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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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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神似背後蹊蹺的隱情,真是讓太傅大人陰雲密布、翻江倒海。

偏那挑起了事端的,跟個沒事兒的人似的,穿著自己的貼身衣物,坐在桌邊斯條慢理地吃著飯。

寬大的內衫愈發襯得小人兒嬌小玲瓏,一副綿軟可口的模樣……

那一刻,看著那咀嚼著食物的小口,衛冷侯只覺得密林子裏的那股子邪氣又翻湧上了,趁著還沒幹出讓自己後悔的事前,他便沈著臉騰地起身走了出去。

等到出了房間,劉總管連忙迎了過來,低聲問:“太傅是要去四夫人的房間嗎?”

等了半天卻不見太傅回答,微擡頭一看,卻發現太傅的臉上一片猙獰,殺氣陣陣……

這樣的表情……劉總管是見過的,記得更是刻骨銘心。

太傅上次露出這樣的表情是什麽時候來著?想起來了,是衛冷侯犒勞安撫了邊縣將士那會兒,滿滿一縣城的百姓,都爭搶著出來看這畫上仙人一般的大人,當時的衛督軍,站在高臺上對全縣的百姓說,此次朝廷興兵,管保叫他們以後的生活無虞,再不用擔驚受怕。

衛督軍訓完話,前腳剛走,後腳這一個繁華的邊縣就被偷襲的匈奴一夜之間燒殺得一人不剩。

那時候,聞訊折返回來的太傅大人站在一地的焦炭狼藉裏,看著那一具具的婦孺稚兒的屍體,露出的便是現在這滿臉肅殺的表情。

當時他身為督軍,本無出兵將令,卻饒過了當時統軍的大帥,擅自帶著自願跟隨的五百輕騎兵,每人身上只帶了兩日的幹糧,千裏奔襲,趟過了大河,橫穿了連當地人都不敢涉足的死亡沙漠,從不可能的角度,出其不意繞到了當時匈奴元帥的大營的背後,匈奴毫無防備,後方空虛,夜裏一舉閃電偷襲成功,斬了那元帥的首級,又連夜回轉,將賊首高掛在邊縣已經變得殘垣斷壁的城門之上,祭奠了這滿城枉死的冤靈。

那一役,嚇破了敵膽,也讓衛冷侯的聲名大振,滿朝的文武這才知曉,原來那滿腹經綸的狀元郎,居然是個能一夫當關的能人武將!

這段往事,劉總管之所以知道的這麽清楚,是因為他是太傅當年督軍從邊關帶回來的。原來他是個宮內禁軍的小統領,後來因為治軍過嚴,得罪了榮尚書的親侄子,被罷免充了軍。

當年在沙場上,要不是衛太傅出手相救,自己差點被亂箭射死,但是一條手筋還是被挑斷了,再使不上氣力,從此落下了殘疾。

幸好太傅大人不嫌棄他成了殘廢,念及他以前作戰的勇猛,又有些統領事務的才幹,帶入府中做了總管。他也是銘記太傅的恩情,只當成自己的命是太傅的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將府宅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條。

可這太傅府衙之內,一派祥和,為何太傅卻又露出了如此震怒的表情?

劉總管的表情頓時也變得淩然,束手垂立,屏息凝神地等著太傅的吩咐,心裏想到:一定是有大事發生!

只是打死劉總管,他也想不到,如今失守的是太傅的男兒真我自尊,熊熊大火已經將城門口燒得是外焦裏嫩。

惹下這場大禍的,也不用千裏奔襲去取首級,便正在太傅的房間裏,躺在被窩裏嬌憨地打著滾兒,睡得正甜呢!

怎麽突然對那個小廢物生出了這等荒誕的念頭?

太傅那一刻立在院中,各種念頭都在心裏湧動,理智告訴他,解決麻煩最佳的法子就是一個字——殺!

