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學旅行結束後，開學的新學期，班級裏轉入了一個新學生。

把“夜露死苦”掛在嘴上並且在寫名字時在黑板上寫下“參上”的眼鏡男窪谷須亞蓮，實際上是個被人撞到就要從背後拿滅火器砸人“自由過頭”的真不良少年。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從前天到今天，齊木身後的座位，都空空如也。

【這種不好的預感算什麽。】

體育課結束，家政課結束，午休結束，只要是邁進教室的第一時間，齊木的眼神都會飄到那張課桌上。

【不，我當然不是在擔心她。】

今天的齊木君依然在口嫌體正直。

不過只要想到那晚在大巴車上偶然聽到的少女心聲，偏激又帶著幾分極端，他就忍不住會腦補起不得了的東西。

「果然很麻煩啊，朝日奈同學。」

“哦、哦？哥們你在說什麽？”

「沒什麽。」

真帆突然失去聯系，別說別人，齊木大概是最別扭的那一個。

放課後習慣性停了停腳步，卻恍然意識到對方這幾天沒有蹤跡，齊木正在猶豫要不要用瞬移擅闖民宅關心下對方的死活，然後就被老師喊住了。

女老師一副洞察一切的神情，把手中的一疊試卷遞到他面前，“齊木同學，朝日奈同學請了兩天的假，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也沒來學校。我看你們倆平常關系也不錯，她的作業能拜托你送給她嗎？“

我只是不好拒絕老師。——齊木楠雄語2.0。

還是答應了。

索性真帆家離學校不遠，即使沒有用到超能力，齊木還是只花了一會兒就走到了她家門口。

按了三遍的門鈴也沒人來開門，齊木沒多猶豫，直接發動瞬移來到了室內。

客廳同之前沒有多大的變化，黃昏的光線從陽臺的落地窗灑進來，投下斑駁的暗影。

空空蕩蕩。

這大概是齊木唯一的感受。

腦洞從朝日奈同學被綁架開到她被外星人擄走，往樓上走推開那間看上去應該是臥室的房門，齊木發出了一聲略顯幹枯的感嘆。

「嗚哇。」

昏沈的房間內，少女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只是比起往日，這呼吸要粗重得多。

緊緊拉住的厚重窗簾，不給光線留出一絲一毫的縫隙，房間內悶熱幹燥，齊木憑借極為良好的視力這才勉勉強強從床上那裹著的一團被子裏找到朝日奈同學的臉。

因為她只有臉是露在外頭的。

蜷得像個繭，真帆的臉從那被褥中露出，鼻音厚重地呼吸。

把手中的試卷放到真帆的書桌前，齊木第一時間按開了燈，走到另一邊拉開那窗簾，黃昏的餘暉同明亮的日光燈一起把室內照亮，更讓他徹底看清了少女的神色。

面色潮紅，因為鼻子不通氣，微張著唇兒呼吸新鮮空氣，卻因為不對流悶得越來越過頭。

齊木下意識眉角一抽，幾步上前擡手探了探她的前額，滾燙得嚇人。

不知道對方到底是怎麽才能把自己照顧成這幅病重模樣，齊木盯了她的臉2秒，在變為人體模型前一刻移開了視線。

「……說笨蛋也是擡舉你了。」

“唔…齊木君…？”勉力撐開眼皮去接收外界的光線，真帆喃喃著，試圖去辨認這張臉到底是不是真的屬於他。

「…嗯，」他鮮少有這麽耐心的時刻，就連嗓音也柔和下來，「坐得起來麽。」

“嗯、嗯……”

真帆自然是沒聽懂的，只是對方已經使了力要讓她坐起來，她就順著往上挪了挪，整個人更加癱到他身上。

“手…好涼……”

找到的冰冰涼涼的齊木的手，真帆的臉與其貼在一起，舒服得發出一聲短促的喟嘆。

「……」

自己從來沒生過病，說到底也不知道該怎麽照顧病人，齊木沒多猶豫，還是瞬移回家向一直照顧生病的沒用爸爸齊木國春的媽媽齊木久留美取經。

「藥片…？吃這個小小的東西就能好……？」齊木一邊詫異於世界科學技術的飛速發展，一邊把要點全都記到腦子裏，「湯…嗯，通風…多喝熱水……」

齊木久留美在家煮好的豌豆角湯，齊木來回瞬移給她帶過來放在床頭，燒好的熱水發出“嘀”一聲長響，倒在玻璃杯中冒出滾滾的蒸汽，白色小小顆粒被他小心翼翼拿捏在手中。

「吃藥。」

給她墊在腰腹後的枕頭，直直靠坐著的真帆依舊是昏昏沈沈，眼皮聾拉黏在一塊，聽到他的聲音才勉強撐起一點去看他。

順著滑過黏膩喉口的溫熱水流，混合著苦澀的藥片吞進肚裏，真帆最吃不得苦，幾乎是味道散開的一瞬間她的意識一下子就回籠了。

“好苦…！”

