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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淮漣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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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族之宮的長長走廊盡處,懸著一盞碧綠的宮燈。

宮燈之下,孤寂的少女抱膝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月光交融著燈光照在她的臉上,在高大的男子出現的時候,少女的臉如白瓷破碎般迅速地垮下。“這裏是哪裏?”她的聲音飄蕩在夜空裏,帶著奔波的疲倦。

流煊蹲下來,與她的眼睛平視,“這裏是以後你呆的地方。”

淮漣低聲道:“我想回家。”

流煊伸出手,手心裏躺著一塊玉,“淮家已經不存在了。”

少女怔怔地看著那塊玉,那是淮家族長的信物。“怎麽會……”她沒有接過玉,只是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茫然地看著他。流煊收回玉,眼神憐憫。

淮漣就這樣留在了流族之宮。遠離江湖的少女開始靜下心面對自己接下來的命運。她卻不知道在白塔之端的祭司看到她的時候,她的命運齒輪又重新轉動,這一次直接將她推向了地獄。

流煊初登王位,王權早已屈服神權之下。老去的祭司開始物色自己的下一代接權者。而流煊也開始暗暗培養自身勢力。只是因為祭司內部權勢傾軋,神諭混亂不明,無數子民無辜牽涉其中,結果喪失生命。

流煊站在大殿之前,望著一旁直沖雲霄的白塔。幾天之前祭司們剛剛宣布新的一條神諭。

他手指微動,一片烏雲悄無聲息地移到白塔之上,死亡的陰影從此刻開始,徘徊其上,長達十年之久。神諭的內容是:“以靈護國。”短短四字,無數忠臣子民被逼跳塔自殺。祭司還在振振有詞,“死去的靈魂將永遠守護吾族。所謂忠臣,必須以死為證。”

流煊看著那些白衣飄飄的祭司,“下一代祭司,孤要親自選拔!”

白衣黑發的少女悄悄地躲在門柱後面,她看到一個戴著白色帽子的女郎慢慢走進流族之宮。

正是午夜時分,那個女郎如入無人之境,大大方方地走在月光之下。淮漣看著她拿出一只長嘴葫蘆,彎下腰仿佛在凝視什麽,然後一抹紅色的煙慢慢流入葫蘆之中。月光之下,她竟然聽到隱隱的淒厲之音。

這時一群白衣祭司從白塔裏走出來,看到女郎,皆是勃然變色。為首的祭司難得失去了平日的穩重,失聲喊道:“收魂者?!”

淮漣第一次看到傳說中的收魂者,沒想到是如此清麗的女子。

蝶零搖了搖自己的葫蘆,“這裏這麽多怨靈,你們怎麽不管?”

祭司們面面相覷,總不能說這些怨靈就是他們需要的吧。

她眨眨眼,“你們怎麽不說話?嘖嘖,這裏有問題呀。”說完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看為首的白眉祭司。

對方平靜下來,淡淡地說道:“不要多管閑事。”

蝶零擡頭,忽道:“你們看看月亮。”

淮漣擡頭一看,皎潔的月色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緋紅煙霧,在黑色的雲朵裏透著詭異的紅光。祭司們沈住氣,他們自然知道那是殺戮之氣染成。蝶零眉眼一斂,“早知你們流族信奉神諭,我初到此地便遇冤魂無數,這所謂神諭,恐怕只是你們謀權得利的借口。”

白眉祭司再次沈聲道:“你不過是初出茅廬的丫頭,不要多管閑事,不然引禍上身誰也救不了你。”

蝶零收回長嘴葫蘆,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閑事我自然不管。”她說完便轉身離去,風吹得她那白色的披風高高揚起,月光灑了一地白霜。

後面的祭司們眼神互換,準備圍擊她。白眉祭司朝他們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動手。一群白衣祭司悄無聲息地退回白塔。而白眉祭司眼睛轉向長廊下看癡了的少女,心中暗道:“怎忘了這還有一個宿主!”

