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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身份暴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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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熙站在紫陽大殿外。

清風吹拂著她的面頰,太陽拉長了她的影子,周圍一片靜默。這是第一次,她站了整整一刻鐘,而沒有一個人過來和她說一句話。

往常早有侍從悄悄過來了,或是提醒,或是暗示,哪怕她被藍陽宗主藍靜羽詆毀為“萬妖城細作”。

不知過了多久,大殿門開了半扇,藍鳳西一臉覆雜之色的出來,站在高高的臺階上道,

“掌門傳召楚國嫡公主——升平入內。”

升平?升平公主?

哦,差點忘了,升平就是春熙原來身體的封號了。

四海升平,本是很好的寓意。可惜楚國現在危在旦夕,皇帝陛下重病,遭兄弟逼宮,太子被扣押他國,內憂外患,還四海升平呢,倒像是一種諷刺。

隨即春熙心內苦笑,諷刺的是誰?是她自己吧?

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就是那位失蹤的楚國嫡公主。繼承了人家的最大遺產,就不能逃避應盡的義務。怪她大意了!完全沒往那個方向想過。

不然,也不至於被打得手忙腳亂。

心中思索萬千,面上卻不露一絲異色。

稍微整理了衣衫,束手便大踏步走上紫陽大殿臺階,推開大門——

豁的一聲,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投過來。

這不是春熙第一次進入紫陽大殿,卻絕對是聲勢最浩大的一次!

正面居首位的,自然是掌門林聖智。他身著正式的紫金二色萬字不斷大氅,頭戴玉星冠,器宇軒昂,不怒自威。

位於兩側的,分別是墨陽宗墨沁大符師、藍陽宗藍靜羽大符師、朱陽宗飛虹大符師、碧陽宗宣碧薇大符師、雪陽宗雪舞大符師。

另有黛櫻、藍鳳西、聆韻、冷荷、瑕光等符師,以及悠悠、歡歡、靈兒、小佩、末葉等一眾符士。

眾人齊刷刷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春熙一人身上。

春熙面色如常,跨過門檻,數著步子,一步兩步,走到正中,便屈膝半跪行禮,依著仙門的禮節,拜見掌門林聖智。

“弟子春熙,見過掌門!”

“春熙,你擡起頭來,看看左右兩側。”

左側是吳國使者。位在朱陽宗大符師飛虹之下,來的人還真不少,大約十五人,身著緋色官袍,有三人胡子一把的,看起來就很有官威的坐著。

春熙回想剛剛高強匆忙塞的小紙條,立刻猜測到,這三人中,胡子全白了的是吳國的宗正令,吳國皇帝的叔祖父,是此次談判的主使。剩下兩個,一個擅長辯論,是吳國禦使,另一個則是擅長經濟策劃,才是幕後的真正主導。

“大小姐……公主殿下,楚國國祚已有七百六十四年,若是敗亡,百姓流離失所,皇室也將不覆存在……”

這絕對不是原主兒升平公主願意看到的。她若是活著,哪怕剩下最後一口氣,也不能允許!

現在,這份重任,就轉給春熙了。

春熙垂下眼眸,嘴角輕輕彎了一點微妙的弧度,來就來,誰怕誰啊?

她又轉頭看向楚國陣營。

原以為要看到一大群不相識的面孔,小紙條上的內容不多,要怎麽一一辨認身份,倒是個難題。

沒想到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持盈!

高強出現了,隋青巖也來了,此刻看到持盈也不奇怪。

持盈的外貌在四十左右,發絲濃密漆黑,兩頰飽滿,皮膚豐潤,比兩三年前看著年輕多了。尤其眼底的神光湛然,明顯修行有成。

她見了春熙,比隋青巖更激動,當下便跪下行大禮。

“大小姐……”

不是升平公主,她拜的不是楚國公主,而是白家家主,白家的大小姐!

春熙微受震動,目光和她在半空中交匯。

一腔的誠摯、忠心、感激,以及離別之後的思念、掛念。

對比之下,春熙的試探、疑惑,倒顯得低劣,內心齷齪了。須臾,春熙便挪開了視線,盯著面前的地磚,維持拜見掌門的姿勢。

“起來吧。”

林聖智的聲音裏,似憋著一團火。

不僅是掌門,其他大符師也差不多感受——早知道小丫頭是個不安份的,鬧出多大的動靜都不意外。可她竟然隱瞞身份,還瞞了這麽久!仙門幾次大張旗鼓的查,然後她就在眼皮底下活蹦亂跳的?

是不是以為眾人都是脾氣太好,心胸太寬廣了?

