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不理會他，紅艷艷唇角挑起，鬼魅一笑，竟明艷地不似個死人，她反手拈了訣，兩人周圍即刻旋轉升起一圈幽藍色薄霧，漸漸，那薄霧變地濃重起來，混合各種顏色，交錯纏繞，變幻莫測，半炷香過後，只剩下兩具影影綽綽的影子了。

“秋雨什麽時候會法術了？！”林小童相信雖然看不知對方深淺，但意圖是明顯的，絕對是挾持許硯撤退的節奏。

“鬼知道啊，你在意這個作什麽？”顧天瀾急地雙目冒火，秋雨這妖孽居然這樣厲害，自己的法術居然被壓制毫無用處，若是許硯被劫走，任務就完不成了。想至此他眼角突然撇到了角落中混混沌沌的常嬸和一臉癡呆的綠桑，一咬牙大喊一聲常秋雨同時就把兩人朝著那薄霧推了出去。

“顧天瀾你個瘋子！你快停下！”林小童見狀幾乎要尖叫，秋雨是活死人，這薄霧混合了各種死魂和瘴氣，普通人碰了絕對是要死的。這種硬來的做法，如果秋雨硬抗結界爆炸，會連到在場所有人都害死。

顧天瀾小小年紀居然如此狠毒。若是小景如此，她定會打斷他的腿。

“碰！”

乍然響起的爆炸讓所有人都跌倒在地，迷蒙的霧氣消散，常秋雨嘴角一縷鮮血留下，滑落慘白臉頰，格外顯眼。烏黑秀發淩亂，眼中滿是絕望。“顧天瀾，你好手段！”

言語間卻是隱隱讚許。

顧天瀾不等她繼續說話，徑直上去一刀插在了她的胸口。紅色的刀刃插進雪白的肌膚，傷口裂開皮肉綻裂。

並沒有血。

“你瞧，你死了很久了，連血，都幹了。”顧天瀾定定地看著秋雨輕聲道，半是勸慰半是憐惜模樣。

秋雨並不回答，目光中的狠色漸漸褪去，她似乎很累，語氣亦是柔和起來。“小子，你就不怕我不撤結界，你們都會死的。”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常嬸與綠桑因為劇烈的撞擊都暈了過去，躺在一邊不能動彈。

“你不會……”顧天瀾篤定打斷她。

“哦，你到是信任我？我可是個妖物啊！”常秋雨突然咯咯咯笑了，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笑話一般，淚水卻是順著臉頰掉下來。

“居然，有眼淚了，我本以為我不會有。”收回結界反噬強烈，如今狀況，秋雨怕是要灰飛煙滅了，她本就沒魂，也不會再存在於世間。

“你不會，你根本不想殺人，你只是想帶走許硯，想要殺人，覆活你的人是常嬸，你並沒有想奪取誰的靈根，若想，遇見大蛇的時候，是最好機會，那時，我們根本毫無防備。”而自己對她懷疑，也是之後的事情了。

他之後獵取那條金環蛇，發現那蛇根本傷的很重，像是被近距離傷了內丹，而山上最接近那蛇的，除了自己與林小童，就是秋雨。

“哈哈，哈哈哈……”秋雨眼淚笑出來，眉宇間卻都是痛苦與絕望。

“我的命從來就不是我的……”說完她對上林小童的眼睛，帶了一絲好奇。“你是誰？”

林小童剛想要說話，卻被她打斷：“不，我便知道你是誰又有何用，我要死了，不要叫許公子看見我這模樣。”說話間她眼中淌出血水來，肌膚以可見的速度腐爛著，突然她頭側向一邊，似乎有什麽不願意面對。

“秋雨，對不起。”原來不知道何時綠桑醒了過來，見到秋雨將死模樣，心中難受，她爬過去握著秋雨的手：“對不起秋雨，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要是當時我快些，能再快些叫他們救你，就能救你了，你也不必變成這般模樣了，是我不好……”

