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籽言站在雨化田身邊，看著他擺弄那些玩香的小物件。她太飽了，坐不下去。

既然她離得這麽近，那陸繹也不怕死地湊了上去，還在一邊搗亂。一會兒把香灑了，一會兒火點起來了，一會兒把玉板打碎了。

“八歲小孩兒都這麽討打嗎？”雨化田有點崩潰，他雖然服侍了兩代君王，但接觸小孩子真不多。

“只限男孩兒。”裴籽言強調了一下，女孩子這個年紀都是暖心小天使，只有男孩子貓嫌狗厭。

雨化田雖然很想揍陸繹，但他現在才八歲，他不能跟他一般計較。

從一個檀香木盒裏拿出了一疊絲絹，再一層一層打開，裏面是一塊灰白色的不規則的物體。

一股腥臭味傳了出來，裴籽言立馬捏住了鼻子，“這什麽啊？”

雨化田沒回答她，他切了一小塊下來，放在了香爐的玉片上，隔火熏著。

這一熏，那腥味更重了。裴籽言和陸繹連退了好幾步，都要躲到屋外去了。

但雨化田好像沒聞到一般，等了一會兒，他又取出了好些名香，慢慢地放在了玉片上，一起烤。

裴籽言都覺得他像是在烤魚了，這麽好手藝，要是穿到現代去，也不會餓死了。

又過了一會兒，空氣中的腥臭氣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極富層次感的香氣。就像香水一般，前調中調和後調分明，很是神奇。

慢慢地又走近了，裴籽言低頭看了看那塊灰白色的東西，突然意識到這是什麽了，“龍涎香？”

龍涎香其實就是抹香鯨腸道的分泌物，在古代通常用來作為定香劑。其留香時間比麝香長20倍，可達數月之久。因獲取十分困難，所以非常珍貴，只為皇廷貴族所用。

“臭丫頭還挺識貨啊。”雨化田覺得自己果然沒看錯人，只是這個人，現在不為他所用。

裴籽言知道雨化田肯定不會平白無故燒一塊香，他是有目的的。

伸出手，她輕輕地扇了扇。

一股熟悉的香氣撲來，她聞出來了，這就是那天在陸繹身上聞到的香味。

“龍涎香沒有毒啊。”據她所知，龍涎香是無毒，吃下去之後也許會腸胃不適，但慕寄蓉應該沒有那個本事強行讓陸繹吃下去吧。

“用龍涎香只是為了掩飾氣味，我已經讓人查明了，這是方子。”雨化田拿了一張藥方出來，他是讓調香師和幾位大夫一起研究出來的。

裴籽言接過來仔細看了看，有些藥材她聞所未聞，不過有一樣毒物她是知道的。

“曼陀羅，這是用來鎮痛的。如果大量使用的話，就會導致死亡。但是，陸同知他的癥狀並非是曼陀羅中毒啊。”

“這不是大夫用來鎮痛的那種曼陀羅，而是來自於莫臥兒的一種特制精油，只是因為原材料為曼陀羅，而大明還未有此物，所以才如此稱呼。”雨化田對毒理也非常有研究，畢竟他也做過試毒的工作。

印度神油啊，裴籽言嘆了口氣，既然是特制的，那她就沒辦法了，“那陸同知還有救嗎？”

“那天晚上你不是給他催吐了嗎，既然攝入不多，就看造化了。”雨化田也問過了，這種毒沒辦法解，只有慢慢等待恢覆。

“我沒病啊。”陸繹一邊玩著香爐一邊聽著，滿臉無辜。

裴籽言聽著卻是一頭冷汗狂冒，雨化田真的什麽都知道，這陸府裏，恐怕奸細不少啊，“督主，我覺得吧，以陸同知的性格，他肯定和慕寄蓉沒什麽私怨。我就怕這後面有什麽陰謀，到時候還會牽連到督主您啊。”

“白蓮教翻不出什麽花兒來，你這段日子就在這兒研究怎麽給這個臭小子解毒吧。他雖然又臭又討嫌，但如今朝中缺人，皇上還是很看重他的。”雨化田自知不是個好人，但他的一切都是大明給的，所以在大原則上，他還是非常正的。