春熙起身,很懂規矩的站在眾多符士身後,不是以修為高低,或是入門先後,而是直接繞過了冷荷、悠悠、歡歡、靈兒,同沒有師承的小佩一起。

這樣一來,可以說就排在極後了。差不多是最末尾的。

楚國陣營內慌亂了一會兒,以持盈為首的使者團,立刻舍棄仙門安排的座位,齊齊列到春熙身後。

公主為尊,不能讓公主站在他們後邊吧?

且公主站著,他們哪個能坐著?

看著楚國使者團的亂樣,吳國人心底笑開了花——看來楚國公主在仙門三年,也沒混出什麽來嘛!要是拜了大符師門下,那那他們還真得掂量掂量。現在,不用怕了!

面上一露出得意之色,上首的林聖智等人,豈會看不出來?兩國談判,一方因為座位陷入劣勢,那怎麽談?想了想,揮手命春熙坐在墨陽宗大符師墨沁之後。

因為她現在的身份,不是弟子春熙,而是楚國公主!

春熙坦然坐了,持盈等人才以她為首,紛紛找好了自己的位置,站好。

並沒有一個人敢坐。

年紀最大的老嫗,穿金戴銀,拿了塊素白綾帕子慘兮兮的抹眼淚,“我的公主啊,你怎麽半點信兒也不透露?這幾年,老身都快擔心死了!日也想,夜也想的,怕你吃不好、穿不暖,怕你被歹人發現,抓到,還怕你生病……”

春熙沒心思分辨楚國使者團中,到底誰是誰。剛剛站起來的功夫,她掃了一眼,大致猜到,這次楚國勞師動眾派兵來,其實沒有什麽主導談判的。

不然就不會以一個老嫗為首了。

她輕輕嚶了一聲,語氣輕柔,

“想知道我的信兒?”

“怎麽,活著不好嗎?”

兩句話就憋得人無法往下接了。

老嫗訕訕的,“公主,老身對您是一片忠心啊!”

“忠心挺好的。所以,我回報你們的,是叫你們不至於因我死於非命。”

此話一出,藍鳳西以及玉清的眼神直接瞄準春熙,心裏的火,熊熊燃燒起來。

春熙的目光,從持盈身上慢慢收回,相信持盈也聽懂了她的意思。

持盈苦笑,猜測到她們貿然的行動,怕是真的觸怒了家主。

可是楚國的境況,已經沒有緩和的餘地了。而公主的身份,其實是沒人挖根究底的查,真的叫升平公主的乳娘以及其他皇室中人見到了本人,一樣會洩露的。

與其等楚國敗落,皇室家破人亡再洩露,不如此刻,還有讓大小姐力挽狂瀾的機會!

“大小姐,老高不能親自來拜見,讓我帶了些點心,囑咐我一定要送到大小姐面前。他說,他能力有限,能做大小姐做的,只有這點子小事了!”

說完,持盈揮手招來侍女,一樣樣甜品從冰鑒中端出來,外表柔美可愛的雪媚娘、精致小巧的馬卡龍、流心芝士塔,桃子曲奇泡芙、香芋燒仙草、舒芙蕾,以及色彩最豐富、造型最美的,以春熙容貌為原型的翻糖蛋糕!

這翻糖蛋糕實在太好看了,栩栩如生,幾乎與春熙的容貌相差無二,且是皇家禮服妝扮,發飾逼真至極。叫人看了,嘖嘖稱嘆,手藝未免太好!

誇讚的同時,也沒人會懷疑春熙的身份了。

畢竟,能將普通的甜點做出花的,也只有皇家禦廚了。而皇家禦廚,費心討好的是誰?總不至於討好萬妖城的細作吧?

而春熙對這麽精致豪華的翻糖蛋糕,只有一句評價,“華而不實。”

其他的也是皺眉,“甜!”

“太甜!”

沒有品嘗就拒絕了。

最後只要了外表普通的舒芙蕾,只切了一半,嘗了兩口罷了。剩下的甜品,雪媚娘給了小佩,流心芝士一分為四,給悠悠、靈兒、歡歡、雨彤,香芋燒仙草給玉明,泡芙有六個給了冷荷和她的碧陽弟子,馬卡龍做了最多,十二個,也給聆韻等符師分了。

最後什麽也沒嘗到的,是大符師,以及吳國使者團。

大符師們目不斜視,一個個卻在想:好啊春熙,再給你記一筆!

雖然不知道口味如何,但那可愛的造型,那豐富的色彩,還有弟子們吃了一口後或是茫然,或是意猶未盡的表情,都好像在說:好吃啊,太好吃了!

林聖智“咳“了一聲。

春熙便示意,把翻糖蛋糕奉到掌門面前。

林聖智訝異,這是做什麽?

