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喜問：“佳佳，我一直想問，為什麽我們會出現在《天官》番外裏呢？”

和佳姒一聽就來勁了：“嗚嗚嗚小嘉嫌棄我不是原著的角色，我不活了，我不死了，我要魂飛魄散了！我沒神疼！沒鬼愛！不如地裏的小白菜！”

再好的戲，每天演個百八十遍的也不那麽感人了，嘉喜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無奈：“別鬧啦，你明知道我沒這個意思……”

和佳姒張嘴就來：“你就是有！你無情！你殘酷！你無理取鬧！”

嘉喜莫名其妙：“我哪裏無情！？哪裏殘酷！？哪裏無理取鬧！？”

“你哪裏不無情！？哪裏不殘酷！？哪裏不無理取鬧！？”

嘉喜發現自己最近總是能接上她的戲，許是近墨者黑，這樣不太好：“那你就不無情？不殘酷？不無理取鬧？”

和佳姒哼了一聲：“我就算在怎麽無情、再怎麽殘酷、再怎麽無理取鬧，也不會比你更無情、更殘酷、更無理取鬧！”

嘉喜已經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麽了，憑本能回了下去：“我會比你無情！？比你殘酷！？比你無理取鬧！？你才是我見過最無情、最殘酷、最無理取鬧的鬼！”

和佳姒泫然欲泣：“我絕對沒你無情、沒你殘酷、沒你無理取鬧！”

嘉喜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理她：“好，既然你說我無情、我殘酷、我無理取鬧，我就無情給你看、殘酷給你看、無理取鬧給你看！”

和佳姒表情驟然變得沈痛：“看吧，還說你不無情不殘酷不無理取鬧，現在完全展現你無情、殘酷、無理取鬧的一面了吧！”

嘉喜牙疼：“我覺得我們這樣的對話毫無意義。”

和佳姒道：“可是人家就是喜歡水字數，呸，人家就是喜歡跟你說廢話嘛……”

嘉喜面無表情：“說廢話不用化男相動手動腳吧？從我身上下去，現在。”

“哦。”和佳姒悻悻地放開她胡來的雙手，借著之前的話題道，“因為原著中的角色多少都比較有節操，很難起到推動劇情發展的作用——尤其是不能把劇情往歪的支線推。比如這樣……”

和佳姒突然就化回了女相，還是臨死前遍體鱗傷、不人不鬼的屍相，身上還插著一把帶著靈光的箭，倒在新仙京大道上用煙熏火燎的破鑼嗓子喊：“救命啊！殺鬼啦！南陽將軍亂射啦！老婆兒子跟人跑了！就開始牽累無辜路人了！唉喲唉喲好疼啊！我被射了！！！”

嘉喜捂住臉，簡直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面對倒在地上叫喚不停的和佳姒，以及趕來看熱鬧的大小神官了。

風信額頭青筋暴起，氣到差點拉弓再給她一箭：“我c了！你好歹是個絕，能別這麽戚容嗎？！還有！是跑了！不是跟人跑了！怎麽都幾十年過去了還tm在造謠！”

慕情袖手旁觀，涼涼地道：“你還是先問問她手裏為什麽會有帶著你靈光的箭吧。”

嘉喜也覺得很奇怪，隨即收到了和佳姒的通靈語音：“上次去銅爐山通天橋遺跡下面順便拿的，當時風信箭射烏庸亡靈救他兒子錯錯來著，我這還有好幾根，能訛不少功德。”

嘉喜一邊耳朵裏話音未落，就聽到和佳姒還在慘嚎：“一萬功德醫藥費！啊啊啊啊！疼死了！！！我被南陽將軍射了！！！啊啊啊啊啊！一萬五魂魄損失費！”

反覆出現的“射”字夾雜在和佳姒的慘叫中，簡直是不堪入耳且不能細想，眼看圍觀的神官越來越多，“老婆兒子跟人跑了”的話題重新霸占通靈陣熱搜榜，風信來不及細究，胡亂丟了一塊金條給和佳姒，回頭破口大罵：“這事兒你們bb幾十年了？！還tm有完沒完了？！”然後對慕情道：“要你寡！雨女無瓜！你寡得未免太寬了嗲！”

慕情也怒道：“我好意提醒你，你有事就說事，又沖我犯什麽病？”

說著兩神又毫無道理地打作一團，並且開始瘋狂地互揭黑歷史。

和佳姒接住金條，也不把箭留下，拉著嘉喜就跑。

嘉喜懷疑自己幾百年前讀過的聖賢書已經跟不上現在這個時代了：“我們……就這麽走嗎？”

