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各自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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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他晚上沒有應酬，說好下班回家吃飯，她做好了一桌子飯菜，然後站在陽臺上等他。
六點，他的車子準時滑進別墅，他戴著黑色墨鏡走下跑車沖著她的方向勾唇一笑，她的意識瞬間冷凝，再一次傻在原地。
為什麽？為什麽兩個人可以這樣相像？第一次看到他戴墨鏡的時候，她就覺得他像那個人，而這一次他唇角勾起那抹笑的時候，竟然更加像那個人，怎麽會像似到這種程度呢？
他不是那個人，她現在可以確信無疑，因為他的身上真的沒有疤痕，難道她一直都在幻想著他是？那她就太混蛋了，她怎麽可以把他當成另一個人的替身？真實和虛幻，她必須分清。
身子被他自身後抱住，他的語氣帶著佯裝出來的不悅：“怎麽可以不去門口迎接下班回家的男主人？”
她被他逗笑，暫時撇開了亂七八糟的思緒，側頭看他：“男主人，用奴家伺候您更衣用膳嗎？”
他低下頭狠狠吻了她一頓，把她吻得嬌喘籲籲了才微微放開，低低吐出一個字：“用。”
他看著一桌子飯菜心情頗好，不住往她的碗裏夾菜，她卻總是一邊吃著飯，一邊怔怔看著他，又像似透過他看著另一個人。
他被她看得不自然了，擡頭詫異地問：“怎麽了？一天看不到我思念成疾了？”
她回過神兒來，瞪他一眼，低頭吃飯，吃了一會兒，突然跑到酒櫃裏取來一瓶紅酒遞給他：“我想喝紅酒。”
他看著她別有深意勾唇一笑：“嗯，我喜歡喝醉酒的你。”然後把紅酒打開，取來兩個杯子，一一倒滿。
她喝了幾口酒，狀似無意地問：“最近寫東西總找不到靈感，你有沒有遇到過什麽驚心動魄的事情，講給我聽聽唄。”
他挑眉：“驚心動魄？”貌似想了想：“生意場上每天都驚心動魄，算不算？”
她小心翼翼掩下心底隱隱的失望，唇角還是不由自主地溢出一絲輕微嘆息。
他詫異地蹙緊眉：“你今天怎麽了？情緒似乎不大對？”
她不以為意笑笑：“沒什麽，可能是最近趕稿子有些累到了。”
他一本正經點了點頭：“晚上幫你放松一下就好了。”
她又瞪他一眼，臉頰忍不住微微泛紅，似乎紅酒的後勁上來了，對面的他看著她不懷好意地悶悶笑了起來，她更來氣了，真不知道怎麽會有如此精力旺盛的男人。
陽臺上的窗子開著，窗外夜色彌漫，夏風吹進來，純白的窗紗舞在風中，像雲霧般飄渺寫意。
她端著紅酒站在窗邊，腦袋裏面空空蕩蕩的，身子被他攬進懷裏，四周都是他身上那股好聞的沐浴液的味道，她的眼中含了一絲醉意，把紅酒送到他唇邊：“喝一口。”
他暧昧吐字：“你餵我。”
她瞥他一眼，把杯子隨手放到陽臺上：“不喝拉倒。”
他神色忽然變得有些嚴肅，定定看著她：“嵐嵐，我想跟你說件事，你要先保證不生氣。”
她蹙了蹙眉，迷醉的杏目慢慢湧出一絲不悅，掙開他退了一步，撅了撅粉嫩的小嘴，語氣涼悠悠的：“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
他明顯楞了一下，眼中的謹慎嚴肅瞬間被摧毀，炙熱的情感火山一樣爆發，猛地抱住她狂亂地吻了下去，火熱的手掌嫻熟地探進她的睡衣，她的身子太敏感，受不住他的挑|弄，很快便嬌喘籲籲地軟在他的懷裏，就這樣需要嚴謹態度談論的正事被成功地談到了床上。
窗紗以唯美浪漫的姿態飄舞在夜空裏，窗外星光燦爛，窗內春光一片……
他拉過被子掩住她泛著紅暈的柔嫩肩膀，緊緊抱住她，吻在她額間，微微喘息著低笑出聲：“我真是愛極了你吃醋的樣子。”
她沒力氣跟他爭辯，忽然想到之前的問題，問：“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麽？”
他又抱了她好一會兒，直到徹底平覆了炙熱的情|潮，謹慎開口：“你夜夜都在夢中驚醒，這樣的情況是不是持續很久了？”
她的身子僵了一下，他感覺到她的變化，低頭看她：“你是不是有什麽心結解不開？”
她擡頭看他，心結？解不開？那似乎不止她一個人吧。
他從未提過死去的前女友，一丁點兒都沒有提過，這是一件非常不正常的事，因為有關他前女友的任何事，連他最好的兄弟寧曉都不知道，那個死去的女人就像一個迷，他們只交往了兩個月，甚至自始至終發乎情止於禮，竟然有那樣大的力量讓他苦守九年，潔身自好，那是怎樣的一個女人？那又是怎樣的一段愛情？她好奇，甚至是嫉妒，可是她沒有辦法去問，沒有辦法去打破這樣表面的和諧平靜，或許，更多的是她沒有勇氣，如果他不回答，她會承受不住，如果他回答了，她可能會更加承受不住，所以，她只能選擇忽視。
而他，似乎也一直選擇忽視她深藏心底的那個男人。
每次在夢中驚醒，看到身邊摟著她沈睡的他，她都有一種莫名的愧疚感，不知道是因為他，還是因為那個男人。
她有的時候甚至抽風地想，要不把那件事情告訴他，可能心結就解開了呢，可是要她怎樣說？說自己愛上了一個只見過一次，還不知道長什麽樣子的陌生男人？這種不知道是由愛產生了執念，還是由執念產生了愛的感情，無止無盡，甚至還有繼續長久下去的趨勢，他會不會認為她是個瘋子？
她說不出口，是的，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這一刻，他竟然問她是不是有什麽心結解不開，那麽她，是不是也應該反問他是不是有什麽心結解不開？
