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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枚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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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微記下這個名字,作別貔貅後,她又拐去附近小巷吃了兩碗面條,一碗蘭州拉面,一碗是炒刀削。

摸了摸總算不那麽空蕩的小肚子,玄微取出其他幾枚金幣細看。

確如貔貅所言,上面都有微小但清晰的“王”姓字樣,隸書體,印章款式,嵌在金子中間既醒目又古雅,持有者的不俗品味可見一斑。

玄微將它們妥善放好,對未來有了更多憧憬,這些小小金幣,現下雖說只值千元,可百年之後難保不是震驚藏品界的百萬大佬。

反正她有的是時間跟它耗,等它升值。

蹦跶著回了寺,玄微心中有股子久違的滿足。

——

鬥轉星移,陸晅恢覆獨居生活已經快一個月,光陰如流沙,總能沖刷掩埋許多突兀的痕跡,意外的經歷。

雖然偶爾還會想起那個獨特的女孩,但對陸晅而言,已經沒了那些期望與她再有交集的執念。

而且到年底了,聖誕元旦接踵而至,游戲裏活動激增,整個組都忙得焦頭爛額,實在無暇顧及其他。

臨近十二點,陸晅才回到家,他只想快點沖個澡就仰頭躺倒。

從衛生間出來,男人用毛巾搓幹凈濕漉的額發,剛要拿起手機上樓,卻瞥見上面有三條未接來電。

他點開一看,聯系人是老王。

——他們的老總,王龠。

這個點接連打來這麽多通,鐵定有急事找他,以為是工作上疏漏,陸晅不敢怠慢,忙撥了回去。

對方幾乎是秒接:“你終於接電話了啊。”

陸晅說:“嗯,剛剛在洗澡。”

“要睡了?”

陸晅回:“準備。”

中年男人嘆了一息:“唉,估計你一時半會睡不成了,我有事麻煩你。”

“你說。”

他聲音難掩疲憊:“天琦,我兒子,失蹤了。”

陸晅困意立散:“幾天了?”

“問了管家和保姆,說有四天了。我問怎麽不早點告訴我,他們說天琦經常夜不歸宿,是我平時疏於管教,這小子才這麽無法無天,連家都不回了!”說到後面,王龠有些生氣。

“沒報警嗎?”陸晅想到之前與王天琦的一面之緣,那孩子對聲色場所駕輕就熟,就像個游刃有餘的混世小魔王。

“暫時沒有,人多口雜,我不想再上新聞,和小玥離婚的事……對公司股票影響很大,現在孩子又弄丟了,這年不好過啊,”在商場上翻手為雲的王龠,罕見地表露出無力:“聯系你,就想請你幫我看看,他前段時間拿了家裏一些金子,也不知道用哪去了,我尋思平時也沒少給他錢啊。陸晅,我知道你有那技術,能調監控,你幫我找找,這小孩能溜去哪裏。”

陸晅猶豫一下:“這是違法的。”

“用在正道就不算違法,”王龠不容置喙,只撂下一句:“我信得過你,等你消息。”

調監控這事,對陸晅來說,就跟泡杯茶一樣易如反掌。除他以外,公司很多人也能做到。

王龠大概是看他話少,不嘴碎,不搞團體,所以才找了他。

陸晅無奈地放下毛巾,走到電腦前開機。

他上網找到一張王天琦相片,導入人臉數據,面前幾張顯示屏上瞬間篩選出他曾經出入的地域監控圖像。

用於刑偵監察的天眼系統涵蓋全球,無處不在。他們這些名不見經傳的渺小程序員,肯定不會閑得無聊去編輯制作這東西,但侵入程序加以利用還是很簡單的。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操作慎重,做到片葉不沾身,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不然就要被請去吃牢飯了。

陸晅雙手揣兜,靠向椅背,眼睛一刻不離地掃視著屏幕。

這大半個月裏,王天琦多數時候都在家裏別墅待著,臨近傍晚,才會叫車外出。

他總是會去一個地方。

陸晅眉心蹙起,居然是靈緣寺。

他調出靈緣寺的所有監控加以比較,男孩的入寺時間多為下午四點到六點之間,進去之後沒有四處流連閑逛,而是直奔西南角的許願池。

他會在許願池邊站上很久,最後拋下什麽物體,才轉身離去。

陸晅定格那幀畫面,將它放大,他傾身向前,看清了男孩手裏東西,應該就是老王口中所說的金子。

但許願池裏布滿硬幣,圖像像素有限,飽和度也不是太高,落進水裏就不怎麽找得到了。

陸晅繼續往後看,大約從12月18日開始,王天琦就再也沒有現身靈緣寺。

所以,在王天琦失蹤之前,他每天的活動,都是去靈緣寺許願扔錢?

