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晴無言的跟戚未晨對視片刻，深吸一口氣決定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還是把這件事繞過去吧，於是果斷轉移話題：“戚慕陽估計也不知道題有多難，還以為自己學這麽久一點用都沒有，我們是不是該安慰他一下？”

“你知道他去哪了？”戚未晨反問。

褚晴：“……奸臣知道。”

“打電話給他。”

“哦，”褚晴應了一聲掏出手機，跟陳秀要了手機號後突然停了一下，“要不還是等排名出來吧。”

“為什麽？”戚未晨問。

褚晴嘆了聲氣：“名次沒出來，誰也說不準考的怎麽樣，萬一跟上次差不多，不是給了他希望之後又讓他失望麽。”

戚未晨聞言沈默一瞬：“那就等排名出來。”

“……就這麽等著？”褚晴幹巴巴的問。

戚未晨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

褚晴也知道自己前後矛盾，揉了揉鼻子道：“抱歉，我就是看到他剛才跑出去，有、有點怪心疼的，如果不去找他，他可能會以為我們不在乎他……”

話沒說完，戚未晨已經往外走去了，褚晴急忙問：“你去哪？”

“找他。”戚未晨頭也不回的淡淡道。

褚晴忙跟了過去：“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我去看看他，你留下。”戚未晨垂眸。

褚晴‘啊’了一聲，訥訥道：“那我問問奸臣他們在哪，知道了發信息給你。”

“好。”戚未晨又看她一眼，便轉身出了教室。

他剛從教學樓裏出去，就收到了褚晴的短信，於是按照信息去了另一棟教學樓，直接往樓頂走去。

臨近十一月，天氣徹底涼了下來，尤其是天臺，涼風颼颼的吹，吹得人骨頭縫都泛著冷。

戚未晨到天臺時，只穿了毛衣的奸臣正瑟瑟發抖，看到他後忙打了聲招呼。戚慕陽看到他後別開臉，語氣不好的問奸臣：“你告訴他的？”

“行了老大，有什麽事你們聊，別都憋在心裏，我快凍死了，就先下樓了。”自從上了天臺，戚慕陽就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渾身都充斥著委屈，奸臣哄了好久都沒見效果，只好求助褚晴他們了。

奸臣一走，天臺上就只剩下父子二人了，戚未晨安靜的到戚慕陽旁邊坐下，一言不發的看著天上飄的一片雲彩。

“爸。”戚慕陽悶悶的叫了他一聲。

戚未晨維持之前的動作，並沒有扭頭看他。

戚慕陽見狀更委屈了，胡亂的揉了揉眼睛，聲音像感冒了一樣：“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差勁，不像你戚未晨生的孩子？沒能繼承你的優點，你很失望吧？失望就失望吧，以後失望的時候還多，你早點適應也好……”

“我在遇到你媽之前，沒想過自己會結婚生子。”戚未晨突然打斷他。

戚慕陽猛地閉嘴，怔楞的看向他。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覺得自己像一個精密的機器，冷靜、自持、聰明，同時也缺乏人類的共情能力，”戚未晨平靜的看著天空，雲彩在他眼中形成小小的倒影，“我理解不了人為什麽要哭，為什麽要笑，為什麽會在明知道結果的情況下，還能產生波動較大的情緒。”

“爸……”戚慕陽張了張嘴，後面的話自動消音了。

戚未晨這才看向他，兩個人對視半晌後，又緩緩道：“因為了解自己，所以明白，我這樣的人不適合家庭生活，如無意外，我將一生與知識為伍，和孤獨相伴，就像我的名字一般，生於黎明之前，終年不見光亮。”

戚慕陽是他的孩子，雖然對他以前的事不太了解，但也多少知道點，爺爺奶奶很早就分開各自有家庭了，誰也不願意接受這個失敗婚姻的產物，所以他在十二三歲的時候就開始獨自生活，一直到跟媽媽結婚才算有一個家。

現在聽到他用這麽冷靜的聲音說孤獨終老的話，戚慕陽突然想起這些事，心臟像被攥住了一般難受。

“但是遇到你媽之後，這種想法改變了，”戚未晨眼中透出一點溫情，“沒有人不喜歡太陽，我再像機器，也不是機器，在看到過光亮之後，也會舍不得放手，我之前和你說過你名字的含義，你還記得嗎？”

