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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不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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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彎曲曲的小徑,一直通向碧樹叢中。地上鋪著泛紅的石磚,拼成“吉祥如意““年年有餘““事事平安“的紋路。

扶雲小築。

高大的泡桐樹開了花,大片的葉子配上有些笨拙的碩大花朵,碧綠中托著潔白的花瓣,說不出的和諧自然。大門推開,正在扶雲小築做客的女眷們,停了說笑之聲,訝異的側過頭,看向來客。

只見厲瑚瑛的兩個貼身侍婢一前一後,居中的那位穿著素樸,只一件尋常的青色衣衫,腰間系著鵝黃絲絳,看相貌身材,大約十七八歲,面容稚嫩,眼神天真。

“瑚瑛妹妹,這位莫非是你心心念念的,在問心城結交的舊日小姐妹?”

“看來一定是了!”

眾女眷湊趣的笑了,“這麽漂亮的妹妹,還不與我們介紹介紹!”

厲瑚瑛面容如冰雪,旁人說什麽,她仿佛沒有聽見,眼中只剩下春熙一人。

緩緩的站起來,她第一次笑了,全然不顧其他人的驚訝,提著裙角就快步走過來。

春熙本是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打算說完就走的。

作為客人恭祝的祝福話,作為朋友的歡喜和高興,作為大夫的囑咐和飲食禁忌之類,一時半刻說不完。更希望在相對安靜的場合說。眼下,她露出符合社交場合的微笑,落落大方。

按常理,按規矩,不,通常情況下,這個時候厲瑚瑛作為主人,向眾多來賀喜的女眷介紹一下春熙,介紹完了,再客套敷衍幾句,喝茶送客即可。

在場的女眷大約十多位,也不因為和厲瑚瑛交好,才過來看望的,完全是沖著神崎世家啊。

誰也沒想到厲瑚瑛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面帶微笑,牽著春熙的手繞過宴客的花廳,直接走到後院去了。一聲招呼也沒打!

把女眷們當成空氣!

眾女面面相覷,還維持原狀坐了片刻,倒不是她們心理素質強大,如此無視都能忍耐,而是根本沒意識到,好端端的被丟開了!

天底下竟然有人無禮到這種程度!

而她們遭遇了!

無仇無怨的,她們的臉啪啪挨了一頓打!

離開浮雲小築的時候,手還在不停的顫抖。

陪嫁的丫鬟們連連致歉,可幾個丫鬟的話哪裏能抵消這恥辱?誰能不記恨於心?憤憤的甩袖而去!各個在心中暗罵,並且發誓,再也不來了!厲瑚瑛一個滿頭白發,半點青春少女的姿色也沒有,就她,嫁到神崎世家又如何?註定是失寵的貨色!

聽說那寒澈在外給自己找了個紅顏知己,待那位紅顏知己進門,再生下大胖小子,看她還怎麽囂張!

“哎,姑娘又得罪人了!”

“算了,這些人不成事,有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物,得罪就得罪了吧。”

有一句話沒有說,以厲瑚瑛的脾性,來神崎世家三年多了,才得罪幾個後院的女眷,算什麽呀?

“姑娘算好脾氣了,這些天一直忍著,話說她們天天來,到底是來湊趣,還是無聊?正好鬧這一場,以後徹底清凈了!”

不提幾個陪嫁丫鬟的嘀咕,厲瑚瑛牽著春熙的手,漫步在花間。

浮雲小築,是神崎世家專門為她修建的,原先是要覆原她在問心城的閨閣秀樓,後來厲瑚瑛拒絕,表示不用。她拿出圖紙,表示要按圖紙修建。

圖紙哪裏來的呢,閑談時厲瑚瑛問春熙喜歡住什麽樣的住所?春熙也是一時喝多了,笑道“惜花祠就挺不錯,不過若是按我的喜好啊,我喜歡這樣這樣……”

大筆一揮,畫了粗陋的幾張圖紙。也不過院落和院落之間,是不是需要錯落有致,更不管各色花是不是雜亂無章,總之,她喜歡的元素都添加進去。

如今,這些圖紙被落到實處。

神崎世家,光是研究這些圖紙就花了整整三個月,因為上面的每一種因素都不能缺少,如何全部實現?在調換了幾處位置,使之變得更和諧之後,才最終定稿。

春熙如今走進浮雲小築,就恍惚做夢一般。

垂花門,不是一般的門,高高的拱形門,兩邊爬滿了粉色、紫色的薔薇玫瑰。除了新鮮的,盛放的花朵外,還有素色的綢子紮在上面,時不時的隨風飄舞。

浪漫嗎?