靈緣寺到底有什麽魔力?

陸晅實在搞不懂。

也不知道玄微有沒有見過他,思及此,陸晅心神一動,拿起手機找到一個許久沒有聯系的名字。

結果完全在意料之內。

“您好”出現的下一刻,陸晅就掛斷電話。

陸晅又仔細審查了一遍其他場合的監控,卻沒想到17號傍晚17:23的靈緣寺正門,居然就是王天琦出現的最後地點。

線索在這裏斷了,但他還是很快給老板回了電話,說了王天琦的近期動向,並將截圖一並發到他微信上。

陸晅撐頭,總覺得遺漏了些什麽。

他切出近幾日靈緣寺正門,偏門,各個小門的所有監控,開了四倍速,湊近觀看。

從早到晚,香客信徒都絡繹不絕,唯獨午後夜間才清凈幾分。

盯久了難免倦怠,陸晅打了個哈欠,揉揉眼,剛要去看另一張屏,眼下似乎有個熟悉身影一閃而過。

陸晅立即把錄像回調,他心跳變快,視頻裏出現的竟然是玄微,就在正午時分,寺廟偏門,她蹦跳著出了寺。

身上衣服是他買的,所以他認得出來。

齊肩黑發,粉色的一小團,永遠站沒站樣,走沒走樣,除了她還能是誰。

原來她穿了他送的衣服啊……

一種莫名的愉悅洶湧襲來,陸晅唇角抑制不住地上翹,他忙端起馬克杯,喝了一大口水,試圖沖淡這些笑意。

他反覆觀看這一幕,沿途玄微的舉動有些耐人尋味。

她從小布包裏取出一樣東西,放到嘴裏,隨後手又揣回兜中,期間搖頭晃腦,一副喜不自勝的樣子。

陸晅一開始沒多想,以為她一貫嘴饞,在吃零食,但等他將圖像調大,他怔住了。

玄微掏出來的,哪是什麽吃的,是一顆金幣,她在齒間咬了下,估計是愛不釋手,試了下硬度,才又把它放回。

而那枚金幣,就和王天琦先前扔下去的一模一樣。

驚喜在頃刻間消失殆盡,陸晅知道她機靈狡猾,但沒想到她天真外表之下,還真有些偷雞摸狗的癖好。佛門聖女是這樣當的?沒人管管嗎?許願池的錢就這麽被她拿走?難怪她信誓旦旦說她不缺錢,原來不缺的,是這個錢。

陸晅無名火起,剎那間,他甚至覺得自己能讀懂王龠的心情,誰家出了這種孩子不著急?

臨睡前,陸晅查了查最近三個月監控,發現玄微每周二都會走那個偏門出去,並且在同一時段。

他看了眼日歷,明天剛好是星期二,平安夜。

陸晅關機上床,並往微信群裏發了條短消息,說明天請半天假。

不料組員都還沒睡,依舊奮戰在頭禿第一線,大家都在群裏嗚呼哀嚎:別啊組長——你走半天,我們要死半年——

陸晅只回:家裏有事。

他要去找玄微去問些話,有關王天琦的,還有她自己的。

翌日,陸晅提早吃了午餐,十二點就到偏門外等著。

再訪靈緣寺,陸晅已經駕輕就熟,事不過三,他真希望,這次過後,他就能完全放下,不再多管閑事了。

午後日光毫無力度,周遭依舊清冷,他斂目,撥開袖口,看了眼腕表。

再擡眉,陸晅眼光一頓,瞳中那個粉色身影,已經跨越門檻,沖他這邊輕快跑來。

男人戴了灰色口罩,玄微並未多留意。

剛要路過,耳畔忽的傳來一道冷颯嗓音,叫著她名字:“玄微。”

玄微站定,錯愕回眸,辨別著這位不速之客。

他只露出一雙漆黑眼睛,但玄微還是馬上認出來了,她難掩驚訝:“你怎麽過來了?”

