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瑟蘭迪爾有一萬個辦法能讓萊格拉斯來見他，只要他願意。可是這一萬個辦法裏，沒有任何一個能讓他的兒子心甘情願地過來。

可是那又怎樣，他會用盡這一萬個辦法，讓他每一日每一日，扭曲著自己的意志，違背著自己的心意來和他相對。如日日剝皮刮骨，日日不得安寧。一萬個辦法用盡了，他還能再想出一萬個辦法。他是至高無上的密林之王，他是驕傲的瑟蘭迪爾，他從不失敗，也從不屈服。

他們還有漫長得不能再漫長的時間，來彼此折磨，一較高下。

有時候是財政會議，有時候是國王出行，他總有辦法的，用“王子”和“親衛隊隊長”兩個枷鎖，把他牢牢鎖在他的宮廷中。

“您是怎麽了？”洛蒂亞爾用白手帕裹著葡萄酒瓶，又把身邊的高跟酒杯斟滿。

瑟蘭迪爾無言地回身望她。

“您和萊格拉斯之間，發生了什麽嗎？”女精靈關切地問。她覺得自己真是糊塗，被萊格拉斯的歸來和常駐宮廷的欣喜沖昏了頭腦，直到現在才發覺，這對父子之間似乎發生了非比尋常的事情，萊格拉斯冷著臉過來，又冷著臉回去，侍女們都說王子殿下成年之後充滿威嚴，可這讓洛蒂亞爾感到陌生。

瑟蘭迪爾張張嘴，最後搖搖頭，“不，沒什麽。”

洛蒂亞爾沈吟了一會兒，她猶豫著開口：“如果那孩子為了什麽事情困擾，您能答應我，無論如何助他一臂之力嗎？”

瑟蘭迪爾無聲地嘆了一口氣，他像是被極大的事情所困擾，亦或是洛蒂亞爾的請求是多麽難以達成般揉了揉眉心，“我答應你。”他最後說。

洛蒂亞爾松了一口氣，瑟蘭迪爾的松動讓她覺得比之前更自在了些，她一放松下來，就想起萊格拉斯小時候的事情，忍不住像個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起來。

“殿下的性格總是這樣的，即使我去問，他怕是也不肯說給我聽了。”洛蒂亞爾苦笑道，“他從小就是這樣。”

“他……小時候，是怎樣的？”瑟蘭迪爾頓了一下，問。

洛蒂亞爾微笑，“是個好孩子，當然現在也是。他和雅達雯朵殿下相似的地方，除了眼睛，恐怕就是體貼的品格了吧。他從來不會提讓人為難的要求，這一點，我一直擔心他會因此吃不少苦頭。無論是關於雅達雯朵殿下的事情也好，還是其他的小事也好。”

如果問關於母親的事情會讓某人為難，那麽萊格拉斯就閉口不提。他忍著，用超乎尋常的隱忍，去尋找最終的自由。

“你永遠是他的恩人。”瑟蘭迪爾說，“也是我和雅達雯朵的。”

洛蒂亞爾搖搖頭，“我只是一介平凡的精靈而已，如今假使發生什麽，我恐怕也無能為力。可是您不一樣，您是幽暗密林的王，我相信著您無所不能，所以，那孩子有您的庇佑的話，一定能所向披靡吧。”

瑟蘭迪爾說：“不，你高看我了，洛蒂亞爾。王也有求不得的事情。”他的目光悠遠而深邃，望著虛空中黑暗，話語卻有超然的無奈。

洛蒂亞爾微笑，不再接話。

“洛蒂亞爾。”沈默中，瑟蘭迪爾喚住了她。

“陛下？”

“謝謝你照顧他。”

這恐怕是這位驕傲的王第一次向她道謝。

洛蒂亞爾微微屈身，她想說這是她的職責，可是最後話到嘴邊，又忽然飛走了。她說：“有誰會不愛他呢？”

走廊內傳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精靈們都是些優雅安靜的生物，守衛們更是訓練有素無聲無息，這樣莽撞的行為，一定是有異常的狀況。

一位穿著鐵甲的戰士未及通報就闖了進來。瑟蘭迪爾皺起了眉。

洛蒂亞爾上前，“有何軍情？”

“不，不是的。”洛蒂亞爾才看見濕漉漉的盔甲上，雕鏤的是親衛隊的紋路。“殿下他……”

洛蒂亞爾大驚，回身看瑟蘭迪爾，密林之王臉色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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