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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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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澍言剛做完一場大手術, 疲累至極,此刻正端著一杯咖啡佇立在辦公室的窗前,怔怔地望著窗外雨中的黃昏出神。

在深冬下這樣大一場雨, 實在很怪異。

突然就想起剛和徐洛聞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看完夜場電影從電影院出來, 街頭空曠無人, 他們便手拉著手在街上走,突然天降大雨,兩個人也不找地方避雨, 就這麽牽著手在雨中漫步,像兩個二傻子。在路口等紅燈的時候, 他湊過去親吻徐洛聞, 擁抱他, 紅燈明滅好幾回, 他們忘情擁吻,仿佛天地間只剩他們兩個。滂沱大雨也澆不滅他熊熊燃起的欲望,他拉著徐洛聞跑進一條漆黑小巷, 將人壓在墻上從後面進入。那是他這輩子做過最瘋狂的事, 也是這輩子最難忘的事。當高潮來臨時, 快感強烈到靈魂出竅的程度,還有洶湧而來的幸福感, 他幾乎要窒息。他緊緊地抱著徐洛聞, 心想, 他要和這個人一起生, 一起死,這輩子都不分開。徐洛聞於他,就是光,是救贖,照亮他,溫暖他。

可是,他終究還是失去了他的光,他重新跌進了陰暗寒冷的深淵。

如果一直吃苦,便不覺得苦。

如果嘗過甜的滋味再去吃苦,就再也受不了苦味。

人啊,真是懦弱又可憐。

身後響起開門聲。

裴澍言轉身,看著走進來的人。

來得可真快呀。

徐洛聞快步走到裴澍言面前,直截了當地問:“是不是你抓走了咩咩?”

裴澍言平靜地註視著他,毫不避諱地點頭承認:“是我。”

徐洛聞陡然心驚,既驚於自己的猜測得到證實,更驚於裴澍言會如此坦蕩地承認他的所作所為。

裴澍言緊接著說:“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傷害它,因為我絕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

徐洛聞稍稍安心,但依舊驚疑不定:“你到底想幹什麽?”

裴澍言說:“我只是想用咩咩做籌碼,向你要三天時間。”

徐洛聞疑慮更重:“三天時間?”

裴澍言平靜地說:“對,陪我三天,我就把咩咩還給你。”

“好。”徐洛聞毫不猶豫地答應,為了咩咩他可以做任何事。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推開,白郎、肖想、肖潤和譚嘉應一起走進來。

“嘉應,你來得正好,”裴澍言說,“借你的別墅住三天,可以嗎?”

譚嘉應有點懵,他看看裴澍言,又看看徐洛聞,問:“什麽情況?”

徐洛聞正要說話,被敲門聲打斷。

一個護士探頭進來,說:“裴主任,305房病人家屬找你。”

裴澍言點頭說一聲“知道了”,放下茶杯,說:“你們先聊,我去去就來。”他從衣架上取下白大褂披上,舉步向外走去,沒人攔他。

等裴澍言走了,譚嘉應問徐洛聞:“到底什麽情況啊這是?”

他的提問再次被無視,徐洛聞走到肖潤面前,一臉平靜地說:“肖潤,麻煩你跑這一趟了,這件事就到這裏吧,你們都可以回去了,接下來我會自己解決。”

肖潤看著他:“所以真的是裴澍言找人偷走了咩咩?”

徐洛聞說:“你別問了,在咩咩回來之前,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肖潤沈默片刻,說:“你是當事人,你說了算。”

徐洛聞說:“你們走吧,我有話要和白郎單獨說。”

譚嘉應要好奇死了,他不肯走,被肖想硬拖走了。

辦公室裏只剩下徐洛聞和白郎兩個人。

白郎看著他,什麽都不問,等他主動開口說。

“咩咩被裴澍言帶走了,”徐洛聞平靜地說,他驚異於自己此刻的鎮定,他想,這份鎮定應當來自於他對裴澍言深植於心的信任,裴澍言說不會傷害咩咩,那麽咩咩就絕不會受到絲毫傷害,“他剛才說,只要我陪他三天,他就會把咩咩還給我。”

白郎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徐洛聞說:“因為他姓裴,他是裴湛琪的後代,他的爸爸裴印馳,應該就是我們之前尋找的獵狼人,但是不是裴印馳抓了你的父母還不一定,我想裴澍言會告訴我的。”

白郎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又平靜地問:“你需要我做什麽?”

徐洛聞說:“你什麽都不用做,等我三天,三天後我會帶咩咩回家。”

白郎沈默片刻,問:“裴澍言要帶你去郊區的別墅?”

