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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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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不知那老頭的腹誹,他只知道,那一句“短命之相”聽得尤為刺耳。但是那老頭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些本事,他隱隱覺得那一句句都是一語中的。

可不是個短命之相?待到自己顛覆朝綱的那一天,難道真是這小兒的命喪之時?

想到自己的雙手將染上那小兒的點點熱血,太傅覺得這心裏有種陌生的情緒在醞釀。

回宮後的路上,太傅並沒有再上馬車,而是拽了匹侍衛的駿馬,一路走在馬車的前面。路上的顛簸自不必說,少了男人在車裏,小皇帝終於可以盡情地翻來撞去了。

跑了一會,太傅自己慢慢放慢了速度,想他衛冷侯,堂堂大魏的太傅,雄霸在這朝堂之上,若是想留下一個稚口小兒的性命,有哪個閻王敢要他的性命?

倒是那龍珠子自己不爭氣,方才抱他過泥潭時發現,那體重似乎並沒有增加多少,前段日子一場寒熱便要了半條性命,還是要細細地補一補才好……

回宮的第二天,聶清麟睡得正熟,突然寢宮外面傳來低低的人語聲,聶清麟懶懶地起身。一問才知內務府又送補品來了。

這次那百年的人參像秋天的白菜一樣成堆,熬制得上好的阿膠也摞成了高高一摞。還有一些不知名的補品安置在大大小小名貴的盒子裏,安巧兒問內侍監這是抽的哪門子風。內侍監老實回答是太傅的諭旨,要皇上細細地補一補……

聶清麟看著這成堆的補品暗自發愁,覺得太傅大人又是殺人不見血!

這幾天京城的城門口甚是熱鬧,隨著賞燈節的臨近,各路藩王和朝廷大員的家眷也紛紛進京了,所以這城門時不時便有豪華的車隊進來。

禮部原以為安西王當初挑頭抗命,這進京的家眷不會太多,所以準備得也簡單了些。沒成想平西一役後,連那久不進京的七八十歲的老藩王都爭先恐後地派著兒孫趕來了。

這一時間多了這麽多貴客,又有點措手不及,連忙調派人手加緊準備。

到了賞燈節的那天,十裏長街掛滿了各色的燈籠。宮中的禦花園也是張燈結彩,一大早便有太監給皇帝送來了已經糊好燈面兒的迷燈,讓皇帝親自題寫燈謎,與其他皇族家眷的燈謎掛在禦花園的長廊下,供大家游園時賞玩。

聶清麟提起筆來想了想,提腕回轉,幾下便將迷燈提好。因為猜中了的人可以到出燈謎的人那討賞,聶清麟又想了想,在落款那兒寫上了一個子虛烏有的名字——軒瑞。

不能怪她小氣,要知道她可以算是大魏有史以來最寒酸的皇帝了,雖然內侍府早已經送來了封著紅封的賞銀,但要是猜出燈謎來討賞的人身份尊貴,自己又拿不出趁手的東西,豈不是白白貽笑大方?還是低調些保險。

寫完了,她便讓小太監將墨跡幹了的彩燈提走了。

這時,安巧兒也備好了今兒要穿的行頭。因為是皇族的家宴,所以準備的也是便服。一身明黃色的錦緞上是滾著白色的貂絨。搭配上黃金鑲嵌了明珠的頭冠,倒也玉樹臨風。

從早上開始,各地的家眷們就開始進宮了,午宴在泰仁殿舉行。

因為是家宴,太傅大人並沒有出席,讓聶清麟那一幹盛裝出席的唐姐妹們很失望。

在答覆了不知道第幾個皇嫂拐彎抹角地詢問太傅是否會進宮的問題後,聶清麟很想表示,太傅大人的妾室親戚也很多,家裏的來往估計比她這個皇帝還要繁覆,實在是抽不開身是多麽正常的事情啊。

當用完了午膳後,便是下午的游園時間,禦花園裏到處是不見明火的暖盆,雖是室外,卻不會感到陣陣寒意。因為家眷裏皇族皇子和小公主不在少數,活動安排也頗為新穎,套圈、投箸入瓶,要有戲臺子上賣力表演的戲子們,都務求讓眾位親眷賓至如歸。