就問你浪漫不浪漫!

春熙腳底下差點一個趔趄,立刻回想在虛宸界看到的幾個婚禮報道——貌似豪華婚禮套餐,都有這種拱形花門?

秋千架,素白的花枝高高低低的,纏繞素白玉石建造的涼亭上。琴臺,建在最高處,下面有假山圍繞,清溪洩雪,仿佛置身深山。茶室,位於陰涼處,四面透風,用隔扇隔開,要清涼,但也怕寒冷,底下是鋪著一層厚厚的地磚,可以專門燒炭取暖,好讓主人在冬日寒冷時節還能穿著薄衫品茶。

一處處走過之後,春熙眼睛都直了。

腦中隨意想的東西變成實物,怎麽感覺這麽怪呢!

琴臺,放眼望去,那一片片的,竟然是切成方塊的玫瑰田。粉色的,紅色的,紫色的,中間過度銜接,好像漸變色啊。

好容易繞過了玫瑰田,一處沖天的水柱,讓春熙情不自禁的咬手了。

片刻,她才想起,這叫噴泉,是虛宸界好多大型廣場的必備景觀之一。無法配上燈光音樂,不過神崎世家有辦法,直接在旁邊設置了法陣。

只要主人動一動開關,那噴泉就水量增大,同時法陣留下聲音的法螺就會傳出悠揚的歌聲……

話說,她當初到底和瑚瑛說了些什麽?

把整個浮雲小築轉了一圈,足足花了半個時辰,春熙深切體會到了甲方的滋味。

好像都按她的標準,她的要求辦了。

但實際上又不是那麽回事。

厲瑚瑛笑著看向她,眼神溫暖。看著她,春熙實在說不出任何掃興的話,動了動嘴唇“嗯,不錯!”

幸好她這麽說了,因為瑚瑛的眼角都是喜意,仿佛很是幸福圓滿了。

“你喜歡就好!”

她低聲道。

春熙一楞神的功夫,也沒細想,為啥要她喜歡?這浮雲小築是瑚瑛的雲英未嫁時的住所,等正式過了大禮,自然要搬到主宅,和寒澈一起生活——不過寒澈也未必常常住在主宅裏。

這麽說來,浮雲小築也不會荒廢,大概率還是會常常回來小住的?

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情,她也不好多問的。只能將準備好的話,一邊在玫瑰花田裏漫步,一邊慢慢的和瑚瑛交代。

一路講了半個時辰,才說完。瑚瑛只是微笑的側耳傾聽,到了主宅,春熙忍著內心的羞意,努力板著臉進了。

這棟房子,嚴格來說,不算普通的房屋。而是一棟城堡。

如果是那種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城堡也就算了,它的外形是一只豬,一只名揚天下的粉色小豬。

調制出那麽純粹的粉色漆料,足以讓神崎世家的匠師們頭疼許久了吧?

不算花費,這個豬豬城堡,當真算是建築業的奇葩。

春熙再一次懷疑起自己,到底被什麽附了身,怎麽就心血來潮畫了佩奇外表的城堡呢?

深深一嘆!

現在後悔都來不及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瑚瑛,又掃了一眼幾個陪嫁丫鬟,猜想她們這些年住在浮雲小築,天天對著這豬形城堡,心裏什麽感受?

背地裏怎麽猜想她的啊?

越是想,春熙越是忍不住,臉上飛起一團緋紅——太丟臉了!

咳嗽一聲擡腳進了豬臉大門,還好裏面的裝飾,恢覆了正常,不然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光可鑒人的地磚,原木打磨的家具,風格簡潔,徹底拋棄了玫瑰田的濃烈色彩,房間給人素雅、清凈的感覺。

春熙松了口氣,坐在藤編的靠背椅上,笑著擦了額頭的汗,

“早知道當日你會按圖紙來,我怎麽也認真些。不會弄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

“怎麽是花哨呢,明明……都挺好啊!”

