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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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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埋頭催馬快行,在距昌都城門十裏處遇見了喬安,馬車一停,麥穗掀開車簾跳了下來,看到喬安整個人土裏打過滾一般,依然一板一眼三步一叩,墨硯在旁哭成了淚人,麥穗飛撲過去一把抱住喬安,落淚道,“你這個傻子,這樣折騰自己,是想要我的命嗎?”喬安此時有些神志不清,嘿嘿傻笑道,“麥穗心疼我,我十分高興。”

麥穗哭一會兒鎮靜了些,對喬安道,“上馬車吧,我們回白水村去。”喬安不肯,“我要讓岳父母知道我的誠心。”麥穗急道,“爹娘早晚會消氣的。”喬安堅持,麥穗哄他道,“你若累病了,他們也心疼,回去吧。”說著又捧住臉,也不管又是土又是汗,連連親了幾口,“求你了,上馬車吧。”

喬安掙紮開來,麥穗對王大與墨硯道,“將他擡上馬車去。”擡上馬車喬安又跳了下來,麥穗咬牙道,“行,你執意如此,我陪著你。”說著話頭頂了香爐,自顧在前三步一跪,沒跪幾次,喬安心疼得受不住,過去求她,“麥穗,我說過的,一定要做到,你上馬車陪著我就是。”麥穗拗不過他,餵他喝幾口水啃幾口面餅,讓他歇息一會兒,捧著香爐陪著他,一路上掉的眼淚,比十七年來加起來還要多。

傍晚的時候,又行了十裏,麥守義和飛卿騎著馬,喬仁澤和喬太太乘了馬車迎面而來,喬太太看見兒子的模樣,兩眼一翻又昏死過去,喬仁澤也落下淚來,哭著說道,“平安啊,是爹錯了,爹已經求得你岳父原諒,就起來吧。”喬安不理,喬仁澤懇求麥守義,“守義啊,求你放過我兒子。”麥守義過來扶起喬安,“快起來,麥穗跟你回去就是。”

喬安磕個頭道,“我在菩薩面前許了願,一定要磕到白水村去。”說著話繼續前行,任誰也勸不動,眾人只得跟在他身後,喬仁澤一路痛哭流涕賭咒發誓,喬太太醒過來幾次,又暈死過去幾次,飛卿咬著唇騎馬回白水村報信,麥守義也濕了眼眸。

傍晚到黎明又到傍晚,偏逢上一場夜雨,喬安土人變成泥人,膝蓋生疼兩腿發麻,行走越來越緩慢,卻咬牙不肯停下,三步一叩三步一叩,前路漫漫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為了保持清醒緊咬著牙關,嘴角血絲滲了出來,麥穗對他道,“你不用急,我們慢慢走,我陪著你。”喬安堅持不上馬車歇息,生怕一頭倒下去睡著再起不來,只偶爾喝幾口水吃些東西。

第三日淩晨,一行人終於來到麥家院門外,喬安邁過門檻,一頭栽倒在地,眾人忙將他擡進麥穗屋中,麥穗哭著為他解了衣衫,一雙膝蓋紫黑腫脹,忙拿熱巾帕敷了,湯匙蘸了溫水,一滴滴潤著他的唇,麥守義將村裏的郎中從熱被窩拎了過來,為喬安診治。

喬安昏睡了一日一夜,醒來時被摟在一個馨香的懷中,麥穗溫柔環著他,懷抱小嬰兒一般,下巴抵著他肩頭,正睡得香甜,喬安一笑待要翻個身,雙膝傳來劇痛,輕嘶一聲麥穗醒了過來,小聲問道,“醒了?”喬安嗯了一聲,麥穗在他額頭重重親了一口,一雙杏眼看著他,一臉鄭重說道,“日後就算有天大的難事,我也不會跑回娘家,只與平安一起面對,若我做不到,就讓我,失去你……”

