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自從和奶奶住在一起之後, 就沒走過親戚, 付常從家裏搬出去以後, 也基本上過年只和朋友們熱鬧熱鬧。

這兩人基本上都沒有什麽經驗, 真決定要往付常他爸家去一趟, 各方面都不太熟練。

李越：“你是不是應該先提前給你爸打個電話？”

“到了再打, ”付常說，“要不然我們可能就要白準備了。”

不管怎麽說，付常肯定是要比李越了解付爸的, 李越也就沒再幹涉，一切跟著付常來。

老丈人是個比較低調的人, 住的地方看起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區，采光也不算太好，付常按下了八樓的按鍵：“這裏離幼兒園近。”

不過他的那個弟弟還沒有到上幼兒園的年紀。

付常他爸叫付成, 今年五十三了，找的後媽比付常也就大了個七八歲，高齡再添一子自然是百般疼愛。

付常按了下門鈴, 不一會兒一個長卷發的成熟女性打開了門, 她看見付常的時候楞了一會兒, 面上表情有點兒局促，手忍不住在衣服下擺上擦了擦：“你……你來了啊。”

“阿芬，”付成在裏頭喊，“門外是誰啊？”

“是我, ”付常答應了一聲, 對著女人笑笑, “阿姨，我就是過來看看。”

女人回了神，連忙讓開，付常拉著李越走了進去。

這也是李越第一次見到付常的爸爸，他覺得，付常昨天晚上和自己說的話真的是一點兒水分都沒有。

付常的爸爸外形看起來根本不像個五十多歲的人，你就是說他四十出頭都不過分，眉目之間還能看出年輕時候的風采。

李越又看了兩眼，覺得付常大面兒應該是像媽，老丈人帥是帥，只不過眉目和輪廓都給人一種咄咄逼人，太過淩厲的感覺。

付成打量了李越一眼：“你朋友？”

李越剛想說話，就被付常截過了話頭：“男朋友，準備結婚，帶過來認個臉熟。”

付成的眉毛立時就豎了起來，他哆嗦著手指指著付常：“混賬東西！”

“混賬慣了，”付常將路上買的這些禮品全都放在了桌子上：“給從安買的，聽說對小孩子的身體好，能促進長高。”

女人站在旁邊一臉尷尬，付成指了指裏頭的門：“你進去帶從安玩兒。”

女人點了點頭。

“你現在還越鬧越大了是吧！”付成拍桌子。

“我今年二十八了，”付常說，“我也該找一個人安定下來了，我的情況你也清楚。”

“就、就真的不能和女孩子試一試？”付成追問。

“都是爹媽擱心裏頭疼的寶貝，這種事情我做不出來，試了也是白試……我也沒想著你能同意，反正你同不同意我還是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來，你要是生氣的話我們現在就走。”

“你要走哪兒去？！”付成拉開椅子，“坐下，一起吃頓飯再說！”

付常對於他爸這種還算是比較和緩的態度是早就預料到了的，他爸是一個非常傳統的人，對於“傳宗接代”這件事情看得很重，之前付常出櫃的時候還被他用衣架抽了一頓，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有了一個付從安，他爸也就不會再那麽執著於付常的婚姻問題了。

李越伸出了手：“伯父你好，我是李越。”

付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也沒打算和李越握手。

門被推開，從門內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他迷惑地眨了眨圓乎乎的眼睛，聲音軟糯：“爸爸，他是誰啊？”

“從安，過來。”付成說。

付從安手裏抱著一個比他還要高出半個頭的毛絨玩具，顛著步子跑過來，衣服上的白色絨球跟著一甩一甩，付從安跑到付常面前的時候又看了兩眼，然後才轉向付成：“爸爸，抱。”

付成將付從安抱坐到膝蓋上。

小孩子的眼睛格外的水潤，眉色淺淡，輪廓卻生的很好，幾乎是囊括了付成和高芬五官上的所有優點，一個白皙秀氣的小團子，李越看了忍不住小聲和付常嘟噥：“好可愛啊。”

付從安像是聽到了李越的話，對著李越露出一個缺了牙齒的笑，臉頰上掛著兩個小梨渦。

李越突然很想抱抱這個孩子。

付成指了指付常，對著付從安說：“叫哥哥。”

付從安從付成的膝蓋上跳了下來，走到付常面前，手指抓住付常腿上的布料，仰著頭，奶聲奶氣的問他：“那些東西是你送給我的嗎？”