陸晅摘下口罩,他唇形薄削,棱角並不明顯,有點淡漠無求的味道:“我不能來嗎?”

他環視一圈:“這是公共場所。”

一月不見,凡人愈發猖狂,玄微勒拳,勉力逼出甜甜微笑:“那請問陸哥哥來找我有什麽事呢?”

他從大衣兜裏取出一張照片,直接說明來意:“認識他嗎?”

玄微去看,眼底微微一震。

但等她再揚起臉時,已自如切換成困惑神態,她咬著拇指尖,又細細瞧了眼:“嗯……不認識,他是誰啊?”

陸晅不帶情緒地彎了彎嘴角:“你為什麽拿他東西?”

玄微矢口否認:“我拿他什麽了?”

陸晅問:“為什麽要偷錢?”

玄微氣息急促了幾分:“我沒有——你可不要平白無故冤枉人啊。”

證據都擺到眼前,她還在狡賴,陸晅氣不打一處來,好好一個小姑娘怎麽會有這種性子?

他特地放下半天工作,單獨來找她,是念及舊情,想給她留些面子,希望她能跟自己坦白。

卻沒想到她死鴨子嘴硬,完全不把偷竊行徑放在心上,不以之為恥,反而死不承認。

陸晅越想越惱,瞄到她挎著的那只從不離身的小布袋子,手一伸,就將它拽了下來。

“你幹什麽!”如同蛇被擊到七寸,玄微開始慌亂,急急要搶。

陸晅舉高手臂,面色愈加冷峻:“是這個嗎?偷的錢是不是都放在裏面?”

玄微身形有限,跳了幾下依舊夠不著。她知道此處有監控,不敢施法制他,只能拉扯他手臂,罵罵咧咧:“你還給我!你娘舅爺爺的,還給我——你有毛病嗎?這是我私人物品!你這樣跟搶劫有什麽區別?憑什麽一口咬定我偷東西,我看你才更像強盜!”

陸晅巋然不動,被她拉得煩了,他終於垂下手,但也沒交給玄微,而是將那只布包倒置。

“你也一起看看,看看你都偷了些什麽東西。”他想抖下她那些贓物。

“別,”話音未落——

嘩啦啦啦——

袋子裏忽然掉出大把金銀珠寶,錢幣尤多,其中不乏一只玉石瓶子,骨碌碌滾了好遠。

陸晅楞住了。

玄微也不動了。

空氣凝固。

玄微反應過來,眼眶紅了一圈,一把奪回:“給我!”

她蹲下身子,開始把這些東西往布袋裏扒。她整個人近乎跪趴在地上,用上體死死護住那些東西,怕被更多人看見,像只竭力刨土找骨頭的可憐小犬。

發生了……什麽。

陸晅垂眸看了看手,他回憶著那只布袋子,也就巴掌大小,幾乎沒有重量。

眼下,玄微還拼命收拾著滿地金玉,陸晅有些懵,跟著蹲下身,想幫她一把。

玄微打開他手:“別碰!”

想了想又拽住他胳膊,把他拉近一些,狠聲威脅:“給我擋好!不然要了你的命!”

陸晅哪還有思考餘地,順著她,陪她遮住地面的東西。

他小幅度活動指節,女孩剛才力氣極大,敲得他手背生疼,所以,這一定不是夢,可如果不是做夢,那一定是他的世界觀在坍塌。

男人忘了要怎麽動,仍蹲在那裏,有些恍惚。等玄微處理好一地殘局,愛惜撫摸著她的小包時,他才找回一些知覺。

他重新打量起少女面龐,她無疑是熟悉的,可又那麽陌生。

他發現,他對她的了解又回到起點,山風拂面,他吸了下鼻子,盡可能輕地問她:

“你到底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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