可是，她到底沒有他有勇氣，她沒有辦法問出口，只是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他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些為難，卻還是選擇說出來：“我想帶你去看心理醫生。”
她嬌艷的面龐一絲一絲褪去紅暈，果然，他認為她有病，她還沒有說出來，他已經認為她有病，如果她說了出來，他一定會認為她是個瘋子，毫無懸念。
她沒什麽情緒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翻身就要起床，他一把拉住她，強行把她抱在懷裏：“我都說了你不要生氣，我也是為了你好，每夜被噩夢糾纏不痛苦嗎？”
她被禁錮得動彈不得，唇角卻浮起冷笑：“你現在後悔選擇了我還來得及。”
他眼中情緒流轉，忽然嘆了口氣，吻在她唇上：“算了，我們不談這個了。”
她掙紮著要推開他，他卻越吻越深，手指撫過她身上所有敏感地帶，極快地抽離了她的意識。
夜裏，她又在夢中驚醒，小心翼翼去看他，看樣子他睡得很沈，以往每次她驚醒，他都會跟著她一起醒，然後輕輕拍撫她，直到她再次入睡，今晚，似乎是累極了。
她又默默看了他一會兒，直到確信他真的睡得很沈，才極輕極輕地起床走到客廳。
新開的紅酒還放在茶幾上，不知道為什麽，今晚特別想喝酒，坐在沙發上一杯接著一杯喝下去，竟然沒有覺得胃裏難受，心裏反倒越來越難受了。
她和他什麽時候可以做到彼此坦白，還是……他們就這樣佯裝下去，忽略下去，糊糊塗塗過一輩子，或許，那樣也是日子，卻不是她想要的日子。
她躺在沙發上一口一口把杯子裏的紅酒灌下去，眼淚不知不覺一顆接著一顆滾落，意識越來越混沌，四周燈火輝煌，行人穿梭不停，影影憧憧裏，她似乎看到了那個人的身影，他戴著遮住半張臉的墨鏡捂著腰間的傷軟倒下去，她丟下酒杯，伸出手臂拼命想去扶，卻怎麽都夠不到他，手臂無力地垂在沙發上，眼中的淚越湧越多。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她覺得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她幾乎下意識地緊緊握住那只手，不想松開，不能松開，她想睜大眼睛看清楚他的模樣，眼前卻越來越模糊，漸漸地，意識裏只剩下一片漆黑，她控制不住嗚咽出聲：“為什麽……尋不得……等不到……你什麽時候給我一個了結……我好辛苦……你知道嗎？”
朦朦朧朧中，她緊握住的那只手的溫度一絲一絲涼了下去，好像所有的溫度都自指尖溜走了。
她也終於撐不住，沈沈睡了過去。
早上醒來的時候在床上，她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猛地想到什麽一下子坐了起來，她昨晚大半夜起來酗酒，天吶，他今天一定會跟她發脾氣的。
他推門走了進來，把手裏的白開水遞給她：“是不是頭痛了？”
她靜靜觀察了一會兒他的神色，毫無異樣，可正因為毫無異樣，她反倒更加不安起來，小心翼翼接過水杯，輕輕喝了幾口。
他坐在床邊慢慢抱緊她，聲音平淡：“以後生氣可以打我，不要再一個人喝悶酒了。”
他整個人都很平靜，她卻還是可以在他眼中深處看到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暗沈情緒，她確信，他的心情一定不好，這個時候絕對不可以惹他，聽話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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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盛夏，花園裏的花開得爭奇鬥艷，夕陽柔和地投在花草上，映出一種溫馨的美好，她蹲在花園裏除草澆花，細心料理。
閑暇的時候，她喜歡做這些事情，也算是陶冶情操的一種方式。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摸出來看了一眼是母親的，急忙接了起來：“媽咪。”
“最近還忙嗎？”
“不怎麽忙了，媽咪，你和爹哋最近怎麽樣？小輝聽話嗎？”
“我們都挺好的，你放心，嵐嵐，你……是不是和顧飛文分手了？”
她按了按額角，如何回答是好，想了想，只能含含糊糊“嗯”了一聲。
“顧飛文那孩子條件挺好的，感覺不合適嗎？”
她暗暗吸氣，這次不合適，下次相親肯定如約而至，還是選擇實話實說好：“媽咪，我有男朋友了。”
母親的語氣顯得又喜又驚：“真的，你沒騙媽咪。”
她低低笑了：“媽咪，我幹嘛騙你啊，我現在正在他家的花園裏澆花呢。”
母親頓時來了查戶口般的強大氣勢：“他是做什麽的？他的父母是做什麽的？他住在哪裏？多大了？生活方式良好嗎……”
她頭疼得要炸了：“媽咪，他……是公司總裁……”然後急忙把手機拿離耳邊，因為那邊已經傳來了母親的驚呼聲：“什麽？我跟你說過不讓你找企業家，他多大了？你不會破壞人家家庭吧。”
她嘆氣：“媽咪，他只比我大幾歲而已，他沒有結過婚，我也不至於淪落到給人家當小三的地步呀。”
“不會是寧曉吧？”
“不是。”
母親嘆了聲氣：“嵐嵐，以我們的家世不是配不上他總裁的身份，只是……豪門媳婦不好當啊，媽不想你日後吃苦頭。”
“媽咪，我和他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呢。”
“嵐嵐，你了解他多少？他又了解你多少？媽了解你，你是一個十分專情的女孩子，一旦陷進去很難拔|出來，媽不想你受到傷害。”
她眼中的光彩一點一點黯淡下去：“媽咪，我會把握好分寸的，如果發現不合適，我會盡快抽身，不會浪費彼此太多的感情。”