“……嗯。”

其實付常這也是第二次見到付從安，上一次還是在百日宴上。

付從安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晃了晃：“低頭。”

付常照做。

付從安在付常的臉上印了一個濕漉漉的吻：“謝謝哥哥。”

付常有點兒臉紅，對著一個小團子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話才好。

這一頓飯算是平安無事的過去，出了門之後李越忍不住感嘆了一句：“你弟弟長得真水靈。”

“用水靈來形容一個男孩子是不是不太好？”付常提出了質疑。

“真的挺可愛的。”李越補充。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這三年以來，兩個人在國外辦了結婚證，李越的事業也越做越好，兩個人相互扶持，創成也慢慢恢覆了往日的聲勢。

要說兩個人的生活有了什麽變化，那就是付從安了。

之前付爸和高芬想要出去旅個游，就把付從安交給了付常，老人都是喜歡孩子的，更何況付從安長得乖巧可愛，性格也討人喜歡，一口一個“奶奶”的叫，把奶奶心都叫化了，後來接回去的時候，老人還悶悶不樂了好多天。

付常翻了個身，李越將人摟在懷裏：“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

付常撐起身子：“你說，我們去領養個孩子怎麽樣？”

“怎麽突然有了這個想法？”

“……我就是覺得，有個孩子在家裏頭熱鬧，”付常說，“而且奶奶挺喜歡小孩子的……我也挺喜歡的。”

李越摸了摸付常的頭：“……那就去吧。”

“你明天有空嗎？”付常問。

李越有點兒哭笑不得：“這麽著急？”

“辦手續就得好多天呢，”付常說，“各方面的證明什麽的，你要是有空就去跑幾趟，我明天還有會議，脫不開身。”

“好，”李越這一聲拖得有點兒長，他親了一口付常的額頭，“我明天就去辦，很晚了，快睡吧。”

要領養一個孩子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各方面都要經過考核，不過李越他們的各方面條件都很優越，拿到領養權利不過是早晚的事情，相關的程序和材料遞交上去三天之後，就有人打電話通知他們來福利院。

付常有點兒喘，李越一手握著手機，另一只手伺候著付常的小兄弟，氣息聽起來平穩得很：“嗯……好的，謝謝，明天早上我們就過來。”

李越邊說邊小幅度的挺動，付常心裏頭生氣，又不敢這時候張開嘴，生怕洩露了點兒啥，只能用一雙眼睛瞪著李越。

好不容易熬到李越打完電話，付常這才拍了李越的大腿一下：“你故意的是吧？”

“沒有，”李越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我這屬於下意識的動作，”說完又下意識了好幾次。

情|事過後李越抱著付常去清理，付常枕在浴缸池壁上：“……你緊張嗎？”

“有點兒。”

畢竟從明天開始，他們兩個人就要當“爸爸”了。

院長領著他們兩個人進去看，一群小蘿蔔頭乖巧的坐在長凳上，有的看書，有的玩玩具，還有的在吃手指。

院長問他們：“想要領養哪一個。”

李越有點兒緊張：“都挺好的。”

離他最近的一個小男孩突然轉過頭，大聲喊：“只能挑一個！”

院長也跟著笑開：“是都挺好的，但是阿寶說得對，只能挑一個。”

付常看了一眼剛剛說話的小男孩，濃眉大眼的，好像一點兒都不怕生。

他蹲了下來：“你叫阿寶？”

“對，”小男孩點點頭，“你是要領養我嗎？”

付常覺得這孩子挺可愛的，於是問他：“那阿寶願意被我領養嗎？”

阿寶仔仔細細看了付常幾眼，然後雙手捧住自己的臉蛋：“你、你好看。”

年紀小小的就知道誇人好看了，付常心裏樂呵：“那你要跟好看的叔叔一起走嗎？”

“我飯量有點大。”阿寶說。

付常噗嗤一笑：“沒關系，叔叔家裏飯管飽。”

阿寶一連點了好幾下頭：“那我要和你一起走。”

付常將阿寶抱了起來，然後帶著他去簽字。

阿寶今年三歲，他跟著兩個大人一起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外頭的車子，有點兒吃驚的張大了嘴：“爸爸你有車啊！”

李越一楞，偏過頭和付常耳語：“這孩子好機靈。”

那麽快就知道自己改口叫爸爸了。

“看長相就覺得他聰明，”付常笑笑，帶著阿寶上了後排座位。

也不能總是阿寶阿寶的叫，付常問李越：“你有沒有想好名字？”