淮漣被他那陰沈沈的眼睛一望,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卻不懂他為何要如此看自己。

淮漣轉身逃開。

西方殘月越發蒼白透明,空氣裏遍布死灰色的寒氣。一只蒼白纖細的手慢慢伸出緋紅色紗簾,淮漣怔怔地看著那只手,那仿佛是一只死神的手,慢慢地朝她伸過來,伸過來……紗簾忽然被高高撩起,一張不怒而威的臉露出來,正是初醒的流煊,“為何出現在這裏?”冷厲的劍芒直刺淮漣的喉嚨。

淮漣驚得癱倒在地,“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她趴在地上開始哭訴。

流煊收回手,劍芒消失在空中。他有些無奈地下地,將哭得昏天暗地的少女攔腰抱起,將她安置在床榻上。“你早已沒家了。”

淮漣抱緊他,“你可以……你可以帶我回家的。”她開始無理取鬧。

流煊蒼白的手撫摸著少女的黑色長發,“你剛才看到什麽了?”

淮漣擡起臉,淚意朦朧的雙眼直直的越過流煊的肩膀,看著窗外朦朧漸消的月色,“一雙可怕的眼睛。他就這樣看著我,好像要奪走我的東西……我不懂,不懂這裏的一切!”

流煊松開手,“你聽錯了,先睡一覺。”說完他急急地出了門。

淮漣滿臉懼色,在後面淒厲地大喊:“你去哪裏?別丟下我!”流煊卻沒再理她。他的寢殿大門開著,淩晨的冷風伴隨著月光的冷意,席卷了淮漣顫抖的全身。

流煊站在高高的大殿之端,冷眼看著偏居一隅的白塔。宿主?他低喃著這個詞。白眉祭司竟然將他的話當成耳旁風,想要親自選拔下一代祭司。他怎麽會再次拱手讓權給他們?!

流煊嘴唇一抿,他看到宮殿之外一個白影正在踽踽獨行,不禁低喊,“來得正好!”

宮殿之外,蝶零徘徊了一夜。長嘴葫蘆裏的怨靈早已蠢蠢欲動。她微嘆一口氣,此時此刻她正處於一場夢境,夢裏冰天雪地,流族之宮的白塔頂端一個烏帽猩袍的官員正對天無聲吶喊。她置身塔下,依附著塔門的柱子,靜靜地看著夢境裏發生的一切。以靈護國,多麽拙劣的借口!蝶零看到了這些怨靈的來源。看來這閑事,她得管管了。

一縷陽光斜斜照來,第一塊冰雪融化的時候,淮漣走出了夢境。她擡眼,正看到流族之宮的宮門緩緩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晨光裏,對方啟唇,“蝶零。”

正是這流族之王,流煊。

蝶零微微詫異,“你怎知我的名字?”

流煊走近她,“按輩分,你還得喊我一聲師叔。”

蝶零一揚眉,“想不到我的三師叔如此年輕。”

流煊見她認出了自己,便不再多言,直接問道:“昨夜你可是到我宮中收魂來了?”

兩人一邊走向大殿,一邊交談。蝶零點點頭,“遇到一群祭司。他們阻止了我。不過,”她微微一笑,“我還是收了一些怨靈。不想,竟都是師叔肱骨之臣的亡靈。”

流煊也不在意,只是袖中的手指微攏,“你來得正好。”

蝶零看向他,流煊卻沒有再說下去。只是轉開話題,“下一代祭司,我要親自選。而我需要你的一助之力。”停下腳步,望著白塔下走出的一群祭司,流煊繼續說道:“他們也在尋找下一代祭司的宿主。”

蝶零詫異:“宿主是什麽?”

流煊眼神一黯,“歷代祭司皆是蟲臉花身,若要幻化為人,需要宿主吸走花蟲。”

蝶零一怔,“想不到平日看上去如此高潔的祭司竟是這樣的出身。你,為何不廢祭司一職。”

流煊只是搖頭,“時候未到。這一代祭司若為我所控制,方才有可能。”

蝶零皺眉,“那麽,你找到宿主了嗎?”

流煊轉過身,“你。”

她倒退一步,“你確定你不是在開玩笑?!”

流煊眉一揚,“師侄不願意?”蝶零一時語塞,竟拿出輩分來壓她!

