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我太過聰明了，這位尊貴的大人。”

“……聰明？”

這答案讓人有些啞然失笑，還真是驕傲的男人，不遺餘力的誇耀自己，不放過任何自得跟自戀的機會。

等我砍下你頭的時候，難道你也會自以為聰明嗎？男人忍不住這麽想。

“譬如我知道，您大概想，砍掉我的頭的話難道我還敢這麽說嗎？”

“……”

“請不要驚訝，我沒有讀心術，而是根據這個現場對白，推測出您的想法罷了。”

抖森再次抱歉的行了個禮。

“我說自己聰明，是因為我之前所說過的，醜陋這個定義只是相對而言。看看地上這些冰霜巨人吧，你覺得他們好看嗎？”

男人看看那些屍體，無可否認，冰霜巨人長得並不怎麽好看。藍色的皮膚，結凍如鎧甲的表皮，醜陋的相貌，無一不證明他們強大卻不討人喜愛。

“事實上，我就是個冰霜巨人，我卻不覺得自己醜陋。”

“……如果你真這麽想，為什麽不顯現你的原型，而是維持人類的模樣？”

“很遺憾的是，這是我的養父母施加在我身上的魔法，我還沒找出破解它的方法。而且就算找到，生活在一個與冰霜巨人敵對的種族之中，為了活下去我必須掩蓋自身。但，我可以誠實的告訴你，我並不覺得身為冰霜巨人是可恥的事，也不覺得自己有多醜陋。”

“你只是在自欺欺人。”男人的語氣變得古怪跟不耐煩。

“因為我為自己驕傲，我的智慧，我的魔力，好吧，也許我力量不如人，甚至外表不討喜，但這些都是構成我的一部分，我自信我比其他的冰霜巨人，甚至阿斯加德人，都聰明又強大。我的自信讓我覺得自己並不醜陋，現在的您恐怕難以理解，但以後您會理解的，您看起來就是個聰明的人。”

稱讚總是讓人不討厭，盡管男人難以承認自己的確並不理解，卻沒有顯得過於惱怒。

“或者用另一個理由您更容易理解一些。我是個法師，我擅長的就是幻術。外表對我來說都是虛像，肉體也只是一個皮囊。對我來說美麗的東西是精神的強大——執著放在不同環境之中也很迷人，堅強就像水晶脆弱卻讓人難以忘懷，偏執有時候竟然也有點可愛，倔強偶爾也會顯得如親人的撒嬌般甜蜜。當我看到您的第一眼，就知道，這是一個強大的，固執的，殘酷到讓人戰栗，卻又偏執到有點可愛，有著一些故事值得人去了解跟體味的生命。你很強大，這的確讓人讚嘆，但我尊敬您的原因，是因為您的堅強跟執著——盡管有時候它也被叫做偏執。那些發生在您身上的事並沒有摧毀您，卻讓您更加強大，我是因此而對您表現出尊敬。”

即興發揮之後，抖森腦中卻響起‘完蛋’兩個字。

這不是他以前熟悉的戲劇，而是電影啊！電影的要求，是動作多，臺詞簡單，劇情豐富。

跟大段臺詞的戲劇不同，電影的臺詞太多會讓觀者感到太過疲憊。他不該說這麽多臺詞，應該想好刪減一下才對。

但幸好的是，沒有導演喊卡，這一次貌似勉強通過，也許夢中默認會有後期剪輯？抖森忍不住猜想。總之，他的話讓對方的表情有些驚訝，隨即是類似尷尬的臉紅似得——如果那紫色的皮膚真的能看出臉紅的話。

“我明白了，你不用說了。你想要什麽，冰霜巨人的後代？”

“現在，今天，此時此刻，我並不需要什麽。我只是見到您，察覺您是一位強大又值得尊敬的人，因此與您交流兩句。如果將來有機會您需要我，或者我需要您的時候，我很榮幸能再跟您會面。”

男人似乎第一次見到對自己的力量跟勢力毫無渴求的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果然是個有趣的人，洛基，跟你談話很快樂。很多時候我都覺得，我生活在一個周圍都是原始細胞生物的地方，大多數人覺得我的腦子不知道在想什麽，是瘋狂的神經病。你能跟上我的思維，我很希望你能成為我的部下。”

那是因為我早知道你是神經病，所以考慮你的病癥，用你最能理解的方式溝通。抖森這麽想著，微微點下頭。

“雖然不知道您希望我做什麽，但能成為您的力量是我的榮幸，因為我知道您可以讓我學到很多東西。”

