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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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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姐姐的內室,聶清麟想了想問單嬤嬤:“太傅在忙些什麽,中午可是會回來一同用膳?”

單嬤嬤便是老實答道:“京城邱相派了人過來,大約是要忙上一陣子。”

聶清麟邁步又向前走了幾步,突然頓住了腳,緩步走向行宮的前廳,與正走進來的休屠宏走了個頂頭碰。

休屠宏見她直直走過來,微楞了一下,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

只這意味深長的一眼,聶清麟便是斷定他是那個過話兒給姐姐的人。葛大人既然祭出了這最後的殺手鐧,那麽該是如何出牌才會達到最大的殺傷力呢?

她現在可以斷定,京城突然派人過來是為何事了。若是高坐在龍椅上的是個女兒身,一石激起的絕對是層出不窮的狂風惡浪。

如果猜得不錯,那麽葛大人演繹的版本,該是太傅早已心知十四皇子為女子,故意扶持女帝取而代之,又是早已經與那女兒身的皇帝霍亂宮闈……

此番言論若是流傳民間,下至黎庶,上至公卿都是會被震動,太傅此時再登基,便是名不正言不順,就算是使出屠戮的雷霆手段,恐怕也是引來千古的罵名。

若真是這樣,太傅又該如何?

在她看來倒是有個最簡單的法子——便是皇帝與帝姬永安公主兄妹連心,一起長逝,又或者皇帝駕崩,公主悲痛不已長伴青燈,永世不嫁。總之衛冷侯不能再與永安公主有任何的瓜葛,不然群臣望向將來新帝身旁的那位與先帝模樣如出一轍的皇後時,這番謠言便是永遠不會消散,如鯁在喉,刺激著每一個心懷大魏故國的臣子的心。

身為上位這總是要兩相權衡,這個選擇……其實不難。

那天夜色如墨,直到深夜,太傅才回轉了過來,當他輕輕踱進內室裏時,才發覺佳人並未入眠,而是穿著輕便的薄綢睡衣坐在窗前。

“怎麽還未入睡?”太傅皺眉問道。

聶清麟笑了笑說:“等著太傅歸來。”說完這一句,便是再也無話。值夜的侍女送入一盞挑亮的宮燈放在窗前的書案上,借著燈光望向太傅,可以看到男人的五官在昏暗的燈光下更顯深邃。就算處理完公事已經是深夜,可是那張臉也毫無倦怠疲憊的神色。

那是一張英俊的面容是不容錯辨的野心,意欲大展宏圖的躊躇滿志。這樣的男人絕不會成為話本子裏的那些整日為了情愛而神魂顛倒輾轉反側的書生,就算是有幾許真情又會是怎樣?通往權力龍座的路上有太多超脫男女之愛的刺激驚險了,若是嘗過了,那麽所謂的情愛不過不是一杯清談的香茶,味道的確不錯但終是抵不過烈酒的香醇……

衛冷侯自然也發覺了聶清麟的異常。今日邵陽公主與聶清麟說的那番話,雖然是內室之中,二人相處所說,可是老早便有人將要緊的原封不動地告訴了他。

所以太傅也懶得繞圈子,便是徑直說道:“窮途末路的賊首最後施展的黔驢技窮而已,公主不必為此擔憂。”

聶清麟聞言,秀眉微垂:“倒也不什麽難解決的,只盼太傅憐惜,為本宮尋個好去處,避開那些紛擾便得了。”

話音未落,自己的胳膊便被太傅一把握住:“公主此言何意?”

聶清麟擡眼望向男人,那張英俊的臉此時竟然是看不出喜怒,只是目光冰冷地望向自己。

聶清麟並未說話,只是定定回望太傅。

自己已經是從善如流,給了太傅寬敞的臺階,便是只當那些娶為正妻,入主後宮的話都未說過,豈不是美哉,她這般善解人意,太傅為何還不見好便收,從善如流呢?

過了好一會,太傅才慢慢說道:“最近,本侯帶著公主一路游山玩水,很是暢快,可是最近京城流行口鼻喉病,公主本就玩得乏累,若是回轉了京城,恐怕對咽喉有些不爽利。倒是不如先去行宮小住一段時日,行宮的秋菜瓜果都是新鮮的,公主不是很愛那裏的飲食嗎?調養一段時間也是好的……”

太傅大人真是英明,不大一會便是想通了,最近口鼻喉病當真盛行,聶清麟只覺得自己的喉嚨一陣隱隱的發緊。行宮?恐怕此後要住上漫長的一段時間了……

京城謠言驟起,政局橫生波瀾。太傅也是收起了玩樂的心思,當王爺接走了邵陽公主母女後,很快便啟程直接奔赴行宮。

當將她送入行宮後,不久京城中傳言皇帝身體愈發不好起來,似乎隨時有龍禦歸天的可能。

與太傅這一別,竟是一個月有餘。這日聶清麟正閑坐在宮中,看著院中蕭索的樹枝楞神時,突然京城來人求見。當聽到是邱明硯來求見時,聶清麟便是微微一楞:若是求見皇帝,還有情可言,可是身為臣子,千裏迢迢來見公主是何道理?