「清醒了麽，」齊木站在她床邊高高在上地低頭俯視她，語氣聽不出一絲的情緒，平淡到異常，「燒成這樣只知道在家躺著麽。」

“……”不知道為什麽聽在自己耳朵裏就覺得恐怖得很，真帆往下縮了縮，眼神飄忽道，“你、你怎麽會來啊，齊木君……”

「話題岔得太明顯了，笨蛋。」

齊木雖然這麽說著，還是指指桌上的那疊試卷說道，「老師讓我把你的作業帶過來。」

「不然你大概燒成白癡也沒人知道。」

【不過現在已經夠傻了。】

在心底補上後半句話，他坐到一邊的椅子上，拿出她筆袋裏的一支筆，繼續說，「把湯喝了，你的作業就別擔心了。」

“誒？”看到他的動作，真帆先是一楞，轉而眼前亮亮的，“你要幫我寫嗎，齊木君？”

「……你很高興啊。」

他現在不知道這個決定是不是對的了。

“因為太無聊了啊，”端起床頭的碗，真帆心滿意足地喝完，又把視線轉回到齊木身上，“……齊木君。”

「……嗯？」

她又喊了一聲，“齊木君。”

「……」

操控著筆漂浮在半空中寫著那厚厚一沓試卷，齊木面癱著臉轉過頭來看向真帆。

“齊木君，”她的唇角浮現起的一絲笑容，真心實意地染上眼角眉梢，“我很高興。”

「如果是說作業有人幫你寫的話……」

“不是這個。”

齊木未完的話被她打斷，只會煞風景的齊木楠雄難得疑惑起來，他著實不覺得有什麽別的事值得她高興。

“我到現在為止，生過很多次病，每一次我都是這樣，就像你說的，我只知道在家躺著。”

她輕聲細語著，夜晚的微風從窗戶縫隙中鉆進來，卷起了他的衣角和額發，少女的表情更加清楚地展現在眼前。

“那是因為，我沒有別的地方去。我不喜歡醫院，因為那裏的最下層，會讓我感到恐慌；我也不喜歡去藥店，因為味道重到我一秒都待不下去。”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她微笑起來，“我8歲之前有很嚴重的自閉癥，我害怕任何和我說話的人，除了我的母親，所以每當我生病的時候，我的身邊就只有她。久而久之，到現在，我的身邊只剩下我自己。”

“每到這時，我就會一直躺著，有時候我會覺得，真的變成傻瓜也不錯，至少，我不用再去考慮別的事情，讓我難過的，憤怒的，都可以忘得一幹二凈。”

“但事實是，總會好的。”

“2天還是3天，5天也好，我總能好起來的。”

“齊木君，你大概不能理解我吧，”她瞇著眼睛，嘴角的笑卻沒有放下，“即使成為模特，大家看到的，永遠都是那個光鮮亮麗站在舞臺上揮灑笑容與汗水的SAKI，而不是我朝日奈真帆。大家把我定義成最理想的SAKI的狀態，卻從來沒想過，我只是我，我不可能永遠那麽精致，永遠活得像那個在雜志裏的SAKI。”

“但無論我做了什麽，大家都會包容我，都會體諒我，也不過是因為他們心目中的SAKI沒有缺陷，就算有，所有人都會視若無睹。”

“這樣的我，又有什麽存在的意義呢？”

她是發出了真實的疑惑。

定定看著她的臉，齊木沈默了好久，最後才說道——

「不想笑的話，就不要笑了。」

他的眼神平靜，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一般來說這種時候他應該做的事情是去安慰面前的少女，又或者是，他覺得，她其實並不需要安慰。

空氣一片寂靜。

“果然，從之前我就覺得，齊木君不管再怎麽說著不願意，可是你，真的很溫暖。”

“溫暖到……讓人有點沈迷了呢。”

“我啊，也會有這種，不想失去的時候。”

真帆的話已經越來越跑偏，齊木終於忍不住想開口的時候，樓下突然響起了震耳的門鈴聲，而真帆就像是從自己的思緒裏恍然驚醒，猛地捂住了嘴。

「……我去開門。」

說是平靜，在真帆的角度看去，齊木的背影，反倒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沒有多想，齊木下樓，直接扭開了門鈴響個不停的大門。

然後，站在門外的幾個男人，和站在門內的齊木直直對上了眼。

“……”

「……」

朝日奈右京沈默不語，回頭看向站在後頭的朝日奈風鬥，“風鬥，位置錯了。”

“……不，就是這啊。”

指了指寫著“朝日奈”幾個字門口的銘牌，朝日奈風鬥一臉摸不著頭腦，“不是SAKI來開門麽，右京哥。”

可憐168的風鬥被要高出將近20厘米之多的哥哥們堵在後頭，自然是看不到身高和他相差無幾來開門的齊木楠雄。

“……”

這不僅不是真帆，還是個差不多年紀的少年。

在這風口浪尖，二樓踢踏著響起拖鞋的聲音，薄毯披在肩頭裹住只穿睡衣的自己，真帆一身居家造型出現在了樓梯口。

“齊木君，是……”

“誰”的音還沒出口，真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朝日奈要金燦燦的頭發。

場面瞬間晉級為修羅場。

“嘖。”

作者有話要說： 哥哥們：他是誰？？？

真帆：呵。

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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