和佳姒見已經到了下界的天階附近，一邊拉著嘉喜往下跳，一邊理所當然道：“對啊，訛人和訛神是一個道理，拿了錢就跑啊！雖然咱們不怕城管，但是萬一靈文殿通緝就不好了。”

“……”嘉喜匪夷所思，“那，我們，不是，佳佳你，到底推動了什麽劇情的發展？”

“如果不是我們，好吧，我，去訛錢的話，像這種毫無意義的日常，怎麽可能會出現在文章裏？尤其風信和慕情只是一對還沒鎖死的配角，中間還有老婆兒子跑了這回事！”

“……”嘉喜委婉地提醒道，“日常之所以原本不出現，就是因為毫無意義。”

和佳姒現在找路已經很熟練了，雖然中間總是遇到各種突發狀況，但反正摔不死，而且嘉喜就在身邊，因此也算是逢兇化吉，逢路癡化散步。

說話間，和佳姒已經帶著嘉喜輾轉落在了鬼市：“開玩笑的，錯錯的怨力快凈化完畢了，至於是送去投胎還是點上去做個仙童還沒有定。最近南方不太平，南陽、玄真兩位將軍怕是忙得忘了這件事，我順便去提點一下，等他們打完架就會想起來了。”

嘉喜覺得很有道理，但還是忍不住發出了疑問：“這個消息值一根金條嗎？真的不是訛詐嗎？”

“……”和佳姒隨手從旁邊的攤子上拿了一串烤妖獸肉遞給嘉喜，“來，吃這個。你看，吃飯要錢的，我要養你啊。他們上天庭個個富得流油，我們這不叫訛詐，這是劫富濟貧、替天行道！”

“……”

雖然和佳姒後來吸收了銅爐山殘餘的怨氣、厄運之後毫無爭議地成為了三界第一笑柄，但是她化笑柄為碰瓷，嘲笑她的一律上門收費，甚至還因此發家致富了——師青玄再度飛升之後把氣運轉給了賀玄，但是大概近玄者黑太久了，他倆開辟了一處收費的南海旅游景點，結果無人問津，欠的錢利滾利反倒越來越多了，經濟狀況可能還不如和佳姒。

和佳姒知道師青玄和賀玄偷偷把氣運也散給了妙兒，但妙兒已經不覺得他們虧欠自己，但雙玄自己想通過這種方式來平息愧疚，和佳姒便也沒攔著，只是接著又散給人間、把功德累計回雙玄觀裏罷了。

和佳姒想起謝憐第一次來鬼市的時候“路過一間小吃攤，見到那攤主用一根大骨頭棒子賣力攪拌一鍋湯，一邊攪拌，一邊從齒縫間漏出口水，滴滴答答落進湯裏，顏色詭異的湯水裏浮浮沈沈飄著數個眼球。謝憐看了，忽然之間有了一股自信。”

一路已經走到極樂坊，和佳姒突發奇想道：“小嘉，以後我們來賣藝吧！我現在也有了一大股自信！”

和佳姒是個說做就做的人，立刻腳下生了根似的在大街當中原地站定，“雖然我不會轉盤子、胸口碎大石，也不能送護身靈符，但是我會魔術啊！小嘉你來給我當托，各位鬼佬鄉親街坊鄰裏！今日在下又到鬼地，囊中羞澀，獻醜幾手，還望大家捧場，送個口糧，湊個零花錢……”

嘉喜死命把她往外拖：“不要鬧了！劍蘭姑娘住在後面那條街，快走！”

和佳姒順著她的力道往極樂坊裏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性感荷官，在線發牌！絕境鬼王，賣藝唔唔……”

嘉喜一面在心裏第無數次懷疑自己一魂二分之後是不是認錯魂了，一面用力捂住和佳姒的嘴：“名號就不要說出去了！”

終於折騰到了蘭菖的住處，她們路上耽擱了，慕情已經和蘭菖不知在吵些什麽，錯錯正在撕咬風信的臉。

和佳姒感慨道：“風師立殿那天我和賀玄在大殿裏吵架，你是不是也是這個感覺？新歡舊愛爭風吃醋一類的？”

嘉喜輕叱：“亂講什麽！”都哪跟哪啊！

和佳姒當場就躺在地上不走了：“小嘉兇我！我不活了，我不死了，我要魂飛魄散了！我沒神疼！沒鬼愛！不如地裏的小白菜！”

“……你快起來！風師大人和賀……賀島主來了！”

