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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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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筱園止心樓,阿沅坐在窗邊的榻上擺圍棋,趙洵坐在一旁,將新買的手帕一塊塊細看過了,十分滿意,吩咐小乙收起來。小乙上前收起包袱,拿著往偏閣去了。

趙洵起身,站在書案邊,提筆寫賀禮單子,漢錦二十匹、蜀錦二十匹、花素尺頭四十匹、明珠十顆、玉杯犀杯各十對、玉如意一把、獅蠻玉帶一圍。

他擱下筆,拿著單子又走過來,坐在阿沅身畔,遞給她,道:“除了這些,你覺得還該添點什麽?”

阿沅接過,細看了,道:“禮數也夠了。”

趙洵道:“湊熱鬧而已。”

此時,霍珍、樂放等人都在門外,小侍傳話,說有要事啟稟公子。

趙洵點頭,諸人進門來,都行了禮,卻不說話。

阿沅放下指間的棋子,道:“我去園子裏走走。”

趙洵卻攥著她手腕,微微一笑,道:“你要逛園子,我一會同你去,你先坐著。”

說著,趙洵又向眾人道:“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霍珍等人面面相覷,心裏犯難。

公子常與阿沅姑娘形影不離,愛戀之心不用言語形容,也昭昭然了。

阿沅識趣,輕輕掙開趙洵的手。

趙洵無奈,道:“阿沅,天色將黑,你要逛園子,提個燈籠去。”

阿沅點點頭,走了。

她出了止心樓,穿廊走到荷塘邊,有風露清香,惜乎沒有月,周遭暗無一點光輝。

阿沅從經文第十三品往下背,念到“自惟孤露,無覆恃怙,常懷悲感”。

如此獨處,或有淒惶之意。

阿沅靜靜心,似荷花天然生於此處,她亦天然坐於此處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只見鏤窗外一盞燈籠火移來,歌聲隨步,原是青娘在唱《南枝子》,有一句樂歌,道:“如今年程,論不得真假,個個人古怪精靈,個個人久慣牢成。”

她唱完這句,人已轉到亭下,照見阿沅,笑道:“你在這裏倒自在,旁人可為了你,愁著呢!”

阿沅起身,道:“你怎麽來了?”

青娘放下燈籠,同阿沅一邊坐下,笑道:“我聽說,那些人要尋你麻煩,我就傍過去聽了聽,來來去去,無非說你是禍害。我聽了好笑,像你這樣的老實人,也能成禍害,難得,難得。”

阿沅道:“有人看著老實,心裏常要害人,我也是這一派的。”

青娘道:“這麽說,你還是個得道的?”

阿沅笑而不語,青娘道:“當年,是趙公子不中用,你護著他,誰承想如今,他手下人卻要尋你麻煩!這樣看來,你不該好心救他,不如讓他死上幾百回,他們才稱心呢!”

青娘盡興說著,回頭又看阿沅微微皺眉,不由笑道:“我忘了,你舍不得他死。”

阿沅臉上一燙,青娘輕笑,又道:“還有,當年我要罷曲,絕歌臺的管事不放我走,是你為我出頭,一路送我上船。我雖不是火眼金睛,但阿沅你的為人,我心裏明白。他們信不信你,我不管。若程蓮也不信你,筱園這,我就不多留了。”

青娘一席話,阿沅一字不落,微微一笑,道:“你這般灑脫,豈不可憐了程公子?”

青娘道:“他可憐不可憐,我可不管。我只說我擇婿的事,眼不明、耳不聰的男人,白送我,我也不敢要。若要了,就是無窮無盡的麻煩了。”

青娘說著,自己先笑了,阿沅也笑。

兩人顧著說話,消磨夏夜,驀然回頭,青娘指著荷塘,笑著道:“瞧。”

阿沅轉頭一看,隔岸有螢光萬點,明明滅滅,梳織於荷花蓼汀之間。

兩人看了良久,這時,有人邁步過來,道:“在下就耳聰目明,青娘覺著如何?”

原是陸青來了。

他臉上含笑,也不客氣,傍著青娘坐下。

青娘問道:“陸班主如何耳聰目明了?”

陸青笑道:“我瞧阿沅姑娘不像壞人,這算不算耳聰目明?”

青娘問道:“陸班主為何沒去止心樓?”

陸青道:“我忙著給一對海冬青裁衣裳,哪有空攪混水。”

青娘笑著頷首,道:“陸班主倒令人刮目相看。”

陸青又向阿沅道:“阿沅姑娘,我傾心信你,要不要同我去城南朱家看桂花?若青娘也有閑情,不如揀個好日子,三人坐馬車一起去?”

阿沅搖頭,道一聲“多謝好意”。

青娘亦笑著,擺擺手。

陸青見不得齊人之福,道:“如此不湊巧,罷了。”

他感慨片刻,又笑道:“我有一支桂花令,須揀妙人兒一同唱,才得韻味。”

青娘道:“既如此,我正想給阿沅解解悶,不妨唱一闕。”

說著,青娘傍著荷塘,陸青打著拍子,唱道:“初相會,可意人,年少青春,紅馥馥一點朱唇,恨不相逢早。”

陸青清聲唱道:“初相會,可意嬌,風塵最少,瘦腰肢一撚堪描,恨不相逢早。

這桂花令是艷詞,聲嬌意綿,一句遞一句,渡水尤其可聽。

阿沅聽著極好,待二人唱罷,起身言謝。

陸青笑道:“與阿佛姬唱這一曲,已是三生有幸,怎麽還敢受阿沅姑娘的禮數?”