“媽知道你做事向來有原則，媽信你，如果覺得合適，找個機會帶回來給媽看看，還有，你們年輕人開放，做好措施。”
她臉頰一下發燙起來，急忙和母親閑聊了幾句，掛了電話。
夕陽徹底落下地平線，四周昏昏黃黃一片，她看著眼前的斑斕鮮花莫名發起呆來，她了解他多少？他又了解她多少？他們交往五個多月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是心底最深處的那個結，誰都不曾解開過。
傍晚的蚊子好多，她到底被腿上和手臂上的痛癢拉回了思緒，收拾好工具，起身要回去，轉過身子嚇一跳，蕭寒淩無聲無息冰雕一樣立在身後，她氣得低喝一聲：“你不會出點兒聲音嗎？”
他看著她的目光幽幽暗暗：“我有事跟你說。”
她覺得他的表情似乎過於嚴肅了，還是轉身進了屋子：“回去再說，我都要被蚊子咬死了。”
從衛生間裏走出來時，他竟然坐在沙發上抽煙，他從來不讓她吸二手煙的，這會兒怎麽了？
他擡頭看她一眼，在煙灰缸裏按滅了煙頭：“過來。”
她走過去坐在他旁邊，他伸手攬過她的身子：“我要帶你遷居美國。”
她側頭看他，問：“為什麽？”
他語氣平淡：“沒有為什麽。”
她慢慢掙開他的手臂，站起來看他：“你根本不是在跟我商量，而是在宣布你的決定，如果我想出國，我早就走了，為什麽要等到現在？”
他擡頭看她：“為了我跟我離開不行嗎？”
她聲音冷淡：“為了我跟我留下不行嗎？”
他站起身子低頭看她，眼中沈郁的氣息像怒雲翻滾：“你在等待什麽？”
她擡頭看他，面上浮起決絕的反抗：“你又在逃避什麽？”
他們默默看著彼此，堅持著各自的堅持，沒有前進一步，也沒有後退一步，可是終究誰都沒有勇氣撕裂那最後一層紙，沒有勇氣面對那傷人傷己的慘烈後果。
那一夜，他們一改往常的夜夜纏綿，不約而同選擇了背對而眠，她不知道他有沒有睡，總之，她是一夜未睡。
第二天，她簡單收拾東西回了家，一個星期，他們沒有聯系過彼此。
手頭上的稿子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想好好休息一下，卻發現閑下來更難受。
她是一個作家，整日宅在家裏碼字，沒有同事，朋友也很少，同學更是天南海北，如今才發現，原來自己這樣孤獨，以前有寧曉在，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孤獨，寧曉總會想方設法讓她開心，找很多人陪她玩，可是現在，他在哪裏她都不知道。
倒在大床上，鉆進被子裏，告訴自己，睡覺，睡著了就什麽都不會想了，可是閉上眼睛，伸手摸過去，身邊沒人的感覺竟然這樣痛苦，沒有溫熱的身子摟著她，沒有纏綿的吻粘著她，夜裏踢了被子沒有人給她蓋被子，夢中驚醒了也沒有人安撫她……以前一個人過的也很好，為什麽現在不習慣了呢？
枕邊濕了一片，她終於不得不承認了，想他，發瘋似的想他，想他的氣息，想他的懷抱，想他的一切，埋在被子裏嗚嗚哭出來，為什麽？他為什麽那麽堅持要走？為什麽不肯告訴她原因？她受不了的是他對她的隱瞞，是他心中的心結，更多的是那個死去的女人帶給他的影響，她吃醋，她嫉妒，跟一個死人，戀愛的人是不是都是神經病？她覺得，她現在就是神經病。
不知道為什麽，寧曉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那個死去的女人的時候，她就難受得要死，那是來自血液深處的悲絕痛苦，根本無法抑制，所以才突發了心絞痛。
而當對蕭寒淩的感情日漸加深，她開始愈發在意他過去的一切，神經質地在意著他對那個女人的感情，他越是不坦白，她越是在意，他越是逃避，她越是懷疑，疑神疑鬼，真是可以很好地形容她現在的狀態。
如果他堅持要離開呢？如果他堅持不肯說出原因呢？他決定的事情，任誰都無法改變，就像如今，一個星期不肯來找她，不肯聯系她，不是已經證明了他的決定有多堅決不容改變了嗎？
如果這一次她選擇了妥協，那麽下一次呢？下下次呢？她要永遠對他的決定妥協下去嗎？那還是她嗎？為了愛情無休止地改變自己，那不是她想要的，她也不允許自己變成那樣。
她真的不願去一個陌生的國度，為什麽要強迫自己呢？嘲諷地笑了，兩個性格強硬的人，為了在一起，不斷打磨著彼此的棱角，弄得遍體鱗傷鮮血淋漓，這樣真的好嗎？
她止住眼淚，掃了眼空曠的房子，一個人在家真的好無趣，喝酒都無趣，想來想去，不如去暮雲會所，那是寧曉的地盤，喝醉了也沒人敢欺負她。
走進大廳，大堂經理胡經理眉開眼笑地迎了上來：“夏小姐好久沒來了，今天怎麽有時間賞臉了？”
她勾唇笑了笑：“‘水天一色’有人嗎？”那是寧曉的專用包房。
胡經理楞了一下，點了點頭：“有。”
一定是寧曉的那幫兄弟，沒有寧曉在，她也不願意跟他們打交道：“‘楊柳曉岸’呢？”
胡經理急忙回應：“那間空著。”
她點了點頭：“開那間。”
胡經理小心翼翼問：“夏小姐一個人？”
她挑了挑眉：“擔心我一個人浪費了你們包房的大好資源？”
胡經理笑得和藹溫順：“怎麽會？夏小姐肯賞臉，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急忙迎著她上了樓，剛剛走到包房門前，迎面遇到寧曉的哥們兒董建，董建滿眼晶亮地看她：“淩剛玩一會兒你就抓人來了。”
隨手推開“水天一色”的門，她就看到了一幅她怎麽都想不到的畫面，並不齷齪色|情，反倒唯美得像一幅寫真。
蕭寒淩的胳膊隨意搭在沙發靠背上，身旁一個蛇蠍美人半坐在他身前看著他，身子柔軟無骨地傾向他肩膀，纖細瑩白的手指握著高腳杯舉在距離他唇邊一寸遠的地方，杯中嫣紅的液體搖搖晃晃，他低垂著眼眸看著身前的美人，由於光線太暗，看不出眼中的情緒，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肢體接觸，可是那樣的畫面卻是難以形容的唯美暧昧，浪漫迷人。
