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能和周成明這個固執別扭但是心好的老頭子在一個小縣城過了幾十年, 心性自然也是不差的。她能夠說出這句話，大概已經是用了她畢生最狠的心思了。即便如此，也只是一句不救而已。

那孕婦被送到了醫館，大夫也診治過了，只是餓過了頭再加上被雨淋的有些風寒而已，倒也算不上是大事，吃幾貼藥就好了。周成明留下了看診和拿藥的銀子，就和周夫人離開了，周宣文還在家裏等著他們呢。

醫館的大夫拿著錢就也是不說什麽了，他本就不是什麽狠心的人, 能救一命是一命，更何況還有人付錢呢。

周成明回了家便把此事拋諸腦後了，他救過的伸過援手的人何其多，並不會在乎什麽報恩不報恩的。他在家裏教授自己的孫子讀書寫字, 再和自己的夫人一起蒔花弄草，逍遙得很。

只是，他們家的門卻是被敲響了。“請問，有何事嗎？”周成明開門看著站在門前的婦人, 這方才想起來此人是誰。

“恩公, 小婦人王李氏是前來感謝恩公的救命之恩的。”說著, 那婦人就這麽跪下磕頭了。

這可是把周成明給嚇了一跳, 想著要上前去把人扶起來, 又覺著男女之間授受不親，不好上手, 當真是為難。他只能連連說道：“不必不必，還是請你快快起來吧，老夫受不起。”讓這樣一位孕婦給他下跪，他當真是過意不去啊。

這時，周夫人也走了出來，她一看便知道眼前是如何了。這種場面，當真是不少見。她趕緊上前去把人給扶了起來，“莫要傷著自己了，我們不需要你如此的。”

“可是”王李氏滿是難為，“小婦人身無依靠，實在是身無長物，這該如何報答恩公啊。”

“不必不必，”周成明連連擺手，“老夫不必報答，只是順手的事情而已。”

“好吧。”王李氏笑笑，“恩公，夫人，小婦人會一天三柱清香，請神明保佑你們安康的。”說完以後，她行了一禮就離開了。

周成明這才是松了口氣，周夫人當真是哭笑不得。此後的幾天裏，他們家的門前總是會有被放下的新鮮蔬菜或者瓜果，都是一些鄉下人家會有的東西，算不上是貴重，也就是一個新鮮而已。

周成明向著附近的人打聽了才知道，是他之前救過的王李氏送來的。他想著也不是什麽貴重的，為了能讓她安心，還都是收下了的。後來，王李氏還是往周宅門口放東西，周夫人憐惜她的夫婿早死，無人依靠，見她還會點刺繡，就讓她在自己的甌子中寄賣。

如此，也算是一條生計了。這王李氏不算是得寸進尺之人，周家一家也都是好相處，倒是處出了幾分意思。尤其是周夫人和王李氏，兩個人一來一往的倒也算是說的來了。

周夫人從回來以後就無人說話了，現在王李氏正好能一邊陪著做刺繡一邊陪著說說話，也甚是不錯。

日子本該就是這樣平靜無波的過去，直到了那一天，王李氏腹中疼痛不已，胎兒要出世了。周夫人趕緊讓周成明燒水去，怎麽說她也是生養過的，勉強還能幫幫忙。不過為了穩妥起見，她還是叫了宣文去請另一條街上中的穩婆過來。

沒成想，王李氏誕下胎兒的速度居然十分快，不過是小半個時辰而已，孩子就生下來了。這穩婆還沒有跨入了周家的門口呢！

周夫人抱著孩子給王李氏看，“孩子哭得聲兒可大了呢，想來是個康健的好孩子。”

“是啊。”王李氏摸了摸放在自己身旁的孩子，突然掙紮了起來，一把把孩子摔在了地上，活活地摔死了。

“啊——！”周夫人從未見過王李氏如此猙獰的面孔，也沒有想到有人會摔死自己的親生兒子，嚇得尖叫軟倒在地上。

“夫人，你怎麽了？”周成明聽到夫人的尖叫聲，心中實在是擔憂，就顧不得禮數闖了進來。他沒有看旁人，直直沖著周夫人而去，把她扶了起來，“這是怎麽了？”

“老爺，你看那是”周夫人真是被嚇壞了，聲音都在顫抖。

“你！”周成明看到了摔在地上的孩子，還有站著的一臉猙獰的王李氏，“你怎能如此狠心？”

“上天不公啊！”王李氏淒厲大喊，“周成明，你汙了我的身子還摔死了我夫君的孩子，我便是死也不會放過你的！”她說完就一頭撞在了柱子上，血濺到了夫妻二人的臉上，她就這麽死去了。

“殺人了！”穩婆正好走了進來，眼見著這一幕嚇得大叫，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後來，老爺就被人帶走了。”周夫人苦笑不已，摸了摸周宣文的小臉，安撫著他的情緒。這孩子，那一天真的是被嚇壞了。“我不知道她為何會如此做，居然用了親生孩子和自己的命來汙蔑老爺。可是穩婆言辭鑿鑿，還有醫館的學徒出來作證說老爺曾對王李氏心懷不軌。甚至連她鄉下的婆家鄰居也都這麽說了，眾口鑠金，陳縣令也就把老爺拘押了。”