“哦，好，那我需要一些東西，勞煩督主準備。”裴籽言拿起筆來，唰唰就開始狂寫。本來她是想在錦衣衛那邊申請的，但她級別太低，還要排隊。但雨化田這邊就不一樣啦，肯定最優處理，而且東西肯定質量還要更好。

雨化田在一邊等著，他本以為她寫幾樣東西就完事了，但沒想到她寫了幾頁都還沒停，而且還畫起畫來了。實在沒了耐心，便吩咐馬進良直接帶她去和工匠見面。

裴籽言現在最想要的就是顯微鏡，雖然不知道最終會做出個什麽出來，但有總比沒有好。

列文虎克在1674年就發明了光學顯微鏡，大明亡於1644年，只差30年而已。而且，列文虎克是自己搗騰出來的，她動用大明最高端的人才的話，說不定真能先一步研究出來。更重要的一點是，她可是現代的法醫啊，原理她都知道的，只差工藝了。

召集了鐵匠，寶石打磨師傅，還有一堆工匠，裴籽言就天天和他們磨在一起了。陸繹也一直在她身邊候著，雖然時不時搗亂一下，但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學習並詫異。

一個小小的仵作，腦中為何會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

“好餓啊，繹兒今天想吃什麽？”裴籽言今天去磨了幾塊鏡片，脖子都快要斷了。她按著自己的頸椎，只聽得哢哢幾聲脆響。

“姐姐吃什麽，我就吃什麽。”陸繹走到裴籽言身後，幫她捏了起來。練武多年，他自知該如何放松筋骨。

“啊~！”裴籽言沒忍住，她直接叫出了聲來。這孩子的手法未免太好了吧，簡直可以去泰國做技師。

陸繹的手滯了一下，他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再慢慢地吐出來，才算是平靜了。

“別停啊，就剛才那樣，特別舒服。”裴籽言閉著眼，享受著落日最後的溫暖，舒坦極了。

陸繹才平息的呼吸又變得沈重了，甚至他連心跳都快了許多，血液似乎也有點沸騰了起來。

下手的力度不禁重了一些，他瞇著眼，低頭看著這個毫不知情的罪魁禍首。

還是仵作呢，為何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難不成真的是死人看多了，看活人都無所謂了嗎？

“哼！”

一聲冷笑響起，裴籽言才睜開了眼來。

“臭男人給你的信。”雨化田走進涼亭之中，他將一封信丟給了她。

第一天裴籽言就給沈煉寫了信，說她在雨化田這兒吃好睡好的，讓哥哥們千萬不要擔心。萬沈煉三人殺進來了，那可真是要不得。

拆開了沈煉的信，裴籽言發現裏面寫的都是他調查白蓮教的一些線索。果然是顆老鐵樹啊，字都這麽工整，絲毫沒有個人情緒在其中。

“白蓮教最近在各地都有一些動作，京中戒備森嚴，他們只能暗地裏做一些齷齪事兒。”雨化田並沒有偷看沈煉的信，但是他能知道的事情，他自然也知道。

“我懷疑他們是不是發明了什麽能讓人都變成傻子的秘藥，繹兒就屬於一個試驗品。”裴籽言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陸繹當時為什麽要去找慕寄蓉？難不成他之前就註意到了白蓮教的陰謀，前去調查，結果中招了？

雨化田連退了兩步，似乎害怕傻子會傳染一般。

“督主放心啦，要是有傳染性，第一個傻的就是我。”裴籽言站起來，踮起腳，摸了摸陸繹的腦袋。

陸繹傻笑著看著她，一臉單蠢。

“男不摸頭，女不摸腰！白日宣淫，不羞不臊！”雨化田瞇著眼，直接就罵了起來。

“公公還會數來寶啊，真不愧是大明棟梁！”裴籽言非但不會害羞，她還要反擊。

“噗！”陸繹實在忍不住，爆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的加餐奉上，希望大家都能早日出門去吃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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