徐洛聞點頭:“好像是的。”

白郎說:“這三天我會待在山上,如果他敢傷害你,我就殺了他。”

徐洛聞抱住他:“不會的,他不會傷害我,你也不要輕舉妄動,答應我。”

白郎抱緊他,沒有回答。

門突然開了,裴澍言徑自走進來。

徐洛聞立刻和白郎分開。

裴澍言問:“肖想他們都走了?”

徐洛聞“嗯”了一聲,說:“我讓他們回去了。”

裴澍言說:“那我們也走吧。”

徐洛聞看白郎一眼,說:“好。”

從辦公室到醫院外,白郎一言不發。

他看著徐洛聞上了車,看著車駛進雨裏,很快消失不見。

白郎掏出手機,給肖潤打電話:“肖隊,我要請三天假。”

肖潤什麽都沒問,直接批了。

·

徐洛聞和裴澍言的車一前一後開進地下停車場。

停好車,徐洛聞下車,說:“你在這裏等我吧,十分鐘就好。”

裴澍言點頭:“好。”

徐洛聞轉身走了。

裴澍言靠著車門站著,點一根煙,抽了兩口,便夾在手裏任它自燃。

徐洛聞推開家門,阿黃依舊躺在原地,眼睛不知被誰合上了,身下的血跡已經凝固,那麽深的紅色,刺得眼睛又酸又脹。

徐洛聞強忍淚意,屈膝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阿黃僵冷的身體抱起來,站起來往浴室走。

輕輕地把阿黃放進浴缸,取下花灑,打開水龍頭,調好水溫,小心地沖洗阿黃的身體。

紅色的血水汩汩流淌。

眼淚終於忍不住,默默流下來。

直到不再有血水流出,徐洛聞關掉水龍頭,把阿黃抱起來放在洗手臺上,用吹風機把它的身體吹幹。棕黃的毛發蓬松起來,它安靜地躺在那裏,就像是睡著了。徐洛聞把它抱起來,低頭蹭了蹭它的腦袋,啞聲呢喃:“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抱著阿黃回了臥室,徐洛聞找了一條新床單把阿黃包起來,換衣服的時候頭猛地一暈,他差點倒在地上,摸了摸額頭,燙得厲害,他發燒了。

換好衣服,抱著阿黃出門。

坐電梯到停車場,走到裴澍言車前,掃一眼地上的煙頭,說:“走吧。”

徐洛聞坐進副駕。

裴澍言看一眼他懷裏的阿黃,低聲說:“對不起。”

徐洛聞沒應聲。

汽車發動,駛出停車場,駛進黑色雨夜。

一路上,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

到了別墅,徐洛聞開門進去,開燈,然後徑直朝雜物間走去,不一會兒,拿著一把鐵鍁出來。

路過裴澍言身邊時,徐洛聞說了句“別跟著我”,然後徑自向門外走去。

郊外的雨似乎比市區更大些,淋得徐洛聞幾乎睜不開眼。

他走到湖邊,把阿黃放到地上,看一眼遠處黑魆魆的山,開始用鐵鍁挖坑。

他挖了個一米深的坑,然後把鐵鍁丟到一邊,把阿黃抱過來,用床單把它整個包裹住,又抱了它一會兒,才把它放進坑底,一捧土一捧土地把坑填起來。

坑平了,徐洛聞在大雨裏靜靜地跪坐了一會兒,他想要站起來,但是頭暈得厲害,雙腿一點力都使不上,伸手把鐵鍁夠過來,支在地上借力,剛掙紮著站起來一點,眼前倏地一黑,昏倒在雨裏。

裴澍言一直站在落地窗前註視著他,見他驟然倒地,立即沖出去,奔到徐洛聞身邊,把人抱起來跑回房子裏,快步走進臥室,一腳踢開浴室的門,小心翼翼地把人放進浴缸裏,剝掉層層濕衣,用溫度適中的熱水在他全身澆了一遍,拽一條浴巾把人裹著撈出來,抱到床上,從頭到腳仔細擦幹,裸著身子塞進被子裏,又跑出去找水找藥,餵他吃下去,這才松口氣,意識到自己渾身濕透,動手脫幹凈,隨便擦一擦,打開衣櫃,找了一件T恤一條長褲當睡衣穿上,走到窗邊拉上窗簾,關燈上床,掀開被角躺進被窩裏,一手扶起徐洛聞的頭,另一手從他頸下穿過去,讓他枕著自己肩膀,然後把人側翻過來,半趴著壓著自己的半邊身子,雙手把人抱在懷裏,充實了整個懷抱,就像以前一樣。

裴澍言終於心滿意足。

他側過頭,輕吻一下徐洛聞滾燙的額頭。

一滴淚悄然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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