像似有感應似的，他猛地擡頭望向門外，視線恰巧與她相撞，他明顯楞了一下，眼中的驚詫一閃而逝，瞬間變得浩瀚無邊，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與她對望。
整個包房的氣氛霎時冷了下來，身前的蛇蠍美人似乎感覺到氣氛不對，慢慢回身一臉不解地望向門口，那是一張典型的蛇精臉蛋兒，真不知道被怎樣的千刀萬剮才成就了這樣完美的臉型，只是那雙眼睛讓她非常熟悉，似乎經常看到，猛地想了起來，原來蛇蠍美人的眼睛像極了她自己的眼睛，怪不得覺得那麽熟悉。
董建的咆哮打破了詭異的氣氛，他幾個大步過去抓起蛇蠍美人的手腕毫不憐惜拽到一邊：“你懂不懂規矩！蕭總也敢招惹！”話畢，擡起手掌就要落下去。
蕭寒淩閑閑取過茶幾上的紅酒喝了一口，像似跟他毫無關系。
她卻出聲阻止了：“董建，男人打女人算什麽本事，想教育帶回家教育去，別在這裏掃了大家的興致。”
董建嘆了口氣，望著她抱歉一笑：“都是誤會，你別生氣，我先帶她回家了，你們好好玩。”然後拉著臉色慘白的蛇蠍美人走了。
站在一旁的胡經理額頭上冷汗直流，她很是過意不去，輕輕一笑：“胡經理，我可以進我的包房了嗎？”
胡經理連連點頭：“當然可以，當然可以。”急忙推開了“水天一色”對面的“楊柳曉岸”包房。
她剛剛坐在沙發上，蕭寒淩就立在了她身前，胡經理膽戰心驚地問：“夏小姐需要什麽？”
她隨口回答：“按照你們寧總的老規矩來吧。”
胡經理的身子明顯抖了抖，她不想他在這裏為難，讓他下去了，很快酒水果盤全部上來，她原本的確是想來喝酒的，可是這會兒反倒不能喝了，否則，人家好以為她在這裏吃醋發瘋了，想了想，吩咐服務生：“還是給我來些果汁吧。”
其實她來KTV也從不唱歌，都是聽別人唱，今天沒人唱，她還是習慣性地放了音樂，聲音不大，並不吵，他一直立在一旁看著她不說話，她覺得很別扭，擡頭看他：“要不你坐下。”
他還是站在原地沒反應，她自顧自地喝了會兒果汁，發現自己真是無聊，大老遠跑到這裏來喝果汁，她是不是有病？還不如在家裏一個人喝酒呢？她放下果汁，站了起來：“算了，回家。”
她走出去，他也跟著走了出去，她在包裏摸出金卡放到吧臺上：“結賬。”
胡經理急忙走了過來：“夏小姐，您這不是為難我們嗎？我們哪敢收您費用啊？”
她也不跟他們客氣，收回金卡：“算你們寧總賬上吧。”反正也欠了，也不怕多欠點兒。
胡經理又打了個哆嗦，急忙點頭：“好。”
他們走出去，服務生已經把車子泊了出來，他打開副駕駛車門，沒什麽情緒地開口：“上車。”
她看著他沒動，他補充一句：“我只喝了一口酒。”
她不以為意偏頭笑笑：“如果你是送我回我自己的家，我會很樂意。”
他聲音冷冷的：“好。”
又是一路無話，在一起那麽久了，竟可以突然變得像陌生人，他果真把她送回了她自己的家，車子停在樓下，她解開安全帶，極為隨意地道了聲：“晚安。”推開車門，又想到什麽回頭看他：“回去的路上慢點開車。”
回到家裏已經九點多了，突然感覺似乎到處都很臟，是不是好久沒有收拾屋子了，以前都是家政定時來打掃的，今晚突然心血來潮，覺得自己打掃一下也不錯。
二百多平的房子，她裏裏外外收拾完都要累趴下了，把所有臟的不臟的衣服被單什麽都扔進洗衣機時，差不多淩晨一點了。
打開電視一邊看綜藝節目一邊等衣服洗好，也不知道為什麽，今晚的綜藝節目特別搞笑，她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還越湧越多，然後笑得脫力了似的倒在沙發上。
衣服終於洗好了，她一件一件晾在陽臺上，晾好最後一件的時候，到底沒忍住向樓下望了一眼。
她住的是高檔小區，樓下整夜燈火通明，那輛黑色法拉利果真停在她下車的位置絲毫未動過。
她挑了挑眉，關她什麽事，把屋子裏所有的燈都關了，上床睡覺。
翻過來，翻過去，再翻過來，再翻過去，明明已經很累了，怎麽就是睡不著？猛地坐起身子，狠狠抓了抓頭發，太沒勁，真的太沒勁了。
翻身下床，抓起鑰匙下了樓。
她止步在他車前，他慢慢推開車門走了出來。
他們之間差不多隔了三步遠的距離，就那樣默默站在原地望著彼此，四周極靜，草叢裏偶爾傳出夏蟲的啾鳴，微風拂過，沒有一絲涼意，反而帶著惱人的濕熱。
她眉心微微動了動，這種濕熱讓人很煩躁，暗暗吸了口氣，平靜開口：“不如我們……”
他突然邁步上前抱緊她，力道大得讓她忍不住低呼出聲，他的雙臂極用力地收緊，緊得她呼吸都困難，哪裏還能說出話。
他的聲音裏含著極淺的笑意，卻似乎隱隱帶著一絲顫抖：“你不是一直想去郊外看日出嗎，我帶你去看日出好不好？”
她被他抱得太緊，實在難受，好不容易掙紮出點兒空間，他又極快地收緊臂彎，把她更深地嵌進懷裏，語氣竟然隱隱約約透出一絲討好的意味：“我把工作推一推，帶你去旅游，你不是最喜歡在旅途中尋找靈感嗎？我見你最近總寫不出東西，我們出去放松一下好不好？”
這可真是有史以來他第一次征求她的意見，以前的他，任何事情都是直接下達命令，絲毫容不得拒絕，如今……受刺激了嗎？
他低頭去覓她的唇：“嵐嵐，我想你。”
她用力躲卻怎麽都躲不開，他禁錮著她的身子，熟稔地撬開她的牙關與她唇舌糾纏不放，她越掙紮他越動情，她氣得發瘋，難道他要和她在小區樓下展開一場動作大戲不成，趁著他換氣猛地咬住他的舌頭，他痛得悶哼一聲，她借勢狠狠推開他，低喝一聲：“蕭寒淩，我們不要逃避最主要的問題好不好？”