失去你三個字說出來已是淚流滿面,喬安一把摟過她狠狠堵住她的唇,低聲道,“不許說這樣的話,我會傷心。”二人唇齒相接中,俱都落下淚來,苦澀的淚水落在二人舌尖,一起品嘗著又齊齊笑了,吞進腹中的淚水又化作甜蜜。

喬安足躺了半個多月才下床,躺著這些日子,雖然膝蓋疼痛,心卻浸在蜜中一般,麥穗照顧小嬰兒一般照顧著他,縱容寵愛一切都任由著他,喬安毫不客氣提要求,要吃要喝自不必說,要抱要親也無限滿足,夜裏仗著膝蓋疼,提出許多無理要求,竟也一一得逞。

喬仁澤和喬太太厚著臉皮住在麥家,兒子兒媳一日不走,他們就一日不走,因麥家清凈,喬太太的病竟好了幾分,喬仁澤頭上的傷好些後,每日去河邊釣魚,回來給麥母做菜,對麥守義更是陪盡了笑臉,麥守義只不理他。麥家一下子多出好幾口人,麥母忙不過來,飛卿就沒有回昌都,也住下來幫襯著。

這日喬安說要回去,麥母做一大桌子菜,數人擠著圍坐,席間麥穗開口言道,“既要回去了,我有幾句話要說,我看母親這病情漸漸好了起來,心中十分高興,不過,這當家的鑰匙我不打算還回去。”喬太太楞住,她這些日子病情好轉,正想著回去重新整飭再立威風,不想麥穗說出這樣的話來,麥穗看著她,“日後喬府我來當家,母親只管坐享清福。”

喬太太剛要搖頭,喬仁澤在桌子底下狠狠踢她一腳,喬太太憋出一臉假笑,“我也盼著享清福,可是麥穗畢竟年紀輕。”麥穗道,“有不懂的,我會請教婆母。”喬太太顫著聲音,“喬府家大業大,只怕不好管。”麥穗笑笑,“我會管得很好,婆母盡管放心。”喬太太不肯點頭,喬仁澤在旁哈哈大笑,“麥穗此言極合我意,你母親這些年為喬府操勞,早該歇歇了。”喬太太心縮在了一起,看向喬安,喬安沒聽到一般,只低頭吃飯。

喬仁澤說一聲,“就這麽定了。”喬安擡起頭來,笑對麥父麥母道,“還有一樁,朝中有算學科,我不愛背書卻擅算學,我準備著三年後赴京科舉,入了仕途後力求上進,我要讓麥穗做誥命夫人。”喬仁澤一聽,美得胡子都顫了起來,喬太太是又高興又傷心,高興的是兒子終於肯入仕,傷心的是,他入仕原來是為了讓麥穗做誥命夫人,他的娘呢?他的親娘,他就一點不放在心上?

喬安又道,“岳父岳母若不放心,我立個軍令狀。”麥守義通過三步一叩之事,知道自家這位女婿貌似文雅,其實是個拼命三郎,認準了一頭撞到南墻,寧願撞死也不肯回頭,忙說道,“爹信你,不用立軍令狀。”麥母在旁嗔道,“你這孩子,有這份心是好的,將來真能請封誥命,自然要先想著你的母親。”喬安笑道,“娘,我想著呢。”喬太太聽到這四個字,眼淚滾落下來,哭著對麥母道,“還是親家母教導有方。”

麥母嗯了一聲,“你們雖然教導無方,卻養出喬安這樣一個好兒子來,又娶了我家這樣的好女兒,不知道那輩子祖墳上冒了青煙。”麥母自從知道女兒在喬家受欺負,對喬仁澤夫婦十分冷淡,心想既然你們給臉不要臉,我又何須對你們客氣?日後我三不五時去喬家住上幾日,為我女兒撐腰。