和佳姒四肢攤開，睜開半只眼睛看了一眼：“沒來！你快哄我！”

“真的來了！呃，風師大人，賀島主，早……那個……佳佳在練功……”拜和佳姒有意無意的胡攪蠻纏所賜，嘉喜每次見到賀玄的時候不但沒有任何關乎風花雪月的旖旎氣氛，甚至感覺自己每次都在遛一只狂犬。

“情敵”當前，和佳姒一秒就從地上一個利落的鷂子翻身站了起來，優雅地拍了拍身上的土，若無其事道：“風師娘娘、賀島主，好巧啊，您二位怎麽也來了，你們跟劍蘭姑娘不是沒什麽關系嗎？”

賀玄先是用一種欲言又止的目光看了一眼和佳姒，然後用一種令旁觀者嘔吐的、嫌棄中帶著寵溺的冷酷目光看向師青玄，那意思不言而表：陪老婆來的。

師青玄假裝沒看見和佳姒在地上耍賴的gif，一展折扇：“早啊佳姒姑娘、嘉喜姑娘。我自從那次調查火龍嘯天之後就一直仰慕鬼市風采，對這裏自由的貿易環境、大膽的交流氛圍頗為仰慕，不由得心馳神往……”

賀玄忍不住冷冷地打斷了他：“湊熱鬧。”

師青玄大怒，啪地合上折扇撲向賀玄：“賀兄我還是不是你最好的女朋友了，你就這樣揭我的短？”

賀玄、和佳姒、嘉喜：“……”臺詞怎麽不太對的亞子？

賀玄說不過師青玄，只得用嘴堵住了風師娘娘那張叭叭叭的小嘴。

和佳姒呆滯地扭頭：“走吧小嘉，怎麽到處都有狗糧……”

嘉喜麻木道：“我們還是去看看劍蘭姑娘和錯錯小公子吧……”

……

錯錯一聽到要跟風信走這個選項，非常生氣，當場就要打臉親爹，蘭菖哄了好一會才哄好，母子互相舍不得，總歸是已經沒有害人的可能性了，就決定由蘭菖一直養著了，風信想見的話自己想辦法來找——畢竟他的意見在這件事裏並不太重要，或者說是根本不重要。

和佳姒怕東西過了自己的手就沾上厄運，因此沒送什麽，與嘉喜一起念了幾遍《凈身神咒》，給蘭菖渡了一波鬼氣使她足以壓制錯錯，就把舞臺讓給了風信和慕情。

從風信那訛的金條買了烤肉之後折合成碎銀還剩不少，和佳姒拉著嘉喜在人間慢慢走，買了兩串糖葫蘆遞給她：“喏，我之前在銅爐山看記憶的時候發現小嘉好像很喜歡吃糖葫蘆。”

嘉喜吃相比和佳姒斯文多了，她慢慢地咬著凝固的糖漿：“我還是覺得這個日常太水了。”

和佳姒化成男相之後比嘉喜高了半個頭，滿意地將糖葫蘆嚼得哢嚓哢嚓響：“日常就是日常嘛，每天的生活本來就是這樣平凡的，又不總是有毀天滅地的大事發生的。我們把生活展示給別人看，也並不是為了一定要告訴別人什麽大道理，或者讓別人為了絕美的神鬼愛情落淚。那個什麽電影，咳，戲折子、皮影戲演到拯救完世界就停了，之後柴米油鹽就不講了，但日子是我們的，我們可以慢慢過啊，每天湊湊事不關己的熱鬧，偶爾行俠仗義、劫富濟貧，串串門，也挺好的。”

嘉喜想了想，覺得和佳姒說的很有道理，但……“我懷疑你只是在信口開河，但是我沒有證據。因為水就是水啊！”搞了半天就訛了一根金條，一點劇情都沒走！

和佳姒勃然大怒：“水怎麽了！註水豬肉是用來賣的！咱倆又不是出來賣的……咳，看咱倆的日常又不要錢！還得求著才有人看！而且都沒人評論！觀眾不愛看拉倒！我還覺得我們就是沒隔壁《百無禁忌》好看呢！”

嘉喜連忙給她順毛：“沒事，不行我們就去蹭熱度，隔壁的隔壁《借屍還魂的魔道花花大少和他冰山老公的漫漫追妻路》劇組好像在招人演兇屍，我覺得咱倆不用化妝就能上。”

和佳姒被嘉喜拉了手，感覺心情好點了：“系統被我趕跑了，串場怕是不行。但是剛才我獲得了靈感，我們可以賣啊！我已經有了一個絕妙的計劃……”