他的眼中還籠著朦朧的炙熱，氣息不穩地默默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垂下眼眸，吐出堅決的字句：“我不會跟你走，你考慮一下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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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他的車子準時滑進別墅，他戴著黑色墨鏡走下跑車沖著她的方向勾唇一笑，她的意識瞬間冷凝，再一次傻在原地。
為什麽？為什麽兩個人可以這樣相像？第一次看到他戴墨鏡的時候，她就覺得他像那個人，而這一次他唇角勾起那抹笑的時候，竟然更加像那個人，怎麽會像似到這種程度呢？
他不是那個人，她現在可以確信無疑，因為他的身上真的沒有疤痕，難道她一直都在幻想著他是？那她就太混蛋了，她怎麽可以把他當成另一個人的替身？真實和虛幻，她必須分清。
身子被他自身後抱住，他的語氣帶著佯裝出來的不悅：“怎麽可以不去門口迎接下班回家的男主人？”
她被他逗笑，暫時撇開了亂七八糟的思緒，側頭看他：“男主人，用奴家伺候您更衣用膳嗎？”
他低下頭狠狠吻了她一頓，把她吻得嬌喘籲籲了才微微放開，低低吐出一個字：“用。”
他看著一桌子飯菜心情頗好，不住往她的碗裏夾菜，她卻總是一邊吃著飯，一邊怔怔看著他，又像似透過他看著另一個人。
他被她看得不自然了，擡頭詫異地問：“怎麽了？一天看不到我思念成疾了？”
她回過神兒來，瞪他一眼，低頭吃飯，吃了一會兒，突然跑到酒櫃裏取來一瓶紅酒遞給他：“我想喝紅酒。”
他看著她別有深意勾唇一笑：“嗯，我喜歡喝醉酒的你。”然後把紅酒打開，取來兩個杯子，一一倒滿。
她喝了幾口酒，狀似無意地問：“最近寫東西總找不到靈感，你有沒有遇到過什麽驚心動魄的事情，講給我聽聽唄。”
他挑眉：“驚心動魄？”貌似想了想：“生意場上每天都驚心動魄，算不算？”
她小心翼翼掩下心底隱隱的失望，唇角還是不由自主地溢出一絲輕微嘆息。
他詫異地蹙緊眉：“你今天怎麽了？情緒似乎不大對？”
她不以為意笑笑：“沒什麽，可能是最近趕稿子有些累到了。”
他一本正經點了點頭：“晚上幫你放松一下就好了。”
她又瞪他一眼，臉頰忍不住微微泛紅，似乎紅酒的後勁上來了，對面的他看著她不懷好意地悶悶笑了起來，她更來氣了，真不知道怎麽會有如此精力旺盛的男人。
陽臺上的窗子開著，窗外夜色彌漫，夏風吹進來，純白的窗紗舞在風中，像雲霧般飄渺寫意。
她端著紅酒站在窗邊，腦袋裏面空空蕩蕩的，身子被他攬進懷裏，四周都是他身上那股好聞的沐浴液的味道，她的眼中含了一絲醉意，把紅酒送到他唇邊：“喝一口。”
他暧昧吐字：“你餵我。”
她瞥他一眼，把杯子隨手放到陽臺上：“不喝拉倒。”
他神色忽然變得有些嚴肅，定定看著她：“嵐嵐，我想跟你說件事，你要先保證不生氣。”
她蹙了蹙眉，迷醉的杏目慢慢湧出一絲不悅，掙開他退了一步，撅了撅粉嫩的小嘴，語氣涼悠悠的：“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
他明顯楞了一下，眼中的謹慎嚴肅瞬間被摧毀，炙熱的情感火山一樣爆發，猛地抱住她狂亂地吻了下去，火熱的手掌嫻熟地探進她的睡衣，她的身子太敏感，受不住他的挑|弄，很快便嬌喘籲籲地軟在他的懷裏，就這樣需要嚴謹態度談論的正事被成功地談到了床上。
窗紗以唯美浪漫的姿態飄舞在夜空裏，窗外星光燦爛，窗內春光一片……
他拉過被子掩住她泛著紅暈的柔嫩肩膀，緊緊抱住她，吻在她額間，微微喘息著低笑出聲：“我真是愛極了你吃醋的樣子。”
她沒力氣跟他爭辯，忽然想到之前的問題，問：“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麽？”
他又抱了她好一會兒，直到徹底平覆了炙熱的情|潮，謹慎開口：“你夜夜都在夢中驚醒，這樣的情況是不是持續很久了？”
她的身子僵了一下，他感覺到她的變化，低頭看她：“你是不是有什麽心結解不開？”
她擡頭看他，心結？解不開？那似乎不止她一個人吧。
他從未提過死去的前女友，一丁點兒都沒有提過，這是一件非常不正常的事，因為有關他前女友的任何事，連他最好的兄弟寧曉都不知道，那個死去的女人就像一個迷，他們只交往了兩個月，甚至自始至終發乎情止於禮，竟然有那樣大的力量讓他苦守九年，潔身自好，那是怎樣的一個女人？那又是怎樣的一段愛情？她好奇，甚至是嫉妒，可是她沒有辦法去問，沒有辦法去打破這樣表面的和諧平靜，或許，更多的是她沒有勇氣，如果他不回答，她會承受不住，如果他回答了，她可能會更加承受不住，所以，她只能選擇忽視。
而他，似乎也一直選擇忽視她深藏心底的那個男人。
每次在夢中驚醒，看到身邊摟著她沈睡的他，她都有一種莫名的愧疚感，不知道是因為他，還是因為那個男人。
她有的時候甚至抽風地想，要不把那件事情告訴他，可能心結就解開了呢，可是要她怎樣說？說自己愛上了一個只見過一次，還不知道長什麽樣子的陌生男人？這種不知道是由愛產生了執念，還是由執念產生了愛的感情，無止無盡，甚至還有繼續長久下去的趨勢，他會不會認為她是個瘋子？
她說不出口，是的，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這一刻，他竟然問她是不是有什麽心結解不開，那麽她，是不是也應該反問他是不是有什麽心結解不開？
可是，她到底沒有他有勇氣，她沒有辦法問出口，只是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他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些為難，卻還是選擇說出來：“我想帶你去看心理醫生。”