蛋糕是吃的啊,請你吃。

不吃。

怕有毒嗎?這是楚國禦廚做出來的,他沒膽子坑害仙門啊。

林聖智臉色一沈,再次拒絕。

春熙就奉與其他大符師,所有人統統拒絕!

遲疑了半響,春熙才反應過來,這是翻糖蛋糕上面有以她為模型的裝飾物。

罷了。

她不計較,但不能說通別人不介意。

蛋糕放在一側,春熙笑笑道,“之前貴國誰說的,讓我去給貴國國主暖腳啊?”

她面上是笑著,手腕“囚“禁符卻光芒一閃,如玉珠串成了手鏈,環繞之間發出清脆的響聲。

“囚禁“符曾經偽裝成“光明符“,有監測說謊的能力,此刻春熙的在笑,而五彩的光芒分明再說,“找死的,這麽說我,不把你們弄死,我名字倒過來寫!”

吳國宗正搖頭一嘆,

“從小觀大,楚國如此奢靡浪費,小小一塊點心,居然做的如此繁覆,也不知浪費了多少民脂民膏。”

說完,他沖林聖智拱手,“上仙明鑒!楚國區區一公主,都如此行徑,私逃背棄婚盟,其得意洋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實在是……我國陛下也不敢迎娶這樣女子為後。

前有公主以庶代嫡,冒充騙婚,後還有那皇太子!他在我國做出的禽獸行徑,令人發指!我吳國上下義憤填膺,民憤滔滔,無法容忍!”

先是鄙薄了楚國皇室的奢侈,再訓斥了皇室子女的教養,最後描述了對吳國的傷害,吳國人對此的態度。總結就是,必須讓楚國付出代價!

什麽代價呢?

楚國和吳國的分界線,可以偏一偏……

割讓十城!

不讓的話,那就兵戎相見吧!

反正吳國已經仁至義盡,若不是被逼到極處,又怎麽會鬧到這種地步?

春熙全程安靜的傾聽,只是偶爾會玩弄手腕上的光華燦燦的手鏈——這手鏈每清脆的發出脆響,當日見過靈鶴沖破紫陽大殿的人,就會心一跳。

誰也不知,春熙什麽時候會爆,反正她手上的“囚禁“符,本來是囚禁她、控制她的,不知什麽時候起,反而成了她的武器。

看她玩弄珠串的樣子,熟悉至極,以她在符箓之道的悟性資質,“囚禁“符怕是早被破解的七七八八了!

不會聽著聽著,就用“囚禁“符打開紫陽大殿下的牢獄吧?若如此,就不能讓兩國的使者輕易下山返回了……

大符師們都做好了準備。

哪裏想得到,春熙是個恩怨是非分明的人。

她若是自己,就會用自己的手段對付仇家。

可她現在的身份是升平公主,自然得用凡俗的規矩來。

“說完了?”

“貴國說完了,那我可以說了嗎?”

“哼!什麽暖腳不暖腳丫鬟,不過是一時放肆之言,氣惱你私逃羞辱我國陛下。恕我直言,就以你的才貌,在我國陛下的宮廷,怕是也不過平平。”

不愧是禦使出身,羞辱人的話張口就來,且沒一個臟字。

春熙面色不變,手腕上的珠串顏色一變,全部轉為黑色,一個個如黑曜石,低調中透著晶瑩的色澤。她擡起頭,眼眸一片冷靜。

“我一向覺得,禍不及家人。太子被你們扣了,他蠢笨到這種地步,從小的地方來說,性命都被人攥著,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從大的方向看了,如此喪權辱國,還不如死了!”

“你!你竟然不顧自己親哥哥的性命?”

春熙輕輕一笑,淡淡道,

“不過死,也要死的有點意義啊。白白被貴國一杯毒酒毒死了,才叫楚國上下成了笑柄。”

“來呀,叫人去靜安城等著。聽說我那可憐的哥哥,慘遭羞辱,自盡了?臨死之前,留下一封絕命書來著?”

“胡言八道!貴國太子好好活著!”吳國大宗正字正腔圓道。

春熙繼續說,“聽說那絕命書,還是血書?是被吳國君臣設計的?嘖嘖,雖然委屈,不過愚蠢得受了騙,害楚國陷入危機,只能一死以謝天下了。”

“拿到絕命書後,給我快馬傳遍楚國十五州!太子含冤而死,陛下……陛下病重?那叫下‘罪己詔’吧,吳國狼子野心再側,圖謀楚國疆土。無德無能之人,雖為國主,上不能保全百姓,下不能保全兒女。在位十二年,毫無建樹,自願退位,只望和吳國一戰,不管勝負,一雪心頭之恥!”

春熙說完,望著吳國使者團,“你要戰,那就來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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