“嗯……是喜歡陽光的意思，我媽就是你的光。”戚慕陽訥訥回答。

戚未晨唇角浮起一點弧度：“不止是她，還有你。”

戚慕陽一楞。

“我以為自己不需要家庭，可在答應和她在一起的瞬間，就想到了以後孩子的名字，戚慕陽，你也是我的期望，是我想要的家人，你能出生，就已經是我人生中遇到最好的事，又怎麽會覺得你差勁？”

戚慕陽垂眸：“我怎麽都學不好，這還不算差勁嗎？”

“在給你取名字的時候，我有想過你會是什麽性別，什麽性格，智商會不會很高，我也曾對你有過眾多期望，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希望你健康、善良、擁有勇往直前的勇氣，”戚未晨一字一句的說，“至於成績，我從來沒想過。”

戚慕陽抿了抿唇：“不夠聰明也可以？成績不好也可以？”

“可以，”戚未晨說完頓了一下，似乎怕他不相信，於是又補充一句，“你媽更不聰明，成績也一塌糊塗，我不還是喜歡她？”

戚慕陽楞了楞，原本還不太相信的，可聽到後面這一句，突然覺得很有說服力。

戚未晨一看他的表情，目光便和緩許多：“不管是成績，還是以後工作，付出和收獲不成正果的時候多了，你即便不習慣，也不該用言語攻擊的方式發洩憤怒，懂嗎？”

戚慕陽想說他沒有用語言攻擊，但是話到嘴邊突然想起，他剛才還在質疑老爸不喜歡他的言論，頓時不說話了。

戚未晨也不再說話，安靜的看著天空，現在那片雲彩已經飄走了，露出了躲在後面的、深秋的太陽。

半晌，戚慕陽小聲道：“對不起。”

戚未晨看向他。

“我不該說你不喜歡我的，你傷心了吧，”戚慕陽說著，眼眶微微泛紅，“我只是有一點、有一點沒調節好，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明明他才是犯錯的那個人，可服軟道歉的時候可憐巴巴的，反倒像被欺負的，這副樣子和此刻坐在教室裏的某人，簡直一模一樣。戚未晨眼底閃過一點清淺的笑意：“我不生氣。”

“真的？”戚慕陽立刻看向他。

戚未晨微微頷首：“真的。”

“我就知道爸爸你最好了。”戚慕陽笑了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的小白牙。

戚未晨揉了揉他的頭發：“高三考試向來都是考三年的知識，你現在只覆習了高一上學期的課本，進步慢也是正常，等到六冊書全部學完，就會有一個質的飛越，耐下心，會好的。”

“那要是不好怎麽辦？”這次考試著實打擊了他的自信心，戚慕陽有些忐忑的問。

戚未晨安慰道：“不好也沒關系，就當培養學習能力了，等畢業可以開個鹵肉店。”

“……我不想開鹵肉店，”戚慕陽無語，“那是我媽的夢想。”

戚未晨看他一眼：“那你想幹什麽？”

“打游戲吧，我可以做個電競選手。”戚慕陽興致勃勃。

戚未晨沈默一瞬：“你經常玩的那個游戲，好像裏面有很多人罵臟話。”

“我不跟他們學的，你看我平時雖然說臟話，但是打游戲的時候不是很少開口嗎？”戚慕陽怕他以後不讓自己玩游戲了，趕緊解釋道。

戚未晨看向他：“因為他們罵的就是你。”

戚慕陽：“……”想說我沒有電競天賦就直說，幹嘛這麽拐彎抹角？

被戚未晨變相懟了一下，戚慕陽反而心情好了起來，父子倆在天臺上耗了一節課的功夫，直到這節課的下課鈴聲響起，二人才一同往樓下走。

下課鈴剛響，教室裏的學生還都沒來得及出來，樓道裏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安靜的走著。

沈默的走了許久之後，戚慕陽突然開口：“我之前一直以為，你是單方面暗戀我媽，所以才在遇到她之後，就想好了你們以後孩子的名字，可是你剛才好像說了，名字是你答應跟她在一起之後才想的。”

戚未晨：“……”

“所以，”戚慕陽無辜的睜大眼睛，反應過來後震驚的問，“你們之前在一起過？”

戚未晨僵了一瞬，半晌面無表情道：“沒有。”