她嬌艷的面龐一絲一絲褪去紅暈，果然，他認為她有病，她還沒有說出來，他已經認為她有病，如果她說了出來，他一定會認為她是個瘋子，毫無懸念。
她沒什麽情緒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翻身就要起床，他一把拉住她，強行把她抱在懷裏：“我都說了你不要生氣，我也是為了你好，每夜被噩夢糾纏不痛苦嗎？”
她被禁錮得動彈不得，唇角卻浮起冷笑：“你現在後悔選擇了我還來得及。”
他眼中情緒流轉，忽然嘆了口氣，吻在她唇上：“算了，我們不談這個了。”
她掙紮著要推開他，他卻越吻越深，手指撫過她身上所有敏感地帶，極快地抽離了她的意識。
夜裏，她又在夢中驚醒，小心翼翼去看他，看樣子他睡得很沈，以往每次她驚醒，他都會跟著她一起醒，然後輕輕拍撫她，直到她再次入睡，今晚，似乎是累極了。
她又默默看了他一會兒，直到確信他真的睡得很沈，才極輕極輕地起床走到客廳。
新開的紅酒還放在茶幾上，不知道為什麽，今晚特別想喝酒，坐在沙發上一杯接著一杯喝下去，竟然沒有覺得胃裏難受，心裏反倒越來越難受了。
她和他什麽時候可以做到彼此坦白，還是……他們就這樣佯裝下去，忽略下去，糊糊塗塗過一輩子，或許，那樣也是日子，卻不是她想要的日子。
她躺在沙發上一口一口把杯子裏的紅酒灌下去，眼淚不知不覺一顆接著一顆滾落，意識越來越混沌，四周燈火輝煌，行人穿梭不停，影影憧憧裏，她似乎看到了那個人的身影，他戴著遮住半張臉的墨鏡捂著腰間的傷軟倒下去，她丟下酒杯，伸出手臂拼命想去扶，卻怎麽都夠不到他，手臂無力地垂在沙發上，眼中的淚越湧越多。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她覺得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她幾乎下意識地緊緊握住那只手，不想松開，不能松開，她想睜大眼睛看清楚他的模樣，眼前卻越來越模糊，漸漸地，意識裏只剩下一片漆黑，她控制不住嗚咽出聲：“為什麽……尋不得……等不到……你什麽時候給我一個了結……我好辛苦……你知道嗎？”
朦朦朧朧中，她緊握住的那只手的溫度一絲一絲涼了下去，好像所有的溫度都自指尖溜走了。
她也終於撐不住，沈沈睡了過去。
早上醒來的時候在床上，她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猛地想到什麽一下子坐了起來，她昨晚大半夜起來酗酒，天吶，他今天一定會跟她發脾氣的。
他推門走了進來，把手裏的白開水遞給她：“是不是頭痛了？”
她靜靜觀察了一會兒他的神色，毫無異樣，可正因為毫無異樣，她反倒更加不安起來，小心翼翼接過水杯，輕輕喝了幾口。
他坐在床邊慢慢抱緊她，聲音平淡：“以後生氣可以打我，不要再一個人喝悶酒了。”
他整個人都很平靜，她卻還是可以在他眼中深處看到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暗沈情緒，她確信，他的心情一定不好，這個時候絕對不可以惹他，聽話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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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盛夏，花園裏的花開得爭奇鬥艷，夕陽柔和地投在花草上，映出一種溫馨的美好，她蹲在花園裏除草澆花，細心料理。
閑暇的時候，她喜歡做這些事情，也算是陶冶情操的一種方式。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摸出來看了一眼是母親的，急忙接了起來：“媽咪。”
“最近還忙嗎？”
“不怎麽忙了，媽咪，你和爹哋最近怎麽樣？小輝聽話嗎？”
“我們都挺好的，你放心，嵐嵐，你……是不是和顧飛文分手了？”
她按了按額角，如何回答是好，想了想，只能含含糊糊“嗯”了一聲。
“顧飛文那孩子條件挺好的，感覺不合適嗎？”
她暗暗吸氣，這次不合適，下次相親肯定如約而至，還是選擇實話實說好：“媽咪，我有男朋友了。”
母親的語氣顯得又喜又驚：“真的，你沒騙媽咪。”
她低低笑了：“媽咪，我幹嘛騙你啊，我現在正在他家的花園裏澆花呢。”
母親頓時來了查戶口般的強大氣勢：“他是做什麽的？他的父母是做什麽的？他住在哪裏？多大了？生活方式良好嗎……”
她頭疼得要炸了：“媽咪，他……是公司總裁……”然後急忙把手機拿離耳邊，因為那邊已經傳來了母親的驚呼聲：“什麽？我跟你說過不讓你找企業家，他多大了？你不會破壞人家家庭吧。”
她嘆氣：“媽咪，他只比我大幾歲而已，他沒有結過婚，我也不至於淪落到給人家當小三的地步呀。”
“不會是寧曉吧？”
“不是。”
母親嘆了聲氣：“嵐嵐，以我們的家世不是配不上他總裁的身份，只是……豪門媳婦不好當啊，媽不想你日後吃苦頭。”
“媽咪，我和他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呢。”
“嵐嵐，你了解他多少？他又了解你多少？媽了解你，你是一個十分專情的女孩子，一旦陷進去很難拔|出來，媽不想你受到傷害。”
她眼中的光彩一點一點黯淡下去：“媽咪，我會把握好分寸的，如果發現不合適，我會盡快抽身，不會浪費彼此太多的感情。”
“媽知道你做事向來有原則，媽信你，如果覺得合適，找個機會帶回來給媽看看，還有，你們年輕人開放，做好措施。”
她臉頰一下發燙起來，急忙和母親閑聊了幾句，掛了電話。