嘉喜驚恐：“賣？！”真的很想出一本書《論我的另一半魂每天腦子裏都是什麽玩意》。

兩個時辰後，嘉喜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著強行在鬼市搶下一個攤位的和佳姒：“為什麽要披上這樣一層假皮？還帶胡子和頭巾？”

和佳姒示意她小聲些：“噓……從現在開始，我叫穆罕默德，你叫買買提。”

嘉喜雖然不解，但還是由她去了，問另一個重點：“這玩意能吃嗎？”

雖然面粉、花生、核桃仁、玉米飴、葡萄幹、芝麻、玫瑰花、巴丹杏、棗、青紅絲這些材料都是正常食材沒錯，蒸熟之後趁熱放進一個很結實的木槽之中再用一塊厚木板蓋上看起來也沒什麽問題，但和佳姒拉著自己用兩尊死沈死沈的屍相在木板上壓了這麽久，水份都隨著木槽底部的細縫流出去了，這麽硬這麽沈，一整塊比石磨還大，真的還能吃嗎？

和佳姒正經嚴肅道：“這不是用來吃的。”

嘉喜：“？？？”

和佳姒囑咐道：“一會來了鬼神，不用管它要不要，上來就先給它切一塊，塞給它。”和佳姒比劃了一個腦袋那麽大的圈，“這麽大。”

嘉喜不懂就問：“這麽大一塊賣多少錢？”

和佳姒伸出一根手指。

“一兩銀子？”

和佳姒搖頭。

“十兩銀子？？”

和佳姒搖頭。

“一百兩銀子？？？”

和佳姒看嘉喜猜得太不著邊際，說出了她的答案：“一萬功德。”

嘉喜發自魂魄地疑問道：“……這個價格真的會有人買嗎？”

和佳姒理直氣壯道：“不是買，是訛詐，強行塞給來的人，隨機切塊，不退不換！若是不給錢，我就去扯他，他要是敢還手，我就躺在地上叫喚，小嘉你也千萬攔住別讓他走，他身上沒錢就讓他打欠條。一塊買車買房，兩塊鬼市稱王，三塊直接賣光，四塊送入洞房。”

“……跟洞房有什麽關系？”嘉喜徹底沒脾氣了，“佳佳，不，穆罕默德，你開心就好。”

當天晚些時候，神鬼兩界的各個通靈陣裏瘋傳“兩位絕境尼姑腦子被火燒了、在鬼市化名擺攤雁過拔毛”的新聞，奈何雖然初始傳播者是出於好心，但眾妖鬼實在是太喜歡看熱鬧，而眾神官之間又並沒有什麽信任可言……於是和佳姒賺了，不是，訛了個盆滿缽滿，還把三分收入上供給花城主，管理者和不法商販狼狽為奸。

一時間三界中關於“土味貧尼忠厚仁善與世無爭”的不實傳言一掃而空，上天庭和中天庭對和佳姒簡直聞風喪膽、捂緊錢包，和佳姒的恐怖程度一躍超過賀玄，僅次於花城——花城頂多就是挑戰挑戰、燒燒宮觀廟宇，和佳姒是上天下地追著訛錢啊！上班路上哐一下就躺在你跟前了，就問你怕不怕！一次一萬功德起步，上不封頂！而且欺軟怕硬，打不過的就上供，專挑她打得過的軟柿子捏！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對，“陸上赤為王，水裏黑做主”，現在後面又接了兩句：“無錢莫升空，貧尼攔路虎。”

嘉喜看著沈甸甸的幾大箱金條：“要這麽多錢幹嘛？”

現在和佳姒化男相越來越得心應手了：“聘禮啊。買買提，你看，我穿這身衣服好不好看？”

嘉喜暈乎乎道：“好看。不對，誰是買買提？不對，什麽聘禮？”

“老板，這一身和配套的女衣都幫我包起來！”和佳姒沖著掌櫃喊了一聲，然後回頭看嘉喜，“民間信徒的供奉化成功德，為的是獲得神靈的庇佑。神官們再教導他們什麽樂善好施，大部分大信徒為的也只是自己的名聲或者行善所帶來的福報罷了。功德留在神官們手裏只剩下炫富或者攀比的用途，倒不如我訛了來散給人間。”

嘉喜的敬意油然而生：“佳佳，原來我看錯你了，你居然真的是為了劫富濟貧。”

和佳姒斟酌著道：“這倒不是。主要還是攢聘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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