可腳卻像是長了根兒似的,怎麽也挪不動了。

醞釀了半響,平衡了利弊,太傅終於收起了滿臉的殺氣,閉著眼沈默了一會,開口說道:“明兒個,你親自準備馬車,早早的把我屋子裏的那個人送進宮裏,再告訴阮公公一聲,皇上身子不爽利,以後就不用上早朝了……走,去四夫人那。”

劉總管趕緊低頭應下,然後從荷包裏套出那碧玉,小聲說:“方才四夫人打賞了小的……”

太傅的腳步沒有停下,冷笑著道:“香兒倒是個會鉆營的,頗有家兄風采……她依然要給,你就收下吧。不過她要你做什麽,可要悠著點……”

劉總管連忙低聲說:“謝太傅,小的心裏有分寸。”

而衛太傅沒有回頭,進了新納妾室的房間。

按理說,該是春宵一刻,錦浪翻滾的銷魂時刻,可是衛冷侯再看著自己親選的新婦,真是再沒有一處順眼的地方了。

下巴尖得討厭,那身段單薄得失了福氣,胭脂的味道有些嗆人,皮膚看著甚好,卻怎麽也不如在林中摸到的軟膩順滑……

這麽食之無味地例行了一番,太傅起身便著衣出去了。

那尚雲香的臉上紅潮未褪,原指望著太傅大人能攬著自己入眠,沒成想,夫君竟然起身便要離開了。

她雖是沒有經驗的,也體會到了太傅大人方才的興味闌珊,自詡是個美人的她頓時心裏有些慌神兒。

於是一臉惶恐,連忙起身問道:“太傅這是要去哪?是香兒做錯了什麽?”

衛冷侯臉色如常,語氣平和地說:“香兒甚好,只是本侯還有些要事去書房處理,你且安睡下來,明兒我會讓總管給你送些補身子的羹湯來。”

說完便離開了尚雲香的睡房,一個人回了書房。

尚雲香看著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心裏一下子空落落的。

當初哥哥提出讓自己嫁給衛冷遙做妾時,自己只是猶豫了一夜,便點頭同意了。除了奢望著有朝一日成為那六宮之主外,想到衛侯出眾的相貌,更是讓尚雲香心動。

原來還設想著進了府裏憑著自己的姿色一朝得寵,沒成想,這一夜的功夫似乎就是恩寵不再了……說到底,太傅應該還是喜歡自己那庶出的姐姐詩文才情,可恨自己女紅琴藝樣樣精通,偏偏詩詞歌賦上欠了些火候,只能日後多下些功夫,露出些個文采討得太傅歡心。

這邊尚雲香立下了女狀元的志向,那邊聶清麟也歡喜得緊。

在太傅府睡了一宿,原想著第二天還要跟太傅同車進宮甚是遭罪,沒成想第二日太傅便不見了蹤影,待到自己被一對車馬送回了宮中,又被告知,打今兒起不用上早朝了,也不用去上書房了。

聶清麟有些愕然,待到每日進膳,那個高大的身影沒有再出現在自己的寢宮時,又松了口氣。細細想來也甚是滿意,覺得自己的日子總算是要輕快些了,便一個人躲在宮裏,磨著安巧兒弄些可口的零嘴,翻著內務府監新送來的才子佳人的冊子,優哉游哉地消磨了起來。