周夫人嘆了一口氣，“不管我如何為老爺喊冤，根本便無人相信，也沒有人願意作證，證明我家老爺只是好心救人而已。甚至有人說，無緣無故怎會救人？不是心虛就定然是圖謀不軌。只有證人沒有證物，可也是被判定了有罪。索性老爺此前曾有官位，判刑也不是如此之快，我就寫了信去找你。”

藍晴晴有點疑惑，“夫人你在信中直說不是更好嗎，萬一我沒有看透，不來了呢？”

周夫人臉色變了，“清水縣人人都憎惡我們，對老爺之事避之唯恐不及，我送信都要被人檢查。若是有何不對的，根本就送不出去。沒有辦法，我只好這麽寫，還賄賂了一個驛站的小吏，這才把信送了出去。晴晴，你自來判斷他人謊言自有一套，我只能求你了。”

“這件事情，我一定會查清楚的。”藍晴晴覺得這個王李氏真的是有很大的問題，為什麽偏偏找上周老頭兒呢？他已經老了，脾氣還不好，又對周夫人一心一意的，根本就不是攀附的好對象。更不要說還把自己孩子和自己弄死了，這是由多大仇恨啊。

“既是如此，不如我們去一趟縣衙門大牢，看一看周大人吧。”展昭也是見過周成明的，他是不相信他會做出此等惡事的人。只是還是要找出證據，不管到底是不是，都應當有一個定論。

正好，他們可以問一問陳縣令，說不定還能看一看這件案子的卷宗。

周夫人的臉色卻是又變了。

“怎麽了嗎？”藍晴晴身上的氣勢登時就變了，“難道有人對周老頭兒動刑了嗎？”氣急之下，她連私底下的稱呼都爆出來了，看她的架勢，要是誰敢隨便動刑，怕是要被她動刑了。

“不是的，”周宣文搖搖頭，“藍姐姐，他們都說祖父畏罪潛逃了，現在正在追捕他呢。可是，祖父只是一個老了的書生，為什麽能夠在那麽多衙役的看守下逃跑呢？”他雖然小，但是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他相信祖父，這裏面一定是有問題的。

此前是因為他和祖母無人依靠，清水縣的人都害怕他們，所以他心中惶惶不安。但是現在既然藍姐姐來了，就沒有什麽好害怕的了。藍姐姐的武功可厲害了，現在還有大名鼎鼎的南俠呢！

藍晴晴摸了摸小崽子的頭，“宣文想得很明白，可是有的人卻想不明白。”

展昭嘆了一口氣，“約莫也是個糊塗縣令，我們還是去看一看卷宗吧，聊勝於無。”只盼著記錄卷宗的人不是個糊塗的，不然能看到的定然是少之又少了。

“嗯，展大哥說得對。”藍晴晴站了起來，“夫人，你等著我們回來，我一定會找到周老頭兒的。”只是，她沒有說另一種可能性。

周夫人微微頷首，“我和宣文就在這裏等著。”她也沒有提另一種可能，既然現今能幫忙的人來了，她也就能放心一半的心了。再者說，她還是覺得老爺定然是不會出事的。

他應承了要陪自己終老的，過去幾十年，對於自己，他從未曾食言過的。老爺啊，你可快點回來才是。我啊，這幾日老得有點快，怕你會認不出來啊。

藍晴晴風風火火地就拉著展昭去了縣衙，那邊才為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的陳縣令便又是被嚇了一跳。這開封府的人武功都如此高強嗎，來去如此之快？

“二位大人，”陳縣令勉強笑笑，“可還是要繼續問？”

“把卷宗給我們看。”藍晴晴才懶得聽這個糊塗縣令說話，只相信證人都沒有找到證物就要定罪了，科科！

“可是，這不符合規定啊。”陳縣令雖然糊塗，但是卻也沒有糊塗到底，“二位大人，這卷宗不是誰都可以看得，請恕下官不能答應！”

展昭卻是笑了笑，對著陳縣令說道：“陳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陳縣令雖然疑惑，但還是和著展昭到一邊說話去了。“展大人，究竟是有何事呢？”

“你可知，她是何人？”展昭指了指不遠處的藍晴晴。

“下官知道，開封府的藍大人。”

展昭微微勾唇，眸色深沈，“你可知，她可是龐太師當年走失的次女？龐太師對於自己的兒女向來是愛護的，若是讓他知道了陳大人對於她的怠慢，那麽”

陳縣令自行想象了一下，頓時就渾身顫抖。官場上的很多消息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例如龐太師對於自己子女的瘋狂愛護。如果藍大人當真是龐太師的女兒，還是虧欠了那種，自己若是得罪，這頂烏紗帽怕是再也沒有機會戴了。

他揚起了笑容對著藍晴晴走去，“藍大人，雖說卷宗不是外人能夠看的，但是開封府的人下官自然是相信的。所以，下官就勉為其難這一次了。”所以，您可千萬不要讓龐太師找下官的麻煩啊！！！

“哦。”藍晴晴眨眨眼，剛才他們的對話自己也都是聽到了的，雖然目的達到了，但是總覺得有哪裏不對？為什麽，她剛才好像看到展大哥身上冒著的黑氣呢？

展昭似是感覺到了藍晴晴的目光，對著她笑笑，光風霽月，一派清華。

不不不，一定是錯覺！展大哥可是世界上最最好的人了，怎麽會像那個黑心的歐陽城主一樣冒黑氣呢，嗯嗯，一定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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