夕陽徹底落下地平線，四周昏昏黃黃一片，她看著眼前的斑斕鮮花莫名發起呆來，她了解他多少？他又了解她多少？他們交往五個多月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是心底最深處的那個結，誰都不曾解開過。
傍晚的蚊子好多，她到底被腿上和手臂上的痛癢拉回了思緒，收拾好工具，起身要回去，轉過身子嚇一跳，蕭寒淩無聲無息冰雕一樣立在身後，她氣得低喝一聲：“你不會出點兒聲音嗎？”
他看著她的目光幽幽暗暗：“我有事跟你說。”
她覺得他的表情似乎過於嚴肅了，還是轉身進了屋子：“回去再說，我都要被蚊子咬死了。”
從衛生間裏走出來時，他竟然坐在沙發上抽煙，他從來不讓她吸二手煙的，這會兒怎麽了？
他擡頭看她一眼，在煙灰缸裏按滅了煙頭：“過來。”
她走過去坐在他旁邊，他伸手攬過她的身子：“我要帶你遷居美國。”
她側頭看他，問：“為什麽？”
他語氣平淡：“沒有為什麽。”
她慢慢掙開他的手臂，站起來看他：“你根本不是在跟我商量，而是在宣布你的決定，如果我想出國，我早就走了，為什麽要等到現在？”
他擡頭看她：“為了我跟我離開不行嗎？”
她聲音冷淡：“為了我跟我留下不行嗎？”
他站起身子低頭看她，眼中沈郁的氣息像怒雲翻滾：“你在等待什麽？”
她擡頭看他，面上浮起決絕的反抗：“你又在逃避什麽？”
他們默默看著彼此，堅持著各自的堅持，沒有前進一步，也沒有後退一步，可是終究誰都沒有勇氣撕裂那最後一層紙，沒有勇氣面對那傷人傷己的慘烈後果。
那一夜，他們一改往常的夜夜纏綿，不約而同選擇了背對而眠，她不知道他有沒有睡，總之，她是一夜未睡。
第二天，她簡單收拾東西回了家，一個星期，他們沒有聯系過彼此。
手頭上的稿子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想好好休息一下，卻發現閑下來更難受。
她是一個作家，整日宅在家裏碼字，沒有同事，朋友也很少，同學更是天南海北，如今才發現，原來自己這樣孤獨，以前有寧曉在，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孤獨，寧曉總會想方設法讓她開心，找很多人陪她玩，可是現在，他在哪裏她都不知道。
倒在大床上，鉆進被子裏，告訴自己，睡覺，睡著了就什麽都不會想了，可是閉上眼睛，伸手摸過去，身邊沒人的感覺竟然這樣痛苦，沒有溫熱的身子摟著她，沒有纏綿的吻粘著她，夜裏踢了被子沒有人給她蓋被子，夢中驚醒了也沒有人安撫她……以前一個人過的也很好，為什麽現在不習慣了呢？
枕邊濕了一片，她終於不得不承認了，想他，發瘋似的想他，想他的氣息，想他的懷抱，想他的一切，埋在被子裏嗚嗚哭出來，為什麽？他為什麽那麽堅持要走？為什麽不肯告訴她原因？她受不了的是他對她的隱瞞，是他心中的心結，更多的是那個死去的女人帶給他的影響，她吃醋，她嫉妒，跟一個死人，戀愛的人是不是都是神經病？她覺得，她現在就是神經病。
不知道為什麽，寧曉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那個死去的女人的時候，她就難受得要死，那是來自血液深處的悲絕痛苦，根本無法抑制，所以才突發了心絞痛。
而當對蕭寒淩的感情日漸加深，她開始愈發在意他過去的一切，神經質地在意著他對那個女人的感情，他越是不坦白，她越是在意，他越是逃避，她越是懷疑，疑神疑鬼，真是可以很好地形容她現在的狀態。
如果他堅持要離開呢？如果他堅持不肯說出原因呢？他決定的事情，任誰都無法改變，就像如今，一個星期不肯來找她，不肯聯系她，不是已經證明了他的決定有多堅決不容改變了嗎？
如果這一次她選擇了妥協，那麽下一次呢？下下次呢？她要永遠對他的決定妥協下去嗎？那還是她嗎？為了愛情無休止地改變自己，那不是她想要的，她也不允許自己變成那樣。
她真的不願去一個陌生的國度，為什麽要強迫自己呢？嘲諷地笑了，兩個性格強硬的人，為了在一起，不斷打磨著彼此的棱角，弄得遍體鱗傷鮮血淋漓，這樣真的好嗎？
她止住眼淚，掃了眼空曠的房子，一個人在家真的好無趣，喝酒都無趣，想來想去，不如去暮雲會所，那是寧曉的地盤，喝醉了也沒人敢欺負她。
走進大廳，大堂經理胡經理眉開眼笑地迎了上來：“夏小姐好久沒來了，今天怎麽有時間賞臉了？”
她勾唇笑了笑：“‘水天一色’有人嗎？”那是寧曉的專用包房。
胡經理楞了一下，點了點頭：“有。”
一定是寧曉的那幫兄弟，沒有寧曉在，她也不願意跟他們打交道：“‘楊柳曉岸’呢？”
胡經理急忙回應：“那間空著。”
她點了點頭：“開那間。”
胡經理小心翼翼問：“夏小姐一個人？”
她挑了挑眉：“擔心我一個人浪費了你們包房的大好資源？”
胡經理笑得和藹溫順：“怎麽會？夏小姐肯賞臉，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急忙迎著她上了樓，剛剛走到包房門前，迎面遇到寧曉的哥們兒董建，董建滿眼晶亮地看她：“淩剛玩一會兒你就抓人來了。”
隨手推開“水天一色”的門，她就看到了一幅她怎麽都想不到的畫面，並不齷齪色|情，反倒唯美得像一幅寫真。
蕭寒淩的胳膊隨意搭在沙發靠背上，身旁一個蛇蠍美人半坐在他身前看著他，身子柔軟無骨地傾向他肩膀，纖細瑩白的手指握著高腳杯舉在距離他唇邊一寸遠的地方，杯中嫣紅的液體搖搖晃晃，他低垂著眼眸看著身前的美人，由於光線太暗，看不出眼中的情緒，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肢體接觸，可是那樣的畫面卻是難以形容的唯美暧昧，浪漫迷人。