“少來！你們肯定是在一起了，不然你為什麽會說那種話！”戚慕陽毫不客氣的拆穿他，隨後深吸一口氣，一臉崩潰的問，“你們誰追的誰？！”

“……這個不重要。”戚未晨拒絕回答。

戚慕陽的智商及時上線，更加崩潰的開口：“果然是她！果然是她追的你！之前還口口聲聲不早戀，害得我一直以為她多純情小白花，原來都是假的，她就是個騙子！”

“你冷靜點。”戚未晨眼眸微動。

戚慕陽重重的哼了一聲，繼續逼問：“你們在一起多久了？什麽時候在一起的？為什麽之前一點都看不出來，是不是在瞞著我？”

戚未晨靜了許久，在戚慕陽以為他不會回答時，才緩緩道：“你先答應我保密，不要讓她知道你已經知道我們早戀的事了，我再把一切告訴你。”

“好，你說！”戚慕陽當即答應。

戚未晨看了他一眼，組織好語言後便將以前的事都說了出來。戚慕陽聽得臉色一會兒一變，最後冷笑一聲：“合著是戀愛又分手，分手又糾纏的戲碼，她可比我想的會玩多了，這個騙子，如果不是我自己發現了，她還打算騙我多久？”

“記住你的承諾，不要告訴她你已經知道了。”如果被褚晴知道自己無意間說漏嘴了，一定會和自己沒完，戚未晨自認雖然情商不高，但求生欲還是不錯的。

戚慕陽本來是想找褚晴算賬的，可被戚未晨這麽一提醒，只好咬牙點了點頭，算是答應把這件事瞞下了。

戚未晨有些不放心，再三叮囑幾句後才作罷，兩個人一同回了教室。

倆人一節課沒回來，褚晴正擔心得不行，看到他們後眼睛一亮，趕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你們怎麽才回來，待會兒就要公布排名了。”

戚慕陽看了她一眼，冷哼一聲到墻角處坐下了。褚晴一臉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後問戚未晨：“他抽什麽瘋，我得罪他了？”

戚未晨：“……沒事，他心情不好。”

戚未晨說話時莫名心虛，如果是平時褚晴一定能聽得出來，只可惜她以為戚慕陽還在因為成績不高興，於是沒怎麽在意，而是扭頭安慰小朋友道：“別怕，我剛才去問了好幾個人，分數都下降了很多，有四五個人都還不如你，你這次排名絕對會提高。”

一聽到她這麽說，戚慕陽的耳朵立刻支棱了起來，然而想到她是個早戀騙子的事，立刻又拉下臉來，並沒有回應她的意思。

褚晴要再看不出來他是針對自己，就真的白活十八年了，於是一臉冤枉的看向戚未晨：“你們聊什麽了？他怎麽突然就生我氣了？”

話音剛落，就看到戚未晨的身體微微繃起，她瞇起眼睛立刻要追問，就聽到身後傳來班主任的聲音，她只能先坐好了。

班主任拿著一張A4紙到教室裏，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到了‘期中’兩個字，頓時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

班主任咳了一聲，看起來心情不錯：“總排名已經張貼到公告欄了，等這節下課大家就可以去看，我現在拿著的是班級名次。這回的題特別難，所以大部分同學的成績看起來都十分不理想，不過也不用有太大壓力，高考一般很少考這種題。”

她這麽一說，原本還低氣壓的班裏立刻一松，低下的學生都在竊竊私語。

已經哭過幾輪的不及格紅著眼睛，迫不及待的問班主任：“老師，我這次的排名怎麽樣？”

“年級第二，很穩定。”班主任鼓勵的看向他。

不及格原本看著剛剛及格的英語成績，還以為自己這回連前十都進不了了，一聽到還保持之前的排名，竟然有種松一口氣的感覺。

班主任的目光在班裏巡視一圈，最後著重看了一下左邊的墻角。被她盯著看過的褚晴不由得坐得直了些。

“大部分同學的成績都十分穩定，有幾個同學的名次卻倒退了很多，至於是誰我就不多說了，等下課再到我辦公室來。”班主任說著，又看了褚晴一眼。

褚晴咽了下口水，正在疑惑自己倒數後幾名的成績還有什麽退步空間時，就聽到班主任道：“當然了，這次考試中，也有進步很大的同學，我們要著重提出表揚，尤其是褚晴和戚慕陽……”