“綠桑……”秋雨的眼中噙滿了淚水，滑落下來。“瞧，我自八歲之後就沒哭過了，今日卻哭了這麽多次……”她手指滑過綠桑的臉頰，柔軟的觸感讓她感覺這身體如此誘惑，充滿了生命力，陽光的，摒棄了黑暗的生命力啊……她低頭看自己的手臂，黑色的斑紋已經漸漸侵蝕了上臂，馬上就要爬上脖頸。

“綠桑啊……我好羨慕你……可是我啊，就要魂飛湮滅了呢……”

“求你原諒我吧，求你了，秋雨……”綠桑哭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不管做什麽，都可以，只要你原諒我，只要你原諒我。”

秋雨是她的心魔，因為自己的過錯，秋雨萬劫不覆，若秋雨不能原諒她，綠桑往後的進階之路，將異常艱辛。而如今常秋雨就要消失，再也不存在天地之間，她如何能不焦急。

“求你，求你……”

“不管什麽事情都可以嗎？”

“只要你原諒我……”

“那，請你再握一次我的手吧，就好像我們小時候那樣，一起去買糖葫蘆……”秋雨的眼中含著一絲迷蒙的憧憬，綠桑卻感到心口一堵，莫名來的一絲害怕。

糖葫蘆，她怎會忘記。

那是八歲的秋雨死後覆活的第一個月，她忘記了以前所有的事情，像是個懵懂的娃娃，什麽都不知道，作為姊妹的她自然是擔負起和她一起玩的責任了，她帶她出去玩，摘花、撲蝶、抓魚，小秋雨對一切都那樣好奇，但很快綠桑厭煩了，她是個死人啊，為什麽要耗費這樣多的精力在一個死人身上呢？

越來越不耐煩啊，她帶秋雨去買糖葫蘆，只買了一根。

秋雨問她：“綠桑，我也想吃。”

綠桑很是厭煩：“你一個死人，吃什麽東西啊!”

“死人！”小秋雨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綠桑的話。

“是啊，你去問你爹娘，我回家了。”說完了綠桑就拿著糖葫蘆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秋雨。

之後第二天，綠桑再也沒有見到過秋雨，後來她才知道，秋雨的爹在那天得了急病死了，秋雨傷心過度，從此閉門不出，兩人再也沒見過，這種情況直到前兩年才緩和，秋雨和她又開始說話，而她也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我真想知道，糖葫蘆是什麽味道……你能告訴我嗎？”

“是，酸酸甜甜的……但是不能多吃，……牙齒會壞……”綠桑有些張口結舌了，不知如何說話。

“呵，你這樣和我說，我也無法知道啊，甜是什麽，酸又是什麽……”秋雨緊緊握著綠桑的手，綠桑幾次想抽回都被她握的緊緊的，但想到求得她的原諒，綠桑便也只好忍著。

“秋雨，你會原諒我麽？”

“你要原諒我啊……”

“請一定原諒我……”

在綠桑接連說了三次之後，秋雨本是睜著的眼睛慢慢地閉上，一滴眼淚自臉頰滑落，滴落地面，留下一個小小水漬，很快淡去。白骨化為粉末，紅顏消失天地，秋雨的身體失去了靈力支撐，很快隨風而逝。

“你好好去吧……”看著消失的秋雨，綠桑傷感地閉上了眼睛，她雖然有些胖，平日看起來咋咋呼呼的，但是如今驟然失去了兒時姐妹，今時看來卻是有些柔弱可憐的感覺，我見猶憐的。

“……”

“許硯，你醒了……”這邊林小童發現許硯居然不知何時張開了眼睛，坐在一邊看著綠桑，面無表情。

“許硯哥哥，你醒了……”綠桑聞言露出一個柔和地笑容，說完這話，又走到常嬸身邊。“秋雨去了，不管怎說她是我姐姐，我要替她完成她的責任，先送常嬸去許家，秋雨的事情還是讓她忘記對她比較好。”

許家也算厚道，收了常嬸保證會照顧她，綠桑又叮囑了幾句便和大家夥離開簸籮鎮，走的時候，買了一大包糖葫蘆帶回山。

是夜，靈山，綠桑坐在床榻上，借著月光拿起一根糖葫蘆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睫毛微微顫動。“果然，是酸甜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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