像似有感應似的，他猛地擡頭望向門外，視線恰巧與她相撞，他明顯楞了一下，眼中的驚詫一閃而逝，瞬間變得浩瀚無邊，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與她對望。
整個包房的氣氛霎時冷了下來，身前的蛇蠍美人似乎感覺到氣氛不對，慢慢回身一臉不解地望向門口，那是一張典型的蛇精臉蛋兒，真不知道被怎樣的千刀萬剮才成就了這樣完美的臉型，只是那雙眼睛讓她非常熟悉，似乎經常看到，猛地想了起來，原來蛇蠍美人的眼睛像極了她自己的眼睛，怪不得覺得那麽熟悉。
董建的咆哮打破了詭異的氣氛，他幾個大步過去抓起蛇蠍美人的手腕毫不憐惜拽到一邊：“你懂不懂規矩！蕭總也敢招惹！”話畢，擡起手掌就要落下去。
蕭寒淩閑閑取過茶幾上的紅酒喝了一口，像似跟他毫無關系。
她卻出聲阻止了：“董建，男人打女人算什麽本事，想教育帶回家教育去，別在這裏掃了大家的興致。”
董建嘆了口氣，望著她抱歉一笑：“都是誤會，你別生氣，我先帶她回家了，你們好好玩。”然後拉著臉色慘白的蛇蠍美人走了。
站在一旁的胡經理額頭上冷汗直流，她很是過意不去，輕輕一笑：“胡經理，我可以進我的包房了嗎？”
胡經理連連點頭：“當然可以，當然可以。”急忙推開了“水天一色”對面的“楊柳曉岸”包房。
她剛剛坐在沙發上，蕭寒淩就立在了她身前，胡經理膽戰心驚地問：“夏小姐需要什麽？”
她隨口回答：“按照你們寧總的老規矩來吧。”
胡經理的身子明顯抖了抖，她不想他在這裏為難，讓他下去了，很快酒水果盤全部上來，她原本的確是想來喝酒的，可是這會兒反倒不能喝了，否則，人家好以為她在這裏吃醋發瘋了，想了想，吩咐服務生：“還是給我來些果汁吧。”
其實她來KTV也從不唱歌，都是聽別人唱，今天沒人唱，她還是習慣性地放了音樂，聲音不大，並不吵，他一直立在一旁看著她不說話，她覺得很別扭，擡頭看他：“要不你坐下。”
他還是站在原地沒反應，她自顧自地喝了會兒果汁，發現自己真是無聊，大老遠跑到這裏來喝果汁，她是不是有病？還不如在家裏一個人喝酒呢？她放下果汁，站了起來：“算了，回家。”
她走出去，他也跟著走了出去，她在包裏摸出金卡放到吧臺上：“結賬。”
胡經理急忙走了過來：“夏小姐，您這不是為難我們嗎？我們哪敢收您費用啊？”
她也不跟他們客氣，收回金卡：“算你們寧總賬上吧。”反正也欠了，也不怕多欠點兒。
胡經理又打了個哆嗦，急忙點頭：“好。”
他們走出去，服務生已經把車子泊了出來，他打開副駕駛車門，沒什麽情緒地開口：“上車。”
她看著他沒動，他補充一句：“我只喝了一口酒。”
她不以為意偏頭笑笑：“如果你是送我回我自己的家，我會很樂意。”
他聲音冷冷的：“好。”
又是一路無話，在一起那麽久了，竟可以突然變得像陌生人，他果真把她送回了她自己的家，車子停在樓下，她解開安全帶，極為隨意地道了聲：“晚安。”推開車門，又想到什麽回頭看他：“回去的路上慢點開車。”
回到家裏已經九點多了，突然感覺似乎到處都很臟，是不是好久沒有收拾屋子了，以前都是家政定時來打掃的，今晚突然心血來潮，覺得自己打掃一下也不錯。
二百多平的房子，她裏裏外外收拾完都要累趴下了，把所有臟的不臟的衣服被單什麽都扔進洗衣機時，差不多淩晨一點了。
打開電視一邊看綜藝節目一邊等衣服洗好，也不知道為什麽，今晚的綜藝節目特別搞笑，她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還越湧越多，然後笑得脫力了似的倒在沙發上。
衣服終於洗好了，她一件一件晾在陽臺上，晾好最後一件的時候，到底沒忍住向樓下望了一眼。
她住的是高檔小區，樓下整夜燈火通明，那輛黑色法拉利果真停在她下車的位置絲毫未動過。
她挑了挑眉，關她什麽事，把屋子裏所有的燈都關了，上床睡覺。
翻過來，翻過去，再翻過來，再翻過去，明明已經很累了，怎麽就是睡不著？猛地坐起身子，狠狠抓了抓頭發，太沒勁，真的太沒勁了。
翻身下床，抓起鑰匙下了樓。
她止步在他車前，他慢慢推開車門走了出來。
他們之間差不多隔了三步遠的距離，就那樣默默站在原地望著彼此，四周極靜，草叢裏偶爾傳出夏蟲的啾鳴，微風拂過，沒有一絲涼意，反而帶著惱人的濕熱。
她眉心微微動了動，這種濕熱讓人很煩躁，暗暗吸了口氣，平靜開口：“不如我們……”
他突然邁步上前抱緊她，力道大得讓她忍不住低呼出聲，他的雙臂極用力地收緊，緊得她呼吸都困難，哪裏還能說出話。
他的聲音裏含著極淺的笑意，卻似乎隱隱帶著一絲顫抖：“你不是一直想去郊外看日出嗎，我帶你去看日出好不好？”
她被他抱得太緊，實在難受，好不容易掙紮出點兒空間，他又極快地收緊臂彎，把她更深地嵌進懷裏，語氣竟然隱隱約約透出一絲討好的意味：“我把工作推一推，帶你去旅游，你不是最喜歡在旅途中尋找靈感嗎？我見你最近總寫不出東西，我們出去放松一下好不好？”
這可真是有史以來他第一次征求她的意見，以前的他，任何事情都是直接下達命令，絲毫容不得拒絕，如今……受刺激了嗎？
他低頭去覓她的唇：“嵐嵐，我想你。”
她用力躲卻怎麽都躲不開，他禁錮著她的身子，熟稔地撬開她的牙關與她唇舌糾纏不放，她越掙紮他越動情，她氣得發瘋，難道他要和她在小區樓下展開一場動作大戲不成，趁著他換氣猛地咬住他的舌頭，他痛得悶哼一聲，她借勢狠狠推開他，低喝一聲：“蕭寒淩，我們不要逃避最主要的問題好不好？”
他的眼中還籠著朦朧的炙熱，氣息不穩地默默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垂下眼眸，吐出堅決的字句：“我不會跟你走，你考慮一下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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