這應答再完美不過，讓男人更加高興。

“好的，洛基，說的不錯。實際上我在尋找無限寶石，它們的力量強大，卻分散在宇宙的不同地方。我的部下一直在搜索，目前卻進展緩慢。一方面是因為宇宙的寬廣，另一方面則是他們的智商實在不夠達到迅速完成任務的地步。”

“無限寶石，我聽說過，宇宙的奇點，匯合起來有著強大力量。但是，我其實並不能理解您為什麽需要它，在我看來您足夠強大。如果擔心這力量匯聚會給您帶來麻煩，讓它們保持分離不是更加合適？”抖森適時的提出洛基會提出的疑問。

“我親愛的朋友洛基，我想你的大概沒經歷過戀愛。當你最愛的人，也是世上唯一真正愛過你的人向你要什麽東西，你會怎麽做？”

抖森上道的回答：“真是任性，但當然還是滿足她啊，誰讓她那麽的可愛。”

“哈哈哈，沒錯，就是這樣。我想討她歡心，這是最好的方法。”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我會盡量幫您尋找您要的東西。”

紫色的大個子沖自己的手下仰頭，他的手下顫抖了一下，立即拿出一個鑲嵌巨大黃色寶石的權杖，走過來雙手遞給洛基。

抖森雙手接過，他知道，自己手中的這個，就是未來啟動幻視的核心力量——心靈寶石。

“利用它找到無限寶石，洛基，我知道你能做到。”

“沒有問題，能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不過，正如您所知，我是一個不擅長近戰的法師，我能做的就是找到它們，而奪取它們就麻煩您自己來了。”

男人的侍衛聽了非常憤怒，幾乎就想開口責罵洛基，卻被男人阻止。

“沒有問題，我們有足夠的戰力。無限寶石可以相互吸引，但是那種吸引太過飄渺，尤其距離足夠遙遠。如果你能用比我那些無能部下更短時間內找到它們，就算幫了我大忙。”

“請您放心，我會盡我所能。”

抖森再次行禮，實際上他對這麽短時間行這麽多禮有些厭煩了，想早點結束這個橋段，好好玩玩手上新得來的道具。

“那麽，你的願望又是什麽呢？我的朋友，據我所知誰都不會白白付出，你想得到的是什麽？權利？力量？地位？還是其他的？你要什麽？”

這又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抖森推測，以這人的性格，不會相信白送的幫手，那麽一定要提出他認可，覺得合適的代價才能說服對方。

但抖森還真想不出自己該提什麽。如果是洛基，應該表現出自己的憎恨跟不甘心，表現出自己對王位的渴望，然後獲取對方支持跟欣賞。但剛才的那段對談，已經讓對方了解到他並不會那些狹隘的觀念所局限，自己再表現出執著王位只會讓對方覺得虛假。

說服對方的理由，或許不需要合理，只要讓對方覺得，放在自己身上不會突兀。

於是抖森握著新的來的權杖，看向地上冰霜巨人的屍體。

在對方來看，這些人跟自己等級相差甚遠，他不會對於對方的死感到尷尬或難過，就跟你不會因為踩死螞蟻覺得難過。

同樣的，如果是太過‘螞蟻’概念的理由，對方也難以理解。你必須站在他的高度，考慮他能夠理解的東西。

“我想要的，是更精彩的故事。”

“……故事？”

“是的。我的一生像個謊言，明明是個冰霜巨人，卻被當做敵對種族養大。當我知道真相後，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真實感，我就像生活在一個戲劇，一個謊言裏。”

對方沈默的聽著他的話，似乎對他的感觸有所認同。

這世界，對於強大的紫色怪物來說太過脆弱，又太過夢幻。有很多自稱愛過他的人，都像對他說著相同的謊言。他掙紮著想從謊言醒來，所以才無法停止殺戮。

“既然是一場戲，那麽就讓它更精彩些吧。阿斯加德人跟冰霜巨人天性相克，但有一點，有那麽一點都是相同的。他們相信平淡死在床上是恥辱，只有戰死才能進入英靈殿。”

抖森擡頭，雙眼直視醜陋的男人。

實際他並不覺得對方醜陋，覆聯最新一期預備扮演這個角色的老演員，恰巧是他欣賞的一位演員。因而看著對方，總不知覺的以為自己在跟老戲骨飆戲，只有獲得對方的認可才算勝利。

“我幫助您，是因為我想參與一場精彩的戲劇，成為裏面難以磨滅的重要角色。所以您不用感謝，我幫助您只是因為我想這麽做。而我真正想要的東西，只有自己才能獲得，當有一天我需要您幫助的時候，也請別吝嗇。”

紫色的大塊頭聽完，露出他至今以來第一個不算猙獰的笑。

“那是當然的，我的朋友。You have my words.”

他說。

你有我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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