瑚瑛低聲道。

春熙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一時興趣,隨手畫的東西,大概讓瑚瑛感覺新奇,可這種新奇看久了,也就厭煩了。

不過,神崎世家家大業大,大概不會覺得推到重新建築是一件難事。

多年未見,和瑚瑛的關系還和從前一樣,仿佛昨日才離開一樣。春熙想起瑚瑛的未婚夫是寒澈,心下一嘆,這就是孽緣吧?早知道寒澈是寒澈,她說什麽也不沾惹!

現在好了,寒夫人興師動眾去了一趟符仙門,所有人都會把目光轉移到符仙門賓客身上,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察覺到她。

到時候,眾口鑠金,瑚瑛再相信她,又會怎麽辦呢?

只怕兩人的關系,還是會疏遠的。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春熙不想煩惱之後的事情,笑瞇瞇和瑚瑛在豬豬城堡吃了一頓飯,期間她還想以前說了好幾個笑話,逗得瑚瑛哈哈大笑。

飯後,讓瑚瑛好好休息,她便告辭離去了。

她不知道,送她離開的陪嫁丫鬟,的確背地裏嘀咕,卻不是說早就看習慣的豬豬城堡,而是“還是春大夫有本事!”

“是啊,她一來,姑娘就笑了。”

“她不說話,姑娘的心情都很好呢。”

“她不說話,姑娘的心情都很好呢。”

回去覆命。

沒有春熙在,厲瑚瑛坐在空蕩蕩的豬豬城堡中,雪白的發絲,配上她素色的衣衫,原木色的家具就沒有一絲溫度了。

“姑娘,確定了,寒澈公子的紅顏知己,就是春大夫啊。”

“哦,是從哪裏的消息?”

“是寒夫人。”

對於未來的婆母,厲瑚瑛沒有任何敬意,也沒有任何排斥,臉上平靜的過分,“她麽,又是誰透露給她的呢?”

“這個,還未查出來。”

“放棄這邊,從符仙門那邊查。”

“姑娘的意思是?”

“我要確定春熙的心意。”厲瑚瑛輕輕走到桌子旁邊,坐在剛剛春熙坐過的位置上,“對了,你們之前說過,說那寒澈長相不錯?”

“姑爺……何止長相不錯?他繼承了父親的容貌,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啊!整個南域,不,就算把北域加上,也難有幾個人能匹敵!”陪嫁丫鬟不予餘力的誇讚。

厲瑚瑛托著腮,輕輕的笑了。

“終於……有個優點是拿得出手了。”

……

春熙返回,走到半路上,便被寒夫人的忠心嬤嬤請了過去。

名義上是請,實際上,是不去不行。

“倒是不知,你和我未來兒媳婦還頗有淵源。她為了你,驅散了其他陪客,還專門在浮雲小築宴請你。這可是誰都沒有的待遇啊!”

春熙只能解釋,她曾經是個大夫,幫厲瑚瑛紓解心事。

寒夫人聽了,無可無不可,只是東拉西扯,閑聊雜話,不肯放春熙離開。

春熙那叫一個煎熬,她引以為傲的耐性,差點破功。主要是寒夫人那“你跟我兒子有一腿“的眼神,實在是……承受不起!

幸好在即將到達極限的時候,等來了寒澈。

寒夫人恢覆規矩正派的作風,不再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盯著她,不再讓旁的侍婢刻意用心的照顧她。

寒澈看到春熙,眼中就沒了旁人,心裏的喜歡從眼睛裏冒出來,從嘴角的笑容跑出來。

春熙也會以笑容,隨後一楞,怎麽這笑容有點熟悉呢?

努力回想,卻回想不起來了。她輾轉三個世界,遇到的人和事情無數,想從無邊無際的記憶中搜索相似的笑容,太難了。

可當她準備放棄的時候,寒澈就是寒澈,無需找任何對比,忽然,她一個楞神,想到是誰了。

厲瑚瑛!剛剛瑚瑛就是用這種溫暖的眼神,甜蜜的笑容看著她。

剛剛之所以怎麽想都沒想起來,因為寒澈是男子,瑚瑛卻是女子,她從來沒想過兩個人和她的關系進行對比,也從來沒有放在一塊想過。

現在,她好像懂了點什麽。

只是懂了,還不如不懂!

不會的,也許只是她亂猜呢?

當問過寒澈,聽說他們未婚夫妻雖然定下婚約,但礙於不能相見的規矩,兩人還沒見過面,她徹底放了心。

肯定是她想多了,待瑚瑛見過了寒澈,應該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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