“想好了，”李越說，“你覺得李付怎麽樣？”

付常：“會不會太隨便了？”

李越：“我覺得挺好的，還有紀念意義，也不難聽。”

小李付歡快的晃著兩條小短腿。

回到家裏的時候，沒想到付從安也過來了。

他乖乖巧巧的坐在沙發上，頭上戴著一頂貝雷帽，身上穿著小襯衫和條紋背帶褲，生的又好看，看起來像是個小模特。

“從安也來了？”付常在櫃子裏拿了兩瓶酸奶，給兩個小朋友一人發了一個。

“謝謝哥哥，”付從安甜甜一笑，“爸爸媽媽還沒回來，今天是奶奶去幼兒園接的我。”

“是嗎？”付常摸出了手機，“我打電話問問爸爸。”

自從付從安和付常熟了之後，付爸就經常帶著高芬出去玩兒，把付從安交給付常。

李付有點兒好奇地打量著付從安，付從安註意到了，對李付笑了笑，李付從兜裏掏出了兩顆糖，一個蹦跶就從沙發上跳了下來，跑到付從安跟前，將兩顆糖塞到了付從安手裏：“給你！”

然後又一溜煙兒的跑回去，抱著枕頭繼續偷偷看付從安。

付從安看了一下兩顆糖：“謝謝。”

付常打完了電話，跟付從安說：“你要在我這裏住上兩天，對了，李付你過來。”

李付乖乖地湊過來。

付從安：“謝謝你的糖，不過我吃一顆就好了，奶奶說我不能多吃，會長蛀牙，”說完還張開嘴，露出一口奶牙，指了指，“就是這裏會長。”

李付點點頭，從付從安手裏拿回了一顆，想了想又塞給了付常。

付常：“給我啊？”

李付：“糖要給長得好看的人。”

付常笑了笑，對付從安說：“他是你侄子，”又轉過頭告訴李付，“你要叫他叔叔。”

李付瞪大了眼睛，顯然是沒有辦法理解為什麽叔叔會那麽小。

付從安倒是乖巧得很，伸出小手，雖然他現在才五歲，但是很多時候身上已經帶上了一種小大人的氣勢：“侄子好。”

李付看著那只手，不情不願的也跟著說了句：“叔叔好。”

除去這看起來有點兒怪異的輩分關系，兩個小孩子之間要建立起友誼還是非常簡單的一件事情。

為了能夠讓李付快點融入到這個家裏，讓他對兩位新爸爸產生歸屬感和依賴感，這半年李付都是和兩個爸爸在同一張床上睡的。

李越覺得憂傷，他看了一眼隔在他和付常之間，睡得格外香甜的小蘿蔔丁，嘆了一口氣。

“這是當爸爸的代價嗎？”李越問。

“你以為爸爸那麽好當的？”付常撩了撩眼皮，“你往外睡一點，別壓著我兒子。”

“……我哪裏有壓著，”李越覺得委屈，“我都快睡到地上了，果然人不如新，我失寵了。”

他不免長籲短嘆：“才半年，我的位置就被這個皮猴子給代替了。”

付常覺得好笑：“有你這麽說你兒子的嗎？”

李越撇了撇嘴：“明天他要是放學的時候還想吃熱狗，我就不給他買，作為對他搶奪寵愛的懲罰。”

“幼不幼稚，還吃你兒子的飛醋。”

李越用手戳了戳李付的臉蛋：“小家夥越長越圓了。”

付常連忙握住李越的手，低聲：“你別鬧，別把他弄醒了。”

李越眨了眨眼，在付常的手上吻了一下。

付常突然臉就紅了，小聲：“放開。”

“你是不是也想要，”李越眼裏帶笑，“我就知道憋不住的不止我一個。”

“整天就知道說渾話。”付常牙齒咬著下唇，一雙眼睛在此刻顯得尤為明亮。

李越呼吸突然就重了起來，他翻了個身，將背對著付常：“不成，再這樣下去真的要睡不著了，睡吧。”

付常望著天花板，也跟著平覆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李越。”

“嗯？”

“明天、”付常猶豫了一會兒，“明天我們去賓館吧。”

李越撐起身子坐了起來，探過頭在付常的臉上親了一下：“好。”

家裏不方便，也只能去外頭了。

李越又看了一眼睡熟的小家夥，想，這大概就是幸福的煩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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