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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月明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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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彎淺淺的月輕輕地掛在有些陰翳的雲層的天空上。

柳衍坐在沒有點燈的屋裏,一手輕輕地放在桌上,帶些小心的撫摸置在桌上的精致茶碗,另一只手扶著額頭,有些漫不經心的樣子。

任誰也看不出他的心裏在想些什麽。

風胥然想要他為他教導他的兒子,想到這裏柳衍就止不住的想要大笑,他憑什麽認為他會為他教導他的兒子,他到底是憑的什麽?

他沒有辦法去教導他的兒子,他不能也不會。

他今生只會有兩個弟子,那就是作為兒子的青梵和最小的孩子的舞顏。

所以他明明白白的拒絕了風胥然。最終他的確是放棄了讓他做他兒子的老師的打算,但是卻是留下了他最心愛的弟子---以太子太傅的身份。

柳衍臉上勾起一抹慘笑。作為昊陽山紫虛宮的主人,是整個大陸道門的掌教至尊,他原比任何人都更能了解身為帝王必須的殘忍。只是、只是······

只是那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他已經有了必須堅守的一切。再也不會是那個甘願放棄掌教至尊的權柄,只傾心追隨在一人身邊的柳衍。

柳衍又想起今天白日裏發生的一切。

他與風胥然坐在玉波亭裏,看著那個孩子帶著幾分欣喜與急切的走過來。

青梵不會知道他在看到身影時的瞬間從心裏升起的幾分害怕,因而急切的喚了他一聲“梵兒?”聲音裏有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惶恐。只是猛然看到少年懷抱裏露出的服飾時---白色衣袍上的銀色詳獸雲紋,就怔住了。心裏也不知道湧起的是什麽滋味。

那個孩子說,他想要一個徒弟。

聲音有幾分溫柔,在看向懷抱裏的兀自熟睡的孩子時,目光裏流露的幾許憐愛。那樣甜美的睡容,只怕沒有人見到會不心生喜愛吧?他想:青梵畢竟也是個孩子,山谷常年無伴,只有自己、舞顏和白虎巖鷹相陪,那種隱去了的孤獨總是更容易地在這樣繁華的世界清晰地顯現出來。

青梵想要將九皇子帶回山谷。在聽到青梵那樣說的時候,心裏湧上的是一種清晰地無力感。

風胥然曾明確的表示:作為天命者的青梵是一定要留下的。

是的。青梵。柳青梵是一定會留下的---這是神明降下的旨意。

不允許違背,也不能違背。

還好青梵說自己知道的太少,想跟他再學幾年然後再做太傅。

這樣他總還有時間再多教他一些。

只是,風胥然竟然下了一道那樣的旨意

---從明日起所有年滿五歲的王子到藏書殿讀書。命周懷清為太傅,教導諸皇子為君治國之道。

柳衍從桌邊走到窗前,靜靜的推開窗子,有暗淡的月光照射下來。

風胥然,你到底只願意給青梵兩年的時間。

柳衍透過窗子看出去,院中的景致都籠上一層淺淺的薄輝,有些淒寒。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

舞顏輕輕地推開房門,來到院中。不出所料的看見了青梵的身影,在清晨未散的霧氣繚繞中,一招一式都極為專註,就連她來了這一會兒都沒有發現。

舞顏靜靜的看著,有些人不需要姿態,也能成就一場驚鴻。他,不管是青梵還是無痕都一樣。

明白了這一次的承安京之行的目的,不曾疑惑,不曾驚慌。做最好的選擇,也不放棄任何一個機會,因為不能放棄自己的生命。

她在這裏。

“青梵,有變故了。”舞顏把柳衍告訴他們的消息過濾了一遍,說道。

“嗯。”青梵淡淡的應了一聲,這些他早就考慮到了,現在胤軒帝做出這樣的決定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年滿五歲啊······也就是說,除了九皇子,皇帝所有的兒子都要開始正式接觸皇家教育了。

他到底還有兩年時間,不是嗎?

“那······你想做些什麽呢?”她明白他絕對不是會被動防守的人,他一定會想辦法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我是胤軒帝親封的太子太傅。”青梵目光望向遠處。

“是。”舞顏點點頭,是這樣,沒錯。

“可我只願意教導九皇子。”他的目光漸漸的落到她的身上,他的眼裏有一種異樣的光芒在閃爍。

“是這樣啊!”舞顏微微的垂下了眼瞼。顯然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九皇子。那個孩子就是你選定的人啊!

“我會好好的活著。”他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聲音低沈卻又穩定非常。

“我會陪著你。”她這樣說。

他們都是一樣的人。他們做的決定不容更改。

“趁著現在還沒有回去,願意陪我去逛一逛承安京嗎?”舞顏看著練功完畢的青梵,說道。

“好。”青梵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兩人稟明了柳衍就離開暫居的小院。

一個半大的小少年和一個精致的女孩子,這樣的組合走在繁華的街上,多少有些怪異。

可是那兩人竟似沒有察覺一般。

他人的目光與她有什麽關系呢!

舞顏和青梵兩人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漫步,誰都沒有說話。就像他二人處在一個安靜到了極點的世界裏像是看三維電影一般註視著周圍的人和事。也許記住了他們自己感興趣的人和事,也許什麽也沒有記住,周圍的人和事像煙一樣風一吹就散了。

暢柳湖。

舞顏有些恍惚,沒曾想竟然走到這裏來了。

“這裏是暢柳湖。”她把手背放在額頭上,遮住了她眼裏翻湧的情緒。“要陪我走一走嗎?”話雖是這樣的說的,然而她在話落之際就轉身邁步。

青梵靜靜的陪著她,陪著她圍著暢柳湖慢走。

“青梵,你不想說點什麽嗎?”

“不是該你說嗎?”青梵看著她,一雙平靜的眼,幽深沈穩,如古潭不見絲毫波瀾。

“我只是止不住的難過。”舞顏清淺的笑了笑。“明明是想要你隨便說點什麽讓我不再難過的,但是你······”舞顏說道這裏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似乎是不知說些什麽為好。

“赫赫君家,傾天勢力,在家主,而不在家族。”舞顏低聲的說道。又搖了搖頭,加了一句“曾經的。”是啊。曾經的君家。天知道她說道‘曾經的’時候有多難過。

青梵轉過頭來看她一眼。隨即又轉回去直視著前方,那裏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見來路也看不見歸途。

“那些人---

無法架空君霧臣之勢力,因為滿朝盡是他勢力所在。

無法削減君霧臣之權限,因為政務盡在他手中掌握。

無法尋到君霧臣之軟肋,因為君氏一門除他更無旁人在朝。

鐵板一塊無縫無隙的赫赫君家,運籌自若算無遺策的宰相首輔,早在旁人異議之前,便已將所有不利除去。

那些人看到的從來就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君霧臣。那些人在他的光芒下黯然失色。”舞顏輕輕地說著,她知道青梵有聽。

“驚采絕艷!”青梵聲音輕的像要隨風散去一般。

“青梵,君霧臣將自己的位置放的很高,在常人觸之不及的雲端。”那個人啊!淡淡一笑,便是朗日,便是明月,清暉拂耀大地,無人不目搖神移。那樣的人映在她的心裏,只能懷念。

常思山間霧,有隱不為臣。

那個驚采絕艷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唐]李華 《吊古戰場文》:“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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