而另一邊,淮漣因為恐懼跌跌撞撞地沖出流煊的寢殿。卻被一雙大手攔腰抱起。失去功力的少女如同羔羊,被安置在獵人的肩頭只能無力掙紮。

不知走了多久,她被一把扔在地上。一群人圍了上來。淮漣睜開眼睛,幾盞長明燈懸在她的頭頂,面前是幾個白袍祭司。她竟然被劫到了白塔裏。

她掙紮著起來,為首一個有著長長白眉的祭司伸出手往虛空上一點,一道光弧點中了她的眉心。淮漣定格在原地。她有些害怕地看著面前眼神陰沈的白眉祭司。對方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小姑娘,不要怕。我們是來救你的。”

淮漣一動不動,連表情都被法術凝固了。

白眉祭司繼續問道:“你想不想回家?”

淮漣眨了眨眼,對方滿意地點點頭,“我來告訴你,”淮漣睜大眼睛看著他,“王騙了你,你還有家。”一行淚從淮漣眼睛裏流出來。

緊接著一道光芒從祭司指間悠悠亮起,淮漣只感覺自己全身血液都往眉心那一點湧去,白眉祭司低沈的聲音模模糊糊地響起,“心性的迷失,往往就在一剎那間,讓人心為我所控,你必為我所用,你可聽清?”

淮漣暈倒在地,只是那句“你必為我所用”一直徘徊心底。

流煊帶著蝶零趕到白塔之時,十幾個祭司站在大廳,正恭迎他們的到來。白眉祭司朝流煊一彎腰,“王可找到宿主了?”

流煊巡視大廳,並沒有看到想要看到的身影,他面上風平浪靜,心中早已疑慮重重,“大祭司何以如此問孤?”

大祭司連忙道:“王曾說要親自選拔,我等怎敢插手。只是祭司之位關乎民族興衰,不敢袖手旁觀。”他頓了一頓,見流煊未露怒色,繼續說道:“世上宿主難得,吾等也在留意著。不知王心中可有人選?”

流煊轉身朝一直在邊上看著好戲的蝶零挑了挑眉,“孤已有人選。”

蝶零不情不願地站出來,“祭司大人,昨夜你叫我不要多管閑事,不知當了你們的宿主,算不算多管閑事?”

白眉祭司面上不變,“既然是王選的,自然不算多管閑事。”他身後的祭司們卻全都臉色一變,收魂者的出現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走出白塔後,蝶零皺眉,“他們看上去不是大奸大惡之人。”

流煊自顧往前走,隨意地回道:“不要小覷他們。這裏畢竟是流族之宮,他們知道你是我選的宿主,你要多加小心。”蝶零出師不久,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時候,對他的話並沒有放在心上。而流煊不見淮漣身影,心中疑慮更添了一層。

灰暗的光線從大殿一隅悄無聲息地爬在長長的走廊,盡處一盞孤燈只是搖曳,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哢嚓哢嚓的咀嚼聲因此異常清晰地透過冰冷的空氣傳入經過的人的耳朵裏。

流煊一天未見淮漣,心中已經預感不妙。此刻睡不著便走出來透透氣,卻聽到了這毛骨悚然的聲音。他朝那盞孤燈走去,幽綠的光芒下,只見一個綠衣女子正坐在地上,雙手捧著紅色煙霧一點點地咀嚼著。發出的聲音是骨節劇裂的聲音。他無奈搖頭,拍了一下她的肩頭。

正吃得忘乎所以的綠衣女子轉過身,卻是蝶零。她那一身白衣因著綠燈的緣故,染成了碧色。她齒間殘留著些許紅色,襯得燈光慘綠慘綠,流煊蹲下來,與她的眼睛平視,“你怎麽還是改不了吃怨靈的習慣。”

蝶零咽下最後一口,將長嘴葫蘆蓋上,“誰叫你這宮裏冤魂這麽多,與其讓它們在這裏害人,不如給我當零嘴。”

“好吃嗎?”

“不好吃。”蝶零老實承認道。要不是葫蘆塞滿了,她也不想吃它們。

流煊無奈一笑,心情卻低落了下去。不知還要多少亡靈,才能推了這堅不可摧的白塔。

蝶零擡頭看著夜空,正是夏日,繁星滿天的夜空美得如天堂。她只是盯著那朵緋紅的月亮。“我雖不會夜觀星象,但也看出這夜會發生不少事。師叔不用提前準備嗎?”

流煊手指微動,“我恐怕護不了那孩子了。”

蝶零詫異地看著他,“什麽孩子?”