喬太太訕訕得,麥穗又笑道,“我也不打算做戚叔父的義女,爹回信告訴戚叔父,我已經有了一座更大的靠山,不需要他這座靠山了。”說著話就看著喬安笑,喬安也抿了唇笑,麥父點頭道,“早回信了,跟他說了,想要女兒自己趕快娶了娘子給他生去,別惦記我的寶貝女兒。”大家都笑了,只喬仁澤和喬太太笑不出來,此次來白水村,丟盔棄甲一敗塗地,可是寶貝兒子在那兒坐著,若是惹惱了他,誰知道又鬧出什麽事來。

將憋著的氣硬咽下去陪著笑臉,飛卿冷眼瞧著他們,這夫妻二人如此厚的臉皮,還有這陪笑臉的本事,在昌都無人能出其右,怪不得能賺下那麽大家業,再看看喬安,他那三個姐姐皆不成器,他怎麽就如此不同?難不成,是因為他整日與容十在一起,近朱者赤?想到容十,飛卿低了頭,半個多月過去,他可是成親了?想到此處,飛卿緊咬了唇。

又坐一會兒起身笑道,“麥叔父麥嬸娘,這會兒都太平了,我離開這些日子,只怕家中有事,我就先回去了。”眾人送了出來,麥母抹著眼淚,“你這孩子就是倔強,說走就走,九年前這樣,如今還是,都二十二了,也該成親了,別心氣太高,對你好就行。”

飛卿點頭答應著,麥父將她叫到一旁,嚴肅說道,“對方來頭大,飛卿切不可任性魯莽,大家慢慢籌謀,戚將軍那兒也看看能不能幫得上忙,既等了這麽多年,不急在這一時?知道嗎?”飛卿紅了眼圈,“當年我是疑心過麥叔父的,住在白水村那兩年,一直在悄悄留意,偷看過您的書信,偷聽過您跟嬸娘說話,知道離去前看到賣祖宅的契約,我方明白……”“不說這些了。”麥守義笑道,“飛卿一個小姑娘,倒難得有心,我和木縣尉走得近,疑到我頭上也屬平常,當日很多人疑心過我。”

麥父麥母殷殷一番叮囑,飛卿上了馬揮別眾人,一轉頭滴下淚來,路上行人稀少,索性放縱自己痛哭了一場,抹抹眼淚策馬飛奔,風聲過耳,不停想著喬仁澤說過的話。

當年木清泉亡故後,有兩個過路人進了醉仙樓,喬仁澤恰好聽到他們對話,其中一個說,“木清泉死了,我們可以給王爺交差了。”另一位道,“這次取人命,倒是大費周章,直接砍了不就得了。”另一位道,“他大小是個縣尉,官人身份,若是無緣無故死了,官府總得立案追究,若是留下蛛絲馬跡,就連累了王爺,這次做得滴水不漏,王爺定有重賞。”

就這樣的一段話,再無其他線索,飛卿只想到向上去查,卻沒想到會與什麽王爺扯上瓜葛,本朝王爺眾多,是哪位王爺,更是一籌莫展。

難道此生覆仇無望了?絕望中揮鞭更快,就算是飛蛾撲火,我也要試上一試,回到昌都略作收拾就到京城去,王爺再多,我挨個打聽過,總能找到線索。

因馬兒跑得飛快,一個多時辰來到昌都城門外,容十正在那兒轉圈,一臉的惶急與無奈,身旁嵐煙勸道,“爺,這都三日了,不見飛卿姑娘的身影,只怕是離了昌都,再不會回來了。”容十搖頭,“不會,飛卿的古琴還在呢,鶯兒說一定會回來的。”

說著話一擡頭,迎面一個人牽馬而來,容十定定站住,石化了一般,呆呆望著飛卿,張張口想說什麽,喉頭哽著,一個字說不出來,艱難與裴家解了婚約跑去風月樓,卻不見她的身影,只看到她備好的行裝,這些日子夜不能寐,以為她不會回來了,以為再見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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