不知為何,聶清麟心裏微微一沈。

再見邱相國,永安公主立刻發現,這大好的青年驟然清減了許多,額頭那顆朱砂也不似以前那般的鮮艷欲滴了。

當邱相國看到公主在單嬤嬤的攙扶下慢慢走進客廳時,連忙下跪,額頭碰地,施以重禮。這番行事,自然是有一份他心知的愧疚在裏面,卻是不好直言,唯有磕頭謝罪。

聶清麟慢條斯理地輕啟朱唇道:“國相為何來到行宮?所為何事?”

邱明硯擡頭望向永安公主,竟是一臉的蒼白憔悴:“公主,太傅失蹤了。”

此言一出,竟是滿室的寂靜,倒是聶清麟身後的單嬤嬤沈不住氣了,怒瞪雙眼道:“邱明硯,你胡說些個甚麽?”

其實邱明硯所言並非誑語。

這事情的原委,卻還要從衛家的海運說起。

衛家世代海運,經營得甚是龐大。南海一個小島,這座小島三面懸崖,一面是天然的背風港口,距離魏朝海岸有三天之遙距離。五十年前,衛家發現了這個小島,便是一點點建造了碼頭和防禦設施,改造成衛家的海上補給轉折休憩之所。

那衛雲志送走了哥哥後,便回轉到海上運營貨船,其中有大部分是將是來到這南海的小島上清點貨運,補給水糧。

那日,他正在清點碼頭,突然有人向衛雲志匯報遠處發現有船。衛雲志登上瞭望塔,看到遠處有幾個黑點,可能是路過的船隊。以前的話衛雲志不會在意,小島地理位置優越,經常有船隊經過。而且衛家世代經商,對附近海域的海盜都熟悉的很,紅胡子,杜棒槌,馬大炮是最大的三夥海盜。衛家每月都會上例貢,尤其是哥哥衛冷侯當上魏朝太傅後,這幾夥海盜再不敢惹自家船隊。不過最近突然冒出一夥叫血紅會的海盜,殺人越貨,手段殘忍。紅胡子不滿他們壞了海上的規矩,結果一場大戰,紅胡子居然全軍覆沒。

這也讓在海上討飯糊口的眾家商隊心生警惕。

這一次,衛雲志便是直覺著這可能是沖著衛家和自己來的。黑點慢慢變大,是六艘雙桅翹首大船,船首都裝著十幾米長的尖尖的撞角,船頭掛著旗幟,黑底子上畫著一把血淋淋的長刀,果然是血紅會的船。衛雲志連忙命令所有水手拿起武器登上防禦墻做好戰鬥準備。

待大船駛近,高聲喝道:“血紅會的兄弟們到訪我們衛家碼頭,可是有需要幫忙的?在下衛雲志,最喜結交英雄好漢。如果有需要,但請開口。”

一艘大船上站出一雄壯漢子,冷冷說道:“衛家兄弟果然好客,在下想借汝大好頭顱一用,想來必不讓我失望。”說完,就下令攻擊。大船上箭如流星,紛紛射向衛家水手,幾個水手躲閃不及,被射倒在地。

衛雲志低頭躲過幾支射向自己的箭,下令還擊。一時間,防禦墻和大船間下起了箭雨。雙方都沒有重型設施,只靠弓箭奈何對方不得,打了一個下午各有損失。

衛家護隊海上經驗豐富,可是對方根本不像是一般的烏合之眾,轉舵攻擊俱是經驗老道,如同水上老兵一般。

衛雲志心道不好,如果讓這群海盜上了島,依著他們往日裏的做派,島上的婦孺老幼都是逃不得一個“死”字!

為今之計,便是死守島嶼,等待增援。於是便是精選了五名屬下,入夜後,五個人從碼頭爬到崖頂,在大石上系上繩子,四個人順繩而下,到了崖底,躍入水中,另一個人收好繩索回到碼頭。

原來這處懸崖下面藏著一艘快船,備有密封好的食物飲水。船上放著石頭,將小船壓到水中,外人根本無法發現。四個人合力將石頭從船上推到海裏,小船浮了上來,於是幾個人爬上了快船,消失在夜色之中。

當他們突破重重封鎖終於上了陸岸時,五個人也是在箭雨中喪生了三個。因為都是自家的老夥計,一直跟隨弟弟衛冷侯,所以去了太傅府時,管家也是認得的。

二人面見太傅跪地後一邊痛哭一邊說明經過,最後說道:“二少爺怕是堅持不了多久,還請大少爺速速搭救”。衛冷侯兄弟情深,簡單交代一下政務,親自帶著一隊在南疆經過海戰的黑旗軍就出發,可是這一去,便是再無音訊。

當邱明硯帶著人親自去搜尋的時候,只看到那座南島已經成了一座無人的空島,只有一具具被殺戮的屍首,竟是沒有一個活口,可是也沒有看到太傅與他二弟的身影。算一算,太傅竟然已經失蹤了足有十多日了,邱明硯借口太傅操練兵馬,巡防邊城,暫時隱瞞了下來。可是下去終不是辦法。朝堂不可一直空虛,為今之計,只有先請皇帝出面,穩定一下朝綱。

當邱明硯講述完這一切後,略微擡頭,便發現公主的臉已經是蒼白一片。她久久不語,突然問道:“太傅暈船。為何會親自出海?”

邱明硯眉頭緊鎖:“臣當時不在,並不知這內裏的詳情,如若知道,定然阻攔,絕不會叫太傅以身犯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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