他站起來,“大祭司已經蠢蠢欲動,你聽我一言,不要去與他們鬥。我去找她。”蝶零後來才知曉流煊口中的她是指那個白衣黑發的少女。

蝶零沒有聽流煊的話,她站在長廊檐下,看著白眉祭司一步步朝自己走來。

對方的眉毛雖已經白如雪,容顏卻年輕英俊。加上眼神的陰沈,整個人透著陰柔的冷酷氣質。淮漣暗嘆流族的駐顏術果然名不虛傳。“這宿主,你恐怕當不了了。”他止步廊下,淡淡地說道。

“為什麽?”

“死人怎麽能當宿主。”

流煊步入白塔之時,一聲淒厲地笛音驟然響起。他快步朝著聲音來源走去,白塔此刻空無一人,無數盞長明燈卻一路燃燒而來。大廳裏的燈盞更是擺成數個同心圓。圓心站立著一個白衣黑發的少女,此刻正低垂眉眼獨自吹著長笛。

聽聞腳步聲,她長而嫵媚的眼睛緩緩擡起,紅色燭焰在她眼眸裏默默地燃燒跳躍著。一縷笛音陡然滅了一排的燭燈。

流煊面對她,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淮漣放下長笛,慢慢越過燭燈走向他,“我想回家。”她滿臉殷切地望著他。

流煊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你的家早沒了。”

少女眼眸裏的火焰燃燒得更加旺盛,“你到現在還騙我!你把我抓到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麽?!”

流煊伸出手,“你跟我來。我告訴你。”

月光下,紅色的光點漸漸彌漫出來。白眉祭司朝半空緩緩劃了一個圈。紅點幽幽地飄向那道光圈。

蝶零不禁倒退一步,環顧四周,數十個白袍祭司正默默地看著她。他們到底還是講公平的,沒有以多欺少。

蝶零壓低白色帽子,手伸向自己的小腿間。“小魚,看你的了。”她低聲道。一把魚形小刀赫然握在她有些顫抖的手中。

她雙手合掌,刀尖朝上,正是厚而濕潤的魚唇。一縷白光從魚嘴悠悠蕩漾出來,滑入夜空剎那便幻成了一條巨大的白蛇。對方紅色光圈急速飛轉而來,白蛇張口一咬,哢嚓一聲,無數的怨靈撲飛散去,又重新聚攏。白蛇尾巴一掃,光芒化巨劍,直直地朝著白眉祭司眉間點去。蝶零的白色披風在夜風裏高高揚起,手中的魚形匕首光芒大增,無數條白色光芒幻成小蛇朝著空氣裏的紅點咬去。

白眉祭司伸出兩指,輕輕捏住來勢洶洶的巨劍,一絲血卻從指間緩緩流出。

蝶零趁機一揚手,“去!”怨靈聞血而來,紛紛圍著白眉祭司流血的手指。身後白袍祭司們開始微攏上來。

白眉祭司指尖一顫,甩開了怨靈的糾纏。撲身而來的白色大鳥卻讓他生生倒退了幾步之遠,蝶零的臉出現在他面前,她竟不知何時幻化出一只白色大鳥,正駕馭著它將他壓在了地上。

女子眉一挑,再次暗嘆流族的駐顏之術。面前的白眉祭司因為些許驚嚇,膚色白裏透紅,當真秀色可餐。白眉祭司被蝶零的眼光一掃,頓覺自己被輕薄了。當著眾多屬下的面,跌倒在地更是顏面掃地。他一咬牙,指間光芒一擊,生生折斷了蝶零的大鳥雙翅。

蝶零手中的魚形小刀卻在此刻化成一支筆,大祭司只感覺眉心一涼,一點血印已被點了上去。剩餘的祭司們看得清清楚楚,頓時一驚,那是收魂之筆!

白眉祭司知曉自己已落在下風,若想翻身已是不能,因為此刻他被收魂之筆壓住,自身魂魄正被一點點吸走。他心神一凜,指尖光暈漸漸形成,蝶零往裏一用力,筆尖已深入三分,此刻她好勝心一起,早已將流煊的叮囑忘在腦後。而白眉祭司指尖光暈一閃,卻是朝著那些祭司而去。正欲轉身而逃的白袍祭司們被那光暈所牽引,漸漸朝著蝶零聚攏。

白眉祭司被吸去一魂三魄,忽然嘴角一揚,露出陰涼一笑,“女娃爭強好勝,竟連自己性命也不顧了嗎?”