按理說,這游園會的主角是皇帝,但是今年的賞燈節,皇帝是備受冷落。在問過太傅大人不會來後,便再無人過來與她施禮說話。

倒是那平川王的兒子,小皇叔聶忠天真無邪,因為之前與小皇帝在寢宮玩耍過,便主動跑到皇帝近前,嘰嘰喳喳地講著自己方才又玩了什麽新奇的玩意兒。

終於到了華燈初上之時,整個宮內的彩燈都被宮人們點亮,最後亮起的,便是那盞高二十餘丈的頭燈。當燈光點亮時,就算不是第一次看這皇家頭燈的人也會忍不住哇的驚嘆一聲。

就在宮中被七彩的燈光點亮時,衛太傅悄悄地進了宮。

太傅府今日熱鬧異常。厚重的門檻差點被紛至沓來的人們踏平,家中的妾室們也是盛裝打扮,要討冷落了她們許久的太傅的歡心。

可是被一群嬌俏迷人的解語花包圍著,太傅卻半點興致都提不起來。

他少年得志,當年十八歲便高中狀元,一舉成名。如今算起來二十有八,整整十年為官,他一步步地站到了大魏的朝堂之上,與天子並駕齊驅,這是任何一個男人都羨慕不來的機遇,可是高處不勝寒,待到他站到了最高處時,會有什麽樣的人才配站在他的身邊與之為伴呢?

不知為何,他又想起了那張沈靜明媚的小臉。不禁啞然失笑,任何人都可以,但是絕不會是他。

太傅不是不清楚:自己對小兒的那點子旖旎的想法,是端不到臺面之上的,只能是閑暇之餘,拿出來獨自賞玩而已,更何況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倒是替他免了糾結思量的麻煩,如今雖然藩王之亂暫告一段落,但南疆蠻夷,北方的匈奴哪一個不是他更該操心的事情?不可認真,不可認真……

飲完了酒後,年少得志的太傅大人心中忽然又是一陣煩悶,便坐上馬車,在京城裏繞了幾圈後吩咐入宮,悄悄地從宮中的偏門進來了。

因為那些貴人家眷們都去看頭燈點亮,長廊裏除了值守的太監寂靜無人,太傅閑來無事,逐個去看那掛起的迷燈。

突然一盞迷燈引起了他的註意,那是糊成貓頭的一盞迷燈,他之前曾在皇帝的寢宮見過,那小兒別出心裁,非要以自己的愛貓絨球做模板,讓手下的太監弄出這麽個若貓似虎的拙劣玩意。

太傅走到近前,只見那迷燈上的字甚是清秀又透著十足的力道,這倒是讓他有些意外,沒想到那小廢物的字居然不輸修習幾十年的書法大家,就是那落款的名字陌生些……想了想,就為那龍珠子的小氣感到可笑。

再去看那上面題寫的燈謎:“天地阻隔兩茫茫,淚聚成光寄蒼穹,聞聲難覓身後影,火樹銀花一場空。”

謎底倒是不難猜,可是那每一句裏背後的悲涼,居然又讓衛冷侯想起那個算命先生之言。

他伸出長臂,摘下了那盞燈籠,提著讓往前殿走去。還沒行至殿前,就看到了那道明黃的身影上了殿旁的牌樓,孤零零地站在牌樓上,仰著那光潔的小臉,出神地看那伴著轟鳴巨響滿天散開的煙花。

太傅輕輕地上了牌樓,揮臂讓安巧兒等人退下,靜靜地站在了小皇帝的身後。

聶清麟卻不知情,定定地看著那五彩多變的滿天銀花,嘆息著說:“巧兒,為何這般美好,都是轉瞬即逝呢?”

說著完了,卻不見巧兒回答,她轉過身來,才發現身後立著高大的身影,竟是太傅大人,頓時哂笑了一下:“太傅大人,您……怎麽來了?”

天上的光亮,閃爍倒映在男人的臉上,讓男人的五官愈加深邃,晃得看不清他那雙鳳眼裏此時流動的光。

“微臣是來向皇上討賞的。”說著他舉了舉手裏的貓頭迷燈。

聶清麟暗自叫苦,沒想到妖蛟太傅大人會在這晚突然進宮,而且還找到了自己的迷燈,這真是找晦氣的至高境界了。

孤家寡人窮皇上只能將小手交叉進自己的衣袖裏,頗為無奈地笑道:“太傅大人府中應該是什麽都不缺,不知太傅是想從朕這討得什麽?”

太傅沒有回答,隨著煙花的消散,臉上的陰影愈發濃重。

他突然伸手拉住了皇帝,一把將她扯進了牌樓的房間裏,在一片再次升空的亮光裏,狠狠地銜住了他渴望許久的柔嫩嬌唇,將小兒的驚呼伴著蜜棗的香甜盡數吞下……

宮中的眾人都沈浸在滿天亮似星鬥的喜悅裏,未曾發現,就在不遠處的閣樓上,一個顫抖的嬌小身影被高大的男人牢牢地困在墻壁與胸膛之間,只能被動無助地接受著比火還熾熱的唇舌的洗禮。

當著令人窒息的一吻終於結束後,聶清麟輕喘著聽男人在自己的耳旁低沈地說道:“你不會是我轉瞬即逝的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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