阿沅笑而不語。

這時,正有前後一對腳步聲來。

只見程蓮打著燈籠在前照路,趙洵也來了。

程蓮聽見唱曲,繃著臉,上前望著青娘,道:“讓我去說公道話,我乖乖去了,為何你卻在這裏唱曲給閑人聽?”

青娘笑問道:“阿沅是閑人麽?”

程蓮冷冷看著陸青,道:“我說的是另一個。”

陸青笑著拱拱手,道:“那我先告辭了。”

青娘向程蓮笑道:“咱們也走罷。”

三人前後要去,都向趙洵辭了。

燈籠火遠了,趙洵走過來,坐在阿沅旁邊。

四籟靜寂,只有流螢飛舞。

阿沅聞見異香,又不是他身上的,問道:“是白曇花麽?”

趙洵淡淡道:“是墻那邊廊下的玉簪花,要不要摘一朵,給你壓鬢?”

他要起身,阿沅拉住他袖擺,道:“遠遠嗅著,已經很好了。”

趙洵點頭。

兩人坐著,一片閑情,趙洵道:“不如說少年事罷?”

阿沅道:“少年時不是練劍,就是看陣,沒什麽可說的。”

趙洵道:“總有些得意事。”

阿沅沈默片刻,低聲道:“你當真要聽?”

“你說。”趙洵笑道。

阿沅停頓片刻,心裏一瞬落空,口上卻如實道:“少年時最得意之事,無外乎解了幾個古陣。”

趙洵停目註視她,她神色如常,卻道:“當年,九重八卦陣,我師傅只解到第八重,若不是我逞強,解到第九重,就算日後舜華盜走陣圖,也無用。”

趙洵神色稍異,一言不發,忽而道:“如此看來,最得意之事,未必是好事。”

他起身,阿沅凝住心神,怕散了。

趙洵才邁了一步,就回眸看她,詫異道:“風露重了,阿沅還坐著幹什麽,不和我回去麽?”

他看阿沅怔著,握住她的手,拉著她起來。

阿沅擡頭看他,身子不聽使喚,被他拉著往回走。

那一路,都是玉簪花,暗香浮動。

待兩人回到止心樓,夜已深了。

趙洵讓阿沅早睡,自己卻說要做大事,點著蠟燭看書,專註極了。

阿沅知道他拿她的話取樂,也不同他說嘴了。

趙洵只看了數百字,就不看了,才在榻上躺著,睡了一會,又爬起來,上床躺在阿沅身邊,道:“這樣睡得安心。”

阿沅眸光淡淡看著他。

趙洵又撐著頭,揩開扇子,輕輕給阿沅扇涼,道:“我看你不大睡得著。”

阿沅目光看著那扇子,像一只大蝴蝶,來回撲著半面翅膀。

趙洵忽然道:“我以為上回在城隍廟,已向你說明白了,卻不曉得你還記掛著。若你因此而郁郁寡歡,不像能中三元的,倒像蠢材呢。”

他言語沖淡,毫無介懷之意。

阿沅望著趙洵,沒有了言語。

他穿一件薄薄中衣,唇角含著笑意,念道:“蠢材三元,三元蠢材。”

阿沅擡手捂著他嘴。

趙洵輕輕撥開她的手,忽然低頭往她唇上咬了一口,舌尖探進唇齒,又深深吻住了。

阿沅凝視著他,目光一點點柔淡下去。

周遭像有玉簪花的香氣,若有若無,又像有螢火蟲的光輝,忽明忽暗。

趙洵低著頭,咬著阿沅的耳垂,吻下去,探手就解她衣裳。

阿沅明白過來,臉上脖子紅成一片。

趙洵停了停,看她一眼,只覺得異常可愛,情更不能禁止。

他解衣壓著她,肌膚抵貼著。

阿沅手上發顫,繃著,卻沒有推開他,直到他緩緩沈下身體,她一剎疼入魂魄,冷汗直冒。

趙洵臉貼著阿沅的臉,覺她肌膚滑膩,情態嬌柔,愈發難以忍耐,索性盡著性子擺弄她。

阿沅蹇著眉,似夢幻不實,但他身上滾燙,她回過神,喚他一聲。趙洵聽見了,目光含著柔情,停下片刻,抱著她坐在懷裏,唇上咬上她耳朵,道:“那天,我們在畫舫上,我心裏就想著,要是和你有那麽一天。”

阿沅越聽頭越低,挨在他肩上。

趙洵吻著她,手臂抱著她身子,聳弄廝磨,歡情無度。

他良久才記著她大病初愈,抱著阿沅戀戀不舍,才說要睡。

阿沅閉著眼睛,臉上一片紅潮,趙洵同她耳鬢廝磨,有一搭沒一搭說話。

阿沅沈沈浮浮,朦朧聽他輕聲道了一句:“阿沅,我是有福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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