蝶零尚未來得及反應,只感覺渾身一痛,如同被萬千蟲子同時咬去一塊肉。對方竟心狠手辣到如此!她手一時無力,收魂之筆紮根已深,故而她松手之後依舊留在白眉祭司眉心。但是那其餘的祭司圍著她,手指翻飛,招來無數怨靈。

蝶零倒在地上,原來自己也有被怨靈咬的一天啊。那些怨靈本就積著仇怨,此時又饑腸轆轆,紛紛朝著地上細皮嫩肉的女孩子大快朵頤。蝶零起身欲拿出長嘴葫蘆,卻被一只蒼白的手搶先拿走。正是即將魂飛魄散的白眉祭司,對方眼神陰沈:“今日便給你個教訓!”

流煊拉著淮漣方走出白塔,淮漣忽然停住腳步,拉住了他的袖子,“你要帶我去哪裏?”

流煊轉身,“去見一個漂亮姐姐。”

淮漣搖搖頭,“你又騙我,你是想帶我去那個地方吧。”

流煊微皺眉,“你以為我要帶你去哪裏?”

淮漣嘆道:“他們都告訴我了,我是最好的宿主。”然後她擡頭,繼續說道,“我雖然不知道宿主是什麽,但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流煊無奈,“他們的話你都信,你怎麽不信我的話呢?”

淮漣有些茫然,“那我應該信你嗎?”

流煊拉著她繼續走,“等你見了那位姐姐,你就知道了。”

淮漣依舊不肯走,她抱住一旁的柱子,“我哪裏也不去。我寧願當他們的宿主,也不要跟你走。”

流煊彎下腰,心平氣和地勸道:“他們不是什麽好人。你再不乖,我就護不了你了。”

淮漣看著他,“為什麽要保護我?”

流煊一楞,“我想保護一個人,從來不需要理由。”

他要保護她,竟然是如此理所當然的一件事。淮漣傻傻地看著他,“以前也有個人說他要保護我,可是後來他廢了我的武功,又把我一個人丟在江湖不管不問。現在,我是不會相信了的。”

流煊又皺眉,“我跟那個人不一樣。”

淮漣只是搖頭。因為淮漣一直不肯走,又拖住了流煊的袖子。流煊終於看出了些許端倪,“淮漣,你被大祭司控制了。”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什麽控制?”流煊頭一疼,這幻術真是了得。

不知過了多久,淮漣慢慢說道:“你在擔心什麽?”

流煊擡頭看了看長廊另一端,隔著大殿,他不知道對面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心底已經有了些不安。淮漣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又問了一次:“你在擔心什麽?”

流煊心頭一跳,他拉著她的手,開始狂奔向長廊盡頭。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態。

等他們趕到的時候,數十個白袍祭司齊刷刷地跪在地上。他們面前躺著剛剛死去的白眉祭司。緋紅的月色照在他們身上,空氣裏到處是紅霧與血氣。流煊越過他們,一把孤零零地魚形小刀被丟棄在地上,而白色披風下躺著閉目的蝶零。

流煊彎下腰,試圖扶起她。蝶零睜開眼,呼出一口氣:“別。”她只說了這個字,便閉上了眼睛。流煊拍了拍她的臉,卻沾了滿手的鮮血。他眼神一沈,將披風掀開,身旁的淮漣尖叫一聲,女子的肉身早已被啃得七零八落,幾乎只剩骨架。

“蝶零?”流煊低低叫了她一聲,她眼睫微動,但始終沒睜開眼。

淮漣蹲下身,“她怎麽了?”

流煊方才想到還有個淮漣,他的心沈沈往下墜,他竟連一個也保護不了。他看著她的眼神如此沈痛,竟讓淮漣心底一顫。

流煊重新將披風覆上蝶零身上,然後轉過身,“孤會厚葬大祭司的。”

那數十個祭司叩地齊呼:“大祭司遺願,一日不選出新祭司,一日不準下葬。”

流煊呼出一口氣,“孤的宿主為你們所殺,新的祭司一旦確定,你們不得入流族之宮半步!”

祭司們面面相覷,最終俯身謝恩。

淮漣一動不動地看著死去的蝶零,她尚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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