何?”容十嘆氣,“有時候猛然間就想起那時候,我們兩個在昌都城外,一個騎馬在前,一個在後面拼命追,什麽也不用想,傻玩傻樂。”

喬安笑道,“行了,說說而已,再傻玩傻樂,一瞧見飛卿,你就沒了魂。”容十笑起來,“喝酒喝酒,今日放下什麽王爺朝堂,只當還在昌都。”

二人推杯換盞暢飲得酣,石頭笑嘻嘻走了進來,坐下說道,“聖上嘉獎了王爺,並答應王爺暫緩冊封太子,依新歷按實歲冊封,是以,王爺又爭得一年。”喬安不語,容十問道,“王爺呢?”石頭笑道,“王爺本要來樊樓跟你們二位喝酒,剛出宮門得知乳娘病重,趕往皇陵探望去了。”

喬安道,“只怕有詐。”石頭悠悠長嘆,“已經勸過王爺,王爺說,他相信皇上。王爺從宮中出來,臉上帶著孩子氣的笑容,我都不忍心再說什麽。”容十抿一下唇,“王爺既願意相信,我們也權且相信就是,皇上也是人,我們就賭皇上尚有舔犢之情,喝酒。”

石頭喝著酒笑道,“說高興的,我跟珺華十日後成親,成親後邱大人奉命前往邊城與烏孫談判,因有喬安的飛鳥圖,我朝疆域西進百裏,皇上誇讚王爺奇功一件,王爺說頭功乃屬喬監丞。”

喬安搖頭,“我不在乎什麽頭功,就盼著到邊城任職,戚將軍也好罩著我。”容十看著他笑,“麥穗一顆心只在你身上,且放寬心。”石頭道,“就是就是,王爺發乎情止乎禮,有什麽不放心的。”喬安咬牙道,“說得容易,若有高高在上的王爺惦記上飛卿或者珺華,那樣的滋味,你們嘗嘗。”

二人忙忙擺手,自己斟滿了,笑說,“罰酒罰酒。”看喬安依然沈著臉,連忙自罰三杯,喬安笑了,“有人小心翼翼看自己臉色,這滋味還真不錯。”二人咬牙切齒,一人執壺倒酒一人把盞灌了過來,鬧了個不亦樂乎。

夜半回到家中,二門處立著一人,跑過去就抱,那人啊一聲躲開了,喬安轉個身說別跑,一把抱住親在臉上,嘻嘻笑道,“麥穗,好卿卿,等我呢?”手扶住她臉,醉眼惺忪笑道,“臉上有皺紋,老了也這麽好看,我喜歡……”說著話往肚子上看去,傻笑道,“肚子平了,麥穗生了?”說著話呀了一聲,“怎麽喝幾盞酒,都不一樣了,難不成我這是黃粱一夢?”

捶胸頓足哭了起來,直哭得坐到了地上,“如果是做夢,麥穗也是夢,那樣好看那樣惹人喜歡,白日裏讓我失魂落魄,夜裏讓我欲/仙/欲/死,一切一切都那樣好,做夢才能有那樣的美滿,就知道是夢,原來是做夢……”

他呼天搶地,將麥穗從睡夢中驚醒,擼袖子沖了過來,懷孕近七月,身手依然敏捷,一把揪住喬安道,“回屋鬧去。”喬安蹬著腿不依,“不回去,死也要死在夢裏。”麥母在旁一臉哭笑不得,看麥穗要拉喬安,忙制止了,“再摔著你。”

秀禾喚來兩個婆子,和墨硯四人一起將喬安擡了回去,麥穗吩咐直接放在浴桶裏,剝光了泡在熱水中,醒酒湯放在旁邊小幾上,過一會兒進來看時,醒酒湯早喝光了,正拿碗咬了自己的洗澡水往嘴裏灌,一邊喝一邊說,“好酒,還是大海碗喝著痛快。”

麥穗哈哈笑了起來,過去一把擰在臉上,“喝醉了都這樣討人喜歡。”

第二日早晨喬安醒來,麥穗正看著他笑,喬安起身穿衣,麥穗笑問道,“昨夜裏的事,可還記得?”喬安搖頭,麥穗促狹笑道,“娘看你未歸,在二門等著,你沖過去抱住就親……”喬安啊一聲,從頭到腳都哆嗦起來,兩手抱了頭惶惶然道,“以後還怎麽見岳母?”

麥穗笑了一陣,“娘看你撒酒瘋,躲開了,你一回頭抱住燈籠啃了幾口,還說我臉上有皺紋,老了……”喬安松一口氣,“好在娘身手矯健。”麥穗又道,“你說眨眼間就老了,是黃粱一夢,就坐在地上哭,說白日裏失魂落魄,夜裏欲/仙/欲/死,娘、秀禾、墨硯,幾個婆子都聽到了,爹那會兒在屋裏看著麥清,估計也聽到了。”

喬安臉漲得通紅,“這樣丟人,怎麽辦?麥穗,以後不能出去見人了。”說著話趴到床上,被子蒙了頭,一下一下磕在枕頭上,“撞死算了……”

麥穗笑得不行,“我覺得很可愛呢。”喬安翻個身看著她,“果真嗎?”麥穗說果真,喬安一頭紮在懷裏,“容十與石頭灌我,改日定報此仇。”又長籲一口氣,“好在親的是燈籠……”麥穗咯咯咯笑個不停,喬安臉往懷裏貼了貼,“麥穗,為夫受驚了,需要壓驚。”

麥穗問怎麽壓,喬安拉住她手比劃著,雙眸裏都是央求,“麥穗知道的…….”麥穗笑著伸出手去,過一會兒又央求,“壓好了,還需拜上一拜。”

纏綿說笑良久方起,出了屋門,麥穗在前喬安在後,實在沒臉見岳母,硬著頭皮見了該說什麽才好?這時麥清迎面跑來,剛喊一聲姊夫,喬安伸手道,“打住,不許說話。”麥清哦了一聲,“不是說昨夜的事,姊夫,我都沒臉說呢。”

喬安又漲紅了臉,麥清捂嘴笑了起來,“燈籠破了,沒讓小丫頭扔,姊夫瞧瞧去。”喬安喊一聲麥穗,指指麥清道,“他欺負我。”麥穗瞪一眼麥清,斥聲調皮,喬安得意一笑,麥穗已牽起麥清的手,對喬安做個鬼臉,“走,咱們瞧瞧去。”

喬安堅決不去,正嬉鬧的時候,聽到遠遠傳來悠揚渾厚的鐘聲,鐺鐺鐺鐺……喬安楞楞聽著,臉色由紅轉白,繼而一片蕭瑟,身旁麥穗問道,“難道有什麽大事?”麥清喊道,“一共敲了二十下,冊封太子敲鐘二十下,以賀儲君弱冠之年生辰。”

喬安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低了頭一聲長嘆,天家無父子,秦王,被自己的父皇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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