被點名的人同時一繃，全班三分之二的目光都齊刷刷的掃了過來。

“褚晴同學在這次考試中班級排名44，進步九名，戚慕陽進步更大，從倒數第一進步到40名，英語成績在班裏更是排進了前十，提出重點表揚，大家鼓勵一下。”

班主任話音剛落，奸臣就帶頭鼓起掌來，於是全班都跟著鼓掌，尤其是後排的眾人，更是歡呼加口哨，最後還是班主任板起臉制止了才算結束。褚晴和戚慕陽出風頭的時候多了，可誰也沒在這種時候出過風頭，哪怕裝出一臉淡然，可眼中的興奮和臉頰上的紅暈也是騙不了人的。

“不要驕傲，要繼續努力，有戚未晨幫你們，相信你們很快就能獲得更好的成績，”這回班級整體成績還不錯，班主任心情愉悅道，“平時整理的筆記之類的，也多跟同學們分享一下，互幫互助才能進步不是。”

“戚慕陽平時成績那麽差，就算有人幫忙，能進步個幾名，又怎麽可能英語直接考進前十？恐怕是抄的吧。”不及格小聲嘀咕一句。

說是小聲，卻是讓整個班級都聽到了，班主任皺起眉頭，剛要說他兩句，就聽到戚慕陽不屑道：“我小學的時候爸媽出國做項目，我跟著去了三年，初中的寒暑假也都在那邊，英語對我來說，還真沒什麽難的。”

不及格沒想到他會直接反駁，楞了一下後臉漸漸憋紅了。只可惜自從上次褚晴點出他知道試卷也沒告訴其他人的事，他那些簇擁者就不知不覺中少了許多，因此現在也沒人幫他說話。

“現在的考場又不是十幾年前的時候，光是高清攝像頭和智能監考設備就一堆，不可能出現作弊的行為，甄有志同學，你這麽說戚慕陽，有沒有想過是在毀壞別人名譽，是違法的事？”班主任這回沒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著所有人的面教訓道。

不及格咬住嘴唇，半晌不情願的開口：“對不起。”

“知道錯了就好，以後多把註意力放在學習上，不要再想些亂七八糟的。”班主任看他一眼，囑咐大家上自習後便轉身離開了。

班主任一走，教室裏又一次亂糟糟的，褚晴立刻興奮的回頭，看著後排的父子二人道：“我這回44名誒！”

戚慕陽也十分興奮：“我我我四十名，竟然比你還高幾個名次！”

“你英語底子好嘛，再說一代更比一代強，你比我聰明也是正常的。”褚晴不吝誇獎。

戚慕陽的臉頰都泛紅了，激動的抓住戚未晨的手：“那那那我是不是能去網吧了？！”

“嗯，叫上你的小夥伴，我請客。”戚未晨目光微緩。

戚慕陽歡呼一聲，立刻站起來叫奸臣，隔著戚未晨和顧泉跟他聊去網吧的事，一聽到戚未晨請客，一群小學雞立刻開心了。

褚晴看著他們高興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羨慕，再看向戚未晨時，便有些淡淡的失落：“我就差一個名次，就能進步十名了。”要是再多考兩分就好了，就能跟戚未晨要禮物了。

“沒關系，九名也很好，你想要什麽？”戚未晨眼中多了一點叫做‘溫柔’的東西，雖然不明顯，但褚晴還是清楚的感覺到了。

她楞了楞，眼中的興奮勁褪去，湧上來一點不好意思：“真的可以嗎？其實我沒想好。”

“嗯，等你想好了，我送你。”戚未晨唇角勾起一點不明顯的弧度。

褚晴的臉紅紅的像蘋果一樣，聞言害羞的點了點頭，戚未晨靜靜的看著她，每一寸都仔細的看，好像怎麽也看不夠一般，兩個人仿佛自帶結界，將一切亂糟糟的聲音都排除在外，結界內只有他們兩個人，還有逐漸溫柔的氣氛。

戚慕陽跟小夥伴們熱烈的討論完，一屁股坐下時，便一眼看穿了二人之間的不對勁。他表情一僵，想起了和褚晴的恩怨，冷哼一聲刷存在感。

褚晴果然看向他了：“商量好去哪個網吧了？戚未晨請客，你們去個好點的吧。”

“不用你管，愛情騙子。”戚慕陽冷淡道。

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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