不過鬧騰了一宿,第二天小皇帝還沒有上早朝,朝堂上頓時開了鍋。待到過了三日,還不見皇帝的蹤影,大臣們個個都是心裏畫魂兒了起來。

當初太傅宮變實行的是他拿手的“閃電”出擊,宮裏血光沖天,可卻止步於宮門之內,宮門外的說法一律是先皇駕崩。

市井謠傳甚多,但是史書裏正經記載的卻是魏明帝因惡疾駕崩,順情順理。群臣們也就是心知肚明,誰也不敢也不能往外說而已。

但是雖然衛冷侯當機立斷宰了幾個出頭鳥,立下了威信,但是忠於大魏的頑固不化的老臣還是有的。

於是這第四日,朝堂上便熱鬧了起來。

領頭的是翰林院的老學究吳景林大人,此老為人耿直,算起來還是當今聖上聶清麟在書房開蒙的夫子。

宮變那些日子,老人家氣急攻心,病倒了在了府裏,今兒好不容易見了起色,偏趕上這檔子事,聽聞了前幾天夜裏太傅率領部下闖進皇宮,劫掠了皇上的事情後,老頭兒將雪白的喪服套在了朝服裏,一個人舉著奏折就對著那朝堂上空著的龍椅下跪,狠狠參了衛太傅一本。

衛冷侯坐在蛟龍椅上,正漫不經心地揉著脖子,這幾夜,他一直通曉在書房研究的平西地勢,昨兒個天微亮了才在軟榻上囫圇了一覺,脖子似乎不大爽利。

待到吳景林那骨頭上氣不接下氣地把自己的滔天罪狀宣讀完畢後,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吳閣老,本侯看你是病得不輕啊,本侯既然是受先皇的委托,承擔著教導幼帝的職責,自然是盡心盡力。

本朝高祖是馬背上的天下,一向有尚武之風,聖上白天要研習功課,沒有閑暇,趁著晚上空閑,練一練這馬背上的功夫有甚錯處?值得吳閣老您穿著喪服在朝堂上胡攪蠻纏?”

吳景林稀稀落落的山羊胡氣得翹起了老高:“那天夜裏長街的動靜,在場的哪一個大臣沒聽見?寒冬深夜,皇上倒是怎麽個尚武心切,非要深夜跟你們這幫子醉漢騎馬?聖上若是康健,為何這幾日一直不來早朝?今天老臣我拼死也要見皇上一面,如若哪個賊子存心扣著皇上,老臣我豁出去,也要闖一闖這皇宮的大門!”

說完瘦骨嶙峋的老頭,扯開了朝服的袍子,穿著一身麻衣就開始往外跑。還沒跑幾步,邊被兩個侍衛高高架起,蹬著細瘦的腿兒,一路喝罵著被架出了午門。

阮公公立在一邊,心說:“這個吳閣老,好好的不在家養病,偏鬧這麽一出,真是不給自己的兒女積福啊!”

沒成想太傅的心思卻讓人費解,輕描淡寫地說,這吳閣老朝堂失態,罰他在府裏閉門思過,又罰奉三個月後,就再也沒有什麽雷霆手段了。

下了朝堂時,魯豫達跟在太傅的身側不解地問:“太傅,那老兒這麽不開面兒,怎的不一刀剁了他?”

太傅揉著脖子坐在上書房的椅子上,說道:“百無一用是書生,但是架不住又臭又硬的書生,吳閣老在朝中清譽甚佳,原先也是不得先帝寵愛的,但是那忠心倒是十足的真。

這樣本來就掛著閑職的,快要歸隱的老骨頭,也鬧不出什麽大風浪,殺了他,倒是成全了他的赤膽忠心的美名,本侯反而在全天下的讀書人心裏失了分量。”

魯豫達一聽,頓時豁然開朗,心裏又敬佩了他的太傅大人幾分。

這樣能文能武,運籌帷幄的英偉人物,他不坐天下誰能坐?那個瘦雞崽子的皇帝嗎?

還什麽通讀經史的大儒?連這點都看不開,真是白白活了這麽大的年歲。

可是魯豫達不知,他心中的這個英偉人物,心情其實是大大的不好。

那日夜裏,他猛然警醒,便立下了少見那小廢物的心思。

沒成想,癮頭還沒有卸下,這幾日一直躲在寢宮混吃混喝的小混蛋,卻給自己惹來了這些個風雨。

馬上就要舉